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zaxsw.org/ 或书本网(www.bookben.cn) 后宫-凤求凰(新浪VIP出书版完结) 作者:阙上心头 编辑推荐 如果你为《后宫·甄嬛传》哭过,为《步步惊心》痛过,相信你也会与阙上心头的《后宫·凤求凰》同悲喜,共呼吸!阴谋与算计,承诺与背叛,在深宫红墙中接连上演。福焉,祸焉?一切只为,前世那剪不断,理还乱的缘。缘定三生,请许我一世倾城! 内容简介 《后宫(凤求凰)》是阙上心头所著的一部长篇穿越小说。《后宫(凤求凰)》讲述:在她眼中,三皇子是风流多情的顽劣皇子;在三皇子心里,她是心机叵测的千金小姐。当有一天,他发现她兰心慧质,聪明绝顶,冰肌玉骨,气质如兰。她也发现他用情专一,心思缜密,外冷内热。一夜之间,风云突变!她变成罪臣之女,打入死牢不日问斩!哀莫大于心死。危难之际,她上演了一出金蝉脱壳计。当一切归于平静,她终究敌不过内心狂热的思念,再次冒险为他披上嫁衣…… 皇室生活步步惊心,宫闱之争血雨腥风!为了在勾心斗角的皇宫里生存下去,他不得不以一种荒唐的活法蒙蔽世人的眼睛,在保全性命的同时乐得自身舒畅。两人从最初的水火不容到默默相知,彼此相爱,倾心相许 …… 第一章 一梦千年   1   华灯初上,整个城市笼罩在茫茫夜色中。   安然匆忙走出公司,若不是看见公司外墙上不断闪烁的广告灯,她几乎忘了现在是晚上。   手机铃声急促地响起,安然这才发现是茉莉的来电。她心里暗叫糟糕,今天是茉莉生日,忙着加班的她居然忘了这档子事。   “小姑奶奶,你不会存心放我鸽子吧?”   “对不起啊!我刚加完班,正在给你选生日礼物呢!”安然连忙道歉。   “这还差不多,现在就缺你了,快点来啊!我们在今世缘的春花秋月包厢。”茉莉说。   “好,20分钟到。”安然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暗自庆幸两天前已准备好礼物,否则,今天还真无颜见寿星。   20分钟后,今世缘会所。   安然刚推开春花秋月包厢,就被眼尖的茉莉迎了进去。今天的茉莉身穿一件白色连衣裙,美丽得宛若一朵盛开的花儿。   包厢与外面简直是两重天,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传递着一种不安的气息。安然微微蹙眉。   一群二十多岁的男女正在热闹地吃吃喝喝,兼唱歌跳舞。   “生日快乐!”安然将包装精美的礼物递给茉莉。   “谢谢!还没吃东西吧?给!”茉莉细心地端来生日蛋糕。   安然这才发现肚子早就闹起了空城计,接过蛋糕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安然,我来介绍,这是刘子秋,我从小到大的好哥们;这是冯丽,都市报的编辑;这是兰香,做美工的;这是美阳,电台主持;这是凯明,广告策划……”茉莉向她介绍了一群工作体面的俊男靓女,也不管安然是否记得住。   眼花缭乱之际,茉莉将一个高大的男子拉到面前,“对了,还有这位,大名鼎鼎的海归——白雪飞。”   狼吞虎咽的安然好不容易才从那一群俊男靓女的视线中回过神来,想要说话,却因刚才吃得太急,蛋糕噎在喉咙,只得胡乱冲眼前帅哥抱歉一笑。   白雪飞见状,连忙递给她一杯水。   几口水下去后,感觉好多了,安然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谢谢!”   白雪飞微微一笑,露出标准的八颗白牙:“饿坏了吧?慢慢吃,还需要什么?”   安然的脸微微一红,幸好灯光朦胧掩饰了尴尬,她摇头:“谢谢,不用了!”   白雪飞笑了起来:“除了谢谢,你还会说什么?”   安然脸更红了:“对不起……”   白雪飞颇有情趣地看着这个拘谨中略带羞赧的女孩。   音乐响起,寿星茉莉被大家众星捧月地围在中央。   安然默默看着沉浸在快乐中的茉莉。今天的她好美,白色衣裙将她衬得一尘不染,像个白雪公主。   茉莉笑眯眯地看着白雪飞:“安然就交给你啦!”   白雪飞淡淡一笑,闪亮的目光投向安然:“一起跳舞吧!”   安然委婉地拒绝:“对不起,我有点不舒服。”   不是借口,在这封闭的包厢中,她的确不习惯。   “要不,出去透透气,这里空气不太好。”白雪飞提议。   进入包厢后,安然来就被迎面扑来的各种气味熏得几乎透不过气,白雪飞这个提议实在不错。她为难地看了看舞池中的茉莉:“这样丢下他们,不好吧?要不我去跟茉莉说一声。”   白雪飞看看包厢中玩得忘乎所以的俊男靓女:“放心吧,他们正玩得高兴,不会注意到少了两个人。”   想想也是,若此刻去打招呼,岂不令茉莉扫兴!   2   白雪飞很绅士地替安然拿包,顺便拉开了包厢的门。   离开光怪陆离的包厢,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安然心里舒服多了,看了看身旁俊美得如同神祇的男子,说道:“谢谢啊!”   白雪飞目光闪亮,脸上掠过一丝戏谑:“你好像很喜欢说谢谢?”   安然微窘:“对不起……”   白雪飞淡淡一笑:“安然,你很有趣。”   有趣?安然没有说话,只觉得站在这样耀眼的男子身旁,满足了自身的虚荣心的同时,还面临着潜在的危险。   她没猜错,过路的女人们,艳羡的目光全部停留在高大俊美的白雪飞身上,对自己,目光却如飞刀一般敌视。如果目光能杀人,安然相信自己已被杀死无数次了。想到此,她不觉哑然失笑。   白雪飞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从安然进入包厢的那一刻,他就注意到了她,说不上特别美丽,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清新感,仿佛是山涧的一泓清泉,清澈透明,一尘不染。她的身上有一种他亲切且熟稔的东西,仿佛是多年不见的故友,令他忍不住想要亲近她、保护她。   安然在他的注视中微微垂下头。空气中弥漫着危险的信号,这种信号令她的身体有些紧绷紧。安然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每一次,只要她有这种感觉,就会有危险的事情发生!此刻,这种不安令她浑身的细胞都膨胀起来了。她抬眸看着白雪飞:“这里有危险,我们必须通知茉莉他们马上离开!”   白雪以为她在开玩笑:“你在怕我?”   安然一脸肃然:“我现在没心情跟你开玩笑,白雪飞,相信我,这里很危险!”   安然说着,疾步向包厢走去。   白雪飞微微一怔,随即跟上去:“安然,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危险?”   安然脸色凝重:“说不好,反正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请你一定相信我,此地,不宜久留!”   见安然说得坚决,白雪飞重视起来:“你在外面等着,我去通知他们!”   安然摇头:“一起去吧!”   白雪飞深深地看了安然一眼,随即抓起她的手,奔向包厢。   “大家赶快离开,安然说这里有危险!”白雪飞用长臂推开了包厢的门,高声打断了正在狂欢的朋友们。   危险?大家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两人。   “什么危险?”茉莉不解地看着安然。   安然咬咬嘴唇:“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之,请你们相信我,这里很危险,请大家马上离开!”   茉莉脸色一变,冒火地看着安然:“你搞什么鬼?今天是我生日,我们好不容易聚在一起,玩得正在兴头上,你却说有什么危险!安然,你是存心来砸场子的吗?亏我平时把你当作好朋友!”   安然根本没时间给茉莉解释那么多,她诚恳地说:“茉莉,相信我,这里真的很危险,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茉莉一把将安然拉到角落,警告地瞪着她:“什么乱七八糟的,安然,看在我今天过生日心情好的份儿上,刚才的事就当没发生过。你给我马上离开!”随即又若无其事的招呼大家,“没事了,安然和我们开玩笑呢,大家请继续!”   安然目光焦急:“茉莉,我以我的人格保证,这里很危险,快让大家点离开吧!”   安然几乎在请求她了。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去留。茉莉满面怒火瞪着安然,扬手正要给她一巴掌,忽然警铃大作,茉莉脸色骤变,包厢里顿时乱成一团。   白雪飞镇定地看着大家:“不要慌,请跟我来!”说着,一把抓起安然的手,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出去……   一时间,人群像潮水一样从各个包厢涌出,尖叫声、哭喊声、警报声骤然四起,滚滚的浓烟呛得人们几乎睁不开眼,整个今世缘乱成一团……   尽管早有思想准备,此刻面对乱鱼贯而出的人群,安然心里依然一惊。白雪飞用一只手将她紧紧搂住,用身体和另一只手臂替她挡住汹涌而至的人群。   无奈人太多,电梯关了,人们只好走楼梯。两人好不容易才随着人流来到二楼,就在安然被烟雾呛得睁不开眼时,白雪飞递来一张湿纸巾。安然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连忙用纸巾捂住鼻口……   “不要怕,握紧我的手,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滚滚浓烟中,白雪飞坚定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   安然意识模糊地点了点头,随即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3   这一觉仿佛睡了一个世纪。   一觉醒来,沧海桑田。   睁开眼,安然发现屋子里的一切都变了样,自己居然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揉揉惺忪的双眼,没错,这的确是一个陌生的房间,确切的说,是一个陌生的古代闺房。   安然惊得一下子坐了起来,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刻有精美雕花的木床,绣花缎被,浅绿纱幔。透过纱幔,可以看见闺房设施奢华,红木梳妆台上,胭脂水粉一应俱全。矮几上放置着一架古筝,一个造型优美的铜鹤香炉轻烟袅袅,散发着淡淡的芳香。靠门的红木隔断架子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各种绿色植物,整个闺房显得生机盎然。   安然不由自主地走下床,这一下来更是大吃一惊,自己居然穿着一身浅紫色古代衣裙,衣服袖口和裙摆绣着姿态各异的蝴蝶。行走之间,衣服上的蝴蝶仿佛在翩然起舞,颇有蝶衣共舞的韵致。来到梳妆台的铜镜前,还好,镜子里还是自己熟悉的容颜,只不过,这张脸比自己年轻许多,仿佛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眉宇间流露出一丝俏皮。   安然皱眉,昨晚为茉莉庆生时发生了火灾,她只记得逃离途中一直紧握着白雪飞的手……一觉醒来,怎么来到了这个地方,自己还穿得这么奇怪?还有,她明明二十二岁了,面容怎么却像十二三岁的少女?   正寻思着,耳畔传来一阵清脆的声音:“小姐醒了?”   小姐?安然发觉自己的脑子迟钝得转不过弯儿来。   只见一个身穿粉色衣裙的少女,十二三岁光景,生得十分俏丽,头上梳两个小髻,手端一个精美的瓷碗,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安然疑惑地看着少女:“你在和我说话吗?你叫我什么?”   话一出口,心里更是一惊,自己的声音怎么变了?以前略带沙哑的嗓音居然变得清脆悦耳。   少女依然笑吟吟地看着她:“当然是和您说话呀,小姐,您可算醒过来了!您这一觉睡了整整三天三夜呢!”   三天三夜?   安然一把拉过少女:“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梦,对不对?只是一个梦而已!”   少女担忧地看着她:“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好不容易醒来了,怎么又说胡话了?”   安然颓然坐下,脑子里百转千回,莫非自己真的像小说里写的……穿越了?可是,自己在E时代的日子还没过够呢,怎么一场火灾就莫名其妙地来到这里地方?她可不想当什么古人!   “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谁?我又是谁?”因为着急,安然的声音略微颤抖。   少女担忧地看着她:“小姐,莫不是您落水后落下病根了吧?我是您的贴身丫鬟桃红啊!您是司徒老爷家的大小姐司徒清枫啊!”   司徒清枫?多么陌生的名字!这么说来,自己居然一觉醒来就穿越到了这个陌生的古代?这,也太离谱了吧?   安然拉着桃红坐在床沿:“我怎么会落水?”   桃红迟疑地看着她:“小姐真不记得了?”   安然一脸懊恼:“若我记得还用问你吗?”   桃红微微一叹:“不记得也好,以前的事还是忘了罢。小姐,快把这碗药喝了吧。”   安然蹙眉,莫非桃红有什么难言之隐?   “好端端的吃什么药啊?”安然一把推开药碗。   “小姐,您就别为难奴婢了,赶快把药喝了吧!”桃红一脸哀求。   安然赌气地看着桃红:“不就是喝药吗?可以,但你必须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如果你不说,我就不吃不喝,立刻绝食!”   “小姐,求求您别再问了。把药喝了吧,凉了就没药效了!”桃红一脸为难。   安然将药碗摔得粉碎,褐色的药汁溅了一地。   桃红见状,难过地抱住她:“我的好小姐,别生气,如果我说了,您可千万别再想不开啊!”   “桃红,你对小姐做了什么?惹得她如此生气?”可能响动太大,一个身穿绿色衣裙的少女疾步入内,看着满地的狼藉,又面向安然,“小姐,您没事吧?”   安然再次蹙眉:“你又是谁?”   绿衣少女闻言一怔,明亮的双眸投向安然:“小姐,我是您的丫鬟柳绿啊,您不记得了吗?”   桃红柳绿?这司徒府中的丫鬟名字取得倒是不错。   安然略一沉吟:“柳绿,把地上收拾一下吧,我刚才失手将药打翻了。”   柳绿闻言,手脚麻利地将地上收拾妥当后,依言离去。   安然看着一脸犹豫的桃红,说道:“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吧?司徒清枫……哦不,我为什么要投湖自杀?谁逼我自杀的?”   桃红眼底藏着一丝紧张和担忧,垂下羽睫:“小姐,我怕说出来,老爷会怪罪于我……”   安然一扬眉:“你就不怕我怪罪?”   桃红一脸祈求地看着她。   安然温柔一笑:“别怕,一切有我呢,你若说了,就当一切没发生过。”   桃红将信将疑:“小姐说话算话?我说出来,您也不会怪我?您不会再砸东西或者……”   “投湖吗?放心,我很爱惜自己的生命,只有傻瓜才会自杀呢!”安然打断她的话。   桃红犹豫着。   “我只是暂时忘记了以前的事,如果你现在不说,等我哪天记起来,可别怪我不客气!”安然软硬兼施。   桃红眨巴着眼睛:“真的吗?您不会伤心难过了?”   安然一脸坦然:“我已经忘记一切,哪还有工夫伤心难过。”   桃红小心翼翼地开口:“小姐是因为欧阳公子而自杀的……”见她一脸惊讶,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安然一头雾水:“欧阳公子是谁?我为何要为他自杀?”   唉,反正小姐已经知道了,长痛不如短痛,索性让她死了这条心吧!桃红心里一横,迎着安然的目光道:“三日前小姐被欧阳公子退婚了……”   被退婚就投湖自杀?这古代的人也太脆弱了吧!   见安然神情怪异,桃红不敢说下去了。   安然扑哧一笑:“这么说,我就是为那个欧阳公子投湖自杀的?”   桃红不安地点头。   想到别人不是穿越到风情万种的皇后妃子身上,就是穿越到新婚燕尔的新娘身上,自己倒好,一朝穿越就被人退了婚,呵呵,有意思!   见她神色不对,桃红更加紧张了:“小姐,您真没事吧?”   安然摇头一笑:“你看我像有事的人吗?桃红,你且慢慢说来,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桃红又是一阵叹息:“小姐的母亲与欧阳公子的母亲是闺中密友,欧阳公子长您五岁,您尚未出生就已指婚给欧阳公子,双方约定等您及笄之后完婚的。哪知欧阳家欺人太甚,居然在欧阳公子被封为大将军后嫌弃经商的司徒家,一意孤行悔了婚,这才导致小姐急火攻心投湖自杀的!小姐,这事已经过去了,您就别再为此难过了。”   指腹为婚,退婚,投湖自杀……哼哼,好俗的桥段!   安然不禁在心里为司徒清枫叹息。不过这也算不幸中的万幸,退婚总比结婚后发现欧阳家的真面目好!生活在E时代的人离婚再婚不是很正常吗?   想到此,安然的心情豁然开朗了:“桃红,不就退婚吗?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并没失去什么呀?与其将来结婚后受尽冷落,不如早点解脱!你应该为我高兴,不是吗?”   想起小姐为此投湖自杀,桃红眼圈一红:“小姐,可是您……”   安然一脸平淡:“你放心,从前的司徒清枫已经死去,我再也不会想不开了。人活一辈子不容易,我们为什么要让别人主宰自己的命运呢?”   桃红意外地看着一脸轻松的小姐,似乎不明白为何一觉醒来,小姐性情就变得如此随性淡定了。   4   一湖,半山,淡定而居。   司徒清枫安静地立于湖畔,看着那一湖绽放的蓝莲花发呆。   当她还是E时代的安然时,就很喜欢歌手许巍的那首《蓝莲花》。刚穿越到这个异世界时,见自己居住的清枫雅居前有个美丽的湖泊,她便命人在湖中种植了蓝莲。次年,一湖的蓝莲花开得优雅惊艳,灿烂了一个夏天。此后每年,湖中的蓝莲花竞相开放,成为远近闻名的平阳一景。赏花归赏花,因为司徒世家戒备森严,至今无人能越过湖心涉足这清枫雅居半步。   如今,站在这清新雅致的蓝莲花前,她依然难以掩饰内心的激荡。   五年了!   从E时代的安然变成异时空的司徒清枫,整整五年了!   五年的时间,不长也不短,却能让一个人彻底改变。   五年前,初来此地的安然想方设法要回到属于自己的E时代,屡次尝试失败后,作为司徒清枫的她坦然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并逐渐适应了这个千年之外的异时代。   这里,有她的另一个家,有疼爱她的父亲、哥哥、几个关系复杂的姨娘及一双同父异母的弟妹。   五年来,司徒清枫从以前那个胆小懦弱、为情自杀的千金小姐蜕变成一个果敢坚强的姑娘,她主动参与到司徒世家的生意中,为家族经营出谋划策。好几次,她的建议令深陷逆境的司徒家族化险为夷。那以后,司徒世家的人对她有了新的认识,大家都觉得小姐仿佛凤凰涅槃一般,获得了重生。   五年来,司徒世家的生意从钱庄到丝绸布匹、粮食营运到土地扩张、茶庄到酒楼客栈,但凡赚钱的项目,无不涉猎。不过,司徒世家历来行事低调,尤其是在司徒清枫被大将军欧阳明朗退婚后,司徒老爷更是谢绝各种对外应酬,让儿子出面应付,外人只道司徒家道中落,对其真实的情况却知之甚少。   有谁知道,司徒清枫为整个家族的发展中倾注了多少心血。   司徒世家,依然住在远离京城的边陲重镇——北临月氏国、西临仓夷国的平阳城。平阳城有泰安国第一要塞之称,全城依山而建,前面是波澜壮阔的大江,江的对面与月氏国边境交界,而山的西面数十公里,属仓夷国领土。自古以来,平阳城乃兵家必争之地。好在这些年泰安国与月氏国、仓夷国相处融洽,虽然城内偶有月氏、仓蛮人来骚扰滋事,却因及时平复风波而相安无事。   五年来,那个退婚的欧阳明朗大将军,带领部下所向披靡,打了无数次胜仗,为泰安国立下了汗马功劳,被封为镇国大将军,赏赐无数。   尽管关于欧阳明朗的消息大家尽量避免提及,司徒清枫还是通过自己的方式知道了关于他的一切。   传说欧阳明朗长得五官俊朗,是京城四少中剑术超群的青年才俊。此人骁勇善战,思维缜密,用兵如神,是泰安国不可多得的将才。   总而言之,泰安国的英雄欧阳明朗俨然成为许多待字闺中女孩的梦中情人。   半月前,欧阳明朗再次凯旋而归,扫平了南边来犯的土勒人,被边境百姓视为救世主。据说,欧阳明朗不仅得到皇上赏识,更深得皇上爱女——骄阳公主的倾慕,皇上有意将骄阳公主指婚给这位立下赫赫战功的镇国大将军。   听到消息,司徒清枫只是淡淡一笑。   欧阳明朗,五年前你抛弃了司徒清枫,如今却无法逃过世上最俗不可耐的政治婚姻。这就是传说中的因果报应吧!闻听那骄阳公主性格骄纵,将来一定有你好受的!还真应验了那句老话,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哈哈!   司徒清枫默默立在窗外,看着迎风招摇的满湖蓝莲花出神。   五年前,司徒清枫就是在这里投湖自杀的。   醒来后,自己变成了司徒清枫,从十三岁生活到如今的十八岁。   眼角微微酸涩,五年了,E时代的父母还好吗?失去女儿的他们如今过得怎样?那日一起为茉莉庆生的朋友们,是否平安?那个在逃跑途中递给自己湿纸巾、一直紧握住自己手的白雪飞可好?他会不会与自己一样,一觉醒来就穿越到某个异时空?   虽然只见过短短一面,那个肯用身体为她阻挡危险的男子却已令她牵肠挂肚。   “小姐,起风了,屋里坐吧,当心着凉。”   桃红将一件藕荷色衣衫披在司徒清枫身上。自从小姐五年前投湖自杀被救后,不仅性情大变,待人处世也随和多了。现在的她不仅掌管了司徒家的许多生意,还将整个家族打理得井井有条。小姐兴致好时,还亲自穿针引线在丝绸衣服上绣东西,连绣坊的绣娘都说小姐的刺绣功夫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唯一让桃红担忧的是,小姐经常站在当年自杀的地方,看着满湖的蓝莲花发呆,不知道是不是还在想欧阳公子。这几年尽管有不少名门望族前来提亲,却都被她以各种理由拒绝了,外面对小姐的各种传闻也愈演愈烈。现在小姐已经十八岁了,这年月,十八岁待字闺中名花无主的豪门千金实属罕见,真是难为她了。   司徒清枫淡淡一笑:“是啊,起风了,桃红,明天是我娘的生忌,你准备一下,我要去看看她。”   桃红温顺地扶着她回屋:“小姐,您先用些点心垫垫底,我这就去厨房取晚膳。”   说着,给司徒清枫泡了一壶茶,端来一碟点心。   司徒清枫微微颔首:“别浪费,够吃就行了。”   桃红应声而退。   司徒清枫向窗外一招手,轻声唤道:“夜鸾。”   眨眼间,一个身穿黑衣、一脸肃然的男子出现在面前:“主子,有何吩咐?”   司徒清枫将两封信交给他:“务必在规定时间内送出去。”   夜鸾将信收好正欲离去,司徒清枫看着他挺直的脊背,缓缓道:“陌离调查的事情怎样了?”   夜鸾回头看着她:“已经有些眉目了。”   司徒清枫微微点头:“山蚕快吐丝了,这段时间一定要加强警戒,切记不可出任何差池。”   夜鸾点头,坚挺的背影随即与夜色融为一体。    第二章 身世之谜   1   哀牢山。   一座气势磅礴的墓前,一个身穿素衣、头戴白菊的姑娘将一些素食点心和一束白菊一一摆放在墓碑前。司徒夫人生前一直吃素,平常最爱这些刻有菊花的素食点心。她还有一个爱好,就是酷爱白菊,司徒夫人的所有衣服上都绣有形态各异的白菊。   ……   五年前,司徒清枫为情自杀醒来翌日,奶娘李思嫫来看她。   从李思嫫那里,司徒清枫得知了这个世界上未曾谋面的母亲的故事。   司徒夫人原名慕容清,是慕容将军的独女。当年的慕容清不仅有羞花闭月之貌,更有京城第一才女的美誉。仰慕她的王孙贵族不计其数,生性清高的她傲视权贵,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   令人惊讶的是,后来,这位名噪一时的京城第一才女下嫁给了地处偏远地区的商贾司徒伟杰,婚后八月,诞下一对龙凤胎。慕容清给儿子取名司徒清明,女儿取名司徒清枫。由于慕容清生产时大出血,儿女降生三日后,她遗憾地离世,一双儿女由奶妈李思嫫喂养。   慕容将军因爱女的突然离世悲痛不已,身强体壮的他一病不起,不久竟随爱女离世而去。   司徒清枫听着李思嫫的诉说,那一刻,对那个不曾谋面的母亲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好奇。直觉告诉她,慕容清身上一定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李思嫫紧紧握住她的手,目光中有着母亲般的温柔与慈爱:“小姐,您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您若去了,我将来怎么向夫人交代啊!”   司徒清枫淡淡一笑:“奶娘放心,我已经想明白了,不会再做傻事了。”   李思嫫满意地点头,将一个香囊塞在她手里。   那是一个做工精良的紫色香囊,上面绣有一朵盛开的白菊,白菊下面还有四个不易觉察的小字:白菊为凭,挚爱一生。   “这是什么?”司徒清枫有些诧异,香囊中似乎还装着东西。   “你娘留下的,她当时迷迷糊糊的,就把这个东西塞给了我。十三年来,我一直贴身藏着,不敢有半点闪失。据说这个香囊关系到小姐与大少爷的身世之谜,现在我把它交给你,总算了却了一桩心愿。”   司徒清枫攥紧香囊,感觉里面有东西,正要取出来,门外传来窸窣之声,李思嫫连忙给她使了一个眼色。   “小姐啊,你这么年轻,又长得好看,有啥想不开的,不就一桩婚事吗?包在奶娘身上了,你就等我好消息吧!”透过红木隔断,见桃红抱着一叠衣服进来,李思嫫高声道。   司徒清枫收起香囊,轻声道:“奶娘,从小就你疼枫儿,你放心,我再也不会做傻事了。”   “这就好,这就好,瞧你倦成这样,小脸都瘦了一圈了……唉,好好休息吧。奶娘就不叨扰你了。”李思嫫拍拍司徒清枫的手,随即离去。   夜深人静时,司徒清枫取出香囊中的东西,发现那是一枚质地温润的翡翠。令人叫绝的是,翡翠中央有一朵盛开的白菊。白菊在冷清的月光下发出清凉的光芒。   司徒清枫看着那朵白菊,仿佛看见身穿白菊绣花衣裳的慕容清,头上戴一朵白菊,正款款而来……   “娘……”   “枫儿……”   “娘,别走,枫儿好想念你。这块玉佩,是不是藏着什么秘密?”   “枫儿,这块玉佩关系到你与哥哥的身世之谜,你一定要好好保管……”   “娘,枫儿需要你……”   “枫儿,你已经长大了,许多事情必须自己承担了。娘会在天上看着哥哥和你,为你们祝福的!”   慕容清向女儿挥舞着手臂,飘然而去。   “娘……”司徒清枫急得大叫起来。   “小姐,您又做噩梦了?”   桃红掌灯进来。   “没什么,我刚才梦见娘了。”   司徒清枫从床上坐了起来,发现手中还紧紧拽住那枚玉佩。她有些怔然,自己为什么会梦见慕容清?难道安然的灵魂已经和司徒清枫的肉体融为一体,才会有如此真实的梦境?   桃红一脸忧虑:“小姐,瞧您一脸是汗,要不我睡在榻上陪您吧!”说着,她细心地给司徒清枫擦汗。   司徒清枫接过锦帕:“没事,可能我太想娘了吧!”   桃红似乎想起了什么:“对了,小姐,过两天是夫人的生忌,以前每年的这一天您都要与少爷祭拜夫人。今年少爷与佟管家去外面收账了,小姐还去吗?”   生忌?怪不得会梦见“母亲”,她一定想儿女了吧?   “桃红,以往每年看我娘都备些什么东西?”司徒清枫问。   “刻有白菊的素食糕点,还有就是带一束白菊花,听说这些都是夫人生前喜欢的。别的嘛,好像没有了。”桃红想了想,缓缓答道。   又是白菊?   “就按照以往的祭祀用品准备吧。”司徒清枫吩咐。   两日后,司徒清枫与桃红来到位于哀牢山的司徒夫人墓前,悼念亡灵。   令她意外的是,墓前早已放着一束盛开的白菊。   此后每年这一天,司徒清枫都会发现娘的墓碑前放着一束盛开的白菊。   司徒清枫很好奇,那个送白菊的是什么人?此人与慕容清是什么关系?他(她)是怎么知道她的生忌的?   唯独五年后的今天,墓碑前的白菊没有出现。司徒清枫有些意外,又有些遗憾。   祭祀完毕,司徒清枫给坟墓添土锄草后,又独自与“母亲”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带着桃红离开。   2   两人漫步在蜿蜒的山间小路上。现在是初夏,山上草木繁茂,山涧流水淙淙,林间偶尔传来几声鸟鸣,令人神清气爽、心情愉悦。   司徒清枫欣赏眼前的美景,脑海里却盘旋着一个疑问:“那个送白菊的人是谁?为什么今天没有出现?他(她)是不是遇到什么意外了?”   见司徒清枫一路沉默,桃红只道她想念母亲了,也没敢多问。   幽静的山林间传来一阵箫声,箫声忽远忽近,曲调欢快流畅,如行云流水,似群山环绕,婉转动听,绵绵不绝,仿佛在谱写一曲催人泪下的《凤求凰》。就在司徒清枫沉浸在美妙的箫声中时,曲调骤转,箫声一下子变得低沉缓慢,传递出种种情感:痴迷,温存,缠绵,哀婉,悲怆,孤寂,绝望,怀念……吹箫人似乎在倾述心中无尽的相思,又似在追忆遥远的往事,将人引入一种惆怅满怀的忧伤情绪中……   司徒清枫被那独特的箫声吸引住了,一种强烈的好奇感令她产生了一探究竟的欲望。   司徒清枫称口渴想喝水。桃红听见山涧有流水声,连忙拿起水囊去取水。   司徒清枫歉疚地看着桃红的背影道:“小心一点。”   桃红回头微笑:“小姐暂且忍耐一下,我很快回来。”   见桃红的身影消失在林间,司徒清枫抱歉地在一旁的石头上留下几句话后,随即离开了。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司徒清枫寻着箫声而去,不知走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一座木屋屹立在山顶的绝壁上,木屋上面挂着一块木匾——悬楼。屋下方圆数十丈的地上,种植了成片白菊,那些菊花含苞待放,一个身穿玄衣的人长身玉立背对着她,在园中忘我吹箫。旁边一块大石头上刻着两个飞龙舞凤的草书:离苑。   离苑?好奇怪的名字!   司徒清枫更加好奇,为了每年的这一天,司徒世家特请人在温室中种植了菊花,以确保白菊在夫人生忌期间开放。这人是谁,竟然在山上种植这么多菊花?他又是用什么方法令这些菊花在初夏时节开放的?   目光投向离苑中的吹箫人,那人正沉浸在自己的箫声中,背影孤傲,长发飞扬,辨不清男女,给人一种遗世独立的感觉。   司徒清枫默默地看着那个萧索身影,仿佛在欣赏一幅绝美的画,令她不忍惊扰画中人。   更令她称奇的是,那些原本含苞待放的菊花,居然在箫声中悄然绽放!   就在司徒清枫呆怔的片刻,箫声骤停。吹箫人手指轻扬,手中随即多了一根白丝线。丝线如长了眼睛一般,将那些绽放得最美的菊花一一采下,瞬间捆成一束清雅夺目的白色花束。   几年来的猜测仿佛找到了答案,慕容清墓前的白菊,应该出自这里。   吹箫人依然伫立在白色的花海中,背影孤寂傲然。令司徒清枫没料到的是,箫声再次响起,箫声中吹出了如狂风骤雨,飞砂走石,惊涛拍岸……箫声中竟藏着令人心惊肉跳的浓浓杀机!   离苑里那些初绽的白菊,刚才还淡雅芬芳,顷刻间却随着箫声的起伏纷纷凋零!   司徒清枫震惊万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顿时晕头转向,气血上涌,只觉得口中一阵腥甜,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吹箫人这才转过身子来,绝世风华的脸上露出一丝漠然!   那是一张超越了男女界限的完美脸孔!雕塑般的深刻优美面孔,却有着柔和的线条。   他有着一双深邃眸子,宛若天上的星辰,闪着冷寂孤独的光芒。   他有着一张魅惑人心的唇,雕刻一般,冷清孤寂,傲然诱人。   只是,这一切,倒在地上的司徒清枫无法看见。   男子唇角勾起一个漠然的弧度,甚至没看地上的司徒清枫一眼,带着那束白菊风一般消失。   玄衣人刚走,木屋里飞出一个青衫男子,男子探了探司徒清枫的鼻息,毫不犹豫地将她带回了木屋。   半个时辰后,玄衣人回到木屋,惊世风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悲喜。   青衫男子心虚地看了玄衣人一眼。   “我见这位姑娘一直昏迷不醒,就把她带上了悬楼。”   玄衣人目光清冽冷漠,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你在自找麻烦。”声音如他的人一样,冰凉彻骨。   “师父!”青衫男子低声道,“她只是一个无辜者的好奇者。”   玄衣人清绝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是她自找的,任何私闯离苑的人,必须死!”   玄衣人不由分说,扬掌欲落。   青衫男子见状,连忙跪下。   “师父,念在她没有武功的份上,您就饶了她吧!”   玄衣人一脸愠怒:“你竟敢违抗我?”   青衫男子浑身一颤,一个紫色的香囊从袖口骤然滑落。   玄衣人见状,掌风急转,将香囊吸入手中,幽暗的眸光中暗藏汹涌的激流:“哪里来的?”   青衫男子担忧地看了一眼榻上的女子:“我在她受伤倒地的地方发现的。”   玄衣人看着菊花下的字,握住香囊的手一阵痉挛,清绝的脸上掠过一丝极痛楚,又极甜蜜的表情,重复着一句话:“白菊为凭,挚爱一生……白菊为凭,挚爱一生……”   青衫男子见状,略微一怔:“师父,发生什么事了?”   这是十几年来第一次看见师父如此反常。   玄衣人惊觉一般看着榻上的司徒清枫,疾步来到她身旁,仔细端详起来。   青衫男子发现,师父一向孤寂的眸光中居然流露出一丝温柔,微凉的唇角滑过一个不易觉察的笑容。   师父原来会笑!   他笑起来,居然如春暖花开一般,温暖人心!   “傲儿,金针!”   玄衣人号了司徒清枫的脉,冷静地开口。   青衫男子暗暗舒了一口气,迅速拿来药箱,打开针灸盒。   玄衣人迅速将金针扎向司徒清枫几处要穴,又拿出随身的药瓶,取出一粒药丸喂她服下。   青衫男子看得暗暗称奇。这可是他追随师父十几年以来,第一次见他对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施救。   玄衣人又打通了司徒清枫的各个关节,给她体内注入了绵绵真气。   一切结束后,玄衣人默默看着沉睡的司徒清枫,清绝的脸上浮上了一丝淡淡的暖意。   3   司徒清枫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桃红柳绿在床前垂泪,心里不由一暖。   “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司徒清枫坐了起来。   “小姐,您差点吓死我!”桃红泪人似的扑进她的怀里,司徒清枫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小姐,您昏睡了两天两夜,一定饿坏了吧?”柳绿端来了八宝羹。   司徒清枫微微一怔,自己居然睡了两天两夜?她动了动四肢,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反之,觉得全身轻松无比,身体里仿佛蕴藏着使不完的劲。   莫非自己有什么奇遇?   一勺一勺地吃着八宝粥,脑子里却千回百转。   自己明明在山上被箫声震晕了过去,后来又是怎么回家的呢?   吃了半碗,再也没了胃口。   柳绿有些担忧:“小姐,您两天滴水未进,再吃点吧!”   司徒清枫摇头:“吃不下,你先去吧。”   柳绿退下后,司徒清枫看着正在给香炉续香的桃红:“我是怎么回来的?”   桃红一脸疑惑:“小姐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家的吗?”   司徒清枫摇头:“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桃红眼圈一红:“那日在山里走失后,我找了小姐好久,眼看天就黑了,我担心小姐出事,急忙回家找人帮忙。我刚回来,就听柳绿说小姐已经回到清枫雅居。哪知您这一睡就是两天两夜。小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司徒清枫微微一笑:“柳绿怎么说的?”   桃红一脸疑惑:“她只说看见小姐睡了,却不知您是何时回来的!小姐,您是怎么回来的呀?”   这么说来,整个司徒家居然没人发现自己是如何进屋的?司徒清枫浑身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瞧你这点出息,我只不过给你开了一个玩笑,脸都白了!”司徒清枫掩饰地一笑,“我嘛,当然是自己走回来的啦。”   桃红一脸委屈:“小姐,以后别再吓唬桃红了,我脆弱的心灵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司徒清枫深深吐出一口气:“放心吧,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桃红,你几天没睡觉,早点休息吧。”   桃红迟疑地看着她:“小姐,那您呢?”   司徒清枫看看窗外清冷的月光:“我已经睡了几天了,哪还有瞌睡啊!还是看看书打发时间罢。”   桃红连忙搬来躺椅,燃起烛台,沏上香茗,摆上点心,又从隔壁的房间里搬出一摞司徒清枫从书斋中寻来的书。   “小姐,我也睡不着,就让我在一旁陪您吧!”桃红一脸讨好的模样。   司徒清枫见她眼睛红肿,戏谑道:“我可不想看见身边有一只小白兔!”   “什么?”桃红一脸不明白。   司徒清枫指指她的眼睛:“如果你对自己有信心,我,当然无所谓!”   桃红连忙跑到铜镜前,小脸顿时皱成一团:“呜呜呜,这可是谁啊?”   司徒清枫窃笑:“还打算陪我看书熬夜吗?”   桃红左右为难,嘴上却道:“小姐,我一切听您的!”   司徒清枫拿起书装佯打人,桃红见状抱头鼠窜,司徒清枫摇头失笑。   半个时辰过去了,翻开的书一页未读,脑子却乱成一团。   司徒清枫向窗外一招手,夜鸾的身影随即出现在面前。   司徒清枫一脸肃然:“我是怎么回来的?”   夜鸾脸色晦暗:“那日见小姐晕倒在离苑,本想带您回来,却被人抢先一步。”   司徒清枫一愣,谁那么厉害,居然抢在夜鸾前面把自己带走?   “什么意思?”   夜鸾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对方功夫实在太高,看不清长相,他把您带上了木屋。”   想起绝壁上那座悬楼,司徒清枫脸上掠过一丝惊讶:“你说那个吹箫人?”   夜鸾摇头。   司徒清枫更加诧异:“那又会是谁?”   夜鸾目光寒冷:“一个青衫人。”   几日来,每每回想起那日的情景,夜鸾背脊就阵阵发寒。青衫人将司徒清枫带回悬楼后,他试图以轻功登上绝壁,无奈悬崖陡峭,高达数十丈,屡次尝试均以失败告终。当他发现一根可供攀岩的长藤时,吹箫人却回来了,他不得不改变计划,在原地等候。   哪知这一等又是一个多时辰。   后来,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耀眼的光芒,悬楼顿时陷入了熊熊烈火之中!   那一刻,夜鸾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挫败,生平第一次有种名叫害怕的东西从身体的各个角落钻出来。   等他反应过来后,悬楼轰然倒塌!   夜鸾疯了般,靠一根藤索攀上了山顶。迎接他的,是化为灰烬的木屋,屋子里,根本没有司徒清枫。   当他以最快的轻功回到清枫雅居,却被告知司徒清枫已经回来……   直到今天,夜鸾还无法得知司徒清枫是如何回来的!一个不争的事实却摆在面前:这世间,有两个武功轻功均深不可测的人。能在他们这些武功卓绝的暗士的监视中来去自如,这是多么骇人听闻的事!    第三章 言出必行   1   新月如钩,万籁寂静。   蓝莲湖畔,月光流转中,一只小船静静地躺在月下。船中,一个淡淡的身影潇洒而坐,宛若一幅夜风中的水墨画,浓墨淡彩处,晕染着朦胧的意境。   自那日在离苑被箫声震晕,又莫名地回到清枫雅居,司徒清枫像往常一样,过着劳逸结合的日子。她给人的感觉依然是清清淡淡的,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其实,自从她毫发无损地被送回来后,司徒清枫就没再担心。别人并不想伤害她,更没打算取她性命,否则,就不会将她安然无恙送回家!   然而,对于玄衣人吹箫毁掉离苑,纵火烧掉悬楼,她却心存疑虑。好端端一个世外桃源,为什么要毁掉?难道仅仅因为她这个不速之客的意外闯入?   玄衣人,真的与“母亲”慕容清墓前的白菊有关吗?他们是什么关系?那个把自己带去悬楼的青衫人是谁?他与玄衣人又是什么关系?   当初奶娘将香囊交给她时曾暗示,香囊关系到哥哥和她的身世,莫非那两个神秘人物能解开困扰自己多年的疑团?   哎,既然别人连容身之地都烧掉了,便决计不会留下什么线索了。   不过,这也未必是件坏事,至少给她指明了寻找的目标。即便自己不去找他们,或许有一天,他们会主动找上门来,为她解开心中的谜团。   那就以不变应万变,耐心等待吧。   司徒清枫淡淡一笑,举起手中的玉佩,玉佩中那朵绽放的白菊在清冷的月光下仿佛注入了生命的活力,清新灵动,淡雅宜人。   那一刻,司徒清枫才发现那朵盛开的菊花中竟然暗藏着八个不易觉察的小篆:白菊为凭,挚爱一生。那八个字居然与香囊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白菊为凭,挚爱一生!   难道,这就是“母亲”那段扑朔迷离的感情写照?那位曾经名满京城绝代芳华的慕容清,心中挚爱的人到底是谁?与玄衣人有什么关系?   百思不得其解。   抬头仰望天空,月淡星疏,寂寞如凉。   司徒清枫微微一叹,口中念道:“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哈哈,有人说司徒大小姐终日为情所困,今晚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夜风中传来一个嬉笑的声音。   若在平常,此人定然无法踏入这蓝莲湖畔半步,可是今天,夜鸾与陌离等人为执行一项紧急任务而被派走了,司徒清枫只留了两个身手不凡的暗士在附近。此人既然笑得如此放肆,两个暗士或许早已被他撂倒。   尽管心下微惊,司徒清枫依然一脸平静,收起玉佩淡然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莫非公子就是铁石心肠?”   笑声戛然而止,一个衣袂飘飘的红衣男子仿佛踏浪而来,从湖中跃然上前。男子长相绝美,给人一种鬼魅的妖冶感。此刻,他正手拿一把扇子迎风而立,笑嘻嘻地看着司徒清枫。   看他这身打扮,司徒清枫早已猜到几分,依然斜倚在船头,淡淡道:“原来是逍遥公子大驾光临,公子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贵干?”   逍遥公子欺身上前,邪魅的双目将她全身打量个遍:“我嘛,一来想看看传说中为情所困的司徒大小姐是否真的病入膏肓;二来嘛,想向你了解一些事情。”   司徒清枫懒懒地问:“第一个疑问解开了吗?”   逍遥公子邪魅一笑:“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今日方知此言不虚。”   司徒清枫一脸淡然:“你想问什么?”   逍遥公子媚眼如丝:“小姐为何拒绝我的求婚?”   “公子来司徒府提过亲吗?”司徒清枫有些意外。   这几年,的确有不少名门贵族前来提亲,却都被她以各种理由拒绝了,司徒老爷也顺水推舟地打发了。正因如此,关于司徒清枫的各种传闻也愈演愈烈,什么司徒大小姐为情所困,病体沉疴,更离谱地则称她整日疯疯癫癫神志不清,见人就咬,见物就砸……   令她没想到的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逍遥公子也对她如此有兴趣,只怕这其中原委不是提亲这么简单吧!   逍遥公子笑得祸国殃民:“你不信?”   司徒清枫摇头:“只是有点不明白,司徒清枫何德何能,令名满江湖、艺高胆大的逍遥公子如此抬爱?你就不怕江湖中人笑话吗?”   逍遥公子目光诚恳:“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小姐既然知道我逍遥公子,定然也知道逍遥山庄绝非等闲。我们两家联姻,岂不是强强联手、两全其美!只要有逍遥山庄在,看谁还敢笑话司徒世家?”   谁不知逍遥山庄在江湖上的势力,逍遥山庄在全国各地广设分部,其势力早已遍及朝野,如今能与朝廷暗中对抗的几股力量中,逍遥山庄不容小觑。只是,如果司徒世家与其扯上瓜葛,一旦他们与朝廷为敌,司徒家族岂不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她司徒清枫可不是傻子!   “公子气宇轩昂,绝非池中之物,司徒家池小,恐怕养不下你这条蛟龙。”   司徒清枫顺手抓起眼前一只飞过的萤火虫,随即又放了。萤火虫在夜幕中一闪一闪地飞走了。   “公子你看,就连这小小的这萤火虫,在广阔的夜空里才能越飞越高,照亮更多的地方;反之,如果有人自私地将其占为己有,它很快就会死亡的。”司徒清枫指着飞走的萤火虫,懒懒道。   逍遥公子脸上掠过一丝意外。这司徒清枫,思维清晰逻辑分明,一点不傻,更不像传说中那样痴痴癫癫。他不明白的是,司徒世家为什么把这个清丽聪慧的小姐藏得如此之深。   “这么说,小姐倒是抬举本公子了。”逍遥公子依然是一脸邪魅的笑容。   司徒清枫微微抬眸:“既然来了,何不坐下来喝几杯。”   逍遥公子看见船头上的酒坛,大喜道:“夜色迷人,佳人相伴,本公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言毕,一扬手,船头的酒坛已纳入手中,顺手倒入矮几上的两个碗中。   逍遥公子享受地嗅着酒香:“好酒!十八年青梅陈酿,司徒世家真会享受!”说着,仰头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司徒清枫不语,端起碗浅酌一口:“公子好酒量!以后若想喝酒,尽管来清枫雅居,我乐意交你这个酒友!”   “酒友?难道你就不考虑我们的婚事了吗?”逍遥公子又倒了一碗酒,媚眼如丝投向她。   司徒清枫淡淡一笑:“你真想娶我?”   逍遥公子一怔,看着面前的人儿,她算不上国色天香,更谈不上风情万种,只是那一身淡雅的气质,那浅浅的笑容,还有那慵懒的气质,却给人一种飘逸出尘的优雅与不容忽视的高贵。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清清淡淡却能将暗藏的贵气显露无遗。   “如果我猜得不错,你只是对司徒世家感兴趣而已,至于我嘛,是你顺带捎上的一件防护衣。”司徒清枫又抿了一口酒,淡淡说道。   逍遥公子双目微敛,这个司徒清枫,绝不像传闻中说的这么简单!几月以来,他数度硬闯这蓝莲湖,都被司徒府中的暗士们阻止了。越是这样,他对司徒清枫的兴趣就越浓厚。今天将两个暗士撂倒之后,终于如愿以偿识得庐山真面目,没想到她真的与众不同。   “小姐,这种玩笑可开不得!”逍遥公子再次将碗中酒一饮而尽,邪魅的目光打量着面前波澜不惊的司徒清枫,“我对小姐,的确是相见恨晚。”   司徒清枫浅浅一笑:“公子这么说倒令清枫受惊了。若拒绝吧,公子会说我不识抬举;若答应吧,未免有点不合情理。”   逍遥公子朗朗一笑:“我倒要听听怎么个不合情理?”   司徒清枫面色肃然:“公子想必有所耳闻,近几年到府中提亲的人并非公子一人,若我就这么答应你,对别人岂不是不公平?”   逍遥公子颔首:“那依小姐之见,如何令人信服?”   司徒清枫沉吟片刻:“公子帮我办一件事即可。”   逍遥公子大喜:“莫说一件,就是十件百件,本公子也在所不惜!”   司徒清枫淡然一笑,亲自给逍遥公子斟了一碗酒:“公子说话算话?”   逍遥公子朗声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司徒清枫取出怀中的玉佩:“帮我找到玉佩的另一个主人。我要关于他的所有信息。”   逍遥公子拿着玉佩端详片刻:“仅此而已?”   司徒清枫点头:“此事需绝对保密。否则,你我之约自动作废。”   逍遥公子一下子来了兴致:“还有呢?”   司徒清枫一脸凝重:“期限三个月,本小姐过时不候!”   逍遥公子将玉佩还给她:“好,一言为定!”   司徒清枫淡淡点头:“若有事,我会派人到逍遥山庄找你。”   逍遥公子取下一枚令牌:“只要拿着这个来山庄,没人敢拦你!”   司徒清枫握着令牌淡然而立:“好。”   逍遥公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司徒清枫,等我!”   和来时一样,眨眼间,逍遥公子便踏浪而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2   终南山。   整座大山全部被翠绿的树木覆盖。   细心的人会发现,那些树木都是山蚕食用的桑树。   大山深处,几座气势磅礴的房屋拔地而起。   “小姐,幸亏有您指点,按照您说的方法培养,今年的第一批山蚕已经结茧了,第二批也开始吐丝了,如果不出意外,今年的山蚕丝将获得大丰收!”一个喜悦的声音自屋内传来。   “兰嫂,你们呆在山上三年了吧?真是难为你们了!”司徒清枫说道。   “司徒世家对我们恩重如山啊,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还是刚才那个妇女的声音。   “兰嫂,带我们去看看蚕茧吧!”司徒清枫语调微扬。   兰嫂带两人上了楼,只见偌大的屋内,一排排用麦草扎成的茧笼上已布满了雪白的蚕茧。   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蚕茧,桃红兴奋不已:“小姐您看,好多蚕茧!我们成功了!”   司徒清枫微笑不语,随手摘取了一个蚕茧,拿在手中面对着窗户仔细观察起来,在阳光的照射下,隐约可见茧中的蚕在吐丝织茧,虽然它的身体因为蚕丝的吐出变得越来越小,可它依然一刻不停地忙碌着,直到最后一缕丝吐尽才肯休息。   看着勤劳的蚕儿,司徒清枫心里涌起一种感恩的情怀。“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这些可爱的蚕儿,正用实际行动证明这句至理名言。   兰嫂也一脸欣喜:“小姐,再过十来天,这些茧就可以摘下来,用来抽丝织布了。紧接着,第二批蚕茧也将收获,第三四批山蚕长势很好,您要不去看看?”   司徒清枫目光投向楼上:“上面也是蚕茧吗?”   兰嫂眼中满是笑意:“是啊,按照小姐吩咐,除了楼下住人,楼上全是蚕房。”   司徒清枫拾阶而上,上楼后,果然见一排排蚕笼上,早已布满了雪白的蚕茧。   司徒清枫打开了窗户:“山蚕的生存要求很高,虽然它们已经结茧,但还是需要清新的空气,否则,容易闷死。兰嫂,以后记得每天量通风透气,让它们有一个清爽的生存环境。”   兰嫂连忙点头称是。   随即,三人走出木楼,来到山林中。   一阵清脆的歌声传来,在山间格外动听。   ——谁说山蚕最娇贵?   ——是你不懂蚕儿性。   ——谁说山蚕不懂情?   ——是你不明蚕儿心!   ——山蚕最喜山中住,   ——山蚕爱吃山桑叶,   ——山蚕爱听高山曲,   ——山蚕爱闻草虫鸣!   ——蚕儿蚕儿快快长,   ——长大住进木楼里,   ——安安静静做茧忙,   ——蚕丝一根细又长,   ——漂漂亮亮做衣裳!   司徒清枫莞尔一笑:“谁在唱歌?”   兰嫂道:“是秀姑,她说山蚕喜欢听,就由着她唱了,平常也给大家增加一些乐子。如果小姐不喜欢,我马上让她住嘴。”   司徒清枫微微摇头:“暂且由着她吧。”   说着,三人来到那片山头。   好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薄雾缭绕中,数百个身穿青衣的蚕妇,各自头顶一个圆圆的大簸箕,在早晨的山头上来回穿梭。簸箕里,绿油油的桑叶上爬满了吃桑叶的山蚕。山蚕用食的沙沙声仿佛是一曲美妙的曲子,在早晨的山头上显得那么和谐动听!   见司徒清枫停下脚步,兰嫂娓娓道来:“山蚕喜欢室外喂养,按照您的吩咐,每天早晨我们都会顶着这些蚕笼,让它们出来晨纳,傍晚也会顶着它们出来晚纳。”   司徒清枫笑道:“真是难为你们了。兰嫂,以后,这里的一切就麻烦你打点,我只管收茧。”   兰嫂面露惶恐:“小姐,使不得,我一个下人……”   司徒清枫打断她的话:“兰嫂,我是看你为人实诚,养蚕方面又是一把好手,才做出这样的决定。你若愿意,酬劳加倍,不过,责任也更大了,你可有信心?”   桃红不失时机地插嘴:“小姐是看得起你,才让你打点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见司徒清枫不是开玩笑,桃红又如此说,兰嫂连忙点头:“谢小姐关照,我一定按照您的吩咐,养好山蚕!”   司徒清枫面色肃然:“兰嫂,你千万记住,这终南山是司徒家的产业,绝不允许外人涉足半步,更不允许任何陌生人进入养蚕区,明白了吗?”   兰嫂点头:“小姐放心,山外的每一条路都有您安排的人把守,还有许多守卫隐在山中。别说人,就是一只陌生鸟儿也不会放进来。”   正说着,秀姑又放开了歌喉。   司徒清枫略一蹙眉:“以后,还是叫她别唱歌了,最好是学虫鸣鸟叫,山蚕也一样喜欢!”   兰嫂连忙点头称是。   下山时,桃红脸上抑制不住兴奋:“小姐,山蚕培养成功,您应该高兴才是啊,为什么叹息啊?”   司徒清枫幽幽一叹:“为了这份成功,我们付出太多了!”   是啊,整整三年才培养成功,她怎么不能感叹呢!   三年前的一个偶然,司徒清枫与桃红来终南山游玩时,无意中发现了一种生长于此的山蚕,见山蚕丝不仅比普通家蚕的丝细滑柔顺,且更具质感与韧性,心中便升起了喂养山蚕的念头。   于是,她与桃红将已经结茧的山蚕茧带了回去,等待蚕蛹破茧而出产卵孵化成小蚕后,让专人喂养。   哪知所有的山蚕喂养不久,便尽数夭折。   看着无辜的生命被断送,司徒清枫心里那个疼啊。   她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总之有一点她很清楚,这山蚕一旦喂养成功,所产生的经济价值是普通桑蚕无法比拟的!   于是,她带了桃红和柳绿一同上山,寻找山蚕的踪迹。   几天后,在一片茂密的桑林,她们终于又发现了生龙活虎的山蚕。   一片翠绿色的桑树林里,山蚕长得健康壮硕,正在欢快地吃着桑叶。   那一刻,司徒清枫似乎明白了什么。   山蚕只适合终南山的高山气候。一旦将它们带离终南山,将无法生存!   于是,她带着桃红柳绿住了下来,每日观察山蚕的生活习性,记录山蚕的生长规律。   直到那一批山蚕结茧,她们才带着少量的蚕茧离开终南山。   随后,那些茧被用于抽丝织布,给司徒清枫做了一件披风。   山蚕所做的衣服不仅轻薄如蝉翼,还挺有质感,夏御炎热,冬阻严寒。   司徒清枫看到了山蚕的经济价值,决定发展山蚕养殖。   于是,她命人在山上修建了数幢木楼,又从各地寻来养蚕的能手,让她们随自己一起培养山蚕。   第一年,由于养育不当,大多山蚕夭折。   第二年,汲取经验和教训的司徒清枫干脆住在山上,与蚕妇们一起喂养山蚕,观察山蚕的生活规律,几个月后,终于成功培养了一批山蚕,直到看见那些山蚕结茧后,她才放心。遗憾的是,尽管山蚕培养成功,这年的产量却极少,所生产的绸缎也仅供司徒家的人使用。   今年是第三年,有了前两年的经验和教训,大家养起山蚕来也更加得心应手。司徒清枫偶尔来这里视察山蚕养殖情况,这不,第一二批山蚕已经结茧,眼看丰收在望。   司徒清枫暗自估算了一下山蚕的收成,眉宇渐渐舒展了。眼下,就看她研制新型织机是否能派上用场了!   3   清晨的阳光像个顽皮的孩子,倾洒在整个大地。   清枫雅居笼罩在一片淡金色中,薄如蝉翼的阳光穿过窗户,照在红木隔断上的花草上,显得一派生机。   盛夏是一年中最炎热的时节,清枫雅居却因前面这一湖蓝莲近水楼台,显得凉爽宜人。   司徒清枫身穿一件月白色衣衫,静静地伫立在窗前,看着窗外千姿百态的蓝莲花发呆。   每天早晨,不论春夏秋冬,她都会在此小立片刻,仿佛只有面对这一湖蓝莲花,她才能找回一些过去的影像。   与逍遥公子约定的期限已到,三个月以来,逍遥公子没再出现过。   司徒清枫知道,他失败了。   从一开始司徒清枫就没对此抱任何希望,这倒不是她不相信逍遥公子的能力。只是她亲自见识过玄衣人的功夫,连夜鸾那个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一流杀手都望尘莫及,逍遥公子的功夫虽然不差,可也绝非玄衣人的对手。何况,他身旁还有一个武功深不可测的青衫人!要想在茫茫人海找到他们,谈何容易!   不过,这样也好,此举不仅打消了逍遥公子与司徒世家联姻的想法,也保全了司徒世家的实力,更让逍遥公子欠自己一个人情。至少在以后的一段时间内,逍遥公子不会旧事重提。   司徒清枫看着一旁摆弄花草的桃红:“大少爷回来了吗?”   桃红笑道:“今儿一早回来的,小姐,要不我去请他过来?”   司徒清枫连忙起身:“不用了,我自己过去。”   还没出院子,柳绿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小姐,大少爷来了。”   说话间,一个翩翩少年健步而来,他长得很像司徒清枫,只不过司徒清枫显得清丽些,而他则是清俊些,个头也比司徒清枫高一头。司徒清明手中提着一个食盒,一见妹妹,连忙笑道:“枫儿,好久不见。”   司徒清枫看着这个与自己长相酷似的哥哥,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大哥,一路舟车劳顿,怎么也不歇歇呢?”   司徒清明宠溺地看着妹妹:“几月不见,我想看看枫儿是不是忘记我这个哥哥了!”   司徒清枫顽皮一笑:“那你忘记枫儿了?”   司徒清明哈哈一笑,将食盒递给桃红,“这是小姐喜欢的点心,我顺便捎了些回来给你解馋。”   桃红喜滋滋地接过食盒:“谢谢大少爷。”   目送桃红喜悦的背影,司徒清枫笑嘻嘻道:“几时变得这么殷勤了?”   司徒清明笑得如沐春风:“与你有关的事,我几时怠慢过?枫儿,说实话,这段日子大哥不在身边,你过得好吗?”   司徒清枫眨眨眼:“你看呢?”   司徒清明乐了:“我看你活得比神仙还快活!”   “我可每天盼你回来陪我去划船呢。”司徒清枫一把挽着大哥的手撒起娇来。   “原来你并不是想我!”司徒清明佯叹。   司徒清枫淡淡一笑:“莫非你不愿意?”   司徒清明笑着摇头:“岂敢!”   说话间,兄妹俩已经来到蓝莲湖畔。   司徒清明看着停靠在湖畔小船,来了兴致,说道:“好,大哥今天就陪你玩个尽兴!”   “这还差不多!”司徒清枫率先跳上船。   看着妹妹兴奋的样子,司徒清明宠溺地摇头。他这个宝贝妹妹,自从五年前投湖自杀后,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似的,不仅一改过去千金小姐娇纵的脾气,在经商方面也展示了惊人的才能,为人处世也更有见地了。作为同胞大哥,司徒清明对她更是疼爱有加,不管什么事情总要与妹妹商量,遇上没有把握的事,还经常让她拿主意。   兄妹二人轻车熟路划船来到湖中。   碧绿的莲叶在早晨的阳光中晶莹的露珠闪烁着,微风轻抚,露珠像一粒粒晶莹剔透的珍珠,在玉盘似的莲叶上滚来滚去,煞是好看。含苞待放的莲花在像一个个含羞的姑娘,在晨风中述说着莲的情怀。而那些盛开的花朵,像一个个美丽的姑娘,在湖中竞相绽放,令人赏心悦目。头上偶尔飞来几只长腿鹭鸶,在清晨的湖中撒下阵阵欢歌。   好一个美丽的早晨!司徒清枫闭上眼睛,尽情地呼吸着一天中最清新的空气。   看着妹妹陶醉的样子,司徒清明微微一笑,取出笛子,即兴吹起来。   悠扬婉转的笛声在碧浪荡漾的湖中飘着,树上的知了与湖中的鹭鸶不时配合着几声欢叫,给这个美丽的早晨增添了几许蓬勃与和谐的气氛。   司徒清枫唇畔漾起一抹微笑,看着英姿潇洒的哥哥,不觉暗叹,司徒世家有此美男,真不知是福是祸。   或许是回家心情好,司徒清明居然吹了一上午笛子,司徒清枫则似睡非睡地斜靠在船舱。两人一动一静,形成鲜明的对比。   笛声终于停了,司徒清枫睁开双眼:“很好听,怎么不吹了?”   司徒清明哭笑不得:“你当我在给你奏催眠曲啊?”   司徒清枫莞尔一笑:“你没发觉我已经陶醉在你的笛声了吗?哥,你换笛子了?”   司徒清枫这才发现大哥手中的笛子不是以前那一只。   “你看怎么样?”司徒清明将一只通体透明的玉笛递给她。   司徒清枫仔细打量着玉笛,无意中发现笛子末端有一朵不易觉察的白菊,她不觉一惊。   “哥,你这玉笛从哪里来的?”   司徒清明答非所问:“喜欢吗?”   “告诉我这笛子的来历!”司徒清枫有些激动。   “枫儿,怎么啦?你见过这只笛子?”这下轮到司徒清明惊讶了,“这只笛子是我在南方做生意时一位算命老人送的。”   算命老人送的?司徒清枫有些意外:“他多大年纪?长什么样子?他没对你说什么吗?”   司徒清明想了想:“他是一个长相很普通的瞎子,只说与我有缘,就把这只玉笛送给我留个纪念。至于别的,倒没说什么。怎么了?”   想起离苑那个吹箫的玄衣人,以及他手中丝线准确无误地采摘最美的白菊时的惊世风姿,司徒清枫在心里告诉自己,不是的,一定不是他!可是,这笛子上的白菊,究竟是偶然的巧合,还是有意的暗示?   见妹妹一下又沉默了,司徒清明有些疑惑:“又怎么了?”   司徒清枫转移话题:“听说三年一度的御用锦缎选拔要开始了?”   司徒清明一脸期待:“是啊,年底皇太后七十大寿,入选三甲的作品要送给太后作寿礼呢!枫儿,这段日子你去山上看过吗?”   司徒清枫点头:“今年增加了山蚕培养和桑树种植,大部分山蚕已经结茧。蚕丝比往年好,织出来的锦缎也一定比往年好。”   司徒清明十分欣慰:“这么说来,我们获胜的把握很大?”   司徒清枫一脸淡然:“锦缎之争又不是咱一家,能拔得头筹固然重要,不过凡事不必强求,顺其自然吧。”   司徒清明看着妹妹:“这次的选拔关系到玉锦坊的生死存亡,该争的时候当然要据理力争,怎么能顺其自然呢!”   看着一脸急切的哥哥,司徒清枫微笑不语。   司徒清明忽然想起了什么:“还有一件事,马上就要选秀女了,你有什么打算?”   秀女?进宫?伺候皇上太子爷?   想起那个压迫人性、扭曲人格的冰冷后宫,司徒清枫脊背一凉:“明知那是一个火坑,你也要我跳?”   “枫儿,大哥不会强迫你做不喜欢的事。只怕,清雯就没那么幸运了……”司徒清明微微一叹。   想起二姨娘所生那个娇美的妹妹,司徒清枫也心情沉重。司徒清雯芳龄十六,生得眉目如画,气质如兰,真可谓人比花娇,从小琴棋书画无不精通。二姨娘生了小弟司徒清杰后,就被父亲扶正了,妹妹清雯从此享受着与自己一样的待遇,并深得父爱。不过司徒清枫总觉得妹妹心思太重,尤其是清雯看她时的眼神,始终带着一种淡淡的疏离与淡漠。   “你怎么知道清雯不想进宫?”司徒清枫平淡地问。   司徒清明有些纠结:“再怎么说,她也是我们的妹妹啊!”   司徒清枫心想:“我把她当妹妹,可她眼里有我这个姐姐吗?”嘴上却道:“你怎么知道她不想进宫?父亲和二娘没准早就巴望成为皇上的亲家呢!”   想起父亲对京城那个宰相舅舅的巴结,以及二姨娘每当谈论起那些王孙贵族时流露出来的羡慕之情,司徒清明不再吭声。   肚子发出一阵强烈的抗议,司徒清这才发觉已到午时。两人随即泛舟而回,哪知刚才玩得尽兴,小舟误入莲花深处,加之此处芦苇茂密,一时竟没找到回去的路,手脚忙乱中,惊得湖中鹭鸶四处飞散。眼前的情景令司徒清枫想起易安那首《如梦令》来。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司徒清枫忘情地吟哦,全然忘了自己还饿着肚子。   司徒清明闻言朗朗一笑。   “枫儿,好一个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哈哈……”   4   司徒世家藏书阁。   这是一幢与清风雅居遥遥相对的阁楼。   站在藏书阁顶楼,整个蓝莲湖便尽收眼底了。   屋子里,一个身穿白衣,头发披散的男子正心无旁骛地作画。他的画绝大部分是龙与凤,牡丹、孔雀及百花图,当然,还有窗外千姿百态的蓝莲花。   司徒清枫看着那些栩栩如生的画作,默不做声。   她知道,能让泰安国大名鼎鼎的画圣韩笙心甘情愿为自己挥毫泼墨,的确可遇而不可求。   当她将一种特制颜料让韩笙尝试成功后,这位画圣看见随着光线变化的色彩,赞叹不已。   司徒清枫知道,一直困扰自己的印染难题终于解开了。明天,这种特殊的颜料将投入到今年的部分山蚕丝绸印染中,这种印染颜料将给整个印染界带来一次革命。   看着一脸笃定的司徒清枫,韩笙放下画笔:“你似乎很得意?”   司徒清枫似笑非笑:“有吗?我不这么认为。”   韩笙唇角微勾:“你一点不为自己的耍诈而内疚?”   司徒清枫微笑反讥:“难道你就不会为自己的失利而总结经验教训?”   韩笙闻言,纵声大笑:“好你个司徒清枫,世上有你这样的女子,也算极致!”   司徒清枫笑得一脸无辜:“拜托,我从没想过伤害谁。”   韩笙一把抓起桌子一角的陈年佳酿豪饮起来。   “我知道委屈你了,不过你也说过,愿赌服输。况且,大丈夫言出必行,不是吗?”司徒清枫笑意宛然。   那一刻,韩笙真有一种秀才遇到兵的感觉。   看着面前桀骜不羁的男子,司徒清枫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嗜酒如命,我将为你提供最正宗的陈年佳酿,这可是司徒世家多年的窖藏哦!”   “哈哈哈!”韩笙笑得豪放不羁,“司徒清枫,你的确与众不同。”   司徒清枫微笑回敬:“你也非比寻常。”   言毕,在韩笙的笑声中,她倏然离去。   半年前,女扮男装的司徒清枫在仙桥画坊偶遇这位画圣,那时的画圣心高气傲,对司徒清枫相中的花鸟图漫天要价,司徒清枫小脸一冷:“你虽贵为画圣,这些画也不过如此!”   整个泰安国,还没几人敢如此非议画圣的佳作,韩笙见来者是一个翩翩少年,并不计较。哪知司徒清枫非要与他打赌,赌局是看谁画的百花图能引来蜜蜂蝴蝶。如果画圣输了,就要为司徒清枫作画一年;反之少年当众拜他为师,并奉上拜师礼金——黄金千两。   画圣不屑于他的挑衅,哪知少年当众向他下了战书。韩笙气不过,这才勉强应战,以维护自己的尊严。   翌日一早,少年带着文房四宝及颜料来到画坊,与画圣韩笙一决高下。   画圣不愧是画圣,他画的百花图可谓是竞相争艳,美妙绝伦。   反观少年,画得不紧不慢。整幅百花图中,寥寥几笔,勾勒了几朵形状各异的花瓣。   围观的人对韩笙的百花图赞口不绝,对少年的花瓣图讥笑连连。   韩笙在大家的赞扬中意气风发,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少年则不紧不慢,对大家的议论淡然处之。   画好后,两人分别让人将画作摆在画坊门口,供人品评的同时等待蜜蜂蝴蝶的到来。   不一会儿,大家果然听见嗡嗡声音,只见一群蜜蜂从天而降,还有数只蝴蝶紧随其后。   就在韩笙喜出望外的时刻,大家惊讶地发现,所有的蜜蜂毫无例外地飞到了少年的所画的花瓣上,蝴蝶在一旁翩翩起舞……   结果不言而喻,名震天下的画圣输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   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愿赌服输。   韩笙倒也君子,二话没说,收拾东西跟随少年来到了司徒世家,心甘情愿为其作画一年。   一月后,百思不解的韩笙终于忍不住问:“你究竟用什么方法让蜜蜂蝴蝶飞到你的画中?”   司徒清枫顽皮地眨着眼:“很简单,我在作画的颜料中添加了蜂蜜和花粉,蜜蜂蝴蝶自然飞来啰!”   韩笙气得七窍冒烟:“你……”   “我们事先说好的,愿赌服输,况且,比赛前又没规定不用那些东西!难道你堂堂画圣居然输不起?”司徒清枫无辜中带着几分委屈,“我可是认真的!”   一番歪理令韩笙哭笑不得。   虽然输得窝囊,韩笙到也认了。   司徒清枫暗喜,有了韩笙这个秘密武器,玉锦坊的绣品将会提升不止一个档次。    第四章 七夕偶遇   1   在玉锦坊忙了几天,司徒清枫想出去走走。   一听说玩,桃红两眼放光:“小姐,明天是七夕,外面可热闹了,白天有唱花灯的,晚上有放河灯的,江上还有许多唱戏的画舫!”   司徒清枫一脸神往:“那我更得出去看看了!”   七夕。   吃过早点,司徒清枫换上一身青衫男装,手拿一把玉骨扇,扇面上有画圣韩笙所作的兰花图和题字,一个清雅俊朗的翩翩公子顿时出现在眼前。   虽然大家对小姐女扮男装早已见惯不惊,可她今天这身装扮的确令人叫绝,桃红柳绿见了,纷纷称赞小姐风度翩翩好潇洒,并笑称只要她上街,定会令那些公子哥们黯然失色,姑娘小姐芳心暗折。   司徒清枫佯怒:“伶牙俐齿!”   两人会意一笑,齐声道:“少爷,小的知错了。”   司徒清枫看着桃红:“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换衣裳!”   桃红一听,乐颠颠地去换了一身侍从男装。   司徒清枫见状一脸揶揄:“哪里来的俏公子,长得粉嘟嘟的?”说着,就要去捏桃红的脸。   桃红俏脸绯红:“小……少爷又取笑人家。”   司徒清枫笑道:“走吧。”   一上街,桃红一见那些琳琅满目的饰物,雀跃不已。看着桃红欢喜的样子,司徒清枫微微一笑。   人们不约而同来到街上,选择可心的礼物送给心上人。还有不少公子小姐邀约而来,耳畔不时传来低低浅浅的笑语。   在一个花灯摊前,桃红站住了,目不转睛地看着一盏花灯,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司徒清枫笑了:“好看吗?”   桃红不住点头:“好看,如果挂在……少爷的卧房,一定更好看。”   司徒清枫哑然失笑,这丫头,越来越会说话了,明明是自己喜欢,偏要想法讨好主子。   司徒清枫将钱递给摊主:“就这盏,不用找了。”   摊主连忙鞠躬感谢。   桃红提着花灯轻声道:“少爷,您有喜欢的东西吗?”   司徒清枫摇头:“我有吃有喝不缺什么,没啥可买的。”   桃红指着前面的玉器摊点:“要不,我送一件东西给您吧?”   司徒清枫不解:“为什么送我东西?”   桃红一脸羞涩:“这些年您待我情同姐妹,又送我许多东西,今天想送一件给您,希望您别嫌弃。”   司徒清枫笑道:“好吧,我接受你的礼物,不过,下不为例。”   桃红高兴地拉着她来到玉器摊,挑了半天,终于看中一支没有任何装饰的翡翠发簪,虽然朴素,倒也雅致。   司徒清枫赞许地点头:“眼光不错,就它吧。”   说着,随手将玉簪别在绾好的发上。桃红见她如此珍惜,感动不已。   渐渐的,街上的人多起来了,男女老少纷纷走出家门,庆祝这一年一度的七夕节。   忽然,街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司徒清枫急忙将桃红拉到街沿旁。   一匹高大的黑色骏马,驮着一个身穿白衫的公子,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街心狂奔而来!   那一刻,所有人的心提到了嗓门!   街道中央正站着一个吓呆了的孩子!   悲剧即将发生!   千钧一发之际,司徒清枫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向那个孩子!   “小……少爷……”桃红吓得一声尖叫,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蹦出来了。   桃红伸手去抓司徒清枫,不料抓了个空。   司徒清枫推开孩子的一瞬间,又一道黑影迅速向她奔去!   说时迟,那时快,马背上的人一跃而下,将倒地的司徒清枫一把揽住,以快得惊人的速度在半空转了几个圈,随即轻飘飘地落下。   骏马也被那个一闪而没的黑影一掌制服。   司徒清枫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站住脚,发现自己正在一个陌生的怀抱中。她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推开对方,面色尴尬地说了一句:“抱歉!”   白衣公子闪亮的目光投向她:“小兄弟,没伤着你吧?”   声音好听得令人沉醉。   司徒清枫忍不住抬头看向他,心里不由惊叹世间竟有如此美男!   他有一张无懈可击的完美容颜。   一双深潭般清澈的双眸。   一张莹润诱人的双唇。   此刻,一袭白衫的他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如水般干净,清润澄澈,脸上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仿佛刚才惊险的一幕不曾发生。   司徒清枫收起心中那一抹惊艳,将目光投向那匹惹祸的马:“看来,它不是你的坐骑。”   白衣公子意外地看她一眼:“小兄弟何出此言?”   司徒清枫一脸平淡:“很简单,马是不会让自己的主人受惊的。”   白衣公子欣赏地点头:“有道理。”   从一系列震惊中反应过来的桃红跑过来抱住司徒清枫:“小……少爷,您可吓死我了!”   司徒清枫一脸淡定:“傻瓜,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桃红吸吸鼻子,瞪着一旁的白衣公子:“喂,你是怎么骑马的?差点出人命你知道不?”   白衣公子微微一怔,宝石般的目光投向司徒清枫:“为表示歉意,我请两位一起用膳压惊,不知两位可否赏脸?”   司徒清枫尚未回答,桃红气呼呼地将她护在身后:“我家少爷还有要事,不稀罕你压惊!”   司徒清枫亦微微一笑:“如若有缘,后会有期。”   白衣公子不再勉强,抱拳道:“后会有期!”   话毕,白衣公子策马而去。   桃红看着白衣公子远去的背影,拉拉司徒清枫的衣袖:“少爷,那是什么人?怎么如此嚣张啊?”   司徒清枫摇头:“谁知道呢,兴许是个路人罢。”   2   晌午时分,两人来到了全城设施最好的泰安楼。   店小二连忙迎了上来,见了二人,微微一愣。   桃红警告着伙计:“休得乱说话,小心你的舌头!带我们去三楼清枫阁。”   清枫阁是泰安楼为大小姐司徒清枫特备的雅间。   小二连忙赔笑:“好的,两位,里边请。”   两人正要进去,却见一黑一白两匹高大的骏马疾驰而来,大黑马上的人正是刚才与两人告别的白衣公子,而大白马上的人则是一个身穿蓝衫的公子。见了二人,白衣公子连忙下马,抱拳道:“小兄弟,我们真是有缘。”   桃红气呼呼地指着白衣公子:“怎么又是你?阴魂不散!”   司徒清枫警告地看了桃红一眼,淡然一笑:“人生何处不相逢,没想到兄台也来这里。”   两位公子将缰绳交给门口的小二,与他们一起步入酒楼。   白衣公子目光温和地看了她们一眼,随即吩咐小二:“我要宴请两位小兄弟,给我找最好的雅间。”   司徒清枫微微一笑:“听兄台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   白衣公子点头:“没错,鄙人肖烨,来自洛丰城。这是我的堂兄肖澜。”   洛丰,他们居然来自京城。   有一种人,只需静静地伫立着,不需要过多的表情和言语,身上那种浑然天成的气韵就已经令人无法忽视。肖澜,无疑是这样的人。   此刻,一袭蓝衫的肖澜默然立于一旁,淡淡的,静静的,冷冷的,却给人一种雍容华贵的冷清感。他同样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男,与肖烨相比,多了几分俊逸,眉宇间隐隐透出令人无法忽视的冷清,整个人仿佛从骨子里透出丝丝寒气,令人不可逼视。   司徒清枫暗惊,这人长得与安然时代的白雪飞实在太像啦,不同的是,白雪飞阳光潇洒,亲切温和,给人一种健康向上的印象,而眼前这个肖澜,简直是个冷漠版的白雪飞!   心中暗叹,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下子就遇见两个帅哥!别说是在这遥远的异时代,即便是安然所在的E时代,也是百里挑一的美男!   司徒清枫沉吟片刻:“两位远道而来,还是由小弟尽地主之谊吧。我叫秦峰,这是我的随从秦桃。两位,这边请。”   肖烨见司徒清枫谈吐不俗,举止大方,与堂兄交换一下眼色,爽快一笑:“承蒙秦兄抬爱,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桃红不满地看了肖烨一眼,气鼓鼓地跟在后面。   泰安阁大厅座无虚席,见四个气质不俗的公子到来,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向他们投来。   正要上楼,司徒清枫见靠窗几个衣着普通面容沉静的男子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们,周围还有不少不明身份的陌生人。   司徒清枫嘴角微扬:“肖兄,看来有人不喜欢我们在一起。”   两位肖公子向那几人投去一个平安无事的目光,几人脸色迅速恢复正常,没事一般地喝酒吃菜。   肖烨微微一笑:“秦兄见笑了,他们是我的朋友,我们约好了在此汇合。”   司徒清枫道:“来者都是客,既然是朋友,何不请他们上楼一道用餐。”   肖烨笑道:“不必了,他们还有事。”   司徒清枫不再勉强,四人随即来到了三楼的清枫阁。   这是一间位置绝佳的雅间,室内布置雅致,目光所到之处,无不彰显一种清新淡雅的风格。推开雕花窗户,举目远眺,平阳城全貌一览无遗。城墙外,波澜壮阔的江水像一条巨大的玉带,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几叶扁舟顺流而下,颇有一番醉荡轻舟的意境。微风轻拂,携着一股淡淡的花香袭来,令人神清气爽。   伙计随即沏了一壶上好龙井茶,端上来。   桃红给司徒清枫和肖澜各倒了一杯茶,气鼓鼓地瞪了肖烨一眼,将茶壶往他面前一放,便立在司徒清枫身旁。   司徒清枫暗笑桃红的孩子气,亲自为肖烨斟了一杯茶:“肖兄不妨喝一杯,这茶虽然比不上京城的珍茗,倒也清爽润喉。”   肖烨抿了一口茶,含笑道:“清风宜人,暗香盈袖,不愧为清枫阁!好茶,好景,好地方!”   桃红白了肖烨一眼,不以为意地一撇嘴:“少见多怪!”   司徒清枫看了一眼一直沉默不语却冷清得让人无法忽视的肖澜一眼,笑道:“肖兄见笑了,边陲小镇,民风粗鄙,哪里比得上京城洛丰藏龙卧虎、繁花似锦啊!”   肖烨朗朗一笑:“京城有京城的大气与繁荣,平阳也有平阳的幽雅与秀美,若要说京城是一位雍容典雅的大家闺秀,平阳则是一位轻灵动人的小家碧玉。俗话说,小隐隐于朝,大隐隐于野。如果我猜得不错,秦兄定是平阳城中名门之后。”   桃红正要插话,司徒清枫吩咐道:“去催一下小二,我们的菜快一点。”   桃红依言而去。   司徒清枫一脸平淡:“肖兄抬爱了,小弟乃普通书生,哪里是名门之后。况且,这平阳小城,哪有姓秦的名门!我看两位肖兄丰神俊朗,谈吐不俗,倒很像传说中的京城四少。”   肖澜的唇抿成一个冷硬的弧度。   肖烨看了肖澜一眼,又面带微笑看着司徒清枫:“秦兄何出此言?”   司徒清枫轻摇折扇:“两位仁兄来自京城,此乃其一;其二,你们的随从是一批训练有素的剑客;其三,是你们身上那种浑然天成的气质……”   肖澜唇角漾起一丝嘲笑。   3   肖烨讪讪一笑:“那依秦兄之见,我们乃京城四少中的哪一个?”   司徒清枫浅抿一口龙井,目光平静扫了肖澜一眼,缓缓说道:“传说京城四少分别是皇太子轩辕澈,二皇子轩辕泽,镇国大将军欧阳明朗和安靖王府的小王爷轩辕润。小弟愚钝,实在看不出两位分别是谁,不过,在我看来,一切皆有可能。”   以皇太子轩辕澈为首的京城四少一度名动京城,四少中轩辕澈以其温文尔雅、礼贤下士谦谦君子的待人之道闻名遐迩;二皇子轩辕泽英俊潇洒、丰神俊朗,性格直爽为世人称道;而镇国大将军欧阳明朗五官俊逸、智勇双全,为国家立下赫赫战功被誉为国家栋梁;安靖王府英勇神武、才情过人的小王爷轩辕润因其作风正派、足智多谋被人称之为智多星。   肖烨微微颔首:“没错,他们的确是传说中的京城四少。秦兄真是见多识广!”   司徒清枫一脸淡然:“肖兄见笑了,这些都是秦某道听途说而已。只是不知你们是京城四少中的哪两位?”   肖澜的嘲笑意味更浓。   肖烨笑道:“秦兄有所不知,确切的说,京城有六少才对。”   司徒清枫微微一怔:“是吗?那秦某真是孤陋寡闻了。不知另外二少又是何人?”   肖烨看了肖澜一眼,笑道:“旋风将军慕容珏和三皇子轩辕澜。”   司徒清枫略有所悟:“旋风将军慕容珏据说是当朝宰相的儿子,至于那轩辕澜,实不相瞒,秦峰不曾听说……”   一直沉默的肖澜目光沉寂:“秦兄对于那些形式大于内容的虚名,倒是喜闻乐见呐!”   司徒清枫惊叹了一声,道:“依肖兄之见,什么才是内容等同于形式的实至名归?”   肖澜不屑地说道:“人生在世,活着就是为了追名逐利吗?”   司徒清枫清朗一笑:“肖兄此言差矣!对于那些位高权重、名利双收的达官贵人,当然可以大言不惭地说名利如浮云!当然,他们中间不乏淡泊名利之人!当这些人的物质需求已经得到满足,精神境界也达到某一高度时,他们心态或许早已平和,抑或有了更高的追求;对于那些从小过着锦衣玉食、身份尊贵的王孙贵族们,名利更如天上浮云、水中浮萍,不屑一顾;而对于许多出生贫寒、胸怀大志却报国无门的文弱书生们,追逐名利,报效国家,为一方百姓谋求福祉,或许正是他们活着的最高目标!因为只有这样,他们的生存状态才得以改变,周围的百姓才能安居乐业!不然说书的怎么会写‘看尽人生变化,说尽世间百味’呢?所以,名利于不同的人而言,就有不同的意义啦!”   肖澜依然是一脸冷清,但深邃的眸光中却隐藏着激赏的光芒。   肖烨一脸佩服:“秦兄这一番名利言论令肖某受益匪浅!”   司徒清枫微微一笑:“肖兄谬赞!小弟刚才一时忘情,言辞激烈,希望没有冒犯到两位才是!”   肖烨笑道:“秦兄才华横溢,谈吐不俗,真令人大开眼界!”   肖澜依然沉默不语,唇角却微微扬起。   司徒清枫淡淡一笑:“我们刚才谈到京城四少……不,六少……”   肖烨连忙点头:“对对对,京城六少嘛!秦兄,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们与京城六少还有些渊源呢。”   司徒清枫漫不经心地端起茶杯浅酌一口:“哦,愿闻其详。”   肖烨看了肖澜一眼,一脸神秘:“这六人中有两位是我们的朋友。”   正说着,伙计将菜肴美酒一一端上桌来。   司徒清枫让桃红坐在自己身旁,目光投向肖烨:“原来如此,不知哪两位与你们是朋友?”   肖烨微微一笑:“镇国大将军欧阳清朗和旋风将军慕容珏。”   桃红正要插话,却被司徒清枫的目光制止了。   司徒清枫一脸好奇:“这么说两位仁兄在京城人脉广泛,极富号召力。不知肖兄能否讲一些二少的趣闻逸事,让小弟长长见识。”   看着一桌子美酒佳肴,肖烨随手给肖澜斟了一杯酒,又给司徒清枫和自己斟了一杯:“秦兄,肖某借花献佛,敬你这杯酒压压惊,今天的事实属意外,希望秦兄不要放在心上。”   司徒清枫端起酒杯:“我们这叫马为媒,若不是那匹马,秦峰怎能认识两位仁兄呢!”   肖澜默不吭声地举起酒杯,目光深如幽潭。   肖烨爽朗一笑:“没错,马为媒。来,为了我们的相识,干杯!”   4   酒过三巡,司徒清枫脸上泛起了红晕。肖烨见状笑言:“秦兄,几杯酒下肚,你的脸就红成这样,简直像个千金小姐。”   司徒清枫看了一眼同样微怔的肖澜,一脸波澜不惊:“肖兄有所不知,平阳有个风俗,喝酒上脸的男子心肠好,如果哪家姑娘嫁与我这样的男子,一定会和和美美,幸福一生的!”   肖烨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你若不说,我还以为你是一位女扮男装的千金小姐呢!还有你的书童,也一副女子模样。”   桃红早已在心里腹诽了他一番:“是你眼拙,人家本来就是女的嘛!”然而小姐不发话,她又不敢开口。   司徒清枫摇着折扇,显得风流倜傥:“肖兄,女扮男装的小姐有我这等风度吗?”   肖澜的目光由先前的冷清变得澄澈了。   那一刻,桃红着实地想笑,却不敢出声,只得死命憋住。司徒清枫见状,也在暗自发笑,面上却依然平寂无波。   肖烨优雅一笑:“那倒是,秦兄清朗潇洒,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翩翩公子。”   司徒清枫双手抱拳:“肖兄过奖了,两位仁兄丰神俊朗,恐怕那名满天下的京城六少也不过如此吧!”   肖澜闻言,眉峰不由微微一蹙。   肖烨注意到她扇子上的兰花图,有些惊讶:“秦兄这兰花扇,倒是别有一番意境呢!”   司徒清枫淡然一笑:“肖兄也喜欢兰花?”   肖烨笑道:“梅兰竹菊,画中四君子,谁不喜欢呢?不过我见秦兄的兰花图画风清淡幽雅、气质飘逸,寥寥数笔就将兰花的神韵跃然纸上,不愧出自名家之手!”   这肖烨居然懂画?司徒清枫笑道:“是吗?这玉扇,小弟也是偶然得之,当初见扇面上的兰花甚是喜欢,没想到居然出自名家,看来我得好好保管,将来传给子孙……”   肖烨暗笑,这秦兄弟真会开玩笑,以他的谈吐及着装,肖烨不信他不知道这幅画的价值。   “刚才说到名家,不知肖兄指的是哪位名家?莫非肖兄以前见过这幅画?”司徒清枫漫不经心地将扇子递给他。   这的确是一把名贵的好扇,扇骨由上好的白玉制作,扇面则是名贵的天蚕纸。如果他猜得不错,泰安国除了画圣韩笙,找不出第二人能画得如此传神的兰花图了。当他的目光停留在画的落款上,还是吃了一惊,这画居然是韩笙半月前所绘!   “肖兄是否发现了什么?”司徒清枫注意到了他脸上的变化。   肖烨微微一笑:“恭喜秦兄,这画的确出自名家。莫非秦兄认识画圣韩笙?”   那句画圣韩笙,令一旁的肖澜也吃了一惊。   数月前,韩笙与一少年打赌作画,最后诡异败北,并为其无偿作画一年的传闻一度令天下文人津津乐道。此刻,眼前这位看似云淡风轻、谈吐文雅的少年,莫非就是那位赢家?如果连闻名天下的韩笙都甘心为他作画,那他一定不是等闲之辈!   司徒清枫一脸遗憾:“这兰花图居然出自画圣韩笙之手?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半月前小弟曾在平阳见过作画之人,却没认出来,真是可惜!”   不管对方说的是真是假,兄弟俩都清楚地意识到,眼前这个秦峰,一定不简单。   肖烨将玉扇还给司徒清枫,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嘴里,满意地点头。   “不错,不愧是平阳城最好的酒楼!与京城那些知名酒楼也不相上下!”   见他岔开话题,司徒清枫也不再提及,笑道:“相对京城的珍馐百味,泰安楼的饮食只不过是山茅野菜、粗茶淡饭而已。”   一直少言寡语的肖澜开口道:“珍馐百味,不过一饱;人生所需,其实甚少。只要能果腹,何必在乎吃什么!”   司徒清枫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此人不鸣则已,张口就一鸣惊人。如同他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那一刻,不觉对他有了几分好奇:“肖兄一定对珍馐百味早就吃腻了吧?”   肖澜置若罔闻,既不承认,也未否认。司徒清枫并不介意,对于肖澜那种沉默是金的怪人,能回答倒是奇怪。   司徒清枫目光投向肖烨:“肖兄不远千里从京城来到平阳,是走亲访友吗?”   肖烨目光微敛:“秦兄有所不知,肖某此行为了生意而来。我们从月氏国的购得一批皮草,准备运往京城。”   月氏国是一个以游牧为主的国家,面积不大,能用于种植农作物的土地极少,大米、小麦、食盐等全靠用牛羊皮毛与泰安国兑换,其边境距平阳城十余公里,每年八九月份便大雪纷飞,雪灾导致牲畜大面积冻死,草场毁坏。每到冬天,该国牧民便会偷袭平阳城骚扰滋事,好在泰安国每次都能迅速平息事端,安抚民心,倒也没能造成过激冲突。   司徒清枫有些意外:“月氏国向来与我泰安国为敌,你们就不惧危险吗?”   肖烨一脸平淡:“我们只是去月氏从事商贸,况且,我们给他们带去了急需的食盐、药材和粮食。贸易嘛,自然是互通有无。”   司徒清枫眼睛一亮:“这么说两匹骏马也是来自月氏?”   肖烨赞赏地看着她:“不错,追风和云驰正是我们此行一大收获,虽然性子烈了点,不过我们有信心驯服它!”   司徒清枫明白了:“如此一来,只要月氏能与我泰安国进行商贸往来,每年有足够的食物过冬,就不会犯我泰安,边境骚乱便可平息。从今往后,月氏人便不再扰我百姓,夺我财粮,掳我姐妹了!两位兄长,我替平阳百姓敬你和你的商队!”   听司徒清枫这么一说,桃红也对他们佩服起来,不由自主地端起了酒杯。   肖澜略微饮了一口酒。   肖烨则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闪亮的目光投向她:“秦兄虽然言之有理,不过作为生意人,我没有你想的那么乐观。不知秦兄听说过一句话没有,狼是永远喂不饱的!”   司徒清枫暗惊:“肖兄的意思是,月氏人现在与我们互通有无只是权宜之计,他们需要的远远不是这些?”   肖澜一脸肃然,眸光晦暗。   肖烨目光中暗藏汹涌的激流:“那月氏人长期仇视我泰安,对我辽阔国土与丰富的物产垂涎已久,他们所需要的不仅仅是每年平安过冬那么简单,而是一个能让子孙后代安居乐业的永久性国土。”   司徒清枫脸色凝重:“既然肖兄深谙月氏人的秉性,为何还要与其进行商贸交易?你们此番前往月氏恐怕不是单纯的商贸吧?”   肖澜眉峰再度蹙起。   司徒清枫的话令肖烨警觉起来,今天在街上第一眼看见这个风骨清雅的公子时,他的心中就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这个看似文弱单薄的身体里,似乎蕴藏着巨大的能量,否则,他就不会以无缚鸡之力的双手去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何况,他手中那把看似平凡实则昂贵的玉扇上面居然有韩笙近期的画作,这更令他惊讶。秦峰,绝不是普通书生那么简单。在没弄清楚他真实身份、不辨敌我的情况下,绝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份。   肖烨平静一笑:“秦兄多虑了,在商言商,利益至上。以后我们恐怕还会常来平阳叨扰,希望秦兄到时候不要嫌麻烦。”   尽管知道他没说实话,司徒清枫依然颔首微笑:“肖兄,萍水相逢即是缘分。虽然小弟乃一介书生,可我也胸怀爱国之心。将来有什么需要的,只要不违背做人的道义,凡是我能做到的,定当在所不辞。”   肖烨感慨地握住司徒清枫的手:“如此甚好,不愧为我泰安国的好男儿!秦兄,来,为你我的相识干杯!”   肖烨的手修长硬朗,手掌有一层粗粝的厚茧,司徒清枫能从那双手感觉到来自对方的力量。刚才从楼下那些训练有素的随从和藏在食客中的暗士便已看出,肖氏兄弟绝非普通商人!他们的身份恐怕比自己想象的更可怕!   司徒清枫隐忍一笑:“干杯!”   第五章 似曾相识   1   这餐饭足足吃了一个时辰。饭毕,桃红见司徒清枫微熏,连忙叫伙计又泡了一壶龙井。   袅袅茶香中,桃红分别给大家斟了茶,司徒清枫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品起来。   肖烨似乎兴致颇高,取出随身携带的玉笛放在唇边,悦耳的音乐随即飘散在整个雅间。笛声时高时低,轻快欢愉的曲调将她带入一种美好的意境。司徒清枫闭上眼睛,享受着高声悠扬低声婉转的优美旋律,整个人如林间漫步,心情愉悦。   一直沉默的肖澜一眼瞥见沉浸在音乐中的司徒清枫时,心里竟然有着隐约的惆怅。只见他表情轻松,唇畔带着淡淡笑意,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光晕中。不知怎么的,肖澜的心情竟然为之一漾,奇怪自己怎么会对一个初识的同性产生如此感觉。他不觉自嘲地一笑,自己可不是好男风的!这个秦峰,莫非是男女通杀的人间妖孽?   似乎感觉到对方的注视,司徒清枫目光轻轻投向肖澜,后者唇角掠起一个淡淡的弧度。   笛声停止,长身玉立的肖烨目光沉寂:“秦兄,我们做一笔生意,如何?”   做生意?这可是司徒清枫的强项。这几年,司徒世家暗中扩张和生意中的许多重大决策,哪一样离开过司徒清枫!有时候她甚至怀疑自己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不过,眼前这个能在谈笑间折了许多女儿家玲珑心思的肖烨,第一次见面就开口与自己谈生意,不知是什么生意。   司徒清枫淡淡一笑:“肖兄,虽然我不懂经营之道,不过既然肖兄开口了,我还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果然深藏不露。肖烨暗笑:“秦兄可听说过平阳二虎?”   司徒清枫抿了一口茶:“平阳两大商贾司徒世家与皇甫世家,自然有所耳闻,这与你我的生意有何关系?”   肖烨一脸高深莫测:“以秦兄之见,两大商贾谁更具实力?”   司徒清枫想,做了那么多铺垫,终于奔向主题了,只是,不知眼前这两个来历不明的家伙是何意图?看见一旁的肖澜也静静等待自己回答,司徒清枫淡淡一笑   “各有千秋吧。不过听说司徒世家这几年在走下坡路,各路生意都不怎么景气,倒是那皇甫世家处处风生水起一派生机,另外……”沉吟片刻,司徒清枫看着两大帅哥神秘地一笑。   肖烨正在期待下文:“另外什么?”   司徒清枫折扇轻扬:“听闻那皇甫明珠小姐貌若天仙,气质如兰,莫非两位仁兄想与皇甫世家联手月氏的生意的同时抱得美人归?”   肖烨眼中掠过一丝玩味之意,说:“气质如兰?那皇甫明珠小姐与秦兄相比,谁更具风采?”   司徒清枫哭笑不得:“肖兄真会开玩笑,我堂堂男儿,岂能与小姐相提并论?况且皇甫小姐人比花娇,哪是我这凡夫俗子可相提并论的!倒是两位仁兄一表人才、风流倜傥,我看不论谁与皇甫小姐结缘,都可谓是金玉良缘,天作之合。”   肖烨闻言长身玉立面向窗户:“恐怕得令秦兄失望了,我倒更倾向于司徒世家。”   司徒清枫颇感意外,脱口问:“为何?”话一出口,又有些懊恼自己没沉得住气。   只见肖澜目光中掠过一丝难以觉察的暗流,肖烨也是一脸肃然:“好奇。”   司徒清枫笑着掩饰心中的一丝波动:“原来如此。”   虽然竭力掩饰,肖烨依然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端倪,回首问:“秦兄似乎很激动?何故?”   司徒清枫淡定一笑:“只是有点意外。”   肖烨那目光沉寂:“你在担心什么?”   司徒清枫微微一笑:“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肖澜依然是一脸冷寂,不言不语。   肖烨目光宛如深不见底的枯井:“你听说过司徒清枫吗?”   一旁的桃红差点咳出声来。   2   司徒清枫心中激流汹涌,面上却波澜不惊:“略有所闻,数年前被镇国大将军退婚了,至今缠绵病榻,久不曾外出。”   肖烨脸上浮现一个令人难以捉摸的笑容:“这么说,司徒清枫至今对欧阳明朗念念不忘?”   司徒清枫腹诽:“笑话!本小姐连他长什么样都没见过,何来不忘之说!”   司徒清枫不动声色地一笑:“谁知道呢!莫非肖兄对那病秧子司徒清枫感兴趣?抑或对她那美貌如花的妹妹司徒清雯感兴趣?”   肖烨脸上看不出任何悲喜:“我感兴趣的是欧阳明朗的退婚的原因。”   司徒清枫暗惊:“传言镇国大将军情定骄阳公主,为了加官晋爵、荣华富贵而抛弃司徒清枫,难道有假?”   肖烨脸上浮现了一个不易觉察的笑容:“俗话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欧阳明朗绝非池中物,骄阳公主也绝非等闲之辈,只怕两人到头来最终以悲剧收场。”   司徒清枫惊讶地抬起下巴:“秦某甚是不解,肖兄为何告诉我这些,与生意有关吗?”   肖烨目光带着一丝复杂:“当然有。”   司徒清枫更加意外:“肖兄人脉广泛,只需一声令下,定有不少人为你效劳。而我不过一介书生,真不知能帮你什么。”   肖烨微微一笑:“不错,我可以通过任何一种方式接近司徒世家,与他们做生意甚至成为朋友,可那并不是我的本意。”   司徒清枫想,你的本意恐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吧!面上依然平寂无波:“肖兄是想暗中调查欧阳明朗与司徒清枫退婚的真相?”   肖烨点头:“秦兄真是聪明人,一点就通!”   越来越有意思了,居然让她自己调查自己。呵呵,这个肖烨,看来来者不善。   司徒清枫淡然一笑:“肖兄刚才说过,镇国大将军与旋风将军是你们的朋友,你问他们不就行了,何必费那么多周折去打听?”   肖澜脸色凝重,肖烨也甚为惊讶:“秦兄有所不知,此事不能大张旗鼓,只能秘查!”   司徒清枫似懂非懂地点头:“肖兄准备让我如何调查?”   肖烨目光坚定:“我会先安排你进入司徒世家,然后暗中调查。”   司徒清枫面露难色:“如果你想与司徒世家或皇甫世家做生意,那倒有办法,可是要我查司徒清枫与镇国大将军之间的事,实在有点强人所难。”   肖烨双目隐隐透出一丝寒意:“为什么?”   司徒清枫一脸平淡:“小弟虽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可也要为家人着想。况且,让我去调查一个可能成为驸马的人是如何抛弃司徒小姐退婚的事!万一走漏风声,恐怕死无葬身之地,请肖兄另觅高人吧。”   肖烨眼中暗藏杀机:“你就不怕我杀人灭口吗?”   司徒清枫不以为然地一笑:“于我个人而言,死有何惧?肖兄如果下得了手,秦某甘愿领受,毫无怨言。”   见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肖烨沉默片刻,端起酒杯:“也罢。”   司徒清枫注视着肖烨那双变幻莫测的眼睛问:“肖兄恐怕不是普通商人这么简单吧?”   肖烨微微一怔:“秦兄何出此言?”   司徒清枫淡然一笑:“因为你的言行已经超出普通商人的范畴。作为一个商人,你怎么对镇国大将军和公主的婚事如此好奇?难道你就不怕为此招来杀身之祸吗?”   肖烨目光幽远:“我答应过别人,一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他的表情令司徒清枫背脊一凉:“什么人?”   肖烨一脸虔敬:“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司徒清枫从他目光中看见一丝敬畏。那一刻,她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一种从未有过的危险似乎正在慢慢向自己靠近。   见小姐一脸凝重,桃红的表情也紧张起来。   一旁的肖澜只是安静地端着茶杯,独自品茶,似乎对两人的谈话置若罔闻。   肖烨见司徒清枫和桃红脸上的表情,轻松一笑:“听说平阳每年七夕晚上要放河灯,不知秦兄晚上是否与佳人有约?”   说起放河灯,司徒清枫来了兴致。在千年外的E时代,幼年时期的安然曾由母亲陪伴放过河灯,记得那年正是上元节,母亲与她分别将一盏承载了梦想和希望的河灯放入家乡的青衣江中……   司徒清枫眼中浮起一层淡淡的雾气:“肖兄取笑了,秦某十年苦读,至今尚未考取功名,哪有佳人相约……”   肖烨以为他在为自己的前途伤感,友好地拍拍他的肩:“既然秦兄晚上无事,我们何不泛舟江上,赏月喝酒放河灯!”   司徒清枫被他拍得一惊,强自忍住浑身的颤抖:“好啊,我也好久没有如此尽兴了,今天就玩个乘兴而归!”   3   四人来到江畔码头,泛舟江上。   由于是七夕,江面上的画舫船只全都焕然一新,挂着红红的灯笼或花灯,再配上淡浓相宜的纱帘,给人一种喜出望外的喜庆感。   天高云淡,微风轻拂。   午后的阳光宛若顽皮的孩子,穿过窗户纱幔,照在船中,投射出一个个匠心独具的光斑。   司徒清枫斜靠在靠窗的软榻上,单手支着下巴,看着两岸后退的景致,显得十分悠闲。   肖烨打开一壶陈年佳酿,司徒清枫目光微敛:“两位仁兄好酒量,小弟酒浅,就不奉陪了,以茶代酒罢。”   肖烨也不勉强,给肖澜和自己满上酒,两人对饮起来。   忽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琴声忽远忽近,时高时低,缠绵悠长,仿佛在向心爱的人儿倾诉绵绵情意,却又透着一股淡淡的哀愁。   肖烨看了满脸惬意的司徒清枫一眼,缓缓说道:“秦兄,能否听出抚琴者是何人?”   司徒清枫悠然一笑:“多情之人。”   肖澜目光在她身上投下深深的一瞥。   肖烨哈哈一笑:“此话怎讲?”   司徒清枫悠然道:“自古多情伤别离,肖兄你听,琴声缠绵中带着忧伤,忧伤中透着不舍,不舍中暗藏着眷恋,只有相爱至深的人要分别时,才能如此忧伤缠绵,难舍难分。”   肖澜微微颔首,这个秦峰,果真见解独到。   肖烨眸光一亮:“秦兄果然乃性情中人!”   说着,取来古筝,坐在司徒清枫对面,修长的手指轻抚琴弦,曲音悠扬响起,如山涧溪水,一路欢畅地流淌着,节奏明快动听。随着肖烨手指的变换,曲音随之高昂起来,欢畅的溪水仿佛汇入无限的大海,在狂风暴雨中汹涌澎湃,惊涛骇浪中挣扎,奋进,怒吼,奔腾,拍岸……最后,曲音渐渐舒缓,最终归于平静。   一袭白衣的肖烨长发飞扬,低头抚琴的他给人一种遗世独立的感觉。   司徒清枫静静地听他弹完,看着对面那张令人惊艳的面孔,抚掌笑道:“好曲,不过,肖兄好像有心事?”   肖烨剑眉一扬:“此话怎讲?”   司徒清枫目光平淡:“什么事令你如此矛盾?”   肖烨微怔:“我有心事吗?”   司徒清枫唇角微扬:“你的琴声从最初的轻快到随后的惊涛骇浪,无不流露出一种矛盾与自我克制的情绪。肖兄,我说得不对吗?”   肖烨暗惊,这秦峰果然不简单,单凭一首曲子,就能知道自己心中所想。他眸光投向着窗外,答非所问:“秦兄,江山如画,何不抚琴一曲。”   见一旁的肖澜似乎也在等待着自己的回答,司徒清枫略微沉吟:“那我只好勉为其难了。两位仁兄,小弟献丑了。”   司徒清枫缓步来到肖烨刚才抚琴的地方,坐定后,纤指轻扬,流水般的音符随着指尖倾泻而出。司徒清枫弹奏的正是肖烨刚才的曲子,不同的是,她所弹奏的曲音由最初的清新欢快逐渐变为轻灵、柔美、祥和、宁静,最后归于婉转低沉,娓娓动听。   伴随着琴声的舒缓悠扬,司徒清枫眉宇微抬,缓缓念起一首秦观的词。   醉荡轻舟   信流引到花深处   尘缘相误   无计花间住   烟水茫茫   千里斜阳暮   山无数   乱红如雨   不记来时路   悠扬的琴声与清丽的词句配合得天衣无缝,给人一种丝丝入扣、清雅宜人的意境。   看着一袭青衫的秦峰悠然自得地抚琴吟哦,脸上有一抹淡然飘浮的笑意,那种超凡脱俗的清雅之气竟然有一种令人惊艳的绝世之美!不知怎么的,肖烨心中竟然涌起一阵无法言语的惆怅,一个荒唐的念头在脑海里盘旋:“秦峰,如果你不是男儿身,那该有多好!”   除了眸光中闪过转瞬即逝的光芒外,肖澜依然是一副安安静静的样子,整个人显得冷冷清清淡淡然然,脸上并无多余的表情。   一曲终了,司徒清枫目光掠过脸色恍惚的肖烨,投向一脸冷寂的肖澜,不卑不亢地开口:“秦峰不才,两位见笑了。”   肖烨摇头:“不,秦兄,听你抚琴给人一种澹泊明志、宁静致远的享受。还有,刚才你念的是什么诗?写得非常美。”   想起自己盗用秦观的词,如果在千年之后,那该是侵犯著作权了。司徒清枫淡然一笑:“一位故人所作,名叫《点绛唇》。”   肖烨有些讶异:“《点绛唇》?好一个尘缘相误,无计花间住。秦兄,我发觉你的演奏曲音清雅,给人一种宁静祥和的愉悦感。你是怎么做到的?”   司徒清枫目光扫了一眼一旁的肖澜,淡然一笑:“心静自然宁。”   肖烨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愿闻其详。”   司徒清枫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很简单,就如你们练剑一样,忘掉一切,甚至忘掉自我,达到人剑合一,就能以不变应万变。抚琴,也是这个道理。”   肖烨听得频频点头,举起酒杯:“秦兄居然把练剑的最高境界用于抚琴之中,真令人大开眼界。来,为那句以不变应万变而干杯!”   桃红将新沏的一杯茶递来,司徒清枫淡淡一笑:“干杯。”   放下酒杯,肖烨意犹未尽看着司徒清枫:“听秦兄抚琴乃人生一大乐事,不知秦兄可否再为我兄弟二人抚琴一曲?”   司徒清枫沉吟片刻,缓缓开口:“好啊,这首曲子会重复一遍,如若有兴趣,烦劳第二遍时请与我同奏一曲,如何?”   司徒清枫没有指明请谁与自己同奏一曲,也没有提示用什么乐器合奏,心里有着隐约的期待。   肖烨笑道:“一言为定。”   随即,司徒清枫纤手抚琴,流水般的曲调从指尖溢出,曲音轻灵高远,悠扬流畅,如高山流水般,沁人心扉,又如遇相见恨晚的知音,娓娓诉说着心中的情怀,畅快淋漓……   一曲终了,肖烨还沉浸在那种知音难觅的意境中,怔了半晌,看着司徒清枫:“这是什么曲子?为何如此扣人心弦,深入人心?”   司徒清枫双眸微眯,悠然道:“高山流水。”   肖烨微大喜,正要取出笛子,却见一旁的肖澜手握玉箫,朝司徒清枫微微颔首。司徒清枫会意,一人抚琴,一人吹箫,琴声与箫声交织成一曲动人心魄的交响曲,如清泉在山涧流淌,悠扬婉转,绵绵不绝,动人心魄。   肖烨听得如痴如醉。   一曲终了,肖澜似乎还不尽兴,吹箫独奏几遍后才罢休。   箫声停了,尚有余音绕梁的感觉。   肖烨哈哈一笑:“我差点忘了,三哥被誉为潇湘公子,听你吹箫,真是人生一大享受!”   肖澜淡然地看了司徒清枫一眼,淡淡开口:“听秦兄抚得如此好琴,肖澜只是一时兴起凑凑热闹,希望没给你添乱。”   肖烨意外地看着肖澜,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此客气的话是眼前这个冷若冰山的堂兄说的吗?   司徒清枫微微一笑:“我们合作得很好,不是吗?”   的确,两人的合奏真可算得上天衣无缝。   忽闻窗外传来一阵悦耳的声音:“我家小姐有请几位公子上船一叙。”   司徒清枫掀开纱帘,只见一个身穿鹅黄衣衫、面容娇俏的姑娘站在隔壁的画舫头向他们发出邀请。   司徒清枫笑指两位帅哥:“佳人有约,两位仁兄有何打算?”   肖澜唇角勾起一个优美的弧度。   肖烨也似笑非笑看着她:“依秦兄之见呢?”   司徒清枫露出一脸促狭的笑容:“良辰美景,岂能辜负佳人!”   肖烨闻言大笑。   肖澜沉默依然。   4   四人随姑娘进入画舫内,顿觉豁然开朗眼前一亮。   这是一艘做工精良的画舫,里面空间极大,淡绿色纱幔罩在整个舱中,显得清新雅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一个身穿粉色衣裙、明眸皓齿的姑娘如画中的扇面美人,端坐于一尊乌木茶具前,纤纤素指正优雅地沏茶,茶具对面的矮几上摆放着时令鲜果和精美点心。   见四人入内,姑娘抬眸浅笑:“刚才听闻几位公子船中传出丝竹之声,皇甫明珠甚是仰慕,冒昧请四位公子前来一叙,请多包涵。”   皇甫世家的千金,怪不得如此会享受。数十年来,皇甫世家与司徒世家一直是生意上的竞争对手,两家表面融洽,暗中却你争我斗。因皇甫明珠生得娇美动人、聪明伶俐,与两个唯利是图的哥哥截然不同,皇甫雄飞对这个掌上明珠寄予厚望。正因如此,皇甫明珠从小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当然,父亲的娇宠也令她养成了我行我素的习惯,其言行远比一般千金小姐大胆豪爽。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想起在清枫阁用餐时才与肖烨提及过皇甫明珠,此刻竟然如此巧合,司徒清枫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肖澜一脸沉寂看不出任何悲喜,肖烨则一脸云淡风轻的微笑。   “传说皇甫小姐人比花娇,琴棋书画无不精通,今日能一睹芳容,实在是幸会啊!”司徒清枫清朗开口,潇洒地摇着手中折扇。言毕,也不等对方邀请,在皇甫明珠对面坐下,肆无忌惮地打量起对方起来。   皇甫明珠见面前这个风骨清雅的公子如此大胆看着自己,一向大方的她竟然有些不胜娇羞,纤纤玉指将闻香杯递给司徒清枫。司徒清枫接过来,闭眼嗅了一下茶杯,颔首道:“春茶清香,秋茶汤好,小姐真会享受,居然将春秋两种铁观音放在一起煮,秦峰总算长了见识。”   随即,反客为主招呼起一旁的三人:“你们坐啊,皇甫小姐泡的茶堪称一绝,如果不品尝你们一定很后悔!还有这些鲜果点心,看起来让人很有食欲呢。”   话毕,随手将几枚鲜果分别抛给三人。   见女扮男装的小姐一脸风雅地调笑,桃红竭力忍住笑,可越忍越想笑,只得死命憋住,埋头看着脚尖。   司徒清枫乜斜了桃红一眼,警告她不许穿帮!   肖澜奇怪地看着司徒清枫和桃红的表情,回想起两人之前奇怪的举止,似乎明白了什么,面上却依然沉寂无波。   皇甫明珠被她一夸奖,更是心花怒放来,一双妙目投向司徒清枫:“没想到公子不仅精通音律,还是茶道高人,明珠献丑了。”说着,又斟了三杯茶给其余三人。   司徒清枫淡淡一笑:“在小姐面前,秦峰班门弄斧罢了。咦,小姐原来喜欢竖琴,真是难能可贵啊!”   司徒清枫还是安然时,在母亲的督促下倒也学了不少乐曲,钢琴过了十级,小提琴也拉得不错,还会吹笛子、葫芦丝等民族乐曲,又识乐谱,穿越过来后,熟悉音律的她对各种乐器应用起来倒也得心应手。至于这竖琴,却只是在书中见过,没学过。   皇甫明珠抬眸看了一眼白衣胜雪的肖烨和一脸沉寂的肖澜,又看了看气质清雅的司徒清枫和眉清目秀的桃红,心中暗叹,真乃四个神仙似的翩翩公子!幸好冒昧请他们来画舫了,否则,岂不是错过了与之共处的机会!   不仅她,就连画舫中的几个丫鬟也看得眼睛发直,双腮飘红。   皇甫明珠笑意渐浓:“听闻几位公子抚琴吹笛,琴箫共鸣,明珠甚为惊羡,刚才默记了曲中音律,不知是否正确,还望公子指点一二。”   皇甫明珠轻移莲步,取下竖琴,优雅地坐下。   一旁的黄衫女子会意,又取出一把秦筝置于旁边的案几上。   司徒清枫一脸微笑看着皇甫明珠,又笑眯眯地看着毫无表情的肖澜:“小姐,肖兄,请。”   皇甫明珠闻言,眸光掠过一丝黯淡。   见司徒清枫如此安排,肖澜有点哭笑不得,心里想:“人家明明与你相谈甚欢,你却如此不解风情。”   肖澜从容来到皇甫明珠一旁坐下,一蓝一粉两个身影竟然如此和谐。那一刻,司徒清枫的心忽然有点失落。   两人微微颔首,同时拨动了音符。   清朗飘缈的音乐顿时在船舱蔓延开来,两人合奏的正是那曲“高山流水”,竖琴的清亮、秦筝的悠扬,二者配合得天衣无缝,高音如高山流水,低音如清泉欢淌,悠扬婉转的曲音令人沉醉。   肖烨再一次吃惊地瞪大了双眼,如果说先前肖澜与司徒清枫的合奏是天衣无缝胜仙乐,那么这一次与皇甫明珠的合奏则可谓是琴瑟和鸣、共谱妙乐。   司徒清枫闭上眼,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浑身更有一股闲散慵懒的味道。   桃红见了,不断提醒自己,别笑,千万别笑!可是,越憋越发滑稽。   无意瞥见桃红憋笑的模样,司徒清枫再也忍不住纵声大笑起来。   笑声如山涧清泉,盖过了两人的合奏。正在抚琴的二人顿时一怔,琴声戛然而止。   肖烨深邃的目光投向司徒清枫,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   肖澜则一脸轻松,略带戏谑的目光投向了司徒清枫。   皇甫明珠也一脸诧异。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司徒清枫鼓掌掩饰:“好,实在是太好了!听两位合奏,简直是人生一大幸事!哈哈……”   皇甫明珠顿时舒了一口气。   为了弥补刚才的失误,司徒清枫目光投向肖烨:“肖兄,借你玉笛一用。”   肖烨将玉笛递给司徒清枫。   司徒清枫试了试音,清润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双眸微闭,即兴演奏起来。欢快的笛声随着她手指的变换悦耳动听,时而如飞珠溅玉,时而如小河淌水,清清朗朗的曲音回荡在船舱中。   所有的人都被那清朗明快的笛声吸引住了,看着司徒清枫潇洒自如的演奏,似乎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直到司徒清枫停止吹笛,大家还有一种余音绕梁的感觉。   司徒清枫见窗外暮色低沉,远山笼罩着一层淡烟色,周围舫上花灯已经亮了,她顿时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原来已经是傍晚了。想起牛郎织女的亘古传说,想起无情的银河,想起千年之外的父母,不由微微一叹,唇畔轻启,清朗的声音随即回荡在舱内。   纤云弄巧,   飞星传恨,   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   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   佳期如梦,   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   又岂在朝朝暮暮。   皇甫明珠倾慕的目光投向司徒清枫,内心激荡不已。   肖烨也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肖澜冷寂的眸光中带着淡淡的温暖,面部线条也变得柔和了。   舱内鸦雀无声,似乎都被美妙的音乐和诗词所感动,又似乎被她身上那种浑然天成的气质所迷惑。   见大家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司徒清枫指着窗外一笑:“看,已经有人放河灯了,你们不想一起参与吗?”   经她一提醒,皇甫明珠恍然大悟:“小蝶,拿河灯!”   随即,大家纷纷将一盏盏承载了希望和梦想的河灯放入江中,一时之间,江面上飘满了如花般绽放的河灯。看着那些河灯随着流水飘流而去,司徒清枫的心再一次被刺痛了。   千年之外的父母,你们好吗?    第六章 投石问路   1   好久没有玩得如此尽兴了。   那仿佛是上一辈子的事,当她还是安然时,在一次元旦晚会上,与同学们这样疯闹过。   司徒清枫是一路唱着歌,由桃红扶回来。   司徒清枫与桃红回到清枫雅居,已经二更了。她唱了很久,直到桃红和柳绿将她安顿上床,还口齿不清地唱着大家听不懂的歌曲。   后来,她唱累了,便沉沉地睡去,唇畔还留有一抹隐约的笑意。   柳绿好奇的看着桃红:“小姐这是怎么了?喝得这么多?”   桃红有些迟疑:“遇上皇甫小姐,贪杯喝高了。”   柳绿一脸疑惑:“司徒世家与皇甫世家不是生意上的死对头吗?她们是怎么碰上的?那皇甫小姐知道你们身份吗?”   想起船上的一幕,桃红笑了:“没呢,看样子皇甫小姐对小姐有意呢,笑死我了!”   柳绿一脸好奇:“那可真有趣。”   “谁说不是呢!”憋了一天,桃红终于放声笑了出来。笑过之后,小脸一沉,“不过今天也差点出意外,好险!”   “什么意外?小姐怎么了?”柳绿连忙抓住她的手。   桃红将柳绿拉上了床,将上午司徒清枫冒险救人的一幕说了,听得柳绿目瞪口呆。   “你不是在她身旁吗?怎么能让小姐冒这种险?她若出了事,仔细你我的小命!”半晌,柳绿才回过神来。   “谁说不是呢,当时事发突然,我又一下子没抓住小姐,幸好夜鸾及时出现……现在想想,真是后怕死了。唉,一天下来,累死了,睡了吧……”桃红声音慢慢低了下去。不一会儿,屋子里传来轻微的鼾声。   一觉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司徒清枫揉着晕胀的额头,想起昨夜的狂欢,不觉怅然。   记得昨晚放河灯后,大家在皇甫明珠的画舫中喝酒吟诗,那酒闻着醇香,喝着甘甜,没想到竟然很烈,有点像高浓度的葡萄酒。意识模糊前,肖澜趁大家不注意在她耳畔轻轻说了一句话,至于说的是什么,一觉醒来,竟然全忘了。   “夜鸾。”   一身黑衣的夜鸾像个如影随形的影子,随即出现在面前。   司徒清枫脸色凝重:“弄清楚昨天骑马那个肖烨与他的堂兄肖澜是何来历。”   夜鸾目光沉寂:“已经查过了,他们一行二十余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武林高手,看样子不像普通的江湖人,也不像普通生意人,那些人应该都是他的护卫。”   护卫?司徒清枫微怔:“具体一点。”   夜鸾脸色暗沉:“我也说不清楚,不过凭这件东西,应该不难查出他们的来历。”   夜鸾递给她一个金黄的牌子。司徒清枫认出那是一个腰牌,普通商人一定不会有如此精致的腰牌,腰牌背面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蟒蛇。看来,能够驱使众多武林高手的他们背景复杂。   司徒清枫眉峰微锁:“知道了,去吧。”   “小姐,小姐……”   桃红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别急,慢慢说。”看见桃红满头大汗,司徒清枫示意她喝口茶。   桃红一脸兴奋:“小姐,皇甫世家送来请柬,皇甫老爷六十大寿,邀请老爷出席宴会,老爷让大少爷与你替他去。”   司徒清枫闲闲地道:“知道了。”   桃红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还有事吗?”司徒清枫问。   “小姐,万一那个皇甫小姐……”桃红一脸好奇。   司徒清枫淡淡地看了桃红一眼:“我会以大哥表弟的身份一起去,这几年我都是以男装出现,外人不会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2   一片翠竹掩映中,隐隐露出飞檐的屋角、红色的高墙,无不彰显出主人暗藏的实力。两扇厚重的铁门漆成朱红色,门口悬挂着大红灯笼,巨大的红色寿字格外引人注目。   皇甫世家,不愧为五代经商,如今已是拥有雄厚的资产及平阳城半数生意。只要一提及平阳城,就没人不知道皇甫世家。   皇甫老爷的六十大寿,前来祝贺的,非富即贵,更有不少远道而来的达官贵人。   皇甫雄飞人如其名,身材雄壮,身穿紫色长袍,圆脸暗红,细小的双眼闪着精光,对前来祝寿的宾客笑容满面,不停抱拳致谢,处处流露出商人的精明与圆滑。   皇甫雄飞身旁立着两个身穿暗红色长衫的青年,个头稍高,长相威武,狮鼻阔口,小眼睛,与皇甫雄飞有七分像,他是大少爷皇甫胜青。身材瘦削、长相斯文的青年则是二少爷皇甫胜蓝。兄弟二人深得皇甫熊飞经商真传,在生意场上不仅以下手狠、出手准著称,还多了几分狡猾与狠辣。   “皇甫兄,恭喜恭喜!哈哈!”   一个声音远远传来。   皇甫雄飞一听声音,满面堆笑,与两个儿子疾步上前。   “府台大人大驾光临,快快有请!”   张府台与一位年过五旬、目光沉寂的中年人一起来到面前。虽然中年人穿着普通,身上却有一种令人无法逼视的威严。   张府台微笑着向皇甫雄飞介绍:“这是本府朋友,吴爷。”   久经商场的皇甫熊飞是何等人,这个面目沉静、衣着普通的中年人一出现,他就从此人身上看到一种无法逼视的贵气,那恐怕就是传说中的深藏不露吧!皇甫雄飞热情抱拳:“吴爷,里面请!”   中年男子微微颔首,与张府台一道入内。   不一会儿,门口出现了两个风度翩翩的少年,个子高一点的长得眉目俊朗,一袭湖蓝长衫的他显得玉树临风,少年英俊。他身旁是一个略显瘦削的清俊的公子,公子身穿一袭月白长衫,仔细一看,长衫的袖口和衣领处绣着精致的梅花,公子眉眼间流露出一种清奇淡雅之气,给人一种清绝孤傲的感觉。   皇甫雄飞见状,微微一笑:“司徒贤侄,令尊一向可好?他怎么没来?”   司徒清明不卑不亢地递上一个红绸布包装的礼盒:“家父因事务缠身,特别嘱咐小侄与表弟前来祝贺。世伯,这是贺礼,请笑纳!”   皇甫雄飞眼睛眯成一条线:“贤侄想得真周到!”   随即一挥手,有人恭敬地从司徒清明手中接过礼盒。   司徒世家与皇甫世家虽然是暗中竞争对手,场面上还是维持着友好和睦的关系。皇甫胜青和皇甫胜蓝两兄弟见状,笑着抱拳:“司徒兄,里面请!”   司徒清明与妹妹相视而笑,闲步入内。   大堂内宾朋满座好不热闹,四周挂着大红灯笼,大堂中央竖着一个巨大的寿字,六十张铺着大红绸布的圆桌上瓜果糕点早已上桌,放眼望去,喜气洋洋,好不热闹。   司徒兄妹刚一坐下,就发现今天的寿宴非比寻常,除了熟识的商客友人外,还有许多达官贵人,不少人甚至是司徒清明从未见过的。都说皇甫世家黑白两道通吃,今日一见,果真不虚。就连与司徒清枫仅有一面之缘的逍遥公子也在他们邻桌,一袭红衣的他与一个灰衣青年相谈甚欢。   见了司徒兄妹,逍遥公子不由一愣,尤其是看见一袭男装的司徒清枫时,邪魅的脸上露出一丝戏谑的微笑。   司徒清枫波澜不惊地看了他一眼,低头喝茶。   “那个红衣人是谁?”司徒清明注意到逍遥公子看妹妹的眼神有些奇怪。   司徒清枫一脸平淡:“逍遥山庄的当家人,一个有趣的酒友。”   司徒清明微微皱眉:“以后离这种人远一些。”   司徒清枫淡然一笑:“放心,我自有分寸。”   司徒清枫抬眸的瞬间,与一双深沉的目光碰撞在一起,那是一双看不出实质内容的眼眸,虽然长在一个衣着普通的中年人身上,司徒清枫却从中读出了沉稳与威严。看来,今天的皇甫世家真是藏龙卧虎呢!她淡然一笑,向对方点头致意。   张府台见吴爷目光定格在两个少年身上,连忙介绍:“那个相貌英俊气质不俗的公子就是司徒世家的大少爷司徒清明,至于他身旁的公子倒是面生得很,听说是司徒清明的表弟。”   吴爷没有说话,司徒清明与身旁公子刚一进来时,他就发现了这两个与众不同的少年,他们身上有一种罕见的超脱。尤其是司徒清明身旁的公子,不仅长相清雅,气质也更胜一筹,那袭月白长衫看似普通,却有着罕见的飘逸感,行内人一看就知道质地绝佳。更令人叫绝的是少年袖口与领子上看似不起眼的梅花,随着少年举手变幻着不同的色彩,时而是高洁的白梅,时而是怒放的红梅,时而是清雅的黄梅……看着少年脸上清淡的微笑,吴爷心里掠过一丝奇怪的感觉。那少年,长得真像他的一位故友。   “那白衣少年穿的是玉锦坊出品的锦缎吗?”   经吴爷一提醒,张府台这才注意到司徒清枫身上的小细节,脸上露出一丝诧异:“这种随着光线变幻的绣品,下官还是首次见到,要不容下官差人问个仔细?”   张府台漫不经心地端起茶杯:“不用了,到时候自见分晓。”   3   皇甫雄飞端着酒杯站在大堂中央,向各位来宾简短致谢后,与大家一同举杯,寿宴正式开席。   司徒兄妹也举起酒杯同庆,虽然二人知道觥筹交错的背后,是你死我活的尔虞我诈,可他们也清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场面上的应酬还是得对付过去。   皇甫雄飞不愧是老江湖,虽然年过花甲,仍然神采奕奕,与大家举杯畅饮,言谈之间无不流露出一种势在必得的豪气与得意。   皇甫胜青和皇甫胜蓝也随着父亲向大家敬酒,酒桌上不时传来阵阵笑声。   面对皇甫雄飞的得意,司徒兄妹不以为意,平静地喝酒吃菜,不时低头说笑。   一抹红云掠过眼角,一抬眸,逍遥公子端着酒杯笑吟吟地立在司徒清枫面前:“我们又见面了,司徒……”   小姐两字尚未出口,司徒清明长身玉立:“这位公子,我们见过吗?”   逍遥公子看着面前玉树临风的少年,邪魅的笑容投向司徒清枫:“我认识她,司徒小姐。”   司徒清枫优雅起身,看着逍遥公子清朗一笑:“公子是不是认错人了?小弟姓秦名峰,乃司徒公子表弟。”   逍遥公子疑惑地看着她:“你真的不是司徒清枫?”   司徒清枫一脸平淡:“大表姐这些年一直深居简出,公子莫非见过她?”   逍遥公子微微一怔,眼底依然藏着一丝微笑:“是我唐突了,既然我与公子有缘,何不饮了此杯!”   司徒清枫大方一笑:“无妨,人海茫茫,有几个长得相似的人不足为奇。况且你所说的是我的大表姐,公子,请。”   逍遥公子回到座位上,若有所思地看着一旁谈笑自若的司徒清枫,疑虑重重。   一旁的灰衣公子见状,一脸揶揄:“你何时改变喜好了?”   逍遥公子目光暗沉:“杜尧,你相信世界上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   杜尧目光点头:“当然有,双胞胎。你不会告诉我,你相中了那个白衣少年吧?”   逍遥一脸不屑:“说你眼拙,你就是不信!难道你没看出,‘他’其实是一个女子?”   杜尧微微一怔,不由向司徒清枫投去了一个注视的目光,笑道:“是吗?有意思。她是谁?”   逍遥公子从鼻孔里发出一个声音:“司徒清枫。”   杜尧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就是那个被镇国大将军退婚的司徒大小姐?”   逍遥公子冷笑:“不像吗?”   杜尧摇头:“真有点匪夷所思,传闻司徒清枫为情所困久病不起,整日痴痴傻傻,无人理会她,怎么可能是她?你会不会搞错了?”   逍遥公子眸光沉寂:“我相信自己的眼睛,错不了!”   杜尧不由看了一眼邻桌举止优雅的白衣少年,没有惊为天人的容颜,却生得极为清雅,身上有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气质,看着让人说不出的舒服。如果“他”穿上女装,不知会是什么样子?   “别忘了你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如今的皇甫世家岂是司徒世家所能比的?”杜尧低声提醒逍遥公子。   逍遥公子魅惑一笑:“你就不能动动脑子吗?既然司徒清枫与传闻不同,你所看见的司徒世家,又有几分真实?”   杜尧恍然大悟:“你是说……”   逍遥公子端起了酒杯,目光中有着罕见的冷静:“这场戏,越来越有意思了。”   酒过三巡,一阵琴声悠悠扬扬的响起,原本嘈杂的大堂顿时安静了下来。   皇甫雄飞意气风发:“各位亲朋好友远道而来,皇甫世家不胜荣幸。现在小女明珠愿为大家表演节目,以表谢意。”   话音刚落,一个身穿粉色纱衣、蒙着面纱的少女怀抱一把竖琴,翩然来到大堂中央,优雅坐下后,纤纤玉指轻拨琴弦,清扬的曲音从她的指尖飞泻而出。   虽然皇甫明珠戴着面纱,司徒清枫能感觉到了面纱下的目光向自己投来一个深刻的注视。   皇甫明珠弹的正是七夕那晚司徒清枫在船上借用肖烨玉笛吹奏的曲子。   司徒清枫暗叹,好一个兰心蕙质的姑娘,那么复杂的曲调,听一遍就能记住!想到此,她不由碰碰大哥的手肘,向他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司徒清明没在意她的小动作,脸上依然是平静的笑容。   随着皇甫明珠最后一个颤音结束,一阵急促的鼓点随即响起,只见六位身穿粉色衣裙的少女各自背着一面腰鼓,跳着类似现代北方的花腰舞,来到大堂中央,整个大堂顿时陷入一片欢腾中。   随着鼓声的此起彼伏,一会儿,又有六位少女用滑轮推着一个庞然大物来到大堂中央,大家仔细一看,滑轮上居然是一面巨型大鼓!此刻,大鼓上匍匐着一个身穿红衣蒙着彩色面纱的少女,少女随着欢快的鼓声摆出一个个姿势优美的造型,翻袖、下腰,跳跃……无不令人惊艳。随着鼓点的急促,少女的舞步越来越轻盈,转动越来越快、就在大家眼花缭乱之际,少女轻轻一拉束在腰间的丝带,身上的红衣瞬间层层叠叠坠落下来,巨大裙摆迤逦而下,盖住了大鼓,十二位少女将裙摆徐徐展开,宛若一朵盛开的巨大花朵,大家这才注意到衣服上绣着精美绝伦的百花图,而鼓上那个蒙着面纱的少女,则是整朵花的花蕊!阳光下,少女光彩夺目,神秘美妙!就在大家发出啧啧惊叹时,皇甫明珠摘掉了脸上的面纱,露出一张娇艳如花的容颜来,眸光流转间,无不引起阵阵惊羡!   皇甫雄飞暗自观察司徒兄妹的表情,果然,当司徒清明看见皇甫明珠身上那件艳若朝霞、美若霓裳的彩衣时,脸上露出了一丝愕然,虽然只是短短一瞬,他还是捕捉到了。那个眼神无疑向他透露了一个信息——司徒清明胆怯了。三年过去了,“玉锦坊”依然会是“霓裳坊”的手下败将。   司徒清枫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霓裳坊”的实力的确不同凡响,不过,她还是对自己的“玉锦坊”成竹于胸。毕竟,她的秘密武器还没亮相,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稳操胜券,到时候鹿死谁手还说不准。   张府台一面颔首微笑,一面暗自观察吴爷的表情,后者依然一脸沉稳,目光中没有多余的内容。直到看见皇甫明珠摘下面纱的一刻,吴爷的目光中才略微露出一闪即逝的光芒来。   不得不承认,皇甫明珠的精彩亮相的确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那件用正红绸缎为底布,以五彩丝线绣成的百花齐放彩衣可谓美妙绝伦。彩衣上百花盛开,蝴蝶翩然,色泽艳丽,绣工精良,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感。“霓裳坊”的绣品,的确名不虚传。   反观司徒清明旁边的清雅少年,吴爷对他身上的梅花绣品倒是充满好奇,虽然仅是一些看似不经意的点缀,却起到了画龙点睛的效果,恰到好处衬托出穿衣者的气质和内涵,那样的绣品才真正做到了深入人心,过目难忘。那一刻,他忽然有点期待“玉锦坊”的绣品了。   不过,皇甫明珠的精彩亮相却是一个意外收获。如果不出意外,她完全可以在今年的秀女大选中脱颖而出,若能把握时机发挥出色,极有可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收获。   4   司徒清枫悠闲地吃着东西,桌上的菜很合她的胃口。   与司徒清枫一脸无事不同,埋头饮酒的司徒清明内心却无法平静。“霓裳坊”不愧是天下第一绣坊,绣品的精美大家有目共睹。况且,“霓裳坊”多年来一直盘踞御用锦缎的位置,泰安国内的达官贵人们均以穿“霓裳坊”为荣。尽管近两年“玉锦坊”在绣工上作了改进,并不失时机地推出了系列精品,许多绣品也赢得了广大用户的喜爱。今天看来,要想在这次比赛中打个翻身仗,谈何容易!   见哥哥心事重重,司徒清枫也不去安慰他。不得不承认,刚才的表演是一个不错的创意,尤其是皇甫明珠在鼓上拉开腰间丝带的一幕设计得非常完美,她身上的那件百花齐放彩衣也令人惊艳。“霓裳坊”的绣品也的确绣工精良。不知皇甫世家参加比赛的绣品是否更加令人大开眼界?若真如此,“玉锦坊”可真的要加把劲了!   寻思间,皇甫雄飞端着酒杯来到二人面前,兄妹俩连忙端着酒杯起身。   皇甫雄飞眼中闪着精光:“世侄难得来,多喝几杯!”   司徒清明微微一笑:“多谢世伯。”   见司徒清明丝毫不谈及刚才的表演,皇甫雄风试探道:“听说世侄的玉锦坊推出了新的绣品,改日也让老夫开开眼界啊!”   司徒清明笑道:“世伯多虑了,清明的确想对玉锦坊的绣品进行改良,只是还没想出好的法子。刚才看了贵府的百花齐放彩衣,真令人大开眼界啊!”   司徒清明说的是实话,他已经被皇甫明珠展示的那件百花齐放彩衣征服了。   皇甫雄飞哈哈一笑:“年轻人,绣坊中的学问多着呢,哪有那么容易就弄明白了!你啊,就慢慢学吧!”   司徒清明尴尬地笑着点头,看着盛气凌人的皇甫雄飞转身与别人谈笑风生,心里憋屈得很。   司徒清枫拉拉司徒清明的衣袖让他坐下。   “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赢家,也没有永远的输家。哥,没必要与这种人生气,不值得。”司徒清枫婉言道。   司徒清明沉声道:“可我受不了这种窝囊气!司徒世家几时被人这等轻慢过!”   司徒清枫淡淡一笑:“此一时,彼一时,这是在他的地盘上,就给他留点面子吧。你放心,等他看见我们送的礼物,就知道刚才的话说得太满了!”   司徒清明心里稍微放宽。妹妹说得不错,今天送给皇甫雄飞的礼物的确很特别,不知皇甫雄飞看见后会是什么反应?   司徒清枫送这幅贺礼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想通过此举检验一下该绣品会给“霓裳坊”带来什么样的效果。如果不出意外,明天就知道答案了。   当晚,皇甫雄飞展开那幅祝寿图时,不由大吃一惊,别说那块两尺见方的锦缎他不曾见过,就连那绣品上一针一线栩栩如生的图案也令他叹服,将锦缎握在手中,竟然轻若无物。握紧展开后,锦缎立即恢复了原状,没有一点褶皱。如果他猜得不错,“玉锦坊”已经研究出了新的织布工艺和绣法。倘若“玉锦坊”在御锦比赛中采用这种锦缎和刺绣,对“霓裳坊”绝对是一个巨大的威胁,“霓裳坊”雄踞多年的锦绣第一坊交椅势必受到严重挑战!   皇甫雄飞一脸凝重,在屋子里来回徘徊,那神情,一点也不像上午那个喜气洋洋的寿星。与其让“玉锦坊”后来居上,不如先下手为强!无论如何,绝不允许“玉锦坊”在御锦比赛中胜过“霓裳坊”,御锦世家的美名绝不能丢失!   皇甫胜青见父亲眉头紧锁,直觉告诉他,父亲一定遇见了棘手的事情,以往不管什么大事,父亲都能果断决定,可是今晚,他已经独自在大厅里徘徊了一个多时辰,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大哥,你怎么站在门口?”皇甫明珠好奇地看着皇甫胜青。   “爹独自在里面一个多时辰了。明珠,要不,你进去看看是怎么回事?”皇甫胜青指指屋内。   “都进来吧,别在外面嘀嘀咕咕。”皇甫雄飞道。   兄妹俩进去后,皇甫明珠沏了一杯茶给父亲,漫不经心地开口:“爹,晚上的家宴马上就要开始了,大家都等着您宣布开宴呢!”   皇甫雄飞目光温和看着一双儿女,指指锦盒:“先看看这个吧。”   皇甫明珠取出里面的贺寿图,一脸惊异:“这是谁送的?这种锦缎,应该不是桑蚕丝织成的,锦缎上的暗纹也好特别,仿佛镶嵌了无数朵盛开的茉莉花。还有,刺绣的针法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有点像失传已久的云绣,这怎么可能?爹,这幅贺寿图,到底是谁送的?难道,出自司徒世家?”   想起上午那个一脸清隽的秦峰,皇甫明珠脑子里闪过七夕当天的一个个场景,莫非他是……想到这里,她有些不安起来。   皇甫雄飞目光投向了儿子:“你说,如果用霓裳坊的锦绣与这幅图在御锦比赛中竞争,有获胜的把握吗?”   皇甫胜青拿着贺寿图仔细看了看,沉默半晌:“各有所长吧。”   皇甫雄飞目光凌厉:“是吗?”   皇甫胜青底气有些不足:“我承认,这幅贺寿图很特殊,但并不能对我们造成多大的影响。我们毕竟是御锦之家,就连京城那些皇亲国戚,哪个不是以穿霓裳坊的锦绣为荣?再说了,霓裳坊号称天下第一绣坊,这第一的位置哪有那么容易撼动的?玉锦坊只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是啊,爹,我们不能仅凭一幅贺寿图就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皇甫明珠附和道。   皇甫雄飞脸色凝重:“不是为父杞人忧天,只怕那司徒老贼早就觊觎我天下第一坊的牌子,想借此次大赛与我争个高下。这种新的锦缎和织法,还有这失传已久的云绣,恐怕他们早就预谋已久!眼下,我们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力保霓裳坊在本次御锦大赛中夺魁!天下第一坊的牌子,不能就此砸了!”   皇甫胜青眼中闪过一丝狠绝:“爹,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七章 将计就计   1   夜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在夜色的掩护下,十余个黑衣蒙面人身手敏捷潜入“玉锦坊”附近的一片树林,来人在头目的指挥下,立即兵分三路,一路向“玉锦坊”绣坊和染坊摸去,一路向存放山蚕丝的库房窜去,另三人放哨。   绣坊看守发觉有异样,警觉喝道:“什么人?”   话音刚落,一把飞来的匕首已穿过喉咙。   另外两名看守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已倒下。   片刻后,司徒世家的“玉锦坊”及库房迅速被火海吞噬。   “来人啊,玉锦坊失火了!”   “快来人啊,染坊着火了!”   “库房……库房也着火了!”   黑暗中传来惊恐的叫声。   听到呼救的人们还不及穿上衣服,纷纷投入到救火的队伍中……   放哨的黑衣人吹起了撤离的口哨。   黑衣人在头目的指挥下迅速撤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除了三个放哨的黑衣人及时撤离外,剩下人全被数十个来路不明的灰衣人包围了。黑衣首领吃了一惊,指挥大家奋力拼杀,却依然没能突出重围。见大家体力渐渐不支,黑衣首领暗暗着急,如果今晚拼不出去,一切将前功尽弃。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毒的戾气,手中的剑迅速转为凌厉的绝杀。   “不要慌,坚持住!”黑衣首领沉声喝道。   “你们走不了!”黑暗中,一个面无表情的灰衣人冷冷开口。他的剑,似乎比黑衣人更胜一筹。   灰衣人话音刚落,就见县衙捕快带着一队人马赶来。   黑衣人见状,拼得更凶了。然而,最后的努力也被耗尽,黑衣人全部被武功卓绝的灰衣人控制了。   “怎么回事?”为首的捕快问。   “大人,我们是司徒世家的家仆。这群人丧心病狂,纵火烧了玉锦坊的绣坊和库房。”灰衣人道。   “你们竟敢烧参加御锦大赛的绣坊!我看是活得不耐烦了!拿下!”捕快首领一声令下,捕快们一拥而上。   灰衣人用剑挑开黑衣首领的面巾,一张充满戾气的脸在火光下露出嗜血的仇恨。   “皇甫胜青,你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竟然做出如此卑劣的事情!”闻讯赶来的司徒清明又气又怒,盛怒之下就要拔剑,却被一旁的夜鸾拦住了。   “少爷,我们拼尽全力,还是没能将火势扑灭,玉锦坊……全完了。”一个灰头土脸的家仆哭道。   “那……库房呢?几百担山蚕丝……”司徒清明声音颤抖,额上青筋直冒。   “全被烧了……”   “那……明天参加比赛的锦绣呢?”司徒清明浑身哆嗦起来。   “也被……烧了。两位绣娘,也烧死了……明天的御锦比赛,恐怕……少爷,少爷……”   突如其来的噩耗令司徒清明急火攻心,一下子晕了过去。夜鸾见状,连忙上前急救。好一阵子,司徒清明才缓缓睁开眼睛,双目无神地看着夜鸾。   “皇甫胜青,你可有话说?”捕快不紧不慢。   “你们哪只眼睛看见我们放火了?”皇甫胜青冷笑着狡辩。   “我们都看见了!”两个倒下的看守不知何时站在了皇甫胜青面前。   皇甫胜青干笑几声,眼中的戾气更重了,狠狠地瞪着刚刚苏醒的司徒清明:“大丈夫敢作敢为,没错,火是我放的,那又怎样?我就是要让你的玉锦坊付之一炬!可惜没能让整个司徒世家付之一炬!哈哈,你不是要争天下第一坊吗?我看你拿什么去争!司徒清明,司徒世家永远是我皇甫世家的手下败将!哈哈,哈哈……”   皇甫胜青在捕快的押送下,狂笑而去。   司徒清明握紧拳头,双手关节因激动而微微泛白。   2   “小姐,小姐,不好了……”柳绿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尤其突兀。   “桃红,去看看怎么回事。”司徒清枫吩咐。   “小姐,听说玉锦坊出事了。”一会儿,桃红急急回话。   “是吗?”司徒清枫从床上坐了起来,匆忙进来的柳绿将外衣给她披上。   “玉锦坊怎么了?”司徒清枫不紧不慢地问。   “听说失火了,玉锦坊和库房全被烧光了……”柳绿急忙回答。   “纵火者抓到了吗?”司徒清枫眉峰微蹙。   “抓了个现行,是皇甫世家的大少爷……大少爷去了现场,听说急得晕了过去……”见司徒清枫神情不对,柳绿住了嘴。   “大少爷此刻在哪里?”司徒清枫问。   “正在大厅与老爷商量对策呢。”柳绿道。   “去看看。”司徒清枫将长发随意挽起,漫不经心吩咐道。   还没进大厅,就听见屋内乱哄哄的,司徒夫人和两个姨娘的声音一个高过一个。   见司徒清枫到来,大家赶紧噤声,脸上带着几分探究与不安。大家似乎都想知道大小姐这回有何能耐将那化为灰烬的“玉锦坊”起死回生,化腐朽为神奇。   “枫儿,玉锦坊的事,你也知道了?”司徒伟杰看着一脸平静的女儿,缓缓开口。这些年,他已经从女儿身上明白了不少道理,凡事不能操之过急,许多时候,祸福相依。   司徒清枫点头:“我都听说了,不就是玉锦坊失火了吗?值得各位姨娘如此兴师动众的吗?”   “哟,大小姐好大的口气,偌大一个玉锦坊失火,上百担山蚕丝化为灰烬,上百万的家业啊,她居然说没什么大不了!我们倒想知道,在大小姐眼里,什么才算大事!”说话的是司徒夫人。   在司徒世家,除了已经过世的大太太慕容清留下一双儿女外,就只有这位司徒夫人生下一儿一女。司徒夫人原来是司徒老爷的二房,大太太慕容清过世后,她才被扶正做了司徒夫人。其女司徒清雯小司徒清枫一岁,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羞花闭月,与同城的皇甫明珠被誉为平阳双娇。儿子司徒清俊年纪尚小,却已经懂得人情世故。平常,司徒清雯与司徒清枫不甚来往,即使在园子里碰了面,也只是默默看着,目光始终带着几分疏离与淡漠。反之,小小年纪的司徒清俊与司徒清枫格外亲近。   司徒清枫微微一笑:“在枫儿眼中,如何在御锦大赛中夺魁才是眼下的大事。”   “御锦大赛?真好笑,你的玉锦坊早已化为灰烬,连绣娘都被烧死了,你用什么去参加比赛?还有,即使你在比赛中夺魁,生丝没了,你又拿什么去为皇上娘娘、皇亲国戚及侍卫们做锦衣?”司徒夫人咄咄逼人。   “你说的不错,玉锦坊已经化为灰烬,库房里的生丝也没了。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参赛的锦绣,我早已备好待用。另外,我们还有充足的山蚕丝备用。”司徒清枫一脸平淡。   “枫儿,这是怎么回事?”司徒伟杰听得云里雾里的。   “爹,这事请容我稍后向您禀明情况。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全家必须齐心协力,同仇敌忾,在明天的御锦大赛中,为司徒世家讨还一个公道!”刚刚还是一脸悲痛的司徒清明恢复了自信。   “不错,皇甫老儿一直觊觎司徒世家的宏图霸业,多次在背地里下我的烂药,今晚又做出如此卑劣之事,老夫岂能咽得下这口气!此仇不报非君子!”司徒伟杰拳头猛地砸在一旁的酸枝木桌上,桌子的一角居然被击得粉碎。   夫人姨娘们见状,连忙转向他,纷纷附和着。   司徒清枫好气又好笑,这些人真会见风使舵。   3   “你们先下去吧,我与明儿枫儿有要事商谈。”司徒伟杰向妻妾们挥挥手。   一阵窸窣声后,几个女人纷纷离去。   “枫儿,今晚的事,是你安排的?”司徒伟杰深邃的目光投向女儿。   “爹,不关妹妹的事……”   “我没问你!枫儿回答!”司徒伟杰脸色凝重。   司徒清枫目光沉静看着父亲:“爹,女儿也是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我们虽然损失了几间房子,一些下等生丝,却也因此清除了一个巨大的威胁。”   司徒伟杰微微颔首:“这么说来,你早就猜到皇甫老贼会对我们下手?”   “是妹妹早就料到了这一点,为了以防万一,她在半月前就命人将库房里的上等生丝暗中转移了,又将玉锦坊的绣娘们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那几个被烧死的人,其实是饿死在街头的乞丐,他们尸骨本来已经发臭,这次大火一烧,正好可为他们好生安葬。这几年来,妹妹已经成功养殖了山蚕!爹,终南山的深山老林中,已经是我们家的山蚕养殖中心!妹妹不仅研制了一套新的织布方法,还找到了失传已久的云绣传人。我们参加御锦大赛的锦绣作品,就是出自云绣传人之手!这几年,我们的银楼、粮店、茶庄、酒楼早已在全国各地开设了分号,按照枫儿的意思,对外都没用司徒世家的名号,但私下里都是司徒世家的产业。在周围几个国家,我们的产业也逐渐渗透其中,并垄断了粮食与布匹与茶叶的市场占有率。即使将来打仗,我们也有制敌的法子。爹,如果不信,过些日子我带您去看一看。”说起妹妹,司徒清明顿时眉飞色舞。   这几年,若不是司徒清枫在背后出谋划策,苦心经营,司徒世家的产业的扩张怎会如此顺利,有时候连司徒清明都以为自己在做梦,司徒世家在不知不觉中已成为泰安国屈指可数的大商贾。当然,如果没有妹妹在背后运筹帷幄,怎么会有今天的成绩,不得不说,她是一个经商的天才。   司徒伟杰目光炯炯地看着司徒清枫,没想到短短几年的时间,女儿由一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蜕变成叱咤商场的领军人物。司徒世家家业的壮大与发展,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想。这个女儿,将来必成大器!唉,可惜的是,十八岁的她至今尚未婚配。   “枫儿,你长大了,今后,司徒世家的事,就由你和明儿一起打理吧。我相信,在你们兄妹俩的携手下,司徒世家定能兴旺发达,繁荣昌盛。”司徒伟杰充满希冀地看着一双儿女。   兄妹俩齐声道:“孩儿谨遵父亲的教诲。”   “枫儿,你的终身大事打算一直拖下去吗?逍遥公子昨日又来提亲了。”司徒伟杰和蔼地问。   逍遥公子?司徒清枫暗自腹诽,上次的三月之约他已错过机会,居然还有脸再来提亲,他还真是打不死的小强啊。   “爹,女儿自有打算,您就别再为此伤神了。”司徒清枫微微蹙眉。   “莫非你还惦记那姓欧阳的小子?那家伙不识好歹退了婚,是他没福气。我的女儿,即使将来当了皇后,我也觉得吃亏呢!”司徒伟杰道。   “女儿才不稀罕什么皇后呢!如若被那万恶的深宫大院关一辈子,到头来落得尖酸刻薄、阴狠歹毒、心理变态,你不害怕我还怕呢!”司徒清枫不满地回敬父亲。   “哈哈,有志气,不愧是我司徒伟杰的女儿!”司徒伟杰不怒反笑,女儿小小年纪就能将人生看得如此透彻,真是不简单。   “那当然!”司徒清枫得意地看了哥哥一眼。   “瞧你,被爹夸一句,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司徒清明取笑道。   “我就翘,你不服气也让爹夸你一次!”司徒清枫朝哥哥扮了个鬼脸,少女的天真与可爱全写在脸上。   司徒伟杰乐呵呵地看着一双儿女斗嘴,心里暖洋洋的。司徒世家有此儿女,夫复何求啊!   4   夜幕沉沉。   今晚的时间,过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慢。   皇甫雄飞不安地看着窗外,已经两个时辰了。以往,不管多么棘手的事,皇甫胜青都会迎刃而解,速去速回。按理说,今晚他们该回来了,怎么到现在还没一点消息?难道他失手了?怎么可能?   想起明天的御锦大赛,皇甫雄飞心里有些忐忑。   六十年来,第一次如此不安。   俗话说,六十知天命。他自嘲地摇头,或许,自己真的是老了。   “爹……大哥他……被……被官府带走了!”皇甫胜蓝哭丧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咣当一声,皇甫雄飞手中的茶杯坠地而碎,淡黄的茶渍浸湿了地面。   “怎么会这样?!你们不是再三向我保证,得手后马上撤离吗?”皇甫雄飞沉声道。   “本来是得手了的。就在我们撤离时,出现了一群灰衣人,大哥和死士们奋力拼搏,却没能突出重围。后来,司徒清明来了。再后来,官府的捕快来了……”皇甫胜蓝不敢看父亲的眼睛。   “你们不是说,库房和绣坊只有几个不会武功的看守吗?那些灰衣人从哪里来的?莫非……莫非他们早就预谋好了?司徒老匹夫,你这招请君入瓮,真是毒啊!”皇甫雄飞恨声道。   “爹,您说请君入瓮?不会吧?我亲耳听见司徒家的仆人说库房里数百担生丝全烧光了。还有,玉锦坊连同那几个绣娘一起化为灰烬了!就连司徒家参加御锦比赛的锦绣也被烧了……司徒清明当场就气晕了过去!”皇甫胜蓝道。   “你懂个屁!事情绝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胜蓝,给我研磨,我务必修书一封送去京城,以保住胜青的性命,另外马上让张总管去账房取一千两银票,我要去县衙。”皇甫雄飞冷静地吩咐。   一顶轿子停在县衙门口。   皇甫胜蓝按例递上帖子,皇甫雄飞正要进门,门卫拦住了:“大人今晚不见客。”   “瞎了你的狗眼,连皇甫老爷都敢拦,还不快去通报你们知县大人!”皇甫胜蓝一气之下拔出剑,简直岂有此理,一个看门的小卒也敢拦他这个阎罗。   “皇甫老爷就了不起吗?知县大人吩咐了,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见客!”   “这位小哥,我是皇甫雄飞,有要事相见,麻烦你通融一下。”皇甫雄飞赔笑道,顺手塞了一锭银子给门卫。作为商人的他深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门卫掂掂手中的银子,脸色缓和了:“不是我不通报,皇甫老爷,知县大人忙着呢!”   皇甫雄飞心里骂着该死的罗知县,平时没少收他的好处,今天却让他吃闭门羹,脸上却赔着笑:“麻烦你通融通融,只要你说我在外面,他一定会有回话的。”   又一锭银子塞给了门卫。   门卫拗不过,将银子揣进衣袖:“那你们在这里候着吧!”   看着门卫一副狗仗人势的样子,皇甫雄飞握紧拳头,平常别说县衙,就是州衙省衙他也来去自如。京城里那些王孙贵族,哪个不对他这个天下第一坊的老板刮目相看?可是今天,他第一次感到事情不是自己所能掌控的。他这个被人仰视的平阳二虎,此刻竟被一个县衙门卫拦住,简直窝囊至极!   唉,虎落平阳被犬欺。今晚这笔账,他记下了!   见父亲黑着脸,皇甫胜蓝心情也十分沉重。   一会儿,门卫回来了:“知县大人不在县衙,听说明天的御锦比赛要来几位朝廷要员,大人为这事吃不香、睡不好的,已经去安排比赛事宜了。对了,皇甫世家不也要参加御锦比赛吗?你们有什么事干脆去比赛现场说吧!”   这门卫到底是在敷衍自己还是罗知县有意避而不见?皇甫雄飞不由沉下了脸。   “你刚才不是说知县吩咐不见客吗?怎么又说他去忙御锦比赛的事了?存心耍弄我们,是不是?”皇甫胜蓝一把揪住门卫的衣领,拎小鸡似的将他拎了起来。   “唉哟,我的爷,上面是这么吩咐的,小的自然按照上面吩咐的做了!小的刚才问了,大人的确已经连夜赶往比赛现场。爷,你轻点,轻点……唉哟……”门卫叫了起来,没有着力点的双脚不停乱蹬。   “若有半句假话,仔细你的狗头!”皇甫胜蓝气呼呼比了一个砍头的架势。   门卫吓得缩了缩脖子:“小的以性命担保,保证句句实话。”   这么说罗知县并不是在为难自己。皇甫雄飞漫不经心地开口:“听说今晚县衙抓了一批滋事者,是真的吗?”   门卫摇头:“爷弄错了吧?是纵火者,玉锦坊这回全完了,库房绣坊烧了个精光呢。大人正忙御锦比赛的事,哪有时间审案啊!”   皇甫雄飞心里的石头这才落地。如此看来,案子可能会拖到御锦比赛以后,这样一来,就有时间救皇甫胜青了。不管怎么说,当务之急就是在御锦比赛中夺魁。只要拿下御锦这块王牌,就等于拿下了一道圣旨。到时候,别说区区一个知县,就是省里的府台大人也得给他几分薄面。   “爹,现在该怎么办?大哥还被关押着呢!”皇甫胜蓝问。   “没事,走吧,船到桥头自然直。”皇甫雄飞拍拍儿子的肩,心情轻松了许多。    第八章 一举夺魁   1   国色天香茗苑。   一大早,来自全国各地的锦绣大户及刺绣爱好者们汇聚一堂,争相目睹大赛中的精品。   因皇甫世家连续多年雄踞御锦的位置,加上后起之秀“玉锦坊”“紫罗坊”等锦绣逐渐被大众接受,泰安国三年一度的御锦大赛自然而然设在这边陲小城举行。时间久了,御锦大赛便成了全国锦绣大户们齐聚一堂交流经验、洽谈合作的一大盛事。   今年入围的作品有十五幅,每一幅各有特色,均是巧夺天工的绣品。   入围作品中,以“霓裳坊”出品的“百鸟朝凤”、“玉锦坊”出品的“凤穿牡丹”,还有“紫罗坊”出品的“双龙戏珠”特外引人注目,大家对这三幅作品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啧啧,瞧瞧那幅百鸟朝凤图,每一只鸟儿都栩栩如生,那只金凤凰更是流光溢彩,每一片羽毛都绣得那么精美,凤凰的眼睛与表情又是如此传神。这霓裳坊不愧是天下第一坊!今年的花魁,非霓裳坊莫属!”   “那还用说,霓裳坊是多年的御锦之家,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皇甫雄飞原以为玉锦坊的参赛绣品在昨夜的大火中毁于一旦,“霓裳坊”少了一个劲敌,定会毫无悬念地夺得第一。哪知司徒清明不仅按时参加比赛,还带来一幅凤穿牡丹图,令他心惊又心虚。此刻,听到赞美的皇甫雄飞稍微安心,一旁的皇甫胜蓝也有几分得意。   角落里的司徒清明则微微扬起了嘴角。   “紫罗坊的双龙戏珠乃锦绣精品,你们看那两条龙,一腾一跃,神形皆备,将龙翔九天的气质显露无疑!还有那祥云,一针一线,无不精巧华美。御锦御锦,当然得体现皇家风范啦,我看今年的御锦花魁真的很难选呢!我看好紫罗坊!”   附和声随之而起。   “非也,非也,我倒是更倾向于玉锦坊的凤穿牡丹。不知大家注意没有,那绣品中的凤凰和牡丹不仅极具神韵,还有大家风范!乍一看,还以为是画圣韩笙的画作呢!听说画圣在年初的一次比赛中输给了一位少年,韩笙将无偿为少年作画一年!那少年莫非就是玉锦坊的少东家?若真如此,由绣娘按照韩笙的画在锦缎上绣图,岂不是锦绣一绝!你们瞧这刺绣,根本看不到丝毫针脚,绣品与锦缎完全融为一体,这才是真的巧夺天工啊!再瞧这绣工,莫非,这就是失传已久的云绣?今天真是大开眼界啊!”   “是啊,我也注意到了,玉锦坊的作品的确非同一般,锦缎的质地也与别家的不同。仔细一看,上面还有暗花呢,可见其纺织技术也别具一格。这玉锦坊虽然是后起之秀,完全有可能后来居上!嗯,不虚此行呐!”   各种赞美之声在围观者中四起。有些人开始坐不住了,但进行评比的几个朝廷官员尚在屋内商议,大家只好耐心等待。   内厅,负责此次御锦比赛的吴总管与几位锦绣名家仔细查看每一幅作品。经过大家一致评审,“霓裳坊”出品的“百鸟朝凤”、“玉锦坊”出品的“凤穿牡丹”以及“紫罗裳”出品的“双龙戏珠”最终入选三甲。   对于最后入选的三幅作品,大家观察得格外认真。在众人眼中,三幅作品均是罕见的精品。   “霓裳坊”的“百鸟朝凤”磅礴大气,浑然天成。明黄的锦缎上,绣着形态各异的上百只鸟儿,那些鸟儿或展翅欲飞,或抬头仰望,或俯首称臣……全都以一种羡慕或赞美的目光仰望着高高在上美不胜收的金凤凰,每一只鸟儿都活灵活现,十分传神。而那只鹤立鸡群的凤凰正展开五彩斑斓翅膀,给人一种光彩夺目的美感,整个绣品中,采用了十余种绣法、上百种不同颜色的丝线搭配得天衣无缝,虽然令人眼花缭乱,却不觉得繁杂。不得不承认,霓裳坊擅长气势磅礴的大手笔。   “紫罗坊”的“双龙戏珠”也毫不逊色,黑色的绸缎上,两条象征皇权的祥龙跃然其中,龙身上的每一片鳞甲、每一个龙爪、每一根胡须都绣得精美无比,中间那枚闪闪发光的宝珠,则用淡青色丝线密密绣成,不仔细看,还真以为是一颗闪闪发光的夜明珠呢!如此精湛的绣功,实在是难能可贵的精品。   吴总管的目光一直落在“玉锦坊”的“凤穿牡丹”上,单从作品取材而言,他还是更倾向与“霓裳坊”的“百鸟朝凤”图,毕竟为皇家做衣裳,淡雅内敛不容忽视,大气华贵则更为重要。这幅“凤穿牡丹”图刚一展开时,他以为是画圣韩笙的作品,细看才发现不是,作品中的牡丹娇艳欲滴,仿佛刚刚盛开一般,色泽鲜明,浓而不艳。凤凰也很特别。乍一看去,凤凰好像在笑;再看去,凤凰似乎有些羞赧;第三眼看去,凤凰却显得雍容华贵,仪态优雅地傲然于世。他左看右看,还是没弄明白这只凤凰为何会有如此丰富的表情,仿佛被人注入了生命的活力。他拿起锦绣,这才发现手中的绸缎薄如蝉翼,绸缎上还有不易觉察的暗花,而作品中的牡丹和凤凰都采用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刺绣方法,根本看不出任何针脚。凤凰之所以有如此丰富的表情,恐怕也与这种特殊的刺绣方法有关吧。这“玉锦坊”,果然没令他失望。   “将三幅绣品一起拿出去,让众人仔细鉴赏。”吴爷见大家意见不一,吩咐道。   2   三幅绣品各自由两名县衙官差小心翼翼地展开在众人面前。   此刻,太阳当空,三幅绣品在阳光的照射下,呈现出绚丽的色彩。   众人屏住呼吸,仔细欣赏眼前精美绝伦的锦绣。   只见“霓裳坊”的“百鸟朝凤”在阳光下图呈现出流光溢彩斑斓色彩,所有的鸟儿在那一刻显得光彩夺目,那只被众星捧月般的凤凰傲立于绣品中央,五彩丝线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各种耀眼的光芒。整幅绣品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光,给人一种先声夺人、舍我其谁的磅礴气势。   “简直是美不胜收,美不胜收啊!”观者中不断有人赞叹。   “是啊,真是令人心悦诚服!不愧是御锦之家!”   听见赞叹的皇甫雄飞一脸志在必得,看来,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一旁的皇甫胜蓝见状,挺起胸膛昂起了头。   那幅“双龙戏珠”则显得稳重大气,浑然天成。龙本是皇权的象征,以龙为主题的绣品不仅深得人心紧扣御锦两字,“紫罗坊”更将这两条形态各异的龙绣得威武传神,金光闪闪的双龙对绣品正中的宝珠都有一种势在必得的气势,而那颗宝珠在阳光下仿佛真的变成了一颗夜明珠,更加光芒四射,栩栩如生。   “果然是后起之秀,紫罗坊的双龙戏珠也不容小觑啊!”   “精品,当之无愧的精品!”   “没错,谁当第一还真难选!”   不知谁叫了一声,众人的目光随即投向了第三幅绣品,大家这才发现,这一看,视线再也无法挪开。   阳光穿透了薄如蝉翼的锦缎,朵朵形态各异的牡丹盛开在虚空中,正中一株娇艳欲滴的牡丹凌空绽放,随着光线的变幻呈现出不同的色彩来:由粉红逐渐变成深红、紫红,最后变成洁白的牡丹花。而那只傲然挺立在牡丹丛中的凤凰,似乎也注入了生命的活力。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凤凰都呈现出不同的形态,时而欢喜,时而沉思,时而羞赧,时而骄傲……其中一个官差的手不由自主地抖动了一下,绣品中的图案又呈现出另一种景象来:栩栩如生的凤凰居然张开了翅膀,振翅欲飞般活灵活现!   “神了,那只凤凰怎么跟活了似的,还会动呢!”   “是啊,还有那牡丹,简直跟长在空中一样,根本看不出来那是一幅绣品,那锦绣用的是什么丝啊?怎么被阳光一照,几乎看不出丝线来,那丝得多细啊!”   “今天真算长见识了!什么叫凤穿牡丹,一枝独秀,这就是!”不知谁高声赞叹。   “没错,活了大半辈子,还第一次看见这么奇特的绣品呢!你看人家那锦缎,那牡丹、那凤凰,无不是世间罕见!”   “这才是当之无愧的精美绝伦巧夺天工啊!玉锦坊的锦绣,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听见各种赞美声的司徒清明一脸平淡。反观皇甫雄飞,脸色早已变成了猪肝色。   吴总管见状,微微颔首,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经大家一致评定,玉锦坊的凤穿牡丹胜出!今后三年的御锦全由玉锦坊出品。请玉锦坊的东家接受御锦绶带和今后三年所需的御锦清单。”   司徒清明步履轻松地接过明黄绶带和清单。   “实至名归,实至名归啊!”大家不约而同地向司徒清明祝贺。   司徒清明微笑着向大家抱拳致意。   这一结果令皇甫雄飞颜面尽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皇甫胜蓝见状,连忙扶起父亲,并不断安慰他。   皇甫雄飞正欲离开,却被司徒清明拦下了。   “你已经获得御锦的特权,还有何事?”皇甫胜蓝沉着脸。   “请皇甫世伯稍作停息,小侄还有要事宣布。”司徒清明一脸平静。   皇甫雄飞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想必在座的父老乡亲都听说了,昨晚我玉锦坊遭遇了百年不遇的火灾,纵火者不仅烧了玉锦坊,还烧光了我库房里的数百担山蚕生丝!导致玉锦绣坊损失百万!如此心狠手辣的行为实在令人发指!想必大家都想知道到底是何人下此毒手!为了满足大家的好奇心,我请大家一起见证幕后凶手。”司徒清明悲痛地对众人抱拳道。   皇甫雄飞身子晃了晃,目光阴险凶狠地瞪着司徒清明:“小子,今天霓裳坊输了,老夫心服口服,我警告你,别在这里仗势欺人!”   司徒清明面不改色:“大家听见了吗?我只不过想请大家看看是谁在背后给玉锦坊捅刀子,皇甫老爷就警告我,莫非皇甫老爷与纵火者有什么关系?”   “是啊,皇甫老爷,你何必动气呢!”有人说。   司徒清明向御锦评委席深深地鞠了一躬:“感谢各位评审对玉锦坊的认可,司徒清明有个不情之请。”   吴总管对这个气质不凡的少年有一种天然的喜爱:“但说无妨。”   “请各位大人为小的做主,严惩纵火者。”司徒清明一脸沉痛。   吴总管目光投向知县:“司徒少东家刚才所言是否属实?”   原本另有打算的罗知县见纸已经包不住火,只得点头称是。   吴总管一脸威严:“岂有此理,朗朗乾坤,竟然有人如此胆大包天,连参加御锦大赛的绣坊都敢纵火,如果不严惩,岂不有损我泰安国的国威?罗知县,务必按照泰安国的律法对纵火者和主犯严惩不贷,绝不姑息!带人犯!”   罗知县爱莫能助地看了皇甫雄飞父子一眼,吩咐官差将人犯带来。   片刻后,垂头丧气的皇甫胜青及同伙被押在大家面前。看着昔日威风八面的大儿子此刻带着枷锁,狼狈不堪,皇甫雄飞不由摇摇晃晃,身子瘫软。   “纵火者居然是皇甫世家的人!”有人惊呼。   “平时见皇甫世家个个笑容满面的,原来是笑里藏刀啊!连同城的同行都下如此黑手,真令人心寒啊!”有人叹息。   “严惩凶手,严惩凶手!”有人发出愤怒的吼声。   吴总管一脸沉静,目光敏锐看着几个被押者:“为何要纵火烧玉锦坊?”   “不关我们的事,是霓裳坊的皇甫大少爷指使我们干的!”几个犯人答道。   皇甫胜青脸色煞白,没想到一直跟随自己的兄弟竟然落井下石。他现在才知道什么是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的道理。   “按照泰安国律法,纵火者杖刑一百,发配边关。主犯不仅要承担受害者所有损失,还得处于绞刑。法不容情,罗知县,这事就交给你了。”吴总管看了一眼浑身发抖的皇甫雄飞,字字如铁。   一夜未眠的皇甫雄飞才在御锦之争中败北,此刻,赔了儿子又折兵,还要赔偿司徒世家一笔巨款!这个噩耗对他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他一时急火攻心,猛地喷出几口鲜血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一旁的皇甫胜蓝一脸惊恐地带着父亲离去。   皇甫胜青泪流满面地看着远去的父亲和兄弟,自己却无能为力。自负与冲动让他付出了血的代价后才知道,自负与轻敌是人生中最可怕的敌人,然而,当他明白这个道理时,一切,已经晚了。   3   步入大院,司徒清明就见父亲在院子里站着,仿佛已等候他多时了。   见他归来,司徒伟杰一脸温和:“回来了?”   司徒清明如释重负地点头“是啊,回来了。”   “哥,表现不错。”司徒清枫一脸微笑立在身后。   “你也去看了比赛?”司徒清明意外地看着妹妹。   “没有,可我知道你一定会赢!”司徒清枫一脸顽皮。   司徒伟杰满意的看着一双儿女:“走,为父为你们庆功去!”   大厅里,夫人和两个姨娘们早已坐不住了,见司徒清明回来,全都围了上来:“怎么样?”   司徒清明解气地一握拳头:“我们不仅赢了,还赢得漂亮。皇甫世家不仅要赔我们被烧的生丝和房屋,主犯皇甫胜青不日将会被问斩,皇甫老贼也被气得吐血晕倒。爹,从今以后,这平阳城里,没人再敢犯我司徒世家。”   “我就知道,我们一定会赢的!”司徒夫人笑得脸都烂了。   另外两个姨娘也连连称是。   司徒伟杰轻拍儿子的肩头:“话虽如此,可你想过没有?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万事小心为上。爹是怕你年轻气盛,锋芒太露招人嫉恨。孩子,做人要懂得收放自如。”   司徒清明点头:“谢谢爹爹提醒,孩儿一定铭记于心。”   “我让厨房备了家宴,今天难得高兴,把雯儿和俊儿也叫来,一家人热闹热闹。”司徒伟杰高声道。   “我这就去叫他们来。”夫人和兴冲冲地向厢房走去。   一会儿,司徒伟杰和三位妻妾,两双儿女在饭厅里齐聚一堂。   “平常大家不住在一个院子里,清明又经常忙于生意,难得回家,今天正好趁此一聚,以后这样的日子恐怕越来越少了。”司徒伟杰感慨地看着两双儿女。   听司徒伟杰话中有话,大家不由一愣。   “爹,俊儿会永远陪在你和娘身边的。”小儿子司徒清俊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父亲道。   司徒伟杰宠溺地一笑:“好,爹就让俊儿永远陪在身边。”   司徒清俊目光投向司徒清枫:“枫儿姐姐也会永远陪在爹爹身边的,是不是?”   司徒清枫夹给他一个鸡腿:“当然,枫儿姐姐和俊儿一样,永远陪在爹爹身边!”   司徒清俊拿着鸡腿满意地点头:“我就知道,枫儿姐姐不会扔下俊儿不管的。”   天真的话语令一桌子人都笑了。   司徒伟杰目光炯炯:“今天一早收到慕容宰相急件,慕容婉十月将嫁给三皇子。”   三皇子?司徒清枫一愣,京城六少之一的三皇子轩辕澜吗?俗话说,一入侯门深似海,不知舅舅是怎么想的,居然同意这门婚事。不过想想也不无道理,舅舅身为当朝宰相,皇上指婚身不由己,宰相千金嫁给皇子,那才是门当户对啊。不管那个皇子是否成器,毕竟有爵位,婉儿嫁过去锦衣玉食不说,至少也是名副其实的王妃吧!   “老爷,这是好事啊,慕容宰相是孩子们的舅舅,婉儿嫁入皇家,等三皇子将来当了皇上,我们司徒世家不就是皇上的亲戚了吗?将来,雯儿进宫不就顺理成章了吗?”听夫人这么一说,两位姨娘也双目放光,仿佛自己即将成为未来皇上的丈母娘。   司徒伟杰没有理会夫人的话,目光投向司徒清枫:“听说京城里几家绣坊为婉儿做的嫁衣都不合意,慕容宰相希望玉锦坊能为婉儿赶制几套嫁衣和一些家常衣裳,在中秋前夕送往京城。”   司徒清枫微微一叹:“这么急?现在距中秋节只有二十多天了,给准王妃做嫁衣,那一定要尽善尽美,选料和刺绣都要独一无二,从选料到做好嫁衣,至少也得七八天呢!再加上路上行程,起码也得二十来天。万一路上有事耽搁,那可怎么了得?”   司徒伟杰颔首:“是啊,我也知道时间急,这才让大家一起商量嘛!”   司徒清枫没有吭声,心想这个宰相舅舅也真是,不就嫁个女儿吗,好像非得把大家弄得人仰马翻,才能体现他宰相千金的尊贵似的。   “清枫,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我知道,这天下就没有什么事情能难住你,大家说,是不是?”司徒夫人一脸奉承。   “是啊,枫儿,爹知道这事让你为难,但我相信,这事非你莫属。再说了,你不仅与婉儿长得像,小时候还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如今她要出嫁了,你就不想想出点力吗?你不是说几年没去京城了吗?这一次爹爹就让你带着婉儿的嫁妆去,怎么样?”司徒伟杰温和地看着女儿。   司徒清枫求助的目光投向大哥,司徒清明假装没看见。   “好吧,既然大家都这么不待见我,我倒不如走得远远的落个清净!”司徒清枫故意说得咬牙切齿。   “枫儿姐姐,俊儿待见你,真的!”司徒清俊笑嘻嘻地看着她。   一席话逗得全家都笑了。   4   “另外,还有一件事,关于雯儿的。”司徒伟杰喝了一口酒道。   司徒清雯似乎意识到什么,美丽的脸上飞上两朵红云,愈显得温婉可人。   “朝廷不是要选秀女了吗?听说这一次主要是为了给几个皇子和王爷选妃,整个泰安国但凡有一定家世、已到及笄之年的姑娘都得参选。宰相大人也送来了参选文帖,有了这层关系,雯儿就不必参加初赛,可直接入宫参加选拔了。”司徒伟杰缓缓道。   “真的吗?雯儿要进宫选妃?这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哟!我就知道,我的女儿是要当王妃的!雯儿,你一定给娘争气啊!我这辈子做梦都想去皇宫看一看!”司徒夫人一脸向往。   “娘,您以为选妃是那么容易的吗?普天之下比女儿美丽聪明的女孩数不胜数,您怎么知道我就行!况且,姐姐不也符合选妃标准吗?”司徒清雯瞄了一眼姐姐。   “别扯上我!谁都知道司徒清枫为情所困久病成疴,怎么能参加选妃呢?况且我最怕宫中的繁文缛节了,再说,我的性格哪适合那深宫大院?即使不被闷死气死,恐怕也得把宫中的礼官气得半死不活的!”司徒清枫摇头道。   “枫儿说得对,宫中不适合她。至于雯儿,不管能否选上妃子,宰相大人都可保你进宫!这次你们姐妹一起进京,一来姐妹俩有个照应,二来可以先在宰相府中学习宫中礼仪。枫儿也可借此领略一下京城风采,等到雯儿进宫后再回来吧!”司徒伟杰道。   “好啊好啊,有清枫在,我就放心了!雯儿,你可要多向姐姐学习啊!”司徒夫人笑眯眯地看着司徒清枫,嘴巴像抹了蜜似的。   “清雯进了宫,我们脸上也沾光啊!”二姨太和三姨太道。   司徒清雯低头不言不语。   “老爷,既然雯儿要进宫选妃了,是不是也该赶制几身体面的衣裳?玉锦坊不是已经拿下特权了吗?能不能给婉儿做嫁衣的时候顺便给雯儿做几身呢?”司徒夫人不失时机地提议道。   “说的也是,枫儿,那你就费心了。”司徒伟杰温和地看着司徒清枫。   唉,说来说去,都是为别人做嫁衣,自己倒没什么,就是苦了玉锦坊那些绣娘们了。   “没事,不就是做衣裳吗?女儿一定竭尽全力为两位妹妹赶制出最精美的嫁衣来。”看着一家人跟川剧中的变脸似的,司徒清枫淡淡地回应。   八月初三,慕容婉和司徒清雯的几件嫁衣做好了。   每一件嫁衣都是用最好的山蚕丝绸为衣料,由绣娘们精心绣成,正红的锦缎上,以金色丝线滚边,衣服上绣着精美的彩凤或孔雀、百花或牡丹,一针一线,皆是世人难以企及的尊荣。   在为司徒清雯赶制锦衣的同时,司徒清枫吩咐玉锦坊为慕容婉做了一些雅致的衣服,还备了不少上等衣料。说来也怪,慕容婉的衣服尺寸竟然与自己几乎一致,司徒清枫便按照个人喜好为婉儿设计了衣服上的纹饰,不知婉儿是否喜欢。   算算时间,距中秋节只有十二天了,从平阳到京城,无论如何也要十天才能到,如果路上再一耽搁,岂不误事。不过,夜鸾提出了一个方案,弃官道抄小路,虽然难走些,却能省下几天的时间。   “听说小路要翻青神、鹧鸪和黑水三座异族人居住的山区,会不会太危险?”司徒清枫迟疑道。   “那条路我熟,只要我们不招惹对方,他们自然不会为难我们。”夜鸾沉声道。   “时间宝贵,那就抄小路吧。”司徒清枫沉吟片刻道。    第九章 冒险进京   1   次日一早,拜别父兄家人后,司徒姐妹身着男装,分别带着各自的贴身丫鬟桃红和梅香,乘坐两辆马车,由夜鸾、陌离、冷月、寒星四位绝顶暗士护送,向京城疾驰而去。   两辆马车选用了体力和身高一致的青骢马,四位暗士分别扮成车夫和随从,马车中的丫鬟们也全都身着男装,给人一种游山玩水的闲散感觉。   一出城,马车便朝着一条偏僻小道向前驶去。   两个时辰后,大家在路旁一家客栈简单用过午餐,稍作休息后,马车再次上路。   半个时辰后,开始穿过青神山。此处山高路险,道路也变得狭窄颠簸了,窄的地方仅够一辆马车通过。   古代什么都好,就是交通不便。尽管马车上垫了柔软的垫子,司徒清枫依然被颠得浑身酸软,只好靠在靠垫子上闭目养神。   桃红目光则好奇地透过纱帘看着外面的景色。   “少爷你看,这里好漂亮!”与司徒清枫女扮男装惯了,桃红早已学会了随衣应变。   司徒清枫随着她的目光望去,果然,道路两旁的树上挂满了金灿灿的橘子,橘子的幽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十分诱人。   “要是能下去采些橘子解渴就好了。”桃红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馋猫,马车上不是有水吗?”司徒清枫将水囊递给她。   “水哪有橘子解渴啊!再说了,橘子放在马车上还能提神。”小丫头歪理可不少。   司徒清枫闭上眼睛没理桃红,她何尝不知道橘子比水好,可她更知道山高路险,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山上,容不得半点闪失。   “雯少爷,使不得!”后面传来冷月焦急的声音。   “夜鸾,去看看出什么事了?”司徒清枫心里咯噔了一下。   “主子,雯少爷带着梅公子下车采摘橘去了!”夜鸾声音平静。   “马上叫她们回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万一有个闪失,我怎么向家里交待!”司徒清枫有些不安。   “她已经采了。不好,被人拦住了。”夜鸾道。   “陌离,你在这里看着桃红和马车,我和夜鸾过去看看。”司徒清枫冷静地吩咐。   下车后,果然见司徒清雯和丫鬟梅香被几个衣着奇特的男女围在中间,司徒清雯急着解释什么,样子很急切。   “对不起啊,老乡,家弟初次远足不懂规矩,擅自采摘了贵地的橘子,如果有什么不妥,小弟秦峰在这里给各位赔不是了。”司徒清枫双手抱拳。   见了姐姐,司徒清雯仿佛见了救星。   “这位小哥,并不是我们为难他,青神山方圆百里自古以来就有门不上锁路不拾遗的美德,更别说擅自采摘水果了。一百多年前,我们的老祖宗曾经立下一个规矩,但凡有人擅自采摘这里一瓜一果,就得用一张草纸将水果烧化,若水果化掉,说明老祖宗愿意原谅采摘之人,你们方可离开。”一个头戴插有两根羽毛帽子的异族中年男子道。   “如果一张纸烧不化这个橘子呢?”司徒清枫好生好奇。   “如果烧不掉,就按照老祖宗立下的规矩,让摘果人在山上守灵三日,虔心祈祷后,再用一张纸烧这个橘子,如果还是没烧化,那就继续守灵三日,继续烧,等到哪一天老祖宗原谅他,橘子烧化了,就可以离开了!”中年人道。   天哪!清雯这孩子不是存心找事吗?照此下去,他们恐怕一年半载都走不了啦!   司徒清雯闻言,方知道闯下大祸,伏下身子就要给男子下跪。司徒清枫见状连忙扶着她。   中年男子淡漠地看着他们,那样子,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冷月和夜鸾浑身笼罩着一股逼人的寒气,司徒清枫这才发现周围已经围满了身穿异族服装的男女。   2   这些人身上的服装,令司徒清枫心里暗惊,这位头戴羽毛帽子的男子莫非就是此地的山官?俗话说,入乡随俗,看来,今天必须按照他们的风俗来了!   司徒清枫沉静的目光投向冷月和夜鸾,似乎在征询他们对方的提议是否可行,两人目光冷寂地颔首,均给了她一个肯定表情,司徒清枫那颗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   “好,就按照你们的规矩办!”司徒清枫胸有成竹的点头。   司徒清雯泪汪汪地看着她,那情形,就像被赶上架的鸭子,委屈得很。   司徒清枫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示意她别紧张。   “相信我,你会没事的!”   随即,将草纸递给司徒清雯。司徒清雯浑身颤抖着不敢去接纸,仿佛那上面沾满了毒药。   司徒清枫微微一叹,目光投向中年男子:“家弟胆小,可否由小弟替代他烧这橘子?”   中年男子点头:“只要是你们一行的,谁烧都可以!”   司徒清雯听了,双目盈盈投向姐姐,却见她脸色平静无波,仿佛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似的。   “多谢成全!”司徒清枫抱拳一笑。   在大家的注目下,司徒清枫点燃了草纸,将橘子拿在微小的火苗上烤,眼看草纸即将燃尽,司徒清枫双腿发软,忽然感觉两股强大的力量源源不断地传向自己的双手,她疑惑地看着手中的橘子,只见橘子顷刻间便化为细小的尘埃!   围观的异族人见状,眼中均露出了惊讶与崇拜。当看见橘子被烧化时,他们不约而同地拍起双手唱起了奇怪的歌谣。   司徒清雯激动得一把抓住姐姐的手,这一刻,她才发觉,由于自己紧张,衣衫已经浸湿了。   “橘子烧化了,我们可以走了吗?”司徒清枫一脸微笑看着中年男子。那神情,根本不像是刚经历了一场危险的人。   “一百多年来,你是第一个用一张纸烧化了橘子的人。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中年男子问。   “很简单,你们不是看见了吗?”司徒清枫笑眯眯的,那神情,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既然祖先显灵,说明你们与青神山有缘,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拿着这个来山寨,我们一定全力以赴!记住,我叫阿昌山官。”中年人从身上取出一个奇怪的神符交给司徒清枫。   司徒清枫收下神符:“多谢山官大人,小弟秦峰,这是我的弟弟秦文,打扰了,就此别过。”   “秦兄弟,请留步。”阿昌山官道。   司徒清枫不解地看着他,夜鸾和陌离的手不由自主地按在剑柄上。   阿昌山官对族人说了句什么,只见几个男女连忙从树上采下两篮橘子。   “你与我们有缘,这些水果留着路上解渴吧。”阿昌山官将橘子交给司徒清枫。   “那小弟就不客气了!”在太阳下站了许久,又费了这么多口舌,司徒清枫早已口干舌燥了。   阿昌山官与族人们唱着山歌,一起目送众人离去。   “姐,对不起,我给大家添麻烦了。”上车前,司徒清雯感激地看着司徒清枫。此刻,她的目光是真诚的。   “没事就好,你不知道,刚才我也心虚得要命。”司徒清枫眼中闪过一丝顽皮。   司徒清雯难过地低下头,这是她第一次远足,没想到差点酿下大祸。幸好有姐姐和几个暗士保护,否则,自己恐怕已被捉到山上去守灵了。   “清雯,我们此行山高路险,必须小心行事。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以大局为重,不要自作主张,明白吗?”司徒清枫温和中带着不可辩驳的严肃。   “我以后会加倍注意的。”司徒清雯垂下头。   马不停蹄地又赶了一个多时辰,在一处视线开阔、道路平坦的地方,大家稍作休息,吃了些水果和干粮,再次赶路。   一路上,四个暗士大多时间保持着沉默,敏锐的目光却随时警惕着周围的一切。   傍晚,大家来到一家小客栈,虽然简陋,但赶了一天路,也不顾得那么多了,尤其是从未出过远门的司徒清雯和丫鬟梅香,恨不得马上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   3   “这东西怎么能吃?”司徒清雯皱眉将口中的野菜吐了出来。   一直养尊处优的她几时受过这等苦,就连丫鬟梅香也食不下咽。   “出门在外哪有那么多讲究,将就吃点吧。以后不知道能否遇见比这更好的客栈呢!”司徒清枫吃得津津有味。身旁的桃红,因经常与她一起外出,对这些东西倒还适应。   “太难吃了!”司徒清雯小脸皱成一团。   “这是野味,许多人还吃不上呢!”司徒清枫指着那一盘颜色紫黑的菜,“这叫板蓝根,是一味中药,可以清热解毒。现在天热,吃这东西最好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司徒清雯一脸惊讶。   “我经常上山,当然知道了,瞧,这是野山药,可以健脾的!至于这种香瓜嘛,有养颜功效!”这些食物在安然时代,可是无污染的天然食物啊!   司徒清雯将信将疑地夹了一筷子板蓝根,感觉似乎不那么难吃了,听说香瓜美容,又放心地吃了起来。   “没想到公子不仅认识这些野菜,还知道它们的疗效!邻村的老伯刚才抓了几只螃蟹。来,这可是刚蒸好的呢!鲜得很!”伙计将一盘黄橙橙的螃蟹放在桌子上。   司徒清枫见伙计面带微笑,眼神却没有丝毫温度,心中警铃大响。   看着一桌子食物,不知怎的,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具体又说不上来。   陌离用银针一一试毒后,面目轻松:“没问题。”   司徒清雯迫不及待地夹了一个螃蟹吃起来,不住点头:“好鲜。”   见她吃得眉飞色舞,司徒清枫也拿了一个螃蟹。别说,这古代,连螃蟹都格外肥美。   “你怎么不吃螃蟹呢?”桃红看着只吃野菜的夜鸾问。   “我从不吃那东西。”夜鸾面无表情。   “为什么?”司徒清雯一脸好奇。   “不喜欢。”   听夜鸾一说,另外三个暗士也不再吃那盘螃蟹了。倒是司徒清雯与梅香,吃得不亦乐乎。   饭后,大家各自回房休息。   因赶路太累,司徒清枫一粘床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被一阵呻吟声吵醒。司徒清枫一下子惊醒了,细听,才发现不只一个人呻吟,她房里的桃红和隔壁的司徒清雯及丫鬟都在哼哼唧唧的。   “桃红,你怎么了?”司徒清枫问。   “小姐,我心里难受,想吐。”桃红呻吟着。   “喝了这个就没事了。”夜鸾端了一碗药立在门外。   “这不是橘子皮泡的水吗?”司徒清枫接过药碗道。   “幸好阿昌山官送了我们橘子,这才能救她们!”夜鸾声音平淡。   司徒清枫给桃红喂了药,桃红渐渐睡着了。   “这是怎么回事?清雯怎样了?”司徒清枫一脸疑惑。   “食物中毒。”夜鸾道。   “食物中毒?”司徒清枫一头雾水。   “你还记得那盘螃蟹吗?”夜鸾道。   螃蟹?司徒清枫想起来了,大家快用完餐时,伙计端来一盘螃蟹,司徒清雯和梅香吃得最多,自己和桃红吃各吃了一个,四名暗士除了夜鸾,其余三人都吃过,可为什么只有她们三人中毒了?   “当时桌子上的菜分别是板蓝根、野山药和香瓜,还有就是最后上的一盘螃蟹。这些食物分开吃都没关系,可是如果在吃香瓜的同时又吃了螃蟹,就一定会中毒。谁吃得多,就中毒最深!”夜鸾道。   原来如此,司徒清雯、梅香和桃红在吃香瓜的同时又吃了螃蟹,自然中毒了,自己与其他三名暗士只吃了螃蟹而没吃香瓜,所以没有中毒。夜鸾当时没吃螃蟹,莫非他早就知道这两样东西同时吃会中毒的?还有,他又是怎么知道这毒要用橘子皮泡水来解?   “我弟弟当年就是吃香瓜和螃蟹中毒死了的,后来才得知橘子皮能解此毒。”夜鸾的声音略带凄凉。   “因为有橘子皮作为解药,所以你不担心我们中毒。你这么做,是为了找到幕后指使吧?”司徒清枫一脸平静。   “客栈的老板和伙计被灭口了。不过,发现了这个。”夜鸾将一块绢帛递给她。   雪白的绢帛上,是司徒清枫的画像。画中的她男子打扮,眉宇间流露出与世无争的洒脱和自如。她很疑惑,谁那么厉害,居然知道自己会从此处经过。还有,能将自己画得如此传神的人,必定与自己十分熟悉。脑海里浮现出一张狂傲不羁的面孔来,莫非是他?可是,他为什么这样做?仅仅是为了那场令他颜面扫地的赌博?不像,虽然他生活放荡不羁,与她却颇有几分惺惺相惜!那么,那个人会是谁呢?竟然能如此准确地掌握自己的行踪,此人一定非同一般。   想起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所发生的一切,如果自己的行踪会被一双目光窥视着,并且随时可能丢掉性命,那多无趣!司徒清枫的背脊不由凉飕飕的。   “夜鸾,你对此有何看法?”司徒清枫目光投向挺拔沉静的男子。   “我们可能被人盯上了。不过请放心,只要夜鸾在,定会保护大家周全。”夜鸾沉声道。   司徒清枫点头,对于夜鸾她的确没什么不放心,只是,这一次,不同以往。似乎他们从出门的那一刻起,就被一双无形的眼睛窥视着,前面迎接他们的不知又是什么?   4   次日一早,大家简单用过早点匆忙赶路。   司徒清雯中毒最深,虽然解了毒,却浑身无力,整个人像被霜打了的茄子,显得楚楚可怜。丫鬟梅香也好不到哪里去。倒是桃红,因为螃蟹和香瓜吃得少,并无大碍。   “桃红,你去照顾文少爷吧。”司徒清枫道。   桃红不情愿地看着她:“那你呢?”   司徒清枫淡然一笑:“我又不是病人。听话,去吧。”   桃红不舍地看了她一眼,过去扶着司徒清雯上了马车。   幸好马车大,三个人坐在里面并不拥挤。   司徒清雯无精打采地靠在垫子上,显得十分虚弱。   “我就奇怪了,怎么就小姐和我中毒了,你们却一个个生龙活虎的?”梅香正愁没找到出气筒,这下倒好,一见桃红就眼里飞刀。   “谁叫你们吃那么多!”桃红反唇相讥。   “你说谁吃得多……”梅香粉脸像被人用鞋底抽过一样。   “行了,桃红说的没错,昨天那盘螃蟹的确是我们吃得最多,听说螃蟹与香瓜同时吃了会中毒。”司徒清雯缓缓道。   “我就是想不通嘛!一起吃的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我们中毒,奴婢倒没什么,小姐可是金枝玉叶,万一有个闪失……”梅香气呼呼地瞪了桃红一眼。   “我也中毒了,今早刚好呢!我们小姐是吃了螃蟹,她也想吃香瓜的,可是有人把香瓜吃完了!”桃红一肚子气。小姐也真是的,好心没好报!早知这样,打死她都不来这里,自讨没趣!   司徒清雯羽睫轻垂,美得令人心碎:“出门在外的确不容易,以后注意一点就是了。桃红,麻烦你转告大姐,清雯以后自当小心,不会再给大家添麻烦了!”   听她那么说,桃红心里好些了:“二小姐,您别多心,小姐见你还没恢复体力,才让我来伺候你的。”随即将一个剥好的橘子递给司徒清雯。   “伺候?说得真好听,谁知道你们安的什么心!”梅香冷冷道。   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话不投机半句多。若不是马车在走动,桃红早就气得跳车了。   “姐姐经常带你出门吧?”见气氛紧张,司徒清雯抬眸问。   “是啊,我们每年要一起去为大夫人上坟,小姐教我们许多东西,还经常外出玩耍。”提到玩,桃红顿时眉飞色舞。   “你们……都穿男装吗?”常年养在深闺的司徒清雯一脸好奇。   “是啊,小姐穿上男装很俊吧?当然啦,二小姐也是天生的美人胚子。”桃红眨巴着眼睛,不忘两边讨好。   “你们一定遇到好多有趣的事情吧?”司徒清雯一脸向往。   “当然啦,小姐好厉害的,每次都能化险为夷。”桃红双眼闪光。   “是有人牛皮吹得厉害吧!”梅香撇嘴道。   “唉,我真为那些自以为是的井底之蛙伤心!”桃红微微一叹。   “你说谁是井底之蛙?”梅香头顶直冒黑烟。   “谁是井底之蛙我就说谁。”桃红嘻嘻一笑。   “梅香,不说话就哑巴了吗?”司徒清雯低声喝道。   梅香立即住嘴。桃红意外地看着司徒清雯。在大家眼里,司徒清雯一向美丽娇柔,端庄娴静,说话轻言细语,没想到她生起气来也蛮厉害的!   意识到自己的言语过重,司徒清雯温婉一笑:“我一时心急,让你见笑了。对了,刚才说到姐姐每次都能化险为夷,你们都遇到些什么有趣的事情?不妨说来听听,让我们也跟着乐乐。”   “二小姐听说过韩笙吧?”   “泰安国的画圣,这谁不知道啊?他的画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并且韩笙这人性格古怪,嗜酒如命,行踪不定。莫非,你们遇到过韩笙?”司徒清雯虽然养在深闺,倒也不是孤陋寡闻之人。   “没错,今年春天,小姐在画斋偶遇韩笙,便与他打赌,看谁画的百花图能引来蜜蜂蝴蝶。呵呵……”回想起那天的情景,桃红就一脸得意,仿佛与韩笙打赌的人是自己。   “这事我听说过,我一直以为与韩笙打赌的人是大哥,原来是姐姐呀!”司徒清雯十分惊讶,更多的,是来自于内心深处的震动。都说司徒清枫自被退婚后性情大变,司徒清雯一直不相信,以为是大哥袒护同胞妹妹,才将那些成绩分给她。试想一个常年在家的千金大小姐,如何会懂得经商之道,更别说在幕后出谋划策、运筹帷幄了。因此,每当在院子里面对司徒清枫时,她都以一种淡漠疏离的眼神看着对方。但是昨日在青神山,亲眼目睹了司徒清枫面对困难时超强的应变能力和从容的处事方式,她不得不承认,司徒清枫处理得非常完美。想到这段日子司徒世家所发生的一切,似乎都与她有关,看来,司徒清枫的变化真的很大。   桃红笑道:“既然二小姐也知道此事,我就不多说了。”   司徒清雯温柔一笑:“一定还有更有趣的事,对不对?”   想起七夕那日的情形,桃红笑了:“是啊,七夕那日我们在街上玩耍时,小姐为了救一个小孩差点被马撞伤,幸好她福大命大,被骑马的公子给救了。”   司徒清雯听得心驰神往:“是英雄救美吗?”   桃红摇头:“当时小姐也是一身男装,对方肯定没认出来。那人还向我们赔礼道歉,小姐都不理睬他。哪知那家伙阴魂不散,在泰安酒楼居然又遇上了。”   “恐怕是有人故意跟踪人家的吧!”梅香插嘴道。   桃红嗤笑:“唉,有些人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梅香翻了翻白眼。   “然后呢?”司徒清雯迫不及待想听下文。   “也没什么,就打了一声招呼呗!然后我和小姐去了画舫放河灯,又遇到一位绝代佳人。”桃红看了一眼司徒清雯道。   “绝代佳人?在整个平阳城,谁还会比我们清雯小姐更美?”梅香不满地插嘴。   “梅香,别孩子气,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嘛。”司徒清雯娇嗔道,目光转向桃红,“你们究竟遇见了谁啊?”   “皇甫明珠啊,她听了我们小姐抚琴后,居然邀请我们去她的画舫。我看她八成儿是看上小姐了。哎呀,当时的情景,简直笑死我了!”桃红忍不住笑了起来。   “皇甫明珠很美吧?”司徒清雯漫不经心地问。   御锦之争失败后,皇甫胜青被斩,皇甫世家不仅赔偿了司徒世家大笔银两,皇甫雄飞也一病不起,偌大一个家族的生意只有次子皇甫胜蓝一人勉强支撑,加之皇甫胜蓝好赌,皇甫世家的生意顿时一落千丈。那皇甫明珠自小美貌聪慧,人见人爱,如今皇子选妃,皇甫世家岂会放过这个翻身的机会?如果皇甫明珠与自己站在一起,谁的胜算多一些呢?   “奴婢只知道皇甫小姐很美,至于美到什么程度,我形容不来。另外,皇甫小姐琴也弹得好听,她还喜欢茶道。记得我们进画舫时,她就独自在那里摆弄茶具什么的,小姐与她聊得很开心的。”桃红道。   “那算什么?我们小姐会的东西多着呢!”梅香再次插嘴。   桃红讪讪一笑,不再多说什么。    第十章 水袖姑娘   1   摘果和中毒事件出现后,大家一路格外小心。   奇怪的是,此后每到一处客栈,不管是吃饭还是住店,都有人好生伺候,且不收分文。   每每问起,掌柜都称:“已经有人替爷付过款了。”   越是这样,司徒清枫就越不安。   到底是谁在暗中安排这一切?   这日傍晚,一行人来到一家“称心客栈”,还未下马车,就见伙计在门口恭候着。   “是秦公子一行吧?里面请!”伙计道。   司徒清枫一跃而下:“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来这里?”   伙计憨笑:“有位高人让小的在这里等候爷。”   高人?司徒清枫淡然一笑,高人不愿露面,却如此盛情,自己又何必浪费资源呢!   “伙计,带路。”司徒清枫道。   “公子,救我!”忽然,一个披头散发的姑娘跪倒在司徒清枫脚下。   “你是我的奴隶,居然敢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一个手拿皮鞭的汉子气势汹汹地赶到。   “去去去,别在这里妨碍生意!”伙计不耐烦了,敢情这种情况他早已是司空见惯。   “姑娘,别着急,有事慢慢说。”司徒清枫见姑娘不过十五六岁,长得甚是水灵。   “公子若不救小的,小的就没命了。”姑娘呜咽着。   “你不说出何事,本公子如何救你?”司徒清枫问。   “小女水袖,年方十五。去年闹饥荒,父母为保我性命,双双饿死。此后小女靠替别人洗衣度日。几天前镇上大恶人痣胡子拿着一张借据找到小女,称小女爹爹前年借了他纹银五两,利滚利,我该还他十二两。我一个帮工的,哪有钱还他?痣胡子不依,抓我去他家里帮佣抵债。哪知痣胡子的夫人趁他不在将我毒打一顿后,以纹银十五两卖给眼前汉子做奴隶。公子,我不想做奴隶,求你救救我,只要不做奴隶,让我干什么都行!公子,救救我吧……”水袖泣不成声。   “你的遭遇确令人同情,可我一个路人,恐怕无能为力。”司徒清雯皱眉道。   司徒清枫示意大家各自回房,夜鸾和冷月候在一旁。   “小娘们儿,你生是爷的奴隶,死了也是爷的奴隶!”大汉说着皮鞭落下,却被一旁的夜鸾将皮鞭握住,无论他怎么用力,皮鞭就是抽不出来。   司徒清枫看着汉子憋得通红的脸:“这个姑娘我要了。”   “凭什么?她可是爷花了几年的积蓄买来的!”大汉唾沫横飞。   “凭这个,够吗?”司徒清枫将一张银票扔在他脚下。   汉子捡起银票,连忙点头哈腰:“爷,够了,够我买二十个奴隶的了!”   汉子拿着银票乐颠颠地走了。   水袖连忙对司徒清枫磕了三个响头:“谢谢恩公仗义相救,小女没齿难忘。”   “伙计,再开一间房,带这位姑娘去洗一洗,”司徒清枫扶起了水袖。   一会儿,梳洗一番的水袖露出了娇美容颜,虽然比不上司徒清雯的娇柔妩媚,倒也水灵清秀,尤其是那一双美目,秋波荡漾,摄人心魄。   司徒清枫赞道:“好标致的美人儿!当奴隶岂不是太没天理了!”   水袖垂下羽睫:“恩公取笑水袖了。”   司徒清枫问:“姑娘接下来有何打算?”   水袖眼泪汪汪:“如果恩公不嫌弃,就收留水袖做个使唤丫头吧,端茶送水煮饭洗衣我都会。”   “你也看见了,我们这一行全是男的,你一个姑娘,还长这么漂亮,无异于羊入虎口!羊入虎口你明白吗?”司徒清枫一脸为难。那样子,仿佛他们这一行人真是一群老虎,非得在路上将水袖生吞活剥不可。   水袖眼中的泪水骤然滑落:“莫非恩公嫌弃水袖出身卑微,不配给您当使唤丫头?”   司徒清枫摇头:“姑娘别哭,我这人最怕眼泪,尤其漂亮姑娘的眼泪。”   唉,装爷们儿也真够呛的!尤其是遇上这种水做的姑娘!司徒清枫心里哀叹。   水袖破泣为笑:“这么说,恩公同意了?”   司徒清枫为难地点头:“唔,同意了。走吧,一起用膳。”   水袖摇头,眼中满是惶恐:“万万使不得,水袖是下人,哪敢与恩公同桌用膳。”   司徒清枫好气又好笑:“出门在外,哪有那么多规矩!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走吧!”   2   见司徒清枫将姑娘带在身边,还与大家共用晚膳,司徒清雯有些不安,这个水袖来历不明,姐姐把她带在身边,不是没事找事吗?   大家各自默默吃饭,对这个陡然出现的水袖似乎没有丝毫兴趣。   司徒清枫吃得很慢,不时给水袖夹菜。水袖感激的目光一刻不离地望着她,仿佛司徒清枫就是她下半辈子的依靠。大家使劲憋住笑,实在憋得受不了了,干脆借口吃饱回房去了。   “多谢恩公仗义相助,水袖借花献佛,敬您一杯。”水袖给司徒清枫斟了一杯酒,端起了酒杯,目光盈盈。   “俗话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况且我并没拔刀,算不得什么。”司徒清枫淡然一笑。   “主人,你是不能喝酒的!”刚刚离去的夜鸾忽然出现在面前,一把夺过司徒清枫手中的酒杯。   “夜鸾,放肆!水袖姑娘敬我酒,就算喝死我也乐意!”司徒清枫一脸愠怒。   “水袖姑娘,你也这么想的吗?”夜鸾目光寒冷。   水袖被他看得一阵哆嗦,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司徒清枫靠了靠:“水袖……水袖不知道恩公不能喝酒……”   “夜鸾,你到底想干什么?爷高兴,喝一杯酒也轮得着你来指手画脚吗?瞧你把水袖吓成什么样子了?”司徒清枫面若寒霜。   “既然这样,我无话可说。”夜鸾将酒杯还给司徒清枫。   水袖早已缩成一团:“恩公,水袖该死,水袖不知道您不能饮酒,您还是别喝了!”   “无妨,我就不信,一杯酒就能喝死人了。”司徒清枫说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即苦笑,“甭说,这酒还真够烈的!”   “主人,你喝多了。”夜鸾扶起摇摇欲坠的司徒清枫。   水袖眼中满是担忧:“恩公,您没事吧?”   夜鸾黑脸扶着司徒清枫向上楼,水袖垂头跟在后面。   “少爷怎么醉成这样?慢一点,这边走!”楼梯口的桃红见状,上前扶起司徒清枫。   “贪杯了。”夜鸾一脸无奈。   “夜鸾,你是怎么照顾他的?”桃红看了一眼垂头丧气的水袖,连忙将司徒清枫扶上床。   “是我不好,不该敬恩公酒。”水袖泪水滚滚而下。   “这里没有你的事了,你回房间吧。”夜鸾语气生硬。   “我不走,我要在这里陪恩公醒来!”水袖语气坚决。   “少爷本来就不能喝酒,现在恐怕一时半会儿醒不来。姑娘且回房,这里有我就行。”桃红面无表情。   水袖看了看桃红,祈求的目光投向夜鸾,夜鸾一脸阴沉。   “看来恩公说的不错,与你们在一起,我就是羊入虎口!”水袖气呼呼地道。   “你若真担心少爷,就不应该说这样的话!”桃红脸一寒。   水袖一跺脚,捂着脸跑回自己房里。   “别装了,她已经走了。”桃红揶揄道。   司徒清枫张开眼睛扑哧一笑:“好难啊。”   一向冷漠的夜鸾在那一刻也忍不住咧开了嘴,司徒清枫目光投向他:“你笑了。”   夜鸾不自然地挠挠头,目光也柔和了许多。   “夜鸾,晚上小心。”司徒清枫道。   夜鸾默默点头,随即消失在夜色中。   “少爷,那个水袖,真是被人卖去做奴隶的吗?”桃红托腮看着司徒清枫。   “你认为呢?”司徒清枫不答反问。   “我看不出来。”桃红模棱两可。   “小滑头,有什么就直说,跟我打什么哑谜。”司徒清枫知道她言不由衷。   “她的遭遇的确令人同情,可这也太巧吧?她怎么会在我们刚到客栈的时候就出现呢?就像是事先准备好了似的!不过我看得出来,她好像真的喜欢你,刚才都哭着跑了的。”桃红分析的同时不忘取笑小姐。   “唉,怪只怪本少爷风流倜傥,谈笑间令许多姑娘芳心暗折,真不知是福还是祸呀。”司徒清枫叹息的样子令桃红忍俊不住。   3   “水袖姑娘,你怎么在这里?”一大早,桃红见水袖伤春悲秋地站在门外。   “我睡不着,过来看看恩公醒了没有?”水袖眉宇低垂。   “我家少爷刚醒来,你且等一等。”桃红道。   “无妨,让她进来吧!”司徒清枫温和的声音由内传来。   “恩公,对不起。”进屋后的水袖不敢抬头。   “我这不已经好了吗?”司徒清枫轻松一笑。   水袖抬头看着眼前的人,不由一呆。   今天的司徒清枫身穿湖蓝色长衫,显得清俊潇洒,出尘不染。此刻,那双清澈的目光正迎着水袖惊讶的美目。   “好看吗?”司徒清枫轻摇折扇问。   “好看,恩公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水袖由衷地赞叹。   “小嘴儿真甜。”司徒清枫悠然一笑,“走吧。”   “恩公这是要去哪里?”水袖好奇地问。   “别恩公长恩公短的,叫得我怪难受。我叫秦峰,你以后也随秦桃一起叫我少爷吧。”司徒清枫用目光警告了一下使劲憋住笑的桃红。   “好的,恩公,不,少爷!”水袖轻声回答。   “真亲热呀,才一个晚上,就从恩公变成少爷了!”一身男装的司徒清雯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一旁是同样窃笑的梅香。   水袖闻言,羞赧地垂下了头。   “文弟,别乱说!”司徒清枫佯怒。   “我乱说了吗?”司徒清雯笑得很奇怪。   “还是多把心思放在赶路上吧!”司徒清枫一语中的。   饭毕,司徒清雯与梅香上了马车,水袖跟着司徒清枫和桃红上了另一辆马车。   “少爷,我们要去哪里?”水袖一脸好奇。   “去我们要去的地方。”司徒清枫一脸微笑。   “少爷,你还难受吗?这里有点心,你吃一点吧。”桃红拿出备好的点心。   “水袖,你也没吃吧,一起吃。”司徒清枫目光温和。   水袖咽了咽口水:“少爷,我不饿。”   “不饿也得吃一点,拿着。”司徒清枫将点心递给她。   看着点心的水袖眼圈一红。   “怎么了?”司徒清枫道。   “少爷对我真好。”水袖拭着眼泪,“我在想,如果我爹娘还活着,能吃到这么好的点心,该多好。”   司徒清枫不语,水袖的话让她想起了21世纪的父母,五年过去了,不知他们现在一切可好?   “少爷,你又想夫人了?”见她目光忧郁,桃红问。   “我在想,人生就短短的几十年,要是每个人都能活得无怨无悔,活出自己的精彩,该多好。”司徒清枫轻轻一叹。   水袖听得一愣,在这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贫苦人能觅得一个生存下去的依靠就是万幸了,更何况是作为贫苦女性的自己,又怎敢奢望活得无怨无悔,活得精彩呢!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要因为别的外力而做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吗?”桃红不愧是司徒清枫的贴身丫鬟,小姐想什么,她一点就透。   司徒清枫看了一眼心事重重的水袖:“差不多吧。许多事情一旦做错,就永远回不去了。”   “可是,这个社会本来就是男尊女卑呀,男子当然能活得随心所欲,女人又该如何改变自己的境况呢?”桃红问。   “所谓的男尊女卑都是用来压迫女性的手段,女性要独立,就要敢于和歪风邪气作斗争。更重要的是不要看低自己,要时刻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个社会上本该人人平等,只是因为一些不平等的律法导致了富贵与贫贱的等级之分!只有在心里看得起自己的人,才能活出精彩。”司徒清枫看着水袖微微一笑,“我觉得这一点水袖就做得很好。”   “我?水袖哪有您说的那么好?”水袖羽睫微颤道。   “你昨天的表现就是追求自己幸福生活的具体表现。希望你以后也能保持这种清醒的头脑,要明白自己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任何人都不能主宰你的命运,知道吗?”司徒清枫一语双关。   “谢少爷教诲,水袖记住了。”水袖垂下羽睫。   司徒清枫点头,有些事不能说破,一旦说破,不仅会出人命,还要误大事。水袖是个聪明的姑娘,从看见她第一眼起她就能感觉到,她的内心是善良的。一个善良的人,是能感受到温暖的,但愿这份温暖能暖到她的心里。   4   半途多了一个陌生人,大家说话做事都得留意,好在桃红和四名暗士常受司徒清枫调遣,早就习惯她一身男装,也习惯叫她主人或少爷。倒是司徒清雯,无论怎么装扮,始终难掩女儿家的娇羞柔美之态,说话也斯文娇柔,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是女扮男装。   奇怪的是水袖对此似乎全然不觉,一门心思跟随在“少爷”左右,偶尔还要吃桃红的“醋”。司徒清枫却没事一般,整日除了赶路,就是向水袖和桃红介绍21世纪的吃喝玩乐。   司徒清枫从四川的麻婆豆腐、水煮鱼、回锅肉,到粤菜的早茶、煎包、下午茶,再到湘菜的红烧肉,黔菜的烤鱼、荷叶鸡,滇菜的十八怪,再到生日蛋糕、法国的蜗牛鹅肝酱、意大利面条、匹萨、汉堡,红酒咖啡等一一道来,听得两人瞠目结舌,一脸向往。   当她说起满汉全席时,桃红和水袖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两人不约而同开口:“您吃过吗?”   司徒清枫摇头:“除了满汉全席,别的我都吃过。”   两人不信:“连少爷都没吃过的东西,肯定没有。”   司徒清枫微笑不语。   “少爷,我们什么时候能到啊?”这日,桃红终于忍不住了。   “快了吧,按照这些马的脚力,最多不过两三天吧。怎么,这么快就坐不住了?”司徒清枫笑问。   “坐马车可真难受。”桃红懒洋洋地伸了伸胳膊。   “一个爷们儿坐马车也好意思叫累,我看你比那些千金小姐还娇气。”司徒清枫取笑她。   “唉哟,少爷真会开玩笑,我是担心你的身体嘛!”桃红瞅了一眼水袖,粗着嗓子说。   “本少爷知道你忠心不二,回去自然有赏。唉,要是现在有一架飞机就好了!”司徒清枫做起了白日梦。   “飞鸡?是可以吃的鸡吗?”一路听司徒清枫谈了那么多好吃的,两人再次睁大了双眼。   唉,想象力真够丰富的!看来刚才的话勾起了两人肚子里的馋虫,不然,怎么都一副三天没吃饭的馋样!   为了打发马车中的无聊时间,司徒清枫趁路上小憩时做了一副简单的纸牌。上车后,开始教两人打扑克,从最简单的“开火车”开始,等两人将“开火车”学会了,又教他们“斗地主”。   一整天,车厢里笑声不断,惹得司徒清雯和梅香羡慕不已。趁晚膳时,两人问她们遇到什么喜事了,水袖和桃红指了指司徒清枫:“问他(她)吧!”   司徒清枫一脸无辜:“我没做什么啊!”   水袖和桃红再次指着她:“斗地主啊!”   司徒清枫看着司徒清雯和梅香:“你们也想一起玩?”   两人期待地点头:“嗯。”   司徒清枫微微一笑:“先做一个游戏,如果你们赢了,我就教!”   司徒清枫让水袖去找来朵花来,水袖变法一般,随手取出一朵红玫瑰。   “原来你会变法?这玫瑰花好漂亮!”桃红赞叹不已。   “路上小憩时我采的。”水袖不安地垂下头。   司徒清枫将玫瑰花拿在手里,先介绍了游戏规则,让夜鸾用筷子敲起了碗,大家开始玩起了击鼓传花。几圈下来,每一次筷子停下,玫瑰花不是在司徒清雯面前,就是在梅香面前。   司徒清枫含笑看着两人:“愿赌服输,你们还想学吗?”   司徒清雯感觉上当:“哥,你欺负人!”   司徒清枫十分无辜:“有吗?如果你真想学,这一路就乖乖地给我听话!”   司徒清雯委屈地点头。   司徒清枫一脸神秘:“乖乖听话,我会教你更多好玩的!”   水袖和桃红不依了:“少爷,我们也要学,你不能厚此薄彼。”   司徒清枫看着一“男”一女两个丫头:“那得看本少爷心情如何了!伙计,再来一盘小葱拌豆腐!”   “爷,小葱倒是有,豆腐已经没了!”伙计答。   “那就来一盘小葱炒鸡蛋,你知道怎么炒吗?”司徒清枫忽然想吃安然时代的家乡菜了,那时,妈妈做的菜真好吃!   “不就是炒鸡蛋上撒上葱花吗?”伙计不以为然。   “哪有你们这样做菜的!”司徒清枫摇头。   “依公子说,这小葱炒鸡蛋如何做?”伙计觉得眼前这漂亮公子存心找茬儿。   “听好了,先切好葱花,然后将鸡蛋打入碗中,加入适量冷却的高汤搅匀,再将葱花加入盛鸡蛋的碗中,撒上适量芝麻、少许花椒面和少许食盐搅匀。将炒锅烧热,加入花生油烧至八分热时,将鸡蛋葱花倒入锅中,用旺火炒熟即可。听明白了?”司徒清枫娓娓道来。   伙计听得直点头:“爷,您可真会吃!”   一行人全都意外地看着司徒清枫,不明白一路对吃并不讲究的她此刻为何变得如此挑剔,竟然为了一盘小葱炒鸡蛋与伙计斤斤计较。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司徒清枫此刻的心情,她现在是多想安然时代的母亲啊!    第十一章 狭路相逢   1   镇国将军府。   在高挂的灯笼照耀下,朱红大门两边一卧一立两尊巨大的铜狮子张牙舞爪,露出狰狞凶猛的一面,整个将军府显得宁静肃穆。   府内桂花园。   袅袅茶香与淡淡的桂花香巧妙地混合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独特的芳香。八角亭内,两个风华正茂的男子在月下对弈,一个深沉英俊,冷寂稳重,一个面若冠玉,举止潇洒,黑白棋子起落间,均是淡定自若。淡淡的清辉在两人身上抹了一层银色的光晕,给人一种宁静致远的意境。   亭子附近,两个衣着各异的侍卫目光敏锐地注视着周围,那神情,仿佛是蓄势待发的猛犬。   “哈哈哈!不愧是镇国大将军,不仅打起仗来骁勇善战,下棋更是思维缜密,落子有神!想赢你一局实在不易啊!”最后一枚白色棋子落下,白衣男子笑道。   “小王爷,开玩笑了,若不是你谦让,明朗早就输了!今晚才真正明白了什么是对弈高手,你连让棋也让得如此深藏不露,明朗实在佩服!”墨衫男子由衷赞叹。   “没想到镇国大将军也会拍马屁,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小王爷轩辕润笑道。   “你们这些王孙贵胄真难伺候,连真假都听不出来。”欧阳明朗英俊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满。   轩辕润对他的不满置若罔闻。   银色的月光照耀在亭内一隅闲置的古筝上,轩辕润抬头仰望天空,尚未圆满的月亮高远清淡,脑中浮现出一个清俊得一尘不染的容颜来。奇怪得很,一月过去了,他总会时常想起那个名叫秦峰的男子,想起他那云淡风轻的神情、清朗的笑声,还有那令人惊羡的琴艺。轩辕润自嘲地摇头,虽然秦峰才艺出众,可毕竟是个男子,自己应该想念的是有着娇美容颜、兰心蕙质的皇甫明珠才是。可是,那个男子的身影就像深深印在了脑海中一般,久久挥之不去。   “是什么样的国色天香令小王爷如此牵肠挂肚?”见轩辕润一脸沉迷,欧阳明朗笑道。   “以后,外人面前你就称我肖兄吧!”轩辕润沉吟道。   “肖兄?肖什么?”欧阳明朗有些意外,轩辕润此刻的神情,罕见的凝重。   “肖烨。”轩辕润一本正经。   “肖烨——小王爷,我很好奇,到底什么人让你如此为难,竟然不惜隐瞒真实身份?”欧阳明朗一脸揶揄。   “看你,不就一个称呼吗?哪来那么多废话!我是看今晚夜色迷人,你这里又暗香袭人,心里感叹罢了。”轩辕润目光投向安静的古筝。   “是啊,今晚的月亮真好,还有两天就中秋了。不知今年的中秋之夜太后娘娘又会给大家出什么节目。”欧阳明朗的目光穿过桂花树投向那一轮悬挂在天空的明月。   “太后娘娘喜欢热闹,每年中秋的节目都令人耳目一新,想必今年会更不一样吧。毕竟,三皇子要成婚了,据说太后娘娘特许慕容婉入宫赏月。”轩辕润淡淡回应。   “毕竟快成一家人了,一来借中秋赏月培养感情,二来向朝中大臣们表面一个姿态。皇上向来重视慕容王府,这也是对慕容王府多年以来辅佐的肯定。”欧阳明朗有自己的见解。   “三皇子恐怕不这么想。毕竟太子与二皇子尚未成亲,凭什么让他先娶亲?而三皇子生性孤寂冷淡,平时放荡不羁惯了,怎么甘于早早成家受人约束?再说了,皇上为何在皇子选妃前下御旨?个中原委值得深思啊!”轩辕润若有所思道。   “有道理,莫非皇上在提防慕容王府?这些年慕容宰相在朝廷呼风唤雨,暗中培养了不少党羽,加之宰相的儿子也是将军,手握重兵,为江山社稷的稳固立下了汗马功劳。俗话说功高盖主,皇上的担心不无道理,只是这次赐婚的结局恐怕令慕容王府有些失意。”欧阳明朗沉吟道。   “是啊,这段时间三皇子整日沉醉于温柔乡,迷上了畅欢楼里一个叫弄玉的舞姬。慕容宰相可能做梦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既然皇上已经下旨赐婚了,即便再不愿意,那慕容王府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慕容婉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慕容宰相真可谓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就是不知道那慕容婉是否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领了。”轩辕润叹道。   “也许我们看见的都不是真相。我与三皇子接触少,感觉他看似顽劣冷淡,实际上城府极深,或许正是他那种游戏人生的生活态度才能活得如此自在安全吧。至于那慕容婉,既然是慕容丞相的爱女,定然非同一般。”欧阳明朗毕竟带兵打仗多年,深谙君心难测。   “是啊,一定是一个非同一般的妙人。”轩辕润眼前再次浮现起秦峰的样子来,那也是一个非同一般的人,总有一天会揭开他身上的谜团。   “今年的秀女中想必也有未来的小王妃吧。”欧阳明朗打趣地一笑。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那是奉命选妃,你与骄阳公主不也情深意笃吗?”轩辕润回敬道。   提及骄阳公主,欧阳明朗面色一沉:“我与公主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对公主绝无半点异想。”   “这么说,是骄阳公主在单相思?欧阳明朗,你不厚道!”轩辕润为堂妹打抱不平。   “我从未想过攀高枝,况且,我早已定亲,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欧阳明朗道。   “众所周知的是你在五年前就退婚了!”轩辕润冷哼。   “我当时为了取得出征权,不得已而为之!你不是不知道,皇上仁德宽厚,对于有婚约的大将,是不会轻易答应出征的!况且当时战事紧急,清枫尚未及笄,无法成婚……”欧阳明朗沉声道。   “五年以来,你完全有机会重新向司徒姑娘提亲,可你一直没有,现在却说早有婚约,谁信?你这种行为不管是对骄阳公主还是对司徒姑娘,都是不负责的!听说司徒清枫曾经为你自杀过,你就不内疚吗?”轩辕润言辞犀利目光逼人。   “这也正是我迟迟未能登门请罪的原因之一,因为那件事,我愧对司徒世家,更无颜面对清枫。”想起那个容貌清丽的姑娘,欧阳明朗心里就痛。   “可这不能成为你摇摆不定的理由!骄阳公主对你怎样,大家有目共睹,虽然她有点骄纵,对你却是认真的!至于司徒清枫,你们相隔千里没有交集,既然已经退婚,就没必要再自寻烦恼了,还是珍惜眼前的人吧!”轩辕润好言相劝。   “我的事情我自会处理。”欧阳明朗皱眉道。   五年了,不知司徒清枫是否还在恨他。四年前,当他凯旋而归得知她跳湖自杀的消息后,心里竟然有着莫名的剧痛。几年来,他从安插在司徒世家的内线那里得知了更多关于司徒清枫的消息。这次司徒世家在御锦之争中夺魁有她的功劳,而为慕容婉赶制嫁衣、送妹妹司徒清雯进京选妃均由她一手安排。如此女子,该有多大的魄力与胆识!慕容宰相让他们在中秋节前抵达京城,按照行程,这两天该到了吧。这让他更加期待与她重逢。   此次相见,双方能否冰释前嫌,重归于好?   2   只听得嗖的一声,八角亭的柱子上插了一把匕首。   “谁?”两个侍卫同时拔剑。   欧阳明朗取下匕首,展开匕首上的一张字条,他眉峰微锁。   “何人如此大胆,胆敢夜袭将军府?”轩辕润道。   欧阳明朗嘴角一扬:“你自己看吧。”   “简直是胆大包天,居然劫持了骄阳公主!”轩辕润怒不可遏。   “你信了?”欧阳明朗嘴角掠起一丝嘲讽。   “谁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皇上只有骄阳一个公主,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即便这是一个玩笑,也要万分重视!欧阳明朗,我以靖安王小王爷的身份命令你,立即带人去黄龙岗,我这就进宫面见圣上。”轩辕润一脸严肃。   “看仔细,上面写明只要我一人前往,就算快马扬鞭,黄龙岗距京城也要一天的时间!况且,那黄龙岗位于鹧鸪山最险要的位置,如果不是开玩笑,就是有人故意搞恶作剧。”欧阳明朗慢条斯理道。   轩辕润仔细看了看字条,这才发现字迹纤秀,且有几分眼熟。   “莫非这是公主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可你想过没有,公主一旦真的去了黄龙岗,没事也会变成有事了!”轩辕润分析道。   “有道理,可是公主为什么要这么做?”欧阳明朗问。   “废话,那还不是为了你!公主是想看你是否真的在乎她,她是在试探你!”轩辕润气呼呼的。   “那我更不能去了!”欧阳明朗眉峰微锁,“我不能让她得逞。”   “胆小如鼠的家伙!你号称镇国大将军,居然被一张字条吓得没了脾气!”轩辕润怒斥。   “谁说我没了脾气?我只是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骄阳公主的个性你又不是不知道!”欧阳明朗不满道。   “不管怎么说,公主的事就是大事!万一她真去黄龙岗惹出什么事来,我看你怎么收场!”轩辕润恨恨地。   “要不,我们打赌,我赌公主此刻正在骄阳宫笑两个傻瓜为了她的安全吵得面红耳赤!”欧阳明朗冷哼。   “赌就赌,我赌骄阳公主此刻已经出了午门,正驰马向鹧鸪山方向走去!”说起打赌,轩辕润豪情万丈。   “好,我们兵分两路,我去骄阳宫,你去午门。如果公主真的走了,你直接去追,我紧跟其后。”欧阳明朗只好同意。   两人随即各带一名侍卫离开将军府,向不同的方向驶去。   洛丰城距皇宫最近的午门。   轩辕润出示了令牌:“刚才有没有一个年轻公子从此门向西而去?”   “小王爷,有有有,那个公子长得细皮嫩肉,说话也秀声秀气。看样子是个书生。”其中一个侍卫回答。   “几个人?”轩辕润问。   “就一人,骑着一匹大黑马,那马跑得可快了,跟一阵风似的,一眨眼功夫就不见了!”一个黑脸侍卫道。   大黑马?坏了,一定是那匹从月氏国带回来的追风!骄阳公主日前第一次看见追风就喜欢得不得了,从那以后每天都要来他的驯马场,美其名曰练习骑马,实际上是为了得到追风。说来也怪,那匹连轩辕润都难以驾驭的烈马在骄阳公主的调教下变得温顺起来。   虽然他这匹白马也是一匹良驹,却无法与追风的脚力媲美,哪那么容易追上!想到此,轩辕润更加担忧,那可是一匹千里马,像他这样的马痴一旦见到它,肯定想据为己有。骄阳公主自以为骑着追风可以安全无忧,却不知这样反而容易惹火烧身!   想到此,轩辕润策马向西奔去。   与此同时,得知骄阳公主独自外出,欧阳明朗也感到了事情严重,不顾一切地向城外奔去。   不愧是追风,三个时辰后,骄阳公主就来到了鹧鸪山。当她在月下看见山脚那块大石头上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时,得意地笑了。   一直闷在宫中,老早就想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今晚终于逮着机会了,她换了一身男装溜了出来。还好,有追风,让她在马背上体验到了尽情驰骋的奇妙感觉。   感到有点饿,摸摸身上,因为心急,竟然忘了带点吃的。哼,欧阳明朗,为了你,本公主居然不惜以身冒险,总有一天有你好受的!   跑了一夜,感觉好困!   骄阳公主看见一棵参天大树,枝叶繁茂,像一把撑开的巨伞,既能遮风挡雨,又能在树旁小憩,心中暗喜,将追风拴在一旁的树上,自己便靠着树干渐渐睡着了。   骄阳公主不知道,自她与追风出现的那一刻,就落入一群黑衣人的视线。   3   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   鹧鸪山,自古以来被称为泰安国的绿肺,山峰延绵百余里,成为整个国家南北气候的分水岭,鹧鸪山西北地区,春寒料峭,夏天燥热,秋天一到就提前进入漫长的冬季。而鹧鸪山东南的平原则因这座山脉的阻挡,四季分明,物产丰富。数百年前,泰安国之所以建都于鹧鸪山三百里以外的东部,一则因为有鹧鸪山这座天然屏障的庇护,纵然外敌来犯,想通过鹧鸪山进入东南平原攻入京,则是万般不易;二则因东南平原被称为泰安国的粮仓,不仅能为京都提供充足的粮食,还能保证一旦国家遭遇危难,及时提供重要的撤退通道。因此,鹧鸪山自古以来有着泰安国的内地国门之称。   两辆马车疾驰在茂密的山林小道上,赶马车的人是两个目光冷峻的青年人。   这是进京的最后一座山。鹧鸪山因山林茂密、山势险峻、重峦叠嶂、气候独特等因素,所以成为各路强人的藏身之地。翻过此山,只需一天就到京城洛丰。   也许意识到此处环境险恶,赶车人丝毫不敢怠懈,双手紧紧握住缰绳,冷寂的目光敏锐地凝视着前方,随时准备蓄势待发,迎战强敌。   马车中的人仿佛也意识到此处的危险,均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忽然,前面的四匹马同时发出一阵嘶鸣,躁动不安地原地踏步,再也不肯上前。后面的马匹见状,也受惊似的在原地踱步。   正在闭目养神的司徒清枫倏然睁开眼,目光平静地掠过身旁两人,示意她们不要吭声,两个丫头早已紧张得大气不出。后面马车里的司徒清雯与梅香缩成一团,不停祈求一路平安。   就在马车停下的瞬间,四个头戴斗笠的黑衣人从天而降,手执利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向马车。   黑衣人手中的剑尚未挥出,一直藏在暗处的夜鸾与寒星迅速扑向对方,赶马车的陌离与冷月手中骤然多了一柄长剑,两人以剑气封住马车,不让对方靠近。   黑衣人似乎没料到护送马车的人如此强悍,以四对四,他们不仅没讨到丝毫便宜,反而被四人逼出丈余开外。   夜鸾和寒星紧抿双唇,沉寂的双眸寒光毕露,手中的利剑仿佛也浸染了嗜血的兴奋。两人猛虎一样扑向对方,配合着陌离和冷月凌厉的剑势,四人瞬间毙命。   “此地不宜久留,快走!”夜鸾沉声道。   陌离和冷月迅速驾着马车,沿着山路疾驰而去!   一路狂奔,至一处开阔地带,只听得一阵铺天盖地的呐喊声从前方呼啸而来,一群黑衣蒙面人蜂涌而至,马车被团团围住,受惊的马匹发出刺耳的嘶鸣,马车失控,猛地冲向黑衣人群!   陌离和冷月双手死死拽住缰绳,口中发出奇怪的驯马声。受惊的马听到熟悉的声音,渐渐安静下来,失控的马车硬是被生生拽回!   “杀!”黑衣首领骑在一匹高大的黑色骏马上发出一声号令,杀手们像恶狼一样扑了过来。   四人背靠背迎敌,扑上来的黑衣人一个个倒下,又一个个扑上来。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黑衣人早已杀红了眼,一次次将四人围在中间,又一次次拼尽全力扑向马车,却一次次被四人合力阻击在外。   眼看强攻不行,黑衣首领挥动着手中的剑:“放箭!”   顷刻间,数十支箭矢如急雨般射来,尽管四人全力阻击,还是有几支箭射向了马车。   “啊……”   “少爷!”   司徒清雯的马车中传来一声惊呼,冷月欲上前看个究竟,几个黑衣人迅速扑上来。   “文少爷,没事吧?”夜鸾的声音。   “车顶上……有人!”司徒清雯声音颤抖。   话音刚落,就见司徒清雯被一个黑衣人劫持在马车上,黑衣人手中的剑抵着司徒清雯的脖子。   “住手,否则,爷一剑结果了他!”黑衣人冷声道。   养尊处优的司徒清雯几时受过这等惊吓,车上的她早已小脸苍白、浑身瘫软,惊恐地看着马车下的四人。   四人同时一惊,刚才忙乱之际他们只顾挡箭,没想到还是让黑衣人钻了空子。尽管他们有把握将黑衣人拿下,却难保司徒清雯不受伤……   “救我……”司徒清雯带着乞求的声音。   “再动,仔细你的小命!”黑衣人喝道。   “放开她!”夜鸾剑指对方,“有本事单打独斗,别耍阴谋诡计!”   “休想激怒我,想活命就留下我们要的人,其余的全部滚蛋!”黑衣人声音坚沉如铁。   “等一下。”一个平静的声音由另一辆马车传来。   4   “少爷……”桃红和水袖焦急喊道。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另一辆马车,马车的帘子掀起,一个身穿青衫的少年从容下车,少年身姿优雅容颜清俊,尽管身处险境,依然不慌不忙,反倒像闲庭漫步般从容淡定,浑身透露出一种令人无法漠视的高贵。   少年看着团团围住的黑衣人,唇角露出一个自嘲的弧度:“你们不就是找我吗?”   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少爷……”夜鸾四人同时开口,却被少年扬手制止了。   “放了她,我跟你们走!”司徒清枫冷静得出奇,从容走向另一辆马车,仿佛自己面对的不是危险,而是去见一个久违的朋友。   夜鸾见状,紧随其后。   “站住!”黑衣人似乎意识到什么。   司徒清枫微微一笑:“我已经愿意跟你们走,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让他们放下兵器退出去,否则,你们一个也逃不了!”两丈开外的黑衣首领开口。   “谁敢动他们一丝一毫,我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司徒清枫笑着开口。声音极轻,却令人不容忽视。   “你……到底是谁?”黑衣首领道声色俱厉。   司徒清枫似笑非笑:“你希望我是谁?”   “你与司徒世家是什么关系?此番去京城所为何事?”黑衣首领再次问。   “你很想知道?”司徒清枫微笑宛然。   黑衣首领不置可否地期待她的回答。   “我不告诉你。”司徒清枫眼中闪过一丝顽皮。   她的话令剑拔弩张的气氛带着几分轻松与俏皮,夜鸾的嘴角下意识地弯了弯,主人真有雅兴,身陷险境不仅临危不惧,还不忘捉弄一下对方。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黑衣首领显然失去了耐心。   “见了棺材我也不掉泪!”司徒清枫语气淡定得如同开玩笑。   话音刚落,一支箭迅速向她飞来。   听到箭风的夜鸾身形急转,借着轻功将司徒清枫带在半空。   与此同时,一粒石子迅速向箭飞去,受力后的箭顺势飞向另一辆马车,劫持司徒清雯的黑衣人尚未来得及回应就中箭坠落。司徒清雯吓得晕了过去,就近的冷月眼疾手快地将她接住。   司徒清枫向石子飞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白一墨两个骑马的男子各带着一名护卫立在两丈开外。白衣男子她认识,正是一月之前在平阳偶遇的肖烨,此刻的他玉树临风,潇洒之极,而那个墨衫男子,却俊朗深沉,十分沉寂。   由于隔得远,两人只能用眼神交流,司徒清枫给了肖烨一个久违的笑容,后者微笑颔首。   “你们认识?”欧阳明朗问轩辕润,目光却一刻未离一脸淡定的司徒清枫。   “不错。记得叫我肖烨。”轩辕润长剑在握。   见形势迅速逆转,夜鸾四人以最快的速度将司徒清枫姐妹护送上车。   “少爷,你没事吧?”水袖和桃红担忧地看着司徒清枫。   “你们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司徒清枫语气轻松得像是在看一场游戏。   “文少爷呢?没受伤吧?”桃红问。   “有惊无险!”司徒清枫看着两人,“你们还好吧?”   水袖目光恐惧:“少爷……外面……是什么人啊?”   想起忽然出现的肖烨及一脸沉寂的墨衫人,司徒清枫意味深长地一笑:“我也想知道。”   说话间,陌离和寒星驾着马车冲向黑衣人群,夜鸾和冷月配合着外围的轩辕润四人,迅速杀出一条血路。   黑衣首领显然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转变,情急之下大声喝道:“布阵!”   黑衣人顿时像训练有素的死士,以一种奇怪的阵型将两辆马车团团围住,原本疾驰的马车竟生生被挡了回来。只见黑衣首领手持长剑,指挥着黑衣人像潮水般涌了过来。   司徒清枫透过纱帘看见眼前的阵型有点熟悉,连忙提醒四人:“先将对方阵型的首尾打乱,解决掉最后一个或第一个指挥阵型的人,让其不能首尾相顾!”   夜鸾和冷月长剑挥出,迅速扑向对方的首领和最后一人,虽然夜鸾的剑没能解决掉黑衣首领,却也让他右肩中剑。轩辕润迅速在外围补上一剑,令其无法继续指挥作战。冷月则以一种轻柔优美的剑势将蛇尾的人一剑毙命!欧阳明朗在那一刻完全展示了作为大将军的风范,刀光剑影中冷静地指挥着两个侍卫奋力迎敌,三人均是招招见血、步步惊心。   首领挂彩蛇尾死士毙命,没了指挥的长蛇阵顿时大乱,黑衣人都见识过四人的剑术,再加上外面的四人功夫更是诡异莫测,谁也不敢轻易靠近。   轩辕润以一个绝妙的姿势飞向黑衣首领,长剑抵着他的脖子:“这匹马从哪里来的?”   身中两剑的黑衣首领痛得浑身颤抖:“是一位公子的……”   “他人在哪里?”   “迷昏了,就在前面的山洞里。”   “这马怎么会听你指挥?”   “我给它为了迷魂丹,马失去了心智,自然听我的了……”   狗东西,居然给马下毒,爱马如命的轩辕润顿时火冒三丈,一剑结果了黑衣首领的性命。   其余的黑衣人见状,立即作鸟兽散。   “你怎么把他杀了?何不问清楚他们受谁指使在这里杀人越货的?”欧阳明朗皱眉道。   “一时心急,把这事给忘了。对了,这厮刚才说公主在前面的山洞里,你们赶快去看看。”轩辕润吩咐道。   欧阳明朗向司徒清枫的马车投去深深的一瞥,随即带着两个侍卫离开了。    第十二章 客栈惊魂   1   “文少爷晕过去了!”梅香焦急喊道。   “她受了惊吓。寒星,拿药来。”冷月查看后道。   寒星将药瓶递给他,冷月打开药瓶在司徒清雯鼻尖下方,让她嗅了嗅。司徒清雯打了几个喷嚏,悠悠睁开双眼,目光中却难掩惊悚。   “别害怕,已经安全了。”冷月轻声道。   司徒清雯哆嗦着抓住冷月的手,晶莹的泪水骤然滑落。   冷月目光温暖:“好好睡一觉,没事了。”随即,点了她的睡穴。   “秦兄,我们又见面了!”从黑衣人身上找出解药给追风吃了后,轩辕润来到司徒清枫的马车旁。   “肖兄仗义相助,秦峰感激不尽。”司徒清枫双手抱拳道。   “兄弟之间何须客气。不知秦兄此行去哪里?”轩辕润满脸笑容。   “小弟去洛丰,肖兄呢?”司徒清枫问。   “实不相瞒,我家兄弟昨夜贪玩骑着追风独自离开。我们一路追来,哪知他却中了贼人的道,几个兄弟去前面山洞救他了!既然都是去京城,何不结伴而行?”轩辕润提议。   “好啊,我正愁一路没遇见熟人呢!况且我们初次进京,人生地不熟,有你做向导,办事就方便多了!”司徒清枫爽快答道。   “秦兄是来洛丰办事的?”轩辕润看了看两辆马车和四个暗士道。   “是啊,十年寒窗没考上功名,父母为此熬白了头。作为长子,总该为家里尽点力吧!这不,帮朋友送一些货物来京城挣几个钱糊口。为赶在预定的时间内交货,我们只得冒险走山道,不料一路险象环生,幸亏肖兄及时伸出援手。”司徒清枫感慨不已。   “不知秦兄为那家掌柜送货?”轩辕润十分好奇。   “玉锦坊。”司徒清枫微笑道。   “你是来送御锦的?”轩辕润早就听说司徒世家夺得御锦的事。   “不是,只是送一些经过改良的布匹而已,另外还帮东家办一些别的事情。”司徒清枫淡淡回答。   “原来秦兄是司徒世家的人,上次的事多有得罪。”轩辕润对上次在平阳城欲说服司徒清枫到司徒世家做卧底的事感到有些抱歉。   “无妨,小弟也是几天前才谋得此差的。如果你说的事还有效,我可以想办法。”司徒清枫笑容坦然。   “小哥哥!你怎么才来!”一个委屈的娇叫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司徒清枫看见一个身穿黑缎衣装的少年气呼呼地站在肖烨(轩辕润)面前。少年虽然有些狼狈,却生得肌肤似雪,唇红齿白,好一个俏公子!作为女扮男装的行家,司徒清枫一眼就看出那是一个娇俏的姑娘。   姑娘身旁,是那个骑着枣红马的墨衫男子。男子轮廓分明,俊朗中略带柔和,目光深邃,浑身散发着一种沉静的气息。   另外两个骑马男子均是面目俊秀的年轻人。   司徒清枫心里暗叹,感情这洛丰城盛产俊男美女。   “过来认识一下,这就是我经常向你说起的秦峰。秦兄,这是我的小弟,肖阳。”轩辕润宠溺地一把拉过骄阳公主,扶她骑在追风背上,自己则骑上一匹白马。   “你就是秦哥哥呀?我小哥哥经常念叨你,说你才艺出众、谈吐文雅,你真有他说的那么好吗?”骄阳公主扬头看着气质清华的司徒清枫。   “是吗?怪不得我最近常打喷嚏,原来有人在背后说坏话啊?”司徒清枫似笑非笑看了轩辕润一眼。   轩辕润尴尬一笑,见欧阳明朗意味深长的目光投向司徒清枫,开口道:“秦兄,这位是——”   “相逢不如偶遇。你好!”欧阳明朗打断了轩辕润的话,深邃的目光投向了司徒清枫。迟早都要面对的,不是吗?   “原来秦兄与镇国大将军是旧识。”轩辕润有些意外。   镇国大将军?他就是五年前抛弃自己的欧阳明朗?真是狭路相逢啊!   “肖兄取笑了,秦峰一介书生,哪有福气认识大将军,将军大人是不是认错人了?”司徒清枫一脸疏离,语气带着浅浅的尖锐。   “我怎么觉得你很面熟呢!”欧阳明朗的声音明显一滞。   “或许,大将军在梦中见过在下吧!”司徒清枫淡然抱拳,一脸不卑不亢,“能结识镇国大将军,秦峰三生有幸!”   欧阳明朗生硬地扯动一下嘴角:“欧阳明朗不才,让公子见笑了。”   司徒清枫玩味地摇头:“哪里话,镇国大将军的名号可响亮得紧呢!”   “秦兄不妨下车与我们策马畅谈,如何?”见司徒清枫在马车中掀着帘子与自己谈话,轩辕润不由提议。   “抱歉,我从不与别人共乘一匹马。”司徒清枫看了看他们的各自骑着的马匹道。   “原来如此。”轩辕润有些遗憾。   看着骄阳公主身旁的欧阳明朗,司徒清枫心潮起伏。   山不转水转,原以为这一辈子不会见面,哪知没到京城就碰上了,真是流年不利。大名鼎鼎的镇国大将军甘愿受肖烨驱使,为一个姑娘出生入死,这个姑娘身份必定非同一般。看着姑娘含情脉脉的样子,想起坊间的传言,司徒清枫心里空前清明,肖烨刚才称她叫肖阳,肖阳——骄阳,莫非姑娘就是传说中的骄阳公主?既然她是公主,那么肖烨是谁?皇子吗?如果肖阳是骄阳公主,她称肖烨小哥哥,那么,肖烨会不会是——小王爷,难道他就是靖安王府的小王爷轩辕润?肖烨——小王爷,原来如此!   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张面孔来,完美的线条、深邃的双眸、挺直的鼻梁、优美的唇角、冷漠的表情……那么,肖澜又是谁?   当时轩辕润称肖澜是自己的堂兄,还叫他三哥,莫非,他就是将与表妹慕容婉完婚的三皇子?若真如此,他的名字是不是叫轩辕澜?   司徒清枫微微一叹,怪不得第一眼看见时就感觉他们身上有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气质,原来他们来自皇室!这些年来,深居简出的她一直远离是非的漩涡,哪知到头来还是被卷了进来!   见司徒清枫含讥带讽,欧阳明朗沉默不语。他知道,误会已造成,此刻开口,只会加深误会。五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关心着她、思念着她!然而紧张的战事与军务令他一直脱不开身,加上司徒清枫投湖自杀那段往事,令他迟迟未能成行。此刻再次面对,他才知道当初的举动是多么愚蠢!   她不再是当年那个羞赧的少女,也不是人们眼中的传统美人,但她的美来自于她的自信、果敢、智慧和淡定!她干净透彻,一尘不染,尽管身着男装,依然是一个发光体,随时能抓住别人的眼球,令人无法移开视线!能够拥有这样的女子的男人,该有多么幸福!   然而令他无法预料的是,司徒清枫居然与轩辕润如此投缘。看着他们一路谈笑风生,欧阳明朗心里五味杂陈。唯一让他欣慰的是,轩辕润至今仍不知道司徒清枫的真实身份!可是,像小王爷轩辕润那样阅人无数的智多星,能看不出来司徒清枫是女扮男装吗?   “肖兄,你的堂兄呢?”司徒清枫忽然问。   “他呀,呵呵,快成亲了,以后恐怕就没那么自由了!怎么,秦兄还想与三哥合奏一曲高山流水?”轩辕润笑问。   成亲?他果然是婉儿表妹的夫君!司徒清枫心里没来由地一滞,不自然地笑了笑:“哪里,只是上次见你们形影不离,好奇罢了!”   “什么高山流水啊?这与我三哥有何关系?”骄阳公主问。   轩辕润微微一笑:“你不知道,你秦大哥不仅才智过人,还才艺过人,就连你三哥也被他的口才和琴艺折服!改天有机会,一定让你大开眼界!”   骄阳公主一脸佩服地看着司徒清枫。   欧阳明朗暗惊,司徒清枫居然与三皇子轩辕澜也交际非浅?   2   “小哥哥,那里有家客栈,我们在此投宿吧!”骄阳公主指指前方。   “秦兄意下如何?”轩辕润问。   “月亮湾客栈,不错,就这里吧!”司徒清枫笑答。   “为何这里叫月城?”骄阳公主问。   “因这里的月亮比任何地方都要明亮。”轩辕润笑道。   谈笑间,众人来到客栈前。   司徒清枫跳下马车,随即,车中的桃红和水袖相继出来。   见了一身男装的桃红,轩辕润含笑点头。倒是目光流转的水袖出来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道:“难怪秦兄不肯骑马,原来为了陪伴车中佳人。呵呵,秦兄好风雅,连马车上都插了红玫瑰!”   “什么红玫瑰?”司徒清枫一脸疑惑。   轩辕润手一扬,一支鲜红的玫瑰从车顶落入手中,轩辕润嗅了嗅玫瑰:“嗯,好香!”   看着那支玫瑰,司徒清枫心里一滞:“肖兄何时看见这支玫瑰花在车顶的?”   “原来秦兄不知道?我以为是你为讨佳人喜欢插上的呢!”轩辕润瞄了一眼秦首低垂的水袖。   司徒清枫淡然一笑:“小弟这一路担惊受怕的,哪有那份闲情逸致。”   一行人随即进了客栈。   司徒清雯还在沉睡,冷月解开她的睡穴,司徒清雯缓缓睁开双眼:“这是哪里?”   “月城,明天就可抵达洛丰了。”冷月答。   “大哥呢?”司徒清雯问。   “有件事须告诉你,下车后即使遇见熟人,也不可贸然相认。”冷月道。   “熟人?谁?”司徒清雯失声道。   “欧阳明朗。”   司徒清雯脸上掠过一道奇异的光芒。   “抵达宰相府前,你依然是秦文少爷,不管你看见什么听见什么,只需装作不知道就行!”冷月声音平淡。   “我明白。”司徒清雯点头,好不容易快到京城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文弟,来,见过你的救命恩人!”见妹妹下车,司徒清枫连忙招手。   “秦文多谢几位大侠救命之恩!”一路行来,聪明的她已从姐姐身上学到不少待人之道。   “秦兄,我一直以为你和我小弟是长得最清雅的男子了,今天见你文弟,才知什么叫面若桃花的翩翩公子!”轩辕润看着司徒清雯赞叹道。   司徒清雯闻言面上一红,头垂得更低。   骄阳公主悄声在欧阳明朗耳畔说了句什么,后者一脸沉默,一言不发。   “文弟,这是肖烨肖大哥,这是他弟弟肖阳,至于这位——就是名震天下的镇国大将军欧阳明朗。”司徒清枫略微停顿,脸上依然波澜不惊。   “多亏各位仗义相助,秦文才性命无忧。”司徒清雯垂首道。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况且我与你哥哥是好兄弟。”轩辕润潇洒地拍了一下司徒清枫的肩头。司徒清枫眉峰微蹙,随即掩饰一笑,“没错,既然是好兄弟,文弟也就别再拘礼了,坐下吧。”   这顿饭吃得好不热闹。尤其是骄阳公主,对客栈中的每一道菜都格外好奇,吃得也格外香甜,仿佛那是她从未吃过的人间美味。每上一道菜,她总不忘给欧阳明朗夹上一筷子,弄得欧阳明朗不停阻挡,她却依然乐此不疲。   看来传闻不假,骄阳公主对欧阳明朗的确情有独钟。   司徒清雯睨了一眼身旁的姐姐,后者视而不见吃得开心。   似乎意识到司徒清雯的目光,轩辕润微微解释:“我小弟与大将军一见如故,对大将军比对我这个哥哥还要好!”   “现在不酸了吧?”骄阳公主夹了一个鸡腿堵住轩辕润的嘴。   轩辕润咬着鸡腿,一脸无奈。   “我倒喜欢肖阳兄弟,举止大方自然流露,一点不惺惺作态。”司徒清枫笑道。   3   月亮湾客栈。   如水的月光透过枝叶繁茂的桂花树缝隙洒下斑驳的光芒。   还有两天就是中秋节,必须在明天赶到洛丰。   想起这些天所发生的一切,司徒清枫辗转难眠。   推开窗户,抬头看着天上尚未圆满的月亮,心潮起伏。   洛丰,那个陌生的地方,迎接自己的又会是什么?   慕容婉十月结婚,舅舅为何非要他们在中秋节前赶到洛丰?这背后有何玄机?难道仅仅是为清雯进宫做好准备?可是,为何偏偏选在中秋节前?   中秋节,对于慕容王府和自己,究竟意味着什么?   一阵笛声从楼侧传来,笛声婉转悠扬,在宁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动听。司徒清枫听出笛声来自轩辕润的房间,那首曲子正是上次她与肖澜合奏的那曲高山流水。只是今夜,此情此景,笛声中少了几分当日的韵味。   “什么人?”夜鸾的声音寒沉。   一条黑影风一般从树梢掠过,夜鸾见状紧随其后。   “少爷,你在吗?”桃红听到响动,马上醒了过来。   “没事,我很好。”司徒清枫道。   “啊!”桃红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   司徒清枫连忙掌灯过去,桃红已经痛得晕了过去,床的另一头竟然盘着一条吐着红色信子的眼镜蛇!桃红的小腿被咬,已经渗出鲜血。   司徒清枫一惊,如果她睡着了,受伤的人岂不是自己?到底什么人,非要置她于死地?   眼镜蛇见了司徒清枫手中的灯,抬头向她扑来。司徒清枫闭上了眼睛,莫非自己注定躲不过这一劫?   一阵冷风扑面而来,随即是刀剑划过皮肤的声音,睁开双眼,只见刚才还在吐着红信子的眼镜蛇已被一把利剑钉在一旁的柱子上。蛇皮已经被划破,无论毒蛇如何挣扎,始终无法挣脱利剑的禁锢。   司徒清枫见欧阳明朗一脸凝重地立在窗外,心情略微放松:“麻烦你帮帮忙,我的侍从中毒了!”   欧阳明朗从窗户一跃而入,一扬手,两根梅花针飞向毒蛇七寸。片刻间,蛇便没了动静。   欧阳明朗检查了桃红脚上的伤,从身上取出一个竹筒。一条通体透明的蜈蚣从竹筒里爬了出来。   “你这是干什么?”司徒清枫大惊。   “这是产自昆玉山的雪蜈蚣,能解百毒。”   欧阳明朗说着,将蜈蚣放在桃红小腿受伤的地方。蜈蚣似乎嗅到了气味,迅速将嘴贴在伤口上。   这就是传说中的以毒攻毒吧。   顷刻间,蜈蚣身体慢慢膨胀,变成耀眼的血色,伏在桃红腿上一动不动了。   “你的雪蜈蚣没事吧?”司徒清枫深感惋惜。   “没事,它只是睡着了。”欧阳明朗看了看桃红的脚伤,“现在蛇毒已解,静养几天就好了。”   欧阳明朗将雪蜈蚣放入竹筒,给桃红脚上上了药。   “蜈蚣很特别。”司徒清枫十分好奇。   “是啊,我师父送的,别看它小,年龄却比你我还大。每次吸毒后,它就会睡上几天,也会长大一点。”欧阳明朗道。   “有人想害我。”司徒清枫直言不讳。   “你在怀疑我?”欧阳明朗苦笑。   司徒清枫摇头:“路上好像一直有双眼睛在暗中盯着我们,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欧阳明朗心里掠过一丝愧疚:“对不起,让你吃苦了。”   “刚才那个黑影是什么人?”司徒清枫转移话题。   “此人轻功极好,你的暗士也非等闲。”欧阳明朗答。   “我得去看文弟……”想起白天她受了惊吓,晚上千万别再出意外。   “那些人都是冲你来的。”欧阳明朗看着她。   “既然那么多人想要我死,我可得好好活着,气死他们!”司徒清枫说得极其轻松。   “让那么多人为你提心吊胆,你很高兴?”欧阳明朗目光深邃。   “不,我很冤枉。”司徒清枫无辜地眨着眼睛。   “司徒清枫,你就不能好好和我说话?”欧阳明朗直视着她的眼睛。   “大将军,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司徒清枫面色一寒。   “你就不想知道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欧阳明朗不甘地问。   “对不起,你的事本公子没兴趣知道。大将军,你还是伺候好你的公主殿下吧!”司徒清枫拉下脸。   “原来你在吃醋!”欧阳明朗暗喜。   “我没那么无聊!”司徒清枫不屑地扬起嘴角。   “你与肖烨是怎么认识的?”憋了半天,欧阳明朗终于忍不住了。   “不早也不晚,正好是在五年前。”司徒清枫说谎不打草稿,“他为人风趣优雅,谈吐文雅,风度翩翩,是个真君子。”   “我就是背信弃义的小人?”欧阳明朗眉峰微锁。   “多谢大将军再次伸出援手,秦峰恕不远送。”听见门外有响动,司徒清枫朗声道。   “秦兄,发生什么事情了?”轩辕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司徒清枫拉开了门,骄阳公主与轩辕润正立在门口,见了欧阳明朗,两人均是一怔。   “刚才我房中有条毒蛇,幸亏大将军及时赶到。”司徒清枫指了指柱子上的眼镜蛇。   “不愧是大将军,你真厉害!”骄阳公主崇拜地看着欧阳明朗。   “一条蛇而已。”欧阳明朗淡淡回答。   “秦兄没事吧?”轩辕润十分担忧。   “秦桃腿被咬伤了,大将军已经过解毒了。”司徒清枫轻声道。   “秦兄,到底是什么人要对你们下手?”轩辕润一脸疑惑。   “我也想知道,到底是谁那么怕我进京?”司徒清枫语气淡漠。   欧阳明朗闻言,身体一僵。   “这是……”匆忙回来的夜鸾见一屋子人和柱子上的眼镜蛇,也是一愣。   “没事了,看清楚是什么人了吗?”司徒清枫无事一般。   “来人轻功太高,追了一阵没追上。我担心其调虎离山,就折回来了。哪知还是……”后面的话夜鸾没说出口。   “这么晚还搅扰各位休息,秦峰实在抱歉。”司徒清枫抱拳道,颇有下逐客令之意。   “秦兄,那你多加小心。我就住你对面,有事直接叫我!”轩辕润道。   “从现在起,我一刻也不会离开你。”三人离去后,夜鸾目光坚毅看着司徒清枫。   “这样你会很辛苦。”司徒清枫目光温和。   “只要你安全。”夜鸾目光深邃。   “夜鸾,谢谢你!”司徒清枫心里一暖,“我很幸运,这些年来你们陪伴在身旁,尤其是你!”   “既然如此,别再说谢字。”夜鸾低声道。   “水袖……”两人异口同声。   “此人不可久留。”夜鸾眼中寒光一闪而没。   “我知道,可我相信她一定有苦衷。”司徒清枫沉吟道。   “心慈者自伤,你应该为自己的安全考虑。”夜鸾道。   “好吧,让我与她谈谈。”   “我去叫她!”夜鸾欲转身。   “不用,我去她那里。”司徒清枫站了起来。   3   “对于秦峰,你怎么看?”轩辕润目光投向一脸沉默的欧阳明朗。   “你的朋友,我不好妄议。”欧阳明朗一脸平淡。   “记得刚见面时你说认识他?”轩辕润试探着问。   “她长得像我一个故友,可后来发现认错人了!”欧阳明朗淡淡回应。   “你有心事?”轩辕润问。   “我在想如何向皇上禀明公主私自出宫的事。”欧阳明朗目光平和。   “什么人非要置秦峰于死地?”轩辕润一脸疑惑。   “来者不善。”欧阳明朗沉声道,“不过对方没那么容易得手。”   “你是说一路保护他们的四名剑客?”轩辕润蓦然想起当初与秦峰相遇时,受惊的追风差点要了秦峰的命,一个一闪而没的黑衣人及时出现将追风制服。当时他只顾着救秦峰,没怎么留意那个黑衣人。今天见那四名剑客的身手,其中一人定是那个黑衣人。这么说,秦峰的真实身份并非他自己所言乃一介书生,否则,他怎能养得起如此身手的剑客?   “这位秦兄弟越来越有意思了。”轩辕润一脸微笑,他喜欢有挑战性的事情。   “依我之见,应该是他肩负重任,或者说那项任务直接威胁到某些人的切身利益,对方才要千方百计地阻止。”欧阳明朗分析道。   “他送的东西是玉锦坊的,这么说,是司徒世家的仇家?还是……”轩辕润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欧阳明朗。   “你不会想说我是他们的仇家吧?笑话,我堂堂七尺男儿会用这种手段吗?况且,我这样做有什么目的?”欧阳明朗忿然道。   “我又没说什么,你干吗这样紧张?”轩辕润语气带刺。   “可你心里就是这样想的!”欧阳明朗生硬道。   “不管怎么说,秦峰的事我是管定了!”轩辕润掷地有声。   “可惜是男而非女流!”欧阳明朗试探道。   “如果他是个女人,我定娶回家!”轩辕润笑道,“不过你也看见了,他与那位水袖姑娘眉来眼去情深意重,他怎么可能是女子呢?”   “哈哈,说的是,如果他是一个女子,我定会与你一决高下!”欧阳明朗轻松一笑,对于轩辕润尚不知道司徒清枫的真实身份,他感到满意。   “不说我倒忘了,那朵玫瑰,倒让我想起一个人。”轩辕润若有所思。   “红玫瑰!”两人异口同声。   “这么说,马车上的玫瑰,就是留给那些杀手的信号?杀手们看见玫瑰,自然紧随而来。”欧阳明朗道。   “不止如此,那朵玫瑰是在告诉杀手,他们目标的具体位置。由此可见,目标一定是秦峰!”轩辕润沉声道。   “这么说,红玫瑰就在他们中间?”欧阳明朗眉峰微锁。   “我想我已经知道是谁了。”轩辕润微微一笑。   “我也知道她是谁了。”欧阳明朗也一笑。   “走,去看看!”轩辕润立即动身。   “或许,有人比我们更快一步。”欧阳明朗沉吟道。   “依我对秦峰的了解,他是不会轻易对一个姑娘下手的,除非……”轩辕润顿了顿。   “除非什么?”欧阳明朗问。   “还是眼见为实吧!”轩辕润说着起身。   刚到楼梯拐角,就见秦峰与夜鸾向水袖房间走去。两人相视一笑,轻轻跃上屋顶,小心翼翼揭开一片瓦,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屋内的一切。   “谁啊?”水袖温柔的声音自屋内传来。   “我,秦峰。”司徒清枫道。   “少爷?”水袖有些意外。   打开门,长发披肩、容颜娇美的水袖在月光下格外妩媚。见了司徒清枫身后的夜鸾,水袖微怔,随即微微侧身,将两人让进了屋内。   “这么晚了,不知少爷找我何事?”水袖目光盈盈投向司徒清枫。   “水袖,刚才有刺客,我过来看看,你没事吧?”司徒清枫一脸关切。   “我没事,少爷你呢?”水袖目光温柔。   “我很好,可是秦桃受伤了!”司徒清枫不动声色看着她。   “严重吗?”水袖目光中掠过一丝意外。   “很严重,是蛇毒,她已经昏迷了。”司徒清枫道。   “这可怎么好?眼镜蛇是很毒的,时辰一过就没解了!”水袖十分焦急。   “你怎么知道是眼镜蛇?”夜鸾目光寒冷,声音更冷。   “我猜的,因为毒蛇中我只知道眼镜蛇啊!”水袖回答得滴水不漏。   “你倒很会猜!”夜鸾冷哼。   “水袖,我想与你好好谈谈。”司徒清枫奔向主题。   “好啊,我也想与少爷好好谈谈。”水袖声音温柔得能滴水。   “既然如此,我们就坦诚一点吧。”司徒清枫平静一笑。   “嗯。”水袖垂下羽睫。   4   “你从一开始,就是有目的地接近我,对吗?”司徒清枫语调平和。   水袖垂下眼帘:“少爷,我……”   “我知道你是善良的。这一路你有很多机会,可你一直没下手。”司徒清枫目光平静,“我想,你应该有自己的苦衷。”   “少爷,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对你是真心的,长这么大以来,从来没人对我这么好……”水袖终于哭出了声。   “一路上你为你的同谋留下了许多线索,至于我们是怎么发现的,就不用多说了。你是聪明人,我不杀你,但也不能再留你。好自为之吧!”司徒清枫说完,转身欲离去。   “少爷,等一等!”水袖欲扑上前,却被夜鸾拦住了。   “对不起,少爷,我不想这么做,可我没办法。请给我时间,我一定设法拿到解药。”水袖的泪水浸湿了衣衫。   “不用了,那杯酒,我根本没喝!”司徒清枫背对着她。   “你没喝?那你为什么会晕过去?”水袖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挺直脊背,“那你当时喝的什么?”   “当然是酒!”司徒清枫转身逼视着她。   “我明白了,那杯酒被夜鸾换了。”水袖声音自嘲一笑,声音充满了怨恨,“你们骗得我好苦!”   “是你自己骗自己!”司徒清枫一脸平淡,“你为自己编了一个能博取同情的故事,并以为我们都是傻子,被你玩得团团转。你一定在心里得意了很久吧?可惜的是,你编故事的本领太差了。”   “你是怎么发现的?”水袖不甘心。   “很简单,你称父母过世后靠替人浆洗衣服为生,可你双手白皙,并无半点劳动痕迹,此乃其一;你的伪装技术很高超,可是一路走来,你几乎没什么面部表情。唯一让我感觉有神的,就是这双美丽的眼睛,此乃其二。还需要我继续说下去吗?”司徒清枫娓娓道来。   “既然一开始就知道我在骗你,你为何又装做诚恳地留下我?一路上还假惺惺地对我那么好?我几乎都被你感动了,我甚至……甚至打算一辈子守在你身旁!”水袖握紧拳头。   “我对你好,是你说起那些悲惨经历时从你眼中看见了几分真诚。我不停说服自己,能长着如此美丽眼睛的你一定是善良的,虽然你有难言之隐。”司徒清枫微微一叹,“可是你却不停地给我们制造麻烦。换做是你,会留下一个时刻想杀你的人在身边吗?”司徒清枫语气平淡得有些忧伤。   “你想杀我?”水袖声音颤抖。   “我说过不杀你,尤其是手无寸铁且的女人!所以,你走吧!”司徒清枫轻叹。   “你就不想知道谁想害你?”水袖目光有些呆滞。   “即使你不说,早晚我也会知道的。”司徒清枫不为所动。   “如果我愿意告诉你呢?”水袖目光变得深情起来。   “那得看我是否愿意听。”司徒清枫淡然一笑,“并且我相信,你说的不一定是真话。”   “你……你到底是谁?”水袖骤然一惊,眼中全是恐慌。   “我……不告诉你!”司徒清枫淡笑坦然,学着她说话的语气。   “你……”水袖眼中暗藏着一丝无奈的恨意。   “别这样看着我,红玫瑰!”司徒清枫手中忽然多了一支娇艳欲滴的玫瑰。   “哈哈哈哈!”水袖自嘲地笑了,“你的确是个难以对付的人!”   “江湖传闻红玫瑰善于易容,更善于用毒。那天我们玩击鼓传花,你一下子从身上取出一朵红玫瑰,我当时就猜测你是红玫瑰,可惜苦于没有证据。直到今天,肖公子发现马车上那朵红玫瑰,我才确定你的真实身份。”   司徒清枫玩着手中的玫瑰,淡淡开口。   “既然如此,你应该明白,一路走来我为何迟迟没对你下手!”红玫瑰声音略微颤抖。   “没错,这也是我一直不忍杀你的原因。”司徒清枫点头。   “原来你一点都不了解我。”红玫瑰眸光中掠过一丝凄凉。   “我了解,所以更不能留你,因为我们之间根本不可能!”司徒清枫语调平和。   “为什么?难道你就不想看看我的真面目?”红玫瑰心有不甘。   “从你的眼睛我能看得出,你很美。”司徒清枫微微一笑,“可我也说过,有些事一旦做了,就无法回头了。”   “秦峰,难道在你眼里,我就那么不值一提?我哪点配不上你?”红玫瑰声音哀怨,倏的一下伸手在脸上一抹,一张如玫瑰般娇美的容颜露了出来。   “娇如玫瑰艳如花,果然名不虚传。”司徒清枫平静地看着那张面孔,缓缓开口。   “你是第一个让我主动取下面具的男人。”红玫瑰美丽的大眼睛中传递着绵绵情意。   “我很荣幸,”司徒清枫话锋一转,“但我并不接受!”   红玫瑰无奈地开口:“你会后悔的!”   “也许吧,我怕留下你会更后悔!”司徒清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秦峰,我发誓,总有一天我会雪洗今天受到的侮辱!”红玫瑰看着司徒清枫远去的背影,握紧了拳头。   屋顶两人悄无声息地回到房内。   “我就说过,他绝不是普通书生!我早就该猜到他不简单!”轩辕润握紧拳头,“这个秦峰,到底是什么来路?”   “你认识他那么久了,都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我又怎么知道?”欧阳明朗不答反问。   “我一直奇怪,如此有才的人怎会考不上功名,看来,他根本就没把功名放在眼里!这样的人一旦以朝廷为敌,岂不会祸国殃民?”轩辕润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你想对他下手?”欧阳明朗不动声色地问。   “在弄清楚他真实身份前,我绝不会动他一根毫毛!况且,有他这个风趣幽默,且才艺俱佳的好友,乃人生一件幸事!”想起与秦峰在一起的情形,轩辕润不由得笑了。   欧阳明朗也微微一笑,至少现在,司徒清枫还是安全的,在她真实身份揭开前,他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绝不!   第十三章 初入京城   1   “秦兄,你的红粉佳人呢?”次日早晨,见水袖没出现,轩辕润笑问。   “她回家了!”司徒清枫淡然一笑。   “她是月城人?”轩辕润似乎有些意外。   “肖兄也认识她?”这回轮到司徒清枫意外了。   “不,她的眼睛很像一个人。”轩辕润若有所思。   “莫非肖兄也喜欢她?”司徒清枫打趣道。   “秦兄真会开玩笑,君子岂会夺人之美!”轩辕润笑。   “可君子有**之美啊!”司徒清枫一本正经,骄阳公主一听娇笑不已。   “小哥哥,我一直以为你是天底下最能说的,今天才知秦哥哥与你相比,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大将军,你说对吗?”   欧阳明朗沉默。   “你这小东西,就知道看笑话!你信不信,我把你小时候那些糗事全部说出来,让大家也乐一乐!”轩辕润笑道。   “你敢!看我不揭了你的皮!”骄阳公主扬起了的马鞭。   “要不,这样,大将军与肖阳小弟乘坐马车,我与秦桃骑马,如何?”见欧阳明朗一张包公脸,司徒清枫提议。   “好啊好啊,这追风看着威武,骑着也不怎么样,腿都磨红了。大将军,我们一起乘坐马车吧!”骄阳公主一脸兴奋。   “哪有大男人乘坐马车的?要坐你自己坐!”欧阳明朗沉声道。   骄阳公主小嘴一扁。   “大将军这话就不对了,大男人怎么不能坐马车了?你瞧我不也是大男人吗?难道坐了马车就变成小女人了?你这分明就是歧视女性嘛!”司徒清枫故意抬高了声音。   桃红、夜鸾等人听了,使劲憋住笑。这个司徒大小姐,只要一换上男装,从来都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欧阳明朗一怔,几年不见司徒清枫,她怎么说话变得如此惊世骇俗?明明是个未出阁的少女,却硬要装出一副大男人的样子来教训人!   当他看见司徒清枫脸上的嘲讽时,才知道她是故意针对自己。   见欧阳明朗表情复杂,轩辕润笑了:“原来说不过秦兄的不止肖某一人,哈哈……”   “秦峰只不过为天下女人说了几句公道话,莫非在肖兄眼里也变成强词夺理之人了?苍天作证,秦峰句句属实,没有任何偏颇之意!”司徒清枫喊冤。   “秦兄多虑了,肖某绝无此意。”轩辕润笑得很不厚道。   “秦峰一向直言不讳,如有得罪之处,还望各位兄台多多海涵!”司徒清枫抱拳道。   “秦哥哥,你们就别客套虚礼了。听说你满腹才华,能否让小弟也开开眼界?”骄阳公主在欧阳明朗哪里受了气,好在一下子就过去了。   “这也是你小哥哥说的?”司徒清枫看了一眼那个罪魁祸首。后者假装无视。   “那我就献丑了,说一个故事吧。话说有位公主,长得倾国倾城,公主从小立誓,将来嫁个才貌双全的状元郎。公主及笄这年秋天,果然与当年的状元一见钟情。得知公主倾慕自己时,状元郎悲喜交加,悲的是他在老家已有妻女,喜的是自己竟然得到公主的青睐。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状元郎在管事太监的安排下,将自己的籍贯名帖与另一个同名同姓之人做了调换,又命人在回乡途中杀死了自己顶替姓名之人,于是状元郎以另外一个人的身份与公主成了婚。”司徒清枫娓娓道来。   “世上竟有如此卑劣之人?那个状元郎叫什么名字?”骄阳公主愤怒地问。   “陈世美。”司徒清枫看了一眼公主身旁的欧阳明朗,笑眯眯地说。   “那后来呢?陈世美的妻儿呢?”骄阳公主一脸担忧。   “后来啊,陈世美怕事情败露,又顾杀手去杀自己的妻儿。杀手得知真相后不忍下手,只好自刎。陈世美的结发妻子秦香莲带着一双儿女告到官衙。接受状纸的是当朝著名的宰相大人包青天。包青天最终为秦香莲讨回了公道,以龙头铡斩了陈世美!”司徒清枫轻轻道。   “斩得好!不愧为包青天!”骄阳公主拍手赞叹。   从司徒清枫开始讲这个故事时,轩辕润就感觉他话有所指,直到故事讲完,他始终一言不发,看了一眼骄阳公主身旁的欧阳明朗,后者脊背挺直,面无表情,似乎对刚才的话置若罔闻。   2   多亏骄阳公主,一路才不至于烦闷无聊。一行人到达京城洛丰时,已经是傍晚。   “秦兄你看,这就是京城的玄武门。京城还有另外三道城门:东门、乾坤门、朱雀门。其中玄武门离皇宫最近,附近住的都是达官贵人,街上相对繁华。”轩辕润指着前面高大的城门介绍。   司徒清枫抬头望去,看见高大的城墙,正面的城门上方写着“宣武门”三字。城门高丈余,宽两丈,进出的人衣着鲜亮,表情轻松,显得十分和谐。   进入城门,城内街道笔直宽阔,青石板铺成的路面平整干净,可供四两马车并排行驶,街道两旁楼宇林立。傍晚时分,只见酒楼飘香、茶坊热闹、客栈熙攘……街上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寒暄声、欢笑声不绝于耳,好一幅鲜活的“清明河上图”!   “咦,那不是三哥吗?”司徒清枫正被眼前的景象弄得眼花缭乱时,骄阳公主的声音将她拉了回来。   骄阳公主的三哥?不就是三皇子吗?表妹慕容婉未来的丈夫!他,真会是那个冷清孤寂的肖澜吗?   顺着骄阳公主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辆华丽的马车疾驰而去。说它华丽,是因为马车不仅车轮上镶嵌了各种饰品,整个车厢更是金光灿灿,上面还镶嵌了无数闪光的宝石。马车即使行驶在傍晚的街道,看起来依然璀璨夺目。   正当司徒清枫诧异马车上的三皇子为何如此招摇时,马车骤然停下,一个身穿粉色衣衫的男子健步跃下马车。男子背影挺拔,长身玉立于“畅欢楼”门前。几个打扮妖娆的女子见状一拥而上,男子左拥右抱步入“畅欢楼”。   虽然是第一次到京城,但“畅欢楼”三字还是令司徒清枫有些意外。那个三皇子,居然去青楼!   那个背影,虽然只是一月前有过短暂接触,虽然当时的他一身蓝衫傲然而立,可她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一定不会相信粉衫男子竟然真的是他——肖澜!   “那怎会是三哥,你认错人了!”轩辕润见司徒清枫一脸诧异地看着粉衣男子,连忙对骄阳公主使了一个眼色。   “哦,可能我刚才看眼花了吧?仔细一看才发现三哥比他潇洒多了!”骄阳公主连忙道。   司徒清枫不经意地收回目光,扫视周围一圈后笑道:“不愧是京城,车水马龙,繁华满目啊!”   轩辕润也微微一笑:“其实,我更喜欢平阳那样的边城,物产丰富、民风淳朴。”   “肖兄,我们去玉锦坊旁的天缘客栈,你们呢?”司徒清枫转移话题。   “我住在距你们一条街的醉仙居附近。只要秦兄拿着这个东西到醉仙居,就能找到我。”轩辕润交给司徒清枫一个玉佩。   司徒清枫抱拳笑道:“如此甚好!我们要在京城逗留一些时日,等忙完了手头的事,小弟定去醉仙居找你!”   “秦哥哥,你什么时候再给我讲有趣的故事?”骄阳公主依依不舍。   “有缘自会相聚!”司徒清枫淡然一笑。   见马车旁的欧阳明朗欲言又止,司徒清枫揶揄一笑:“你们很配,真的!”   “我不是陈世美!”欧阳明朗一脸执著。   “我也不是秦香莲!”司徒清枫目光平淡。   见轩辕润和骄阳公主看着他们,司徒清枫随即抬高了声音,“大将军,大恩不言谢,秦峰就此告辞!肖兄,后会有期!”   夜鸾一声吆喝,马车随即向前行去。   “秦哥哥刚才对你说什么?”骄阳公主一脸好奇。   “她说你很可爱!”欧阳明朗蹦出一句话。   “那当然啦!”骄阳公主一脸得意。   “你啊,差一点就露出马脚了!”目送司徒清枫一行的马车消失在暮色中,轩辕润哭笑不得看着骄阳公主。   “装了两天,人都闷死了,还不允许口误一次吗?”没了陌生人,骄阳公主立即回复了公主的本性。   “是是是,公主殿下,你说什么都是对的!”轩辕润无奈地笑了,“明朗,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由你这个护花使者将公主送回宫吧!”   欧阳明朗扬起了嘴角:“明晚就是中秋盛宴,皇上命我负责中秋的护卫工作,如今已经耽搁了两天,此刻我得赶回兵部进行部署,靖安王府离骄阳宫近,还是你送公主回去吧!”   “你们什么意思?当我是包袱踢来踢去吗!哼,本公主才不稀罕!”骄阳公主银牙一咬,扬起马鞭抽在追风**上,吃痛的马发狂般在大街上飞奔而去!   轩辕润见状大惊,连忙向两个护卫吼道:“还不快去追!”   护卫这才如梦初醒,策马追去!   “明知道她的心思,送一下又怎么了?我这是为你们创造机会,不知好歹!”轩辕润脸都白了,“如果公主发生什么意外,我看你这个大将军还当得了不!”   “小王爷息怒,明朗公务在身,先行一步了,告辞!”欧阳明朗说完,头也不回地策马离去!   “这算什么事啊?”轩辕润不解地摇头,“公主中了他的邪,这家伙又中了哪门子邪?”   3   “主人,到了!”夜鸾语气轻松。   司徒清枫深深吐出一口气,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走下马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盏高挂的红灯笼,灯笼下方是两扇朱红的大门,门上钉满了铜钉,门楣门框干净清爽,不像别的达官贵人挂着象征权力与富贵的匾额或对联,但放置两端的巨型铜鼎却给整座院落增加了一种庄严肃穆的气氛。尽管已经是晚上,大门依然敞开着,似乎正等待这群不速之客的到来。   司徒清枫微微一笑,早就听说舅舅虽然贵为宰相,却行事低调,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是表小姐一行吗?”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随即见一个身穿灰衫的中年人出现在门口。   “对,我们是从平阳来的……”   “快快有情,老爷夫人等候多时了!”司徒清枫话音未落,灰衫男子打断了她的话,又连忙吩咐下去,“快去通报老爷夫人,表小姐到了!”   一个人影飞快地向院内奔去。   “我是管家老林,”中年男子看着司徒清枫微怔片刻,语气激动地开口:“想必你就是表小姐了,里面请!”   “林伯,我是司徒……”   “是就好,是就好!快快跟我来!”老林一脸欣慰,又一次迫不及待地打断了她的话。   司徒清枫不由蹙眉,这个老林,既然是慕容府中的管家,应该懂得礼数,为何一再打断自己的话?   正疑惑,却见几个手脚麻利的家仆迅速将马车内的东西搬下,速度奇快地一股脑地儿搬了进去。   司徒清枫想,这宰相府中的人可真热情。   随老林走进宽阔的院子,只见院内建筑古朴,幽静小道、亭台楼阁无不古雅精巧,给人一种浑然天成的古典美。   片刻后,终于来到前院,进入大厅,但见豁然开朗,陈设大气沉稳,处处彰显着大家风范。   “枫儿!”一声激动的呼唤后,司徒清枫看见一个容貌端庄、气质典雅的中年妇女出现在面前。   想必她就是慕容夫人了,司徒清枫盈盈一拜:“舅妈!”   “来,让舅妈好好瞧瞧!嗯,不错,与舅妈想的一模一样!”司徒夫人仔细打量着司徒清枫,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含泪点头将目光投向一旁稳重如山的男子,“老爷,您看!”   男子面容清朗,一身紫袍,虽已年过半百,依然气宇轩昂,此刻,也正一脸激动地看着司徒清枫。“枫儿,你让我们盼得好苦!”慕容康深邃的目光中闪烁着泪花。   “枫儿让舅舅、舅妈惦记了。”司徒清枫又对着舅舅施了一礼,心里暗叹,舅舅长得好威武啊,果然是亲人,眉宇之间居然与自己和哥哥有几分相像!可他们为何一见我就流泪?难道是因为母亲吗?   “孩子,快快请起,你哥哥还好吧?他怎么没有一起来?”慕容康扶起她。   “家里生意忙,哥哥走不开。如果舅舅想他,枫儿修书一封,让他即刻前来。”司徒清枫道。   “不要紧,我自会安排。对了,雯儿也来了吧?”慕容康目光投向了一屋子辨不清男女的少年。   “清雯拜见舅舅舅妈!”一身男装的司徒清雯也上前盈盈一拜。   慕容夫人扶起她,不住点头:“果然是一个娇美如花、国色天香的美人!”   司徒清雯羞赧地垂下头。   “一路舟车劳顿、历经艰险,实在是难为你们了。”慕容夫人感慨不已,“秋菊、冬梅,今后清雯小姐住东厢房,东后院由清雯小姐的护卫居住;暗香、疏影,西厢房枫儿居住,西后院由枫儿的护卫居住。你们各自带着自己的新主子去梳洗吧。半个时辰后,老爷要为姐妹俩在正厅接风洗尘。”慕容夫人温和而又不失威严地吩咐道。   只见四个容貌娟秀的姑娘出现在众人面前,秋菊、冬梅看着司徒清雯道:“清雯小姐这边请。”   司徒清雯对慕容康夫妇施了一礼,便带着梅香和两个暗士离去。   “小姐,这边请。”暗香、疏影看着司徒清枫微怔片刻后开口。   司徒清枫对一直打量自己的慕容康夫妇微微一笑:“舅舅、舅妈,枫儿去去就来。”   夫妇俩同时点头:“既然到家了,就不必拘礼。”   4   虽然叫西厢房,这里却完全是一个独立的庭院,院落各处种满了菊花,白色的花朵在夜里散发出秋天独有的芳香,令人神清气爽。   进入屋内,司徒清枫发现院落设计之巧妙更令她大开眼界!不仅有闺房、琴房、书房、茶房、花房、厨房,还有数间丫鬟的卧房和杂物间,屋内随便一件物品放在安然的E时代都堪称价值不菲的古董。更绝的是闺房的后面有一道暗门,通过暗门,就是一个方圆数丈的巨大温泉。温泉形似一朵盛开的鲜花,现在虽然是八月,四周却鲜花盛开,春意盎然!她不由暗叹,不愧是宰相府,连澡池也设计得如此精妙绝伦!安然时代那些富豪们的奢侈与之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泡在撒满玫瑰花瓣的温泉池中,司徒清枫顿觉浑身舒畅,身体的疲惫在入水的那一刻已经褪去了一半!   听暗香和疏影介绍,宰相府建在一块形似莲花的巨大石头上面,而石下就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温泉,整日弥漫着氤氲之气。宰相府的每一个院落都有独立的露天温泉,每一个温泉的设计都不同。不过,这些天然温泉只有主子才能使用,平时下人们都是在特定的澡房中沐浴,用的也是温泉水。   若不是还饿着肚子,司徒清枫真想在温泉池中美美睡上一觉。   换上一件淡紫色流云滚边衣裙,将头发随意地用一根玉簪挽在脑后,整个人显得飘逸出尘、气质如兰、清丽脱俗。   暗香、疏影凝视司徒清枫片刻后,不由热泪盈眶。   “好端端的哭什么?难道是不欢迎我这个不速之客?”司徒清枫不解地看着两个梨花带雨的姑娘。   为什么慕容王府的人一见到自己就表情古怪,不是激动万分就是饱含热泪?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蹊跷?   “不是的,我们高兴,终于把您给盼来了!”暗香掩饰一笑。   司徒清枫越听越糊涂:“急着盼我来?我不过是来给表妹送嫁衣的,有那么重要吗?”   “不是的,小姐她……”暗香看着疏影的神**言又止。   “表小姐,时辰到了,该用晚膳了。”疏影催促道。   司徒清枫微微一笑:“走吧,我也正好饿了。”   将司徒清枫带到正厅,暗香、疏影再也不肯上前:“小姐,老爷夫人已在厅内,恕我们不能送你进去了。”   司徒清枫一入厅中,原本坐着的慕容康夫妇不由自主地起身。慕容夫人围着司徒清枫转了一个圈,不住点头:“真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妙人。枫儿,其实你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满意!”   “满意?嫁人的是你女儿,我为何要你们满意?”司徒清枫心里这么想,嘴上却道:“多谢舅妈厚爱。”   正聊着,一身浅绿衣裙的司徒清雯也亭亭玉立地出现在面前,白皙的皮肤、水汪汪的杏眼、挺秀的鼻子、绯红的樱唇,流云髻上别着绿色蝴蝶花簪,行走之间蝴蝶随之颤动,整个人看起来如弱柳扶风,清新柔美。   慕容康夫妇不住点头,这姐妹俩可真是一对璧人。   “枫儿、雯儿,来,这边坐。”慕容夫人连忙招呼姐妹俩入席。   席间,慕容夫人不停地问一些姐妹俩日常生活和兴趣爱好等。   “妹妹性格温柔恬静,精于琴棋书画,遇事自有主见,加之国色天香之容貌、空谷幽兰之气质,一直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如若能顺利进宫,定有一番作为。”司徒清枫略一思索,不紧不慢地回答。   既然清雯那么期待入宫,就为她说几句好话吧!   “姐姐才是聪慧能干,这几年家里生意全靠姐姐出谋划策。尤其是进京,这一路走来险象环生,姐姐多次化险为夷。”司徒清雯由衷叹道。   这一路走来,司徒清雯对这个平时不屑一顾的姐姐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内心的佩服油然而生。   慕容康夫妇这些年对于姐妹俩的一切略有所闻,如今见面,竟发现她们比传说中的还要好。尤其是司徒清枫,虽然不像妹妹那般娇艳,却更显得清丽脱俗,举止大方,气质高雅。这一次她仅用几天时间就赶制出了精美华丽的嫁衣,并如期送到京城就已经令人叹服了。加上她那随机应变的能力、聪明绝顶的头脑,想必任何难事交给她都能迎刃而解。   刚用完膳,就听得门外传来一个声音:“老爷、夫人,李嬷嬷来了。”   慕容夫人一听,连忙道:“请李嬷嬷到花厅,我和清雯小姐稍后便来。”随即对司徒清雯微微一笑,“雯儿,李嬷嬷以前是宫里的礼仪管事,现在已经告老回家,这次请她为你进行入宫前的礼仪辅导,希望你虚心学习,好好准备。”   “雯儿谢舅舅舅妈厚爱,雯儿一定好好学习。”司徒清雯乖巧地回答。   慕容夫人带着司徒清雯去了花厅。慕容康这才一脸肃然看着司徒清枫微微一叹:“枫儿,你可知道此番让你进京为了何事?”   司徒清枫温婉一笑:“枫儿当然知道,一来为婉儿表妹送嫁衣,二来为妹妹入宫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只是枫儿有一事不明白……”司徒清枫顿了顿。   慕容康浓眉一扬:“哦?枫儿不妨直说,舅舅一定为你解答疑惑。”   司徒清枫略微沉吟:“枫儿刚才进来时,发现府中管事和仆人们一见枫儿,无不惊讶激动,暗香、疏影甚至泪流满面……还有您和舅妈,也是热泪盈眶。枫儿愚钝,不知此为何事?”   慕容康赞许中带着几分伤感,目光复杂投向司徒清枫:“依你之见,府中会发生什么事?”   司徒清枫摇头:“枫儿不敢妄加猜测,还请舅舅明言。”   “枫儿,从现在起,你就是慕容婉,我慕容康的女儿。明天,你将以婉儿的身份随我们入宫参加中秋赏月宴。”慕容康目光坚定,字字如铁。    第十四章 入宫赏月   1   月色微凉,秋夜寂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菊香。   睡在陌生的闺床上,司徒清枫辗转难眠,与舅舅的那番谈话,一直萦绕耳畔。   “一月前,婉儿患上罕见的疾病。我们暗中寻访了许多名医,婉儿的身体稍有起色,医生再三嘱咐婉儿治疗期间不能见光。日前,皇太后下旨特许婉儿中秋进宫赏月,美其名曰培养感情,实则以赏月为名试探婉儿病情。由于情况紧急,舅舅一时想不到良策,经你舅妈提醒,我们才想到远在平阳的你与婉儿长得相像,便邀你提前进京,替婉儿进宫赏月。”慕容康缓缓开口。   尽管一路上想到了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此刻忽然听见舅舅这番话,司徒清枫仍然吃了一惊:“可是舅舅,你想过没有?婉儿与我毕竟是不同的两个人啊!我怎么能替她入宫赏月呢?”   “你来之前我们还有所顾虑,现在一见,才知道那些担心没必要。你与婉儿从身高到容貌,几乎难辨真假。你现在知道大家为何一见你就那么激动了吧?你的出现,不仅为婉儿赢得了治疗的时间,而且也会打消皇上的疑虑,救慕容王府于水火。”慕容康一脸凝重。   司徒清枫从舅舅眼中看见了深深的希冀,心里有所触动,却犹豫不决。   “舅舅,这可是欺君大罪啊!枫儿万一被人认出是假冒的,岂不是连累舅舅全家?皇上若是知道了,岂能轻易饶恕?”想到无法预见的种种可能,司徒清枫脊背就一阵发凉。   “你放心,婉儿平常养在深闺足不出户,几乎没有什么朋友。明晚赏月时你舅妈会一直陪在你身旁,不会让那种意外发生的!”   想起骄阳公主和轩辕润,司徒清枫忧心如焚:“可是舅舅,宫中有人认识我啊!”   慕容康一愣:“你认识宫中的人?”   司徒清枫点头,将在鹧鸪山遭遇强人,小王爷轩辕润与欧阳明朗仗义相救,并遇上骄阳公主的事一一道来……对于肖澜,由于尚未确定他的真实身份前,暂未提及。况且,如果他真是三皇子,就是婉儿表妹的夫君,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妨事,你当时是女扮男装,他们根本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慕容康沉吟片刻,目光复杂看着她,“你与欧阳明朗……相认了?”   司徒清枫摇头:“那倒没有,欧阳明朗好像认出了我,我对自己的真实身份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慕容康表情略微放松,目光中却暗藏着几分探究:“枫儿至今还放不下他?”   司徒清枫目光淡然:“枫儿是个向前看的人,绝不会因某些人或事而改变自己前进的方向。”   慕容康目光中掠过一丝意外,似乎没料到年纪轻轻的她会看得如此透彻:“枫儿,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明天晚上的赏月关系到舅舅全家数百人的性命,舅舅不勉强你做违背原则的事。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以大局为重。毕竟,慕容王府与司徒世家是亲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舅舅是在提醒枫儿,如果慕容王府有什么不测,司徒世家也不能幸免吗?”司徒清枫语气生硬地问。   慕容康无奈一叹:“舅舅在为官几十年,也算得上呼风唤雨、门生无数。朝廷毕竟是天下最为复杂的地方,许多事情并不是你想象得那么简单。尽管司徒世家这些年低调行事,朝廷却依然没有忽视你们暗中扩张实力的举措。就拿这一次玉锦坊获得御锦头筹来说,朝廷实际上早就派人暗中调查了各家参赛绣坊的实力……”   司徒清枫微微一惊,原以为做得隐秘的事,不料早就在朝廷的掌控中。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此话果真不假。看来,如今自己已经骑虎难下了。   “多谢舅舅提醒。枫儿答应您,在婉儿康复前,枫儿将以婉儿的身份出现。不过,也请舅舅答应枫儿一件事。”司徒清枫看着慕容康说。   慕容康颔首:“有什么事尽管直说。”   司徒清枫淡然一笑:“枫儿不敢保证明天是否被轩辕润与骄阳公主一眼认出,可是我们也不得不加以防备。为了打消他们的疑虑,你得允许明晚之后,枫儿能在方便的时候以秦峰的身份外出约见轩辕润。至于欧阳明朗,相信他不会轻易揭穿我的身份,但是还得请舅舅配合。万一欧阳明朗来府中找我,还请您设法搪塞过去。”   慕容康赞许地点头。   “就这些?”慕容康问。   “在我装扮婉儿的日子里,该如何告诉清雯和那些随从?万一有人走漏风声,岂不是前功尽弃?”尽管计划周详,司徒清枫还是担心百密一疏。   “清雯这段时间会学习宫中礼仪,你们见面时间很少。至于你的随从,只要你能确保他们不会祸从口出就行。”慕容康道。   司徒清枫道:“舅舅放心,他们都是跟随枫儿多年的人,早已把枫儿的生命看得比自己还重要,我能确保不会发生任何意外。”   慕容康微微一笑:“这就好。时辰不早了,你好好休息吧,明天上午你舅妈会教你一些宫中礼仪。”   想起院子里的白菊花,司徒清枫忍不住问:“我住的地方,是不是母亲当年的闺房?”   慕容康脸上掠过一丝伤感,看着司徒清枫询问的目光,舅舅点头说:“是的,你现在所住的地方正是清儿当年的闺房。枫儿,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保持着原样,希望你能喜欢。”   司徒清枫微微点头。   2   暗香和疏影将慕容夫人准备好的衣裳一件一件捧到司徒清枫面前。不得不承认,京城也有好绸缎,好绣工。只是那些别人眼中的华服对于穿惯了“玉锦坊”衣裳的司徒清枫而言,显得过于艳丽与张扬。   见司徒清枫摇头,两人急了:“小姐,这些衣服都是夫人找京城最好的裁缝做的,每件衣服无论从面料还是绣工都十分讲究。你瞧这件桃红长裙,上面的牡丹是京城最有名的绣娘花了整整一个月时间绣好的,小姐今晚穿上一定会十分出彩!”   不错,那的确是一件出彩的华服,几朵盛开的牡丹将整件衣服点缀得富丽堂皇,但是于她,于今晚的场合,无论如何都不适合。   司徒清枫默默看了一眼,心里想:“又不是去争宠,干吗要出彩?况且,我一个冒牌货有啥好出彩的?”   桃红见状,立即捧出一件衣衫来到司徒清枫面前:“小姐,还是穿玉锦坊的衣服吧,我记得你最喜欢淡烟色的衣裙了,正好这次进京赶制了一套,要不,试试看?”   那是一件袖口和裙摆绣着流云的淡烟色拖地长裙,面料是今年的山蚕丝,质地轻盈柔韧,肩头绣着一朵半开的白睡莲,腰间系一个白色的蝴蝶结,粉红的流苏为整件裙子增添了几许喜庆,素净中带着高雅,这样的衣服穿在身上既不会失了身份,又不会抢了风头。   司徒清枫微微一笑:“就它吧。”   暗香和疏影见状,尽管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当司徒清枫换好衣衫后,两人才发现那件衣服穿在身上的确有一种飘逸出尘的气质,淡烟色的裙子将司徒清枫白皙的肌肤衬托得更加光泽洁净,裙子上的刺绣更是令人过目难忘,半开的白睡莲竟然随着光线的变化在徐徐盛开。   “小姐,你瞧这些簪子和耳环,哪支适合你这身裙子?”有了刚才的那一出,暗香和疏影学乖了,将一堆首饰捧到司徒青枫面前。   司徒清枫的目光流转,从琳琅满目的饰品中挑了一支样式简单的珍珠簪子别在头上,耳环也选用了一对珍珠,简单却不失高贵。   两人呆呆地看着司徒清枫,似乎不明白表小姐为何比小姐还像小姐。   “桃红,面纱。”司徒清枫吩咐道。   上午就与舅妈商量好了,为避免节外生枝,司徒清枫今晚以面纱示人。   戴上面纱,司徒清枫微微一笑,如此甚好,别人看不清楚自己,自己却能透过面纱看清楚别人。   “婉儿,母亲吩咐你的,可记清楚了?”出府前,慕容夫人再次问道。   为了避免出错,司徒清枫从今天一早就进入了新的角色,以慕容婉自居。“请母亲放心,婉儿记住了。”   自从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异时代,已经身不由己了,多一次身不由己又何妨!   上轿前,司徒清枫抬头看了看天,尽管还是傍晚,玉盘似的月亮已经迫不及待地露出了皎洁的容颜,悬挂在高高的天空,与宰相府中的鲜花相映成辉,给人一种花好月圆的美好意境。   上轿后,慕容夫人一脸微笑握紧司徒清枫的手:“放轻松,别害怕。”   司徒清枫亦微笑点头。   现在是赶上架的鸭子,不管前面是刀山火海,都得面对。与其担心害怕,不如勇敢向前。   半个时辰后,轿子缓缓落下。   司徒清枫透过纱帘望去,眼前是一座巨大的院落,精美的宫灯将院落照得如同白昼,雕梁画栋映入眼帘。远远望去,是错落有致的建筑群,宫灯流转中,院内人影憧憧。   听得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慕容夫人,慕容小姐,这边请。”   下轿后,司徒清枫这才发现一个太监打扮的人提着一盏宫灯站在面前。   “有劳德公公了。”慕容夫人将一锭银子塞在太监手中。   “太后娘娘吩咐老奴在门口等候夫人和小姐。两位,这边请。”德公公随即走在前面。   穿过一条幽径,进入一个月洞门,绕过一个暗香扑鼻的花园,来到一幢精美如画的房子前。司徒清枫抬头看见门楣上方的额扁——仁慈宫。   想必,这就是太后娘娘的宫殿了。   德公公让慕容夫人和司徒清枫在门外候着,自个儿进去通报了。一会儿,德公公传两人入内。   进入殿内,只见头发斑白、面容慈祥的太后仪容端庄地安坐于榻上。见两人进来,太后满脸堆笑:“慕容夫人,哀家可把你们给盼来了!哟,这就是我那未过门的孙媳妇吧?怎么还戴着面纱啊?”   司徒清枫心里一滞,这太后,虽然人老,心里却一点不糊涂。怪不得有人说在宫中呆久了,不是变**精就是变成狐狸。敢情这太后娘娘是个狐狸精。   “参见太后娘娘。”慕容夫人拉着司徒清枫就要下跪,却被太后拦住了:“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必多礼。”   虽然讨厌宫中礼仪,此刻却只能顺应,司徒清枫依然盈盈一拜:“慕容婉拜见太后娘娘!”   太后向司徒清枫伸出手;“孩子,来,让皇祖母好好瞧瞧!”   司徒清枫将手放在太后手中,略带羞赧回答:“婉儿前些日子偶感风寒面色不佳,为了不让大家看着担心,故此戴上面纱。请太后娘娘不要怪罪。”   太后透过面纱打量着司徒清枫:“别左一个太后娘娘、右一个太后娘娘的!孩子,你该改口叫哀家皇祖母了,知道吗?”   司徒清枫羞赧地垂下头:“多谢皇祖母垂爱,婉儿遵命。”   太后一边抚摸着司徒清枫光洁的手,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她的面纱上:“好一双小手,纤细修长、柔若无骨,这里没有外人,能让皇祖母看看你的模样吗?”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司徒清枫微笑道:“希望婉儿的样子不会吓着皇祖母。”   说着,伸手揭开面纱,冲太后盈盈一笑。   那是一张清丽的脸庞,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看惯了宫中的香脂浓粉的美人们,如今这清新无邪的笑容竟然令人赏心悦目,更显弥足珍贵。   太后看着面前这美丽容颜怔了片刻,颔首道:“不愧是慕容宰相的千金,气质清华温婉雅致。婉儿,你刚才说前些日子偶感风寒,现在是否痊愈了?要不让哀家宫中太医给你瞅瞅?”   见司徒清枫不语,太后的目光投向了慕容夫人:“慕容爱卿,你说呢?”   慕容夫人脸色微微一变,手中已经冒出了涔涔冷汗,看了司徒清枫一眼道:“小女身份低微,哪敢劳驾太后娘娘宫中的太医看病。况且,她只不过偶感风寒,已经不碍事了。”   太后笑得慈眉善目:“婉儿就快成为哀家的孙媳了,哀家自当把她看作孙女,她病了,哀家也心疼啊!小德子,宣陈太医!”   看着太后那张笑得高深莫测的脸,司徒清枫脊背不由一凉。   3   太后的话令慕容夫人眼前一黑,眼看就要倒下。司徒清枫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旁人看来不过是女儿对母亲的拥抱。   司徒清枫温婉笑道:“母亲,既然皇祖母如此心疼婉儿,婉儿今天就沾了皇祖母的光,请太医给婉儿诊一个平安脉吧!”   见她目光笃定,慕容夫人无可奈何地点头。   太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笑道:“不愧出自名门,这孩子真懂事!陈太医,快快为慕容姑娘瞧瞧,哀家绝不允许她出任何差错!”   “差错”二字从太后口中说出,慕容夫人顿觉四肢无力全身发软。   陈太医一脸恭顺:“请太后娘娘放心,微臣定当竭尽全力。”   司徒清枫将手慢慢伸了出去,陈太医将手放在她的腕上,认真号起脉来。   尽管已是秋天,慕容夫人浑身依然冷汗淋漓。   太后眼中闪过一丝寒意,似乎在等待她想要的结果。   片刻后,陈太医目光投向太后:“从脉象上看,慕容小姐前些日子偶感风寒,幸好已无大碍。不过,小姐身体依然虚弱,微臣给她开几副药好生调养,不日定当痊愈。”   慕容夫人暗自松了一口气,脸色也渐渐放松。   太后不动声色地看着陈太医:“你确定慕容姑娘的确感染了风寒?且现在已无大碍了?”   陈太医郑重点头:“回太后娘娘话,的确如此。请太后娘娘放心,微臣这几副药下去后,只需慢慢调养,慕容姑娘身体即可痊愈。”   “谢太后娘娘恩典!”慕容夫人不失时机地跪地谢恩。   “婉儿谢过皇祖母。”司徒清枫也盈盈一拜。   “另外,慕容姑娘每日中午用药后,需在太阳下闭目养神一个时辰。”陈太医道。   司徒清枫暗自松了一口气,幸好前些天为婉儿和妹妹赶制嫁衣时日夜操劳偶感风寒,加上这几日一路奔波舟车劳顿导致身体虚弱,才侥幸躲过一劫。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皇祖母这下可以安心赏月了。慕容爱卿,婉儿,陪哀家一起去揽月苑赏月吧!”   揽月苑。   慕容夫人及司徒清枫随太后一起到来时,皇上轩辕齐与皇后及妃子大臣们早已恭候多时。   见太后到来,年过半百的皇上、皇后连忙与众人同时起身。   “儿臣见过母后。”皇上皇后及妃嫔们道。   “慕容卿家也在啊?想必这位就是慕容卿家的千金吧?”皇上的目光落在了戴着面纱的司徒清枫身上。   司徒清枫平静地看着一身龙袍的皇上,只见他年过半百,个子略高,有着一张英武的面孔,目光平和中带着几许探究。司徒清枫有些失望,眼前之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凌驾于万人之上的天子,一点没有想象中的英武贵胄、内敛优雅,反而给她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与皇上并肩的是衣着端庄、长相雍容的皇后,虽然不再年轻,却仪态端庄、风韵犹存,年轻时一定是个大美女。   皇上身后的三位妃子,她们都各有千秋。   司徒清枫连忙施礼:“慕容婉拜见皇上及各位娘娘……”   皇上微微一笑:“平身,赐坐。”   随即,慕容夫人和司徒清枫被太监领到皇上赐的右席,位置距主宾席位丈余,不远不近,能清楚地看见太后和皇上皇后及那些受宠的妃子,也能看见重要的大臣们。除了舅舅慕容康,别的大臣司徒清枫均不认识,只能从服装的颜色和纹饰判断其官位的等级。   在左侧的皇族坐席中,两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轩辕润和骄阳公主就在其中。轩辕润穿一袭绛红的衣衫,头戴金色纹饰,衣服上绣着蟒蛇,腰上系一根玉带,显得仪表堂堂、气宇轩昂。骄阳公主身穿明黄衣裙,头戴金色花冠,笑语盈盈,人比花娇。公主身旁是一个美丽的姑娘,一身白衣,容颜娇美,眼中却掠过一丝浅浅的尖锐。   司徒清枫有些意外,姑娘是谁?怎么用敌视的目光看着自己?   公主上方是一个身穿明黄色蟒袍、头戴皇冠的俊秀公子,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感觉,想必他就是太子轩辕澈了。轩辕澈右方是一个身穿紫色蟒袍的少年,少年眉目俊雅、神采奕奕,轮廓与皇上有几分相似,他就是二皇子轩辕泽吧!至于三皇子,却不见踪影。   慕容夫人低声道:“黄衣盛装者是太子,穿紫袍的是二皇子轩辕泽,三皇子还没到,恐怕被什么事情绊住了。”   想起昨晚那个步入“畅欢楼”的背影,司徒清枫淡然一笑:“公主身旁的白衣女孩是谁?”   慕容夫人微微一怔:“她是太子的表妹,雪玲郡主,父亲原是叱咤风云的护国大将军,因战功卓绝,被皇上封为梁王。”   司徒清枫随即明白雪玲郡主敌视自己的原因,她八成是喜欢三皇子轩辕澜,故而把自己当成了情敌。   慕容夫人目光温柔:“别担心,没人会认出你的。”   司徒清枫温婉点头:“请母亲放心,婉儿洪福齐天,定能化险为夷。”   话虽如此,心里却忐忑,真能化险为夷吗?   寻思间,御膳房的太监和宫女们已将月饼糕点、时令瓜果和香茗美酒一一奉上。   司徒清枫尝了一块糕点,味道还不错,糕点又酥又香,入口即化,香茗也入口生津、回味悠长。   皇上端起了手中的美酒,意气风发道:“众爱卿,今晚朕与各位把酒言欢,共赏明月!”   4   觥筹交错间,皎洁的月亮高悬天空,银色的月光洒下一片清辉,给整个揽月苑披上一层淡淡的银纱。   忽闻一阵清脆的铃声,随着铃声由远至近,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女仿佛披着月光而来。仔细一看,才发现少女的手腕和脚腕缀着银色的铃铛,铃铛随着少女妙曼的舞姿发出美妙的声音。少女面若桃花、目若点漆,脚步流转,体态轻盈,整个人仿佛是一只振翅欲飞的天鹅。当大家沉浸在少女优美的舞蹈中时,少女掏出一只短笛,朱唇微启,笛声宛转悠扬,每一个音符都精妙绝伦,宛若天籁之音,令人沉醉其中。   直到笛声停止,大家仍觉余音绕梁,回味无穷。   司徒清枫怔怔地看着少女,一袭白衣将她妙曼的身姿衬托得轻盈飘逸,如花娇颜在月下显得更加莹润娇美,整个人美得令人窒息。这个少女居然是皇甫明珠!   这是自皇甫雄飞六十大寿后,又一次看见皇甫明珠跳舞。只不过,上一次她为其父寿宴上的嘉宾跳舞。这一次,是在皇宫献舞!不知怎么的,司徒清枫竟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皇甫明珠怎么会在宫中?   左侧席位,太子轩辕澈目光平静、波澜不惊,二皇子轩辕泽目光闪亮,脸上现出欣赏的神情,与皇甫明珠有过一面之缘的轩辕润则一脸意外。   皇上似乎也被皇甫明珠才艺所吸引,正欲询问,却见皇甫明珠盈盈一拜,朱唇轻启,声音如黄鹂般清脆讨喜:“民女皇甫明珠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面带微笑:“免礼。你就是平阳双娇之一的皇甫明珠?果真冰雪聪明、美艳动人!听说你也参加了今年的选秀?”   皇甫明珠大方回答:“是的。”   皇上颔首道:“有赏!”   皇甫明珠再次跪拜:“谢皇上恩典!”   看着皇甫明珠翩然退下,司徒清枫心里莫名一滞。   慕容夫人道:“皇上宠爱的玉妃复姓皇甫名玉娇,皇甫明珠献舞必然与玉妃有关。皇后身后那个身穿淡紫色衣服的就是玉妃。”   司徒清枫果然看见一张风华绝代的容颜,那张脸上长了一双娇媚的桃花眼,令人过目难忘。   皇甫世家居然也是皇亲国戚,怪不得他们在平阳能一手遮天、胡作非为,虽然现在落魄了,毕竟根基尚在。一旦这皇甫明珠顺利入宫成为王妃,仗着玉妃娘娘背后撑腰,岂不先拿有着血海深仇的司徒世家开刀?届时,即便清雯顺利入宫,大事有宰相舅舅照应,但宫中毕竟人心复杂、险恶重重。舅舅日理万机,不可能事无巨细地为清雯打点一切,清雯此番进宫岂不是凶多吉少?   就在司徒清枫走神的片刻,一阵优美的琴声由远至近,抬眸望去,一个粉衣少女抱着琵琶翩然而至。少女眉若远山,眼若秋水,肤白如雪,气质如兰,给人一种秋水为神玉为骨、天上绝色坠凡尘的惊艳之美。只见她纤纤玉手在琴弦上滑动,绵绵不断的清音似仙乐般美妙动听,月光下的她显得幽雅飘渺、清新脱俗。   就在司徒清枫寻思少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时,只见少女微微一笑,素手轻扬,手中顿时多了一支狼毫。两个黄衣少女分别手持砚台和宣纸立于两侧,少女以琵琶为轴心,一个旋转,单脚站立,身体前倾,一手执笔在砚台中沾满墨汁后,又是一个旋转,绕到持宣纸的少女面前,寥寥数笔一气呵成,一幅字体俊秀的墨宝顿时呈现在众人面前:“风云三尺剑,花鸟一体书。”   不得不承认,粉衣少女的才情在这一刻得到了充分的展示。皇甫明珠与她真可谓绝色双娇,各有千秋,前者冷艳无双,动若脱兔,后者天资过人,静若秋水。   一位太监在皇上耳畔低语几句,皇上微微颔首,投向粉衣少女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关注。   司徒清枫暗想,还未进宫,就已经成为焦点了,呵呵,这皇宫今后可有好戏瞧了!   “好字!都说平阳双娇的司徒清雯气质清华才艺超群,今晚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司徒清雯,你姐姐呢?”皇上问。   居然是清雯!   那一刻,司徒清枫感觉自己的心快跳出来了——皇上居然知道自己!看来,舅舅所言不虚,朝廷早就注意到司徒世家了,可惜妹妹至今仍做着当妃子的美梦!司徒清雯提前揭开了身份,自己的真实身份又能隐藏多久?   司徒清雯盈盈下拜,如花美唇轻启:“回皇上话,姐姐自五年前一病不起,至今仍缠绵病榻。”   司徒清枫暗自松了一口气,想必进宫前舅舅舅妈早就交代清楚,否则,她怎会如此镇定?这样也好,至少没人怀疑真正的司徒清枫已到京城。虽然小王爷轩辕润和骄阳公主见过身穿男装的司徒清雯,那时的她受了惊吓,不在状态,加上一路上沉默寡言,与此刻的娇美少女有着云泥之别,料想他们不会那么容易认出清雯。而那欧阳明朗,虽然此刻身在揽月苑,也不会暴露自己的行踪。   皇上表情有些恍惚,目光投向一旁的太监:“路子,将月氏国进贡的那棵千年人参赏赐给司徒清枫吧。”   司徒清雯微微一怔,心想自己刚才抚琴跳舞又写字,忙活了半天,皇上怎么反而赏赐姐姐呢?不过她很快调整了情绪,连忙跪下谢恩。   直到司徒清雯退下,司徒清枫还没从刚才的惊讶中回过神来,皇上为何要赏赐自己千年人参?这一举动意味着什么?    第十五章 真假难辨   1   皇上身旁的皇后一脸微笑投向司徒清枫:“久闻宰相千金慕容婉精通音律、才貌双全,皇上就不期待吗?”   皇上微笑颔首:“皇后所言极是。”   司徒清枫心里苦笑,看来自己真成了赶上架的鸭子——身不由己。来之前,舅妈特别叮嘱自己,慕容婉善于抚琴,古筝尤甚。   慕容夫人轻握司徒清枫的手,目光中多了几分鼓励。   司徒清枫起身,仪态端庄步入殿中,向皇上皇后施了一礼:“谢皇后娘娘夸赞,慕容婉献丑了,为您抚筝一曲,希望能入圣听。”   一个宫女将一架古筝置于司徒清枫面前的矮几上。   司徒清枫垂眸坐下,微微凝神,素指轻扬,悠扬的琴声随即响彻整个揽月苑。随着指尖的飞舞,琴声如山涧清泉,清扬婉转,又似远山静水,天高云淡。   月下,司徒清枫身上披了一层淡淡的清辉,夜风轻拂,淡烟色的衣衫飘飘若仙,肩头的白睡莲仿佛被月光注入了生命的活力,显得栩栩如生,妙不可言,给人一种诗情画意、如梦如幻的感觉。   右侧的众皇子中,太子与二皇子都静静地听着,尽管心中赞许,却因慕容婉是皇上钦点的三皇子妃而未露出多余的表情。倒是小王爷轩辕润一脸讶异,目光深深地落在司徒清枫身上。   骄阳公主意识到轩辕润的失态,娇笑道:“别一副流口水的样子,她很快就是三哥的妃子啦!她今晚戴着面纱,也是不让大家瞧见容貌,毕竟,她很快就要出阁了。”   雪玲郡主闻言,面色灰暗。   轩辕润似乎并没听见骄阳公主的话,蹙眉道:“奇怪,这个慕容婉,怎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骄阳公主一脸不屑:“连人家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仅凭一首曲子就如此失魂落魄的,没出息!”   太子微微一笑:“可惜三弟不在,如果他见到此刻的慕容婉,没准会惊为天人呢!”   二皇子轩辕泽也颔首微笑。   此刻,玉盘似的月亮正高悬在揽月苑上方,微风轻拂,暗香盈袖,那是揽月苑四周桂花香。   司徒清枫抬眸望月,美妙的琴声回荡在整个揽月苑。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曲终了,司徒清枫在月下淡然而立。   皇上赞许的目光投向慕容康:“不愧是慕容王府的千金,果真德艺双馨,兰心蕙质!赏慕容婉玉玲珑一件!”   慕容康夫妇和司徒清枫连忙俯首谢恩。   司徒清枫落座时,与对面一道目光撞上了。轩辕润深邃的目光中里似乎蕴藏着浓得化不开的疑惑。   司徒清枫暗笑,任你想破脑袋,也猜不出我的真实身份。   众人兴致正好,只见一个太监匆忙进来,在皇上耳畔说了句什么。皇上勃然大怒,一把掀翻面前矮几,水果糕点立即散落一地。一旁伺候的太监和宫女见状,连忙跪在地上。   天子发威群臣惧,一时间,所有人凝神屏息跪拜在地,刚才还是歌舞升平的揽月苑此刻静得令人窒息。   皇上目光威严,语气掷地有声:“那启国人是吃了豹子胆不成?居然再次公然骚乱我百姓!镇国大将军,你且率领精锐三万,夜赴东禹,阻击敌寇!”   欧阳明朗欣然领命:“臣一定不辱使命!”   皇上面向太后道:“母后,您且宽心赏月,待儿处理一些国事后再来陪您。”   太后挥挥手:“无妨,国事要紧,你且忙吧。这月也赏了,歌舞也看了,哀家有些乏了,想回宫休息了。”   皇上目光威严投向大臣们:“众爱卿,随朕到乾清宫议事。”   皇上言毕,起身离去。   皇子大臣们面面相觑,随后,也紧随而去。   好好一场赏月宴,就这样草草结束了。   那些精心准备却未能一展风采的妃子们则一脸悻悻之色。   见大家簇拥着太后和皇后纷纷离去,众臣家眷也匆匆告辞。   司徒清枫暗自庆幸,好在赏月宴就此结束,如果继续“赏”下去,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呢。   慕容夫人也松了一口气,撑过今晚,以后的事就顺理成章了。   “小姐,听说你今晚在宫中抚琴了?”回府后,待暗香、疏影离去,桃红悄悄问道。   因桃红之前见过轩辕润和骄阳公主,今晚进宫的丫鬟就带了疏影,想必她是从疏影那里得知自己抚琴的。   司徒清枫淡然一笑:“今晚表演的人哪一个不是才情出众、娇美如花,我抚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不管那些人才情出众也罢,娇艳如花也罢,反正在我眼里,小姐就是最好的。”桃红一脸崇拜。   “你呀,就是这张嘴讨喜!”司徒清枫笑道。   “哟,这就是皇上赏你的玉玲珑吧?真好看!”桃红一脸新奇。   “别乱摸,那是皇上赏赐给婉儿妹妹的。”司徒清枫道。   2   在淡淡的菊香中司徒清枫醒来。   昨夜从宫中赏月回来,竟然一觉睡到自然醒。   桃红连忙伺候她穿衣。看见那些浓淡相宜的女装,想起轩辕润昨夜的目光,总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司徒清枫一摆手:“还是换男装吧。”   用罢早点,司徒清枫独自来到院子。   院落周围栽满了白菊,此刻,沾满露水的白菊在朝阳中迎风微笑,空气中弥漫着秋天特有的味道。   看着那些白菊,司徒清枫不由想起了这个世界中的母亲慕容清,那个曾经名动京城的美丽女子。手握香囊,想起那个令她百思不解的字谜:“白菊为凭,挚爱一生。”   这里面一定有个关于白菊的故事,故事中一定有段令人缠绵悱恻的爱情。只是,那个被慕容清刻在心上的人,到底是谁?芳华绝代的慕容清所爱之人,必定是个能与之比肩的人中豪杰。   目光落在院内一隅的木亭中,亭中的桌子上放着糕点瓜果,一架乌木古筝静静地置于一旁的矮几上。   司徒清枫仿佛看见一个面容绝色的素衣女子坐在那里抚琴,神情忧伤。   “这古筝是清小姐的,一直保存到现在。”正在打扫院落的暗香道,她对男装出现的司徒清枫并不意外。   “母亲”用过的?怪不得会出现奇怪的幻觉。   “小姐,这是你要的茉莉香片。”疏影给司徒清枫斟了一杯茶。   司徒清枫喝了一口茶,芳香绕舌,神清气爽。喝茉莉香片,是她穿越过来后的习惯,这茶令她想起E时代的茉莉花茶。   终究抵挡不住古筝的诱惑,司徒清枫坐下,手指轻抚琴弦,一曲天高云淡的清音顿时从指尖泻出,如涓涓流水,欢快流淌,似群山环绕,碧海生波。   对于司徒清枫的才艺,桃红早已见惯不惊,倒是一旁的暗香、疏影凝神倾听,十分享受。   “这不是小王爷吗?”太子轩辕澈见长身玉立的轩辕润在宰相府后面的竹林中,他有些意外。   早朝后,轩辕澈独自出了宫,说不出什么原因,来到了宰相府附近,听见琴音,便信步走来,不料遇见轩辕润。   “想不到公务繁忙的太子殿下也喜欢这偏僻小径。”轩辕润语气带着几分调侃。   “偶然路过,你呢?”太子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悲喜。   “殿下也来听琴?”轩辕润不答反问。   “你不喜欢吗?”太子表情依然淡淡的。   轩辕润笑了笑:“我只是好奇而已,那慕容婉,琴艺真的如此精妙吗?”   太子目光平和:“你昨晚不是见过吗?”   轩辕润微微一笑:“这正是我好奇的地方。”   说着,掏出笛子,伴随着院内的琴音吹起来。   院内抚琴人似乎听见了外面的笛声,忽然停止了抚琴。   轩辕润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你认识慕容姑娘?”太子不动声色地问。   轩辕润摇头:“不认识,不过她的琴风,倒很像我一个朋友。”   太子婉言相劝:“她终究是三皇弟的妃,你就别再徒增烦恼了。”   轩辕润不怒反笑:“听你这么一说,我倒真想去宰相府一探究竟,殿下是否有兴趣一起去?”   太子佯怒:“好你个轩辕润,自己心存异念,却拉着本太子垫背!”   轩辕润一脸疏离:“既然如此,那我去了!”   太子沉吟道:“罢了,谁叫我是你堂兄,正好我有事去找慕容宰相,就陪你走一遭吧!”   轩辕润在心里腹诽了太子一番。   宰相府。   见两位不速之客的到来,慕容康有些意外,却笑脸相迎:“太子殿下,小王爷,里面请!”   两人刚坐下,两个容貌秀丽的丫鬟便奉上香茗。   太子颔首微笑:“打扰慕容宰相了。”   随即,从袖口中取出一张明黄锦缎:“这是宫中开出的结婚礼单,请慕容宰相过目,看看还有哪些遗漏需要补上的。”   慕容康受宠若惊似的接过锦缎:“这点小事,何必劳烦殿下亲自送来,况且……”   太子微微一笑:“宰相大人此言差矣,三弟乃我同胞兄弟,他的婚事我理应费心。”   慕容康恭顺点头:“谢太子殿下考虑周全。”   太子喝了一口茶,不觉赞道:“好茶!入口留香,入肺清润!刚才听见府中传来琴声,想必是慕容小姐在抚琴吧?”   慕容康沉吟道:“容臣差人一问便知。菊香,去看看刚才是谁抚琴,让她出来见过太子殿下和小王爷。”   3   一会儿,一个身穿淡绿衣群、容貌绝色的少女款款而来。乍眼望去,少女宛若池中碧莲,亭亭玉立,清润幽雅,与昨晚相比,显得更加娇美动人。   “司徒清雯见过太子殿下,小王爷。”司徒清雯盈盈一拜。   “刚才是你在抚琴?”轩辕润顿觉眼前一亮。   “清雯琴艺拙劣,若有不妥之处,请殿下与王爷指点一二,清雯不胜荣幸。”见了轩辕润,司徒清雯微微一惊,想起姐姐的告诫,很快镇定下来。   轩辕润看着司徒清雯,感觉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司徒姑娘,我们见过吗?”轩辕润问。   司徒清雯秋水般的眸子看了他一眼,摇头道:“清雯从未见过您。”   轩辕润还想继续追问下去,却被太子的笑声打断:“润弟,你就别为难司徒姑娘了。”   轩辕润只好噤声,目光却胶着在司徒清雯身上。   司徒清雯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目光盈盈,容颜娇美,尽管不言不语,却显得柔情似水,令人心生爱慕。那一刻,太子心里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姑娘刚才抚的曲子悠扬婉转,令人愉悦,不知曲为何名?”太子忍不住问。   “高山流水。”司徒清雯温婉答道。   轩辕润在听到曲名时心里一怔。   “高山流水?”太子心生讶异,“这曲子是怎么来的?”   司徒清雯微微一笑:“讲的是俞伯牙与钟子期在山中因一曲高山流水相识相知而成为知音的故事。”   太子目露赞许:“高山流水,知音难觅。姑娘所奏曲音,的确意高志远。”   司徒清雯脸上飞上两朵红云:“太子谬赞,清雯没有那么高的志向,此生若能觅得知音,即便过着粗茶淡饭的日子,也不枉来人世一遭。”   太子微微一笑:“会的,一定会的。”   司徒清雯一脸羞赧垂下头,心中涌起隐约的喜悦。   “不知司徒姑娘可否再抚一曲高山流水?”轩辕润心有不甘。   司徒清雯心里慌乱,看见太子专注的目光时,便平静下来。   “刚才抚琴时,清雯心无旁骛,自然信手拈来,听着流畅。而此时此刻太子和王爷为听琴而来,清雯心下已乱,又岂能抚出你们想听的意境?”司徒清雯说得极其真诚。   “无妨,希望以后能再次听到你这首高山流水。”太子温和地说。   司徒清雯暗自松了一口气:“谢太子宽仁,清雯告辞。”   目送司徒清雯那一抹淡绿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太子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这一幕,全被一旁的慕容宰相看在眼里。   “太子今天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离开宰相府,轩辕润笑道,“殿下怎知司徒姑娘就在宰相府?”   “司徒老爷的夫人是宰相的妹妹,他的女儿进京自然住这里。”太子眉目悠远。   太子的话令轩辕润陷入了沉思。   “还在想你那位朋友?”太子似不经意地问。   轩辕润爽朗一笑:“没有。我忽然想起有点事,就不陪殿下了。”   太子微微点头:“去吧,有机会真想见见你那位朋友,希望能听他抚琴一曲。”   轩辕润笑道:“我也想听他再次抚琴。”   “姐姐还没回来吗?”司徒清雯问疏影,这已经是她第三次来到西厢房了。   “小姐还没回来,要不,你再等等。”疏影道。   “真急人,她去哪里了?”司徒清雯似乎失去了耐心。   “奴婢不清楚。”疏影语气平和。   “清雯小姐,李嬷嬷来了。”秋菊前来通报。   “知道了,我这就去。疏影,我姐回来后,烦你告诉她我来过。”离开时,司徒清雯再次叮嘱。   疏影乖巧地点头:“清雯小姐请放心,我一定会转告小姐的!”   醉仙居。   一个气质出众的青衫少年坐在二楼雅间,喝着香茗,悠闲地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看见楼下匆匆而来的俊美男子,少年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他终于等不及了。   “肖兄,这里!”少年微笑着招呼楼下男子。   轩辕润抬头看见楼上的少年,微微一笑,疾步入内。   “想不到秦兄这么快就办完差事了?”轩辕润一脸笑容。   司徒清枫给他斟了一杯茶:“日前肖兄说起醉仙居,一时好奇便来了,肖兄原来是这里常客。”   轩辕润:“醉仙居的老板是我朋友,此处环境幽雅,饮食不错,闲暇时我喜欢来此小憩。与平阳城那泰安楼相比,是不是风采各异?”   司徒清枫笑道:“繁华如许,自然是平阳那边陲小城无法比拟的。”   “秦兄饿了吧?今天肖某请你尝尝地道的洛丰菜。”轩辕润说着,吩咐小二将店中的招牌菜上来。   不一会儿,一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摆上桌。   看着司徒清枫吃得眉飞色舞,轩辕润目光中掠过一丝探究:“秦兄这两天一直住在天缘客栈吗?”   来醉仙居前,轩辕润先去了天缘客栈,打听到秦峰一行的确住在客栈,在客栈的马厩里,他还看见了秦峰一行的马匹车辆。加上在客栈外遇见了秦桃,对秦峰的怀疑自然少了几分。不过,昨晚慕容婉抚琴的样子以及今日在宰相府外的琴声依然令他无法释怀。   司徒清枫笑道:“肖兄若是方便,不妨也来住客栈,我们对酒当歌、夜话人生,岂不逍遥快活!”   “听秦兄这么说,我倒真想与你们同住客栈了。”轩辕润似乎动心了。   “好啊,小弟求之不得!”司徒清枫十分高兴。   “不过,为兄这段日子有些私事要忙,恐怕不方便住在客栈。过些日子我一定登门拜访!”轩辕润一脸无害。   “好,一言为定!”司徒清枫道。   轩辕润笑答,目光却一直没离开司徒清枫的脸。   “肖兄,小弟脸上开花了吗?”司徒清枫一脸玩味之意。   轩辕润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我有一位朋友,眉眼与秦兄倒有几分神似。”   司徒清枫淡然一笑:“是吗?有机会一定带我见见他!肖兄,这杯酒我敬你!”   轩辕润举起了酒杯,目光却沉静如海。   4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趁着如水月华,轩辕润神差鬼使来到天缘客栈。   中午与秦峰分手后,他越想越不对劲。这个秦峰,从认识的那一天起就神秘莫测,让人摸不着头脑,这还是他这个智多星第一次遇到如此奇怪的人!   秦峰与慕容婉,到底是什么关系?昨晚慕容婉抚琴的神态,与秦峰为何那么相像?难道这仅仅是巧合?另外,慕容婉当时戴着面纱,无法看到她的真实面目,这更增加了他的好奇心。   伙计见一个衣着华丽的俊朗公子来到客栈,连忙迎了上去:“公子是来投宿的吗?实在抱歉,小店已经客满了。”   轩辕润微微一笑,将一锭银子塞给伙计:“我是来找秦公子的。”   伙计略一迟疑:“本店有几位秦公子,您找哪一位呢?”   轩辕润目光明亮:“平阳城来的秦峰公子,他们一行住在院子里,现在可在?”   伙计点头:“原来找秦爷,他们的确在小店投宿。要不,让小的带你过去?”   轩辕润笑道:“不用了,你告诉我是哪个院子,我自己去。”   伙计迟疑着抬高了声音:“天字一号院,有客来访。”   天字一号院,院中成林的枫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淡淡的清香萦绕在鼻尖,别有一番意境。轩辕润暗想,果真是一个雅致的小院,秦峰真会享受。   敲门后,里面传来一个冷寂的声音:“谁?”   轩辕润抬高声音:“肖烨夜访秦兄,不知可否一见?”   “原来是肖爷,对不住了,我家少爷已入睡,有事请明日再说。”还是那个冷寂的声音。   轩辕润微微一怔,语气更加坚定了:“我是受秦兄之邀前来拜访的!”   里面的人沉吟片刻道:“稍候片刻,我去去就来。”   秦峰,如果你不在客栈,看你怎么说!   “原来是肖兄大驾光临,秦峰有失远迎,快快请进!”   司徒清枫一脸欢喜地开了门,身旁是一脸沉默的夜鸾。   轩辕润看了夜鸾一眼,后者面无表情,轩辕润不自然地笑了笑,随即入内。   小院厅堂,茶香缭绕。   坐定后,司徒清枫一脸歉意:“中午贪杯喝多了,一直睡到现在,让肖兄久等了。”   轩辕润笑道:“是我冒昧了,忙完手头的事就赶来了,没叨扰秦兄吧?……”   司徒清枫给他斟了一杯茶:“小弟诚意邀请来的,何来冒昧与叨扰?肖兄,尝尝我这茶。”   轩辕润喝了一口茶,随即满口芳香,吐气如兰,咽下后,顿觉沁入心肺,浑身舒坦。   “没想到秦兄如此风雅,竟然以茉莉花作为香茗。”轩辕润叹道。   “肖兄有所不知,这茉莉香片采高山茉莉花茶制作而成,且需在夏至这天盛开的茉莉花朵晾干,再取用雨水这天的雨、白露这天的露、霜降这天的霜、小雪这天的雪各自入瓶,在腊梅树下埋上整整一年后作为茶引,方能泡成这独有的茉莉香片。”司徒清枫娓娓道来。   “这岂不是要花许多心思?如果夏至这天茉莉花不开,雨水这天不下雨,白露这天没有露,霜降这天不降霜,小雪这天不下雪,你制作的茉莉香片岂不白费心思了?”轩辕润道。   “是啊,以上条件缺一不可。因为稀罕,所以珍贵嘛!”司徒清枫说得极其平淡。   轩辕润喝着茉莉香片,看着司徒清枫怡然自得的样子,忽然觉得人生竟然如此美好。   “肖兄,再尝尝这茶点。”司徒清枫将精美瓷碗中的糕点递给轩辕润。   轩辕润取了一块茶点放在口中,顿觉入口即化、酥香松软,细细品尝,满口盈香却吃不出是什么东西做成的。   见他疑惑,司徒清枫又道:“这茶点分别用南岭的花生、北域的松仁、西秦的芝麻、东川的瓜子和乌蒙山的抹茶制作而成。先将那些果仁用香料烘熟后晾干,再研成粉末,加入乌蒙山的抹茶搅拌后,再用特制的容器制作成形式多样的糕点。”   轩辕润又尝了一块,这才品出了以上滋味来。单是这茉莉香片和茶点,即便在皇宫,也是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稀罕物。   两人品茗畅谈,讨论诗文,夜话人生,不知不觉竟到了深夜。   轩辕润见时辰不早,随即告辞,同时邀请司徒清枫次日下午在京城逛逛。司徒清枫欣然答应。   “少爷,你是怎么知道他会来客栈的?”轩辕润走后,桃红低声问。   司徒清枫微微一笑:“很简单,他现在是满脑子疑问,却又找不出我的漏洞,越是这样,他越想弄清楚,更会出其不意让我们防不胜防。为了让他解除疑虑,我只好在客栈守株待兔啰。”   “你可真是个神人啊!”桃红一脸崇拜。   “若我是神人,就不会如此身不由己与他周旋了。”司徒清枫打了一个哈欠,“哎呀,这个小王爷真不是东西,深更半夜来找茬,吃我点心,喝我好茶,还美其名曰拜访本少爷,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桃红一脸心疼:“快快休息吧,你这样折腾就是铁人也会被累倒的。”   司徒清枫刚一躺下,又想起什么,吩咐道:“让夜鸾回宰相府,告诉老爷夫人不必担心,我很安全。”   桃红意外地看着她:“莫非你真要与那个什么小王爷周旋下去?你就不怕暴露身份?”   司徒清枫一脸玩味:“游戏才刚刚开始,我岂有中途退出之理?你也撑了半宿了,快睡了吧!别再熬成小白兔了!”    第十六章 分道扬镳   1   不愧是京城,繁华似锦,热闹非凡,令人目不暇接。   习惯了平阳城的淳朴与宁静,如今牵马徒步在洛丰宽阔笔直的大街上,看着周围忙碌的商人,司徒清枫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E时代的大都市也是这样热闹非凡,不知道千年之外的父母可好?还有那个在火灾中一直紧握自己手的白雪飞可好……   见司徒清枫一脸恍惚,轩辕润一脸关切:“秦兄怎么了?”   司徒清枫的思维被他拉了回来,摇头微笑:“我是被京城的车水马龙所吸引住了。嗯,这真是一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轩辕润颔首道:“不错,洛丰的确称得上钟灵毓秀、人杰地灵。你看东边就是皇宫所在地,那里聚集了泰安国的所有智慧与最高权威,放眼望去,是不是金碧辉煌、气势磅礴?”   顺着轩辕润手指的方向,司徒清枫看见一幅巨大的宫廷建筑画卷在眼前徐徐展开,数十座宏伟的建筑鳞次栉比,矗立在东边,绵延数里,在夕阳的余晖下下显得恢弘磅礴,整个建筑群均是采用皇家专用的红墙黄顶,屋顶的琉璃瓦在阳光中闪耀着旖旎的光芒,彰显出雄伟、庄严的皇家风范。   即便身为E时代的安然去北京见过故宫,在巴黎旅游时见过凡尔赛宫和罗浮宫,此刻,眼前这座庞大的宫殿建筑群依然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震撼。   司徒清枫沉吟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秦峰今日总算见识了皇家的威仪了。肖兄,秦峰有点想家了,你还是带我去老城区走走吧。”   轩辕微微一笑:“没问题,骑马穿过这条路一直向西,就到老城区了。”   半个时辰后,来到老城区,两人将马拴在一个茶铺外,轩辕润给了一些碎银让伙计照料。   这里与城东完全是两个世界。没有笔直宽阔的街道、林立的楼宇商铺,更没有雕车宝马、香衣鬓影。有的,只是在夕阳下的普通民房、窄小巷道,以及屋檐下的欢声笑语,屋顶上的袅袅炊烟。   晚霞似火,天边仿佛被镶上了一道金边,八月的空气中弥漫着成熟的味道。不断有挑着麦穗、背着玉米、提着水果的农夫从身旁匆忙而过。   “好大的玉米棒子,今年丰收啦?”司徒清枫看着一个背着新鲜玉米的中年农夫问。   “是啊,今年风调雨顺,大丰收!”农夫一脸满足。   “大哥,我们路过此地有些饿了,可否到你家讨顿便饭?”看着背筐里新鲜饱满的玉米棒子,司徒清枫突发奇想。   农夫打量着两人:“两位公子衣着华贵,小民寒舍简陋,粗茶淡饭恐怕你们吃不惯啊!”   司徒清枫看了轩辕润一眼,见他微笑点头,不由笑了:“无妨,我们就想吃你刚摘下的玉米棒子,要是有红薯等粗粮更好啦!”想起在E时代吃的五谷杂粮,心里温暖得很。   农夫一脸热情:“我叫张三,就住巷子尽头,两位这边请!”   两人随即跟在张三身后。   脚下是用石子铺就的石子路,走在上面脚底痒痒的,十分舒服。   眼前的房屋全是清一色的土墙青瓦,密密匝匝地排列在窄小的巷子中。老人坐在门口的躺椅中打着瞌睡,妇女在水井旁取水择菜或洗衣服,小孩在巷子里追逐嬉戏。一个头扎冲天辫的小女孩拿着一个沙网在扑蝴蝶,一只小黄犬跟在后面,追着飞翔的蝴蝶不停狂吠,还有几个孩子在巷子里滚铁环……好一幅温暖的画卷!   司徒清枫一脸微笑着看眼前的一切。   “赖毛,回去告诉你娘,家里来客人了!”张三拍对一个头顶留着一撮头发的小孩说道。   孩子有四五岁,身穿粗布褂子,长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小脸晒成健康的小麦色,脖子上带了一根红绳子。他歪头打量了轩辕润和司徒清枫一会儿,撒腿就往巷子尽头跑去。   “孩子胆小没见过世面……”张三笑得一脸憨厚。   “孩子很可爱,怎么给他取名赖毛啊?”司徒清枫看着孩子的背影好奇地问张三。   “公子有所不知,这孩子一出生就特别爱生病,听别人说取一个贱名好养,这不,就取了赖毛。”张三呵呵笑道。   司徒清枫微微颔首,给孩子取个贱名,在E时代也很流行。   来到小巷尽头,张三在一个普通的小院门口站住:“这就是寒舍,两位请进。”   司徒清枫冲一脸犹豫的轩辕润道:“别愣着,走吧!”   轩辕润优雅一笑:“秦兄,请!”   司徒清枫一脸欣喜,抬步进门。   2   院子里,淡淡的药香萦绕鼻尖。院子一隅,晾着许多药草。   司徒清枫有些意外,这五大三粗的张三,居然是个医生?   张三似乎看出她的疑虑,笑道:“贱内略懂医术,邻里乡亲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来这里抓草药。”   司徒清枫微微颔首,觉得这里更加亲切了。   张三媳妇相貌秀丽,她穿着浅蓝碎花布衣,显得十分淳朴。   看见司徒清枫,张嫂微微一怔:“公子是不是姓冷?”   司徒清枫摇头:“我姓秦。”   张嫂随即笑道:“对不起,认错人了。”   片刻后,张嫂端出一碗鲜枣:“小门小户,也没啥好吃的,这枣是自家树上的,还算新鲜。”   司徒清枫拿了一个枣放在嘴里,边吃边赞:“好甜啊!你也尝尝吧!”说着,将一个枣子递给轩辕润。   “嫂子别见外,我就喜欢吃这些东西。大哥嫂子,我叫秦峰,这是我表哥肖烨。”见张三家中拮据,司徒清枫将一锭银子塞给张嫂。   张嫂连忙推辞,最后在司徒清枫那句“你不收下我们就不吃饭”的话中收下银子。   这是一顿名副其实的杂粮餐。煮熟的玉木棒子、清炒野菜、燕麦粥、红薯荞麦饼……吃着久违的杂粮,司徒清枫心里暖洋洋的。   见司徒清枫吃得开心,还不时与张三夫妇拉家常,轩辕润也逐渐放开了,尝试着吃那些从未吃过的食物,这才发现普通老百姓的食物虽然简单,却很可口。一时间,一种朴素的幸福感在他心中蔓延开来。   离开前,张三夫妇请司徒清枫为赖毛取一个大名。司徒清枫一眼看见院子角落那棵挺立的松树,于是道:“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就叫他青松吧,笔直挺拔,不畏强权,不屈不挠。”   张三夫妇高兴地道谢,将两人送出好远。   夜幕降临,老城区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宁静。   回头看着那一片青色屋顶的房屋,司徒清枫感叹不已。   “这就是普通老百姓的生活,他们对生活的需求并不高,或许每天只需两个馒头、一碗粥就足矣!生活虽然简单清贫,却充实幸福!人生能有比这更有意义的事吗?”司徒清枫感叹道。   那一刻,轩辕润对秦峰似乎有了更深的认识。   两人策马入城。   与此同时,几个黑影紧随而至。   虽然此刻月光皎洁,夜色温柔,司徒清枫的脊背却有丝丝凉意渗入。   “肖兄,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司徒清枫警觉地问。   轩辕润仔细倾听了片刻:“没有啊,秦兄会不会听错了?”   司徒清枫松不自然地笑了:“也许是我多心了。”   话音刚落,几条黑影从天而降,轩辕润连忙拔剑迎了上去,不料黑衣人避过他的剑锋一起扑向司徒清枫。   没有任何防备的司徒清枫安静地坐在马上,嘴角掠过一抹嘲笑。   “秦兄小心!”轩辕润见状吃了一惊。   最先扑向司徒清枫的两人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暗中飞来的飞镖刺中了手腕,手中的剑“哐当”一声落地。   另外两个黑衣人一愣,犹豫是否继续出手。   轩辕润剑锋凌厉地刺向两人,两个黑衣人迅速后退。就在轩辕润与两人纠缠之际,另外一人飞向司徒清枫的马背,受惊的马随即狂奔而去!   两个黑衣人见状,施展轻功紧随其后。   受惊的马一路狂奔,司徒清枫只听见耳畔传来呼呼的风声,隐约感觉一个浑身杀气的人贴近自己后背,心里一惊,却依然挺直脊背,用力握住缰绳。   片刻后,马儿终于停下,司徒清枫对背后的人道:“现在四处没人,我又不会功夫,你总该下来了吧?”   黑衣人轻轻落地。   月光下,司徒清枫看见一双寒冷的目光。   “你们是何人?为何总是与我过不去?”司徒清枫问。   黑衣人冷哼一声:“司徒姑娘,别再演戏了,继续演下去就要穿帮了!”   司徒清枫哈哈一笑:“大侠真会开玩笑,我秦峰堂堂七尺男儿,站不更名、坐不改姓,你们为何非得要我承认自己是另一个人?何况还是个女人?”   黑衣人沉声道:“就算你骗过所有人,也骗不过我们的眼睛,你一个姑娘,为何非要女扮男装卷入这无端的是非中?如果姑娘识相,赶快离开京城,别再趟这滩浑水!否则,小命难保!”   司徒清枫冷笑:“你们的主子真不长眼睛,我秦峰不过是司徒世家一个当差的,有什么好威胁的?就算把我杀了,对你们又有什么好处?”   黑衣人目光寒冷:“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司徒清枫不屑:“虽然本公子不会杀人,却不是贪生怕死之人!”   黑衣人冷哼一声就要拔剑,司徒清枫连忙道:“慢,既然要死了,还是让我做个明白鬼吧!”   黑衣人不耐烦:“死到临头了还罗嗦,你到底想问什么?”   司徒清枫目光平和:“死之前,我想知道谁是主谋?”   黑衣人沉默。   司徒清枫轻笑:“你不说我也知道,他就是与我同行之人,对不对?并且我还知道,你们并非真的杀我,而是另有所图。”   黑衣人气极:“胡说八道!你……你究竟是何人?”   司徒清枫笑得一脸玩味:“我当然是秦峰啊!难不成叫那个什么肖烨——应该叫小王爷吧?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问他!他可与我称兄道弟哥呢!”   黑衣人迟疑着。   司徒清枫嘻嘻一笑:“看在你还算忠心的份上,不如跟了本公子,我保你吃香喝辣,还保你全家平安,如何?”   黑衣人气绝:“别仗着你与主子称兄道弟就如此放肆!”   司徒清枫纵声大笑:“小王爷聪明一时,糊涂一世,怎么就养了你们这些个笨驴呢!”随即脸色一沉,“如果在两军交战中,尔等无能鼠辈落入敌寇手中,岂不成贪生怕死,通敌卖国之徒!”   黑衣人恼羞成怒,却又不敢轻易出手。   司徒清枫笑骂:“瞪什么?要怪就怪你那自作聪明的主子,给你们出了这个没有一点技术含量的馊主意!”   黑衣人浑身颤抖:“休得侮辱我主人!”   司徒清枫哈哈大笑双手抱拳,目光投向无边的黑暗:“认识肖兄乃我秦峰一生荣幸,谢肖兄今日一路陪伴。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肖兄与秦某不是同道中人,小弟就此别过了!如若有缘,以后自会相见!希望那时我们还能是把酒言欢、夜话人生的朋友!”   司徒清枫随即策马远去,清淡的背影在夜幕下显得有些孤寂。   轩辕润目送着消失在夜色中的一人一马,回味着刚才的话,一种从未有过的挫败感蔓延到全身。   3   司徒清枫一行当晚从天缘客栈退房,悄然入住宰相府。   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温泉,躺在床上,想起今晚的一幕,司徒清枫不觉微笑。幸好轩辕润迫不及待地想要揭开她的真实身份,如果没有今晚这一出,要想摆脱他简直比登天还难!   呵呵,轩辕润,既然你那么想知道我是谁,我偏不让你得逞!想到轩辕润当时一定气得鼻子都歪了,司徒清枫就觉得特别好玩。   现在能做的,就是等慕容婉身体康复,另外就是让清雯顺利入宫。等到一切尘埃落地时,她就可以全身而退,不再东躲西藏了。   院外传来一阵笛声,声音清脆悠扬,似行云流水,珠玉落盘,令人听之浑身舒畅。笛声吹出的正是那首“高山流水”。   司徒清枫唇角扬起一抹浅笑,这个轩辕润,看来还真是一个打不死的小强。   有这么好听的笛声做催眠曲实在不错,司徒清枫微笑着进入梦乡。   轩辕润整整吹了一夜笛子,始终没听见那个琴声出现,心中不觉升起一丝恼意。   司徒清枫在夜幕下忿然与之告别后,他随即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天缘客栈,哪知秦峰一行已退房离去,至于去了何处,却不得而知。   更令他恼火的是,安插在客栈的暗哨居然不明不白地睡了过去,而一直守候在宰相府外的暗哨也是一问三不知,显然是被人下了**。   这两天,每当想起慕容婉与秦峰的相似之处,轩辕润心里就憋得慌。秦峰明明是个男子(即便今晚身处危险中的他依然义正词严,声称自己是堂堂七尺男儿),他怎么可能与慕容婉有相似之处?那一定是错觉,一定是!所以,无论如何,他要弄清楚秦峰的真实身份!如果他真是男子,那倒罢了,反之,嘿嘿,对不起。   看来,游戏越来越有趣了。轩辕润线条优美的唇角露出一丝笑容。   慕容夫人一大早就来到西厢房。   “婉儿,你知道吗?小王爷在竹林里吹了一夜笛子。”自从司徒枫假扮慕容婉以来,慕容夫人与她一直母女相称。   司徒清枫一怔:“是吗?女儿睡得太沉了,不曾听见。”   慕容夫人脸色凝重:“你与小王爷,是不是有什么约定?”   司徒清枫蹙眉:“我们不过萍水相逢,况且每次见面我都是女扮男装,他不可能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慕容夫人微微一叹:“婉儿身体未愈,希望你不要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司徒清枫点头:“母亲放心,我不会再见小王爷了!”   慕容夫人面色略微放松:“我和老爷仔细商量过了,为避免节外生枝,你先去别苑住一阵子,正好婉儿也在那里养病。”   司徒清枫微微一笑:“好啊,我也正想去看看婉儿妹妹呢。”   慕容夫人温柔的目光中夹杂着些许忧虑:“大夫说,婉儿的身体虽然有所起色,情况却不容乐观。她至今仍不能见光,只能生活在黑暗中。”   司徒清枫心里一阵难过,出阁前竟然得了这种怪病,婉儿真可怜。   慕容夫人脸上的隐忧渐渐褪去:“你舅舅已托人寻得圣医,不日就将为婉儿治疗,相信他能让婉儿药到病除。”   圣医?司徒清枫脑子里闪过两个人名。传说中泰安国有两个医圣,一个是素问仙子,另一个则是邪医冷漠然。相传素问仙子是一个年逾百岁的医女,却因驻颜有术,容颜始终保持在二十多岁的样子。此人悬壶济世,行走民间,是老百姓心目中的医仙。而邪医冷漠然则以剑术、医术和奇门遁术登峰造极被世人所敬仰,但此人脾气古怪,云游四海,能睹其真容的者屈指可数。不知舅舅请来的又是哪一位?   不管来者何人,一想到婉儿病好后自己就可以恢复身份,司徒清枫心里便轻松了不少。   4   “小姐,清雯小姐来了。”司徒清枫刚用过早点,桃红从外屋进来通报。   “姐姐,这两天你让我好找。”司徒清雯说到就到。玉锦坊的绸缎裹着玲珑的身体,娇美的容颜如出水芙蓉,秋水般的美目盈盈生辉,整个人美得令人移不开眼睛。   司徒清枫微微一笑,这个妹妹,自从结伴进京以来,对她尊重多了,也依赖多了。   “你这些天不是在学习宫中礼仪吗?今天怎么有空儿来看我?”司徒清枫一脸温和。   司徒清雯目光盈盈投向来:“姐姐可知那日你抚琴匆忙离去后发生了什么?”   司徒清枫微微一笑:“不就是太子殿下和小王爷来过吗?怎么了?”   司徒清雯咬咬嘴唇,样子羞赧又迷人。   “我看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司徒清枫打趣道。   司徒清雯一扭腰,嘟起樱唇:“姐姐……”   司徒清枫忍住笑:“好了好了,有事不妨直说,何必这么扭捏!”   司徒清雯眨着盈盈生辉的双眸:“姐姐可知那小王爷是谁吗?”   司徒清枫明知故问:“不就是小王爷吗?难道还会是谁?”   见她不像说谎,司徒清雯展颜一笑:“是你认识的,他就是在鹧鸪山救我们的肖大哥!姐姐,他的真名叫轩辕润!”   见司徒清枫一脸惊讶,司徒清雯得意不已。   司徒清枫心里暗道:“小样儿,我早就知道他是谁啦!”嘴上却说:“清雯,你不会看错吧?肖烨是小王爷?我的乖乖,他不会认出你了吧?”   司徒清雯摇头:“那倒不至于。不过他好像对《高山流水》特别敏感,还当场请我抚琴一曲,却被我以没有当时的心境而拒绝了。姐姐,昨天晚我听见有人在府外吹了一夜笛子,会不会是小王爷?”   司徒清枫佯装:“是吗?我昨晚太困一觉睡到天亮,哪里听见什么笛声呀?对了,清雯,你不是说太子殿下与他一起来的吗?太子说什么了?”   想起太子注视自己的目光和那番颇含深意的话,司徒清雯心里一甜,垂下羽睫:“太子说希望以后能听我抚这首《高山流水》,我……我该怎么办?”   司徒清枫微微一笑:“看来太子对你有意了。既然他希望以后听你抚琴,你抚便是了,不必有任何思想负担。你这么聪明,琴艺一定会超越我的!只要你好好把握,一定会获得属于自己的幸福!”   唉,既然这可怜孩子的目标就是飞上枝头当凤凰,自己除了祝福,还能说什么?   司徒清雯目光中带着探究:“姐姐,我看小王爷仪表堂堂,对你有意,你何不告诉他真实身份,成就一段美好的姻缘呢?这样一来,我们姐妹俩在京城也好有个照应啊!”   想起轩辕润那张潇洒俊逸的脸孔,不可否认,他是一个绝顶帅哥,可这与自己有什么关系?虽然与他的相遇颇有传奇色彩,可她对他全无异想,有的,只是朋友间的友谊,仅此而已。   “清雯,缘分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姐早就断了那种念想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看着婉儿和你穿着玉锦坊的嫁衣坐上前往皇宫的玉辇,明白吗?”司徒清枫目光温和地说。   司徒清雯不解地看着她:“莫非你还在念着那个负心汉?姐姐,你醒醒吧,他五年前就变心了……”   那一刻,司徒清枫脑子里出现了一张久违的容颜:雕刻般完美的面孔,深邃清澈的目光、骄傲挺拔的鼻子、线条优美的嘴唇、清绝的表情……那人形似白雪飞,神似肖澜。   心里勉强大脑,不会的,不会是他!他可是婉儿表妹的夫婿啊!   “我所需要的缘分,在这里,恐怕是遇不上了。”司徒清枫微微一叹。   不知怎么的,这段时间总会想起E时代的事,尤其是晚上,经常会梦见那场火灾,梦见在逃生途中紧紧握住自己手的白雪飞。现在的她生活在一个遥远的异时空,根本不知道火灾后发生了什么。E时代的自己是否还活着,白雪飞是否还活着?而那个在平阳城与之有过一面之缘的肖澜,为何长得那般像白雪飞?若他是白雪飞,为什么认不出自己?若他是三皇子轩辕澜,那他就是婉儿表妹的夫君,与自己,终究是陌路人。   看着她那若有所失的样子,司徒清雯忍不住问:“姐姐心里莫非有人了?”   司徒清枫涩涩一笑:“别胡思乱想了,你姐是什么人,会轻易喜欢一个人吗?除非……”   “除非什么?”司徒清雯问。   “除非奇迹发生。”司徒清枫自嘲地摇头,“根本不可能发生奇迹,所以,我是不会喜欢上任何一个人的。”    第十七章 枫林别苑   1   枫林别苑。   名符其实,别苑外有一片枫林,枫树高大挺拔,直入云霄。现在已经入秋,枫叶早已浸染了一层奔放的红色,放眼望去,整片枫林宛若燃烧的火焰,又似一幅色彩绚丽的油画,在阳光中释放出秋天中独有的绚烂色彩。   别苑左边是一片菊园,洁白的菊花争相齐放,清淡的白菊散发出淡淡的幽香,与对面高大红艳的枫林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中间是用石板铺就的道路,进入庭院,院中花木扶疏,令人观之愉悦。   整个别苑方圆数亩,内有数个独立的院子,分别是东苑、南苑、西苑、北苑和中苑,苑内亭台楼阁、假山轩榭、花间幽径等无不精巧美观,令人叹为观止。司徒清枫住在东苑,与慕容婉养病的南苑有一段距离。   司徒清枫到来时,慕容婉正在治疗,据说这次为她诊治的正是慕容宰相请来的医圣。   司徒清枫十分兴奋,不知这位医圣是世人传颂的素问仙子,还是令人仰望的冷漠然?   然而,从中午到傍晚,圣医一直呆在慕容婉屋内,连用餐的时间都未露面。   司徒清枫有些担忧,婉儿的病,莫非连医圣也束手无策?   入夜秋凉。   郊外的夜晚,格外冷清幽静。   缺了一角的月亮依然挂在空中,月光洒在如画的别苑,愈加清凉寂寞。   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司徒清枫心思如潮,无法入眠。   披上披风,独自行走在如水的月色中。   入秋的夜风已带着浅浅的寒意,司徒清枫裹着披风,任凭长发在夜风中飞扬。   不觉到了那片枫林,高大的枫树在月色下显得格外神秘,绰绰树影在夜风中发出沙沙的声音。   忽闻一声喟叹,那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凄凉。   是谁,在夜晚的枫林中叹息?莫非此人也与自己一样,无法在这寂静的夜晚入睡?   司徒清枫踩着地上的落叶,壮着胆子朝着叹息声走去,眼前除了一排排高大的枫树在夜风中发出沙沙的声音,别无他物。   不觉自嘲一笑,哪来的叹息啊,原来是自己产生幻听了。   正要往回走,忽然闻得一阵箫声,声音低沉忧伤,似在传递着浓得化不开的情意,又似蕴藏着满腔幽怨,伤感得令人流泪。   司徒清枫一惊,这么晚了,谁会在这幽静的夜晚吹如此悲凉的曲子?   循声而去,穿过枫林,来到菊园。   司徒清枫不觉怔住了,原来,刚才的叹息不是幻听。   一个身穿玄衣的人背对着她在忘我**,那人背影冷清孤寂,尽管是在晚上,他的身上依然传递出淡淡的忧伤。   空气中,似乎也弥漫着忧伤的气息。   司徒清枫得出的结论是:失意而忧伤的**人!   细看之下,司徒清枫惊讶不已,他怎么会在这里?   此人正是在哀牢山遇见的那个神秘的**人!只有他,能吹出如此哀婉凄凉的曲子,也只有他,能将沉静的玄衣穿得如此张狂潇洒。   **人似乎并没注意到她的到来,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与初次遇见时一样,司徒清枫只是远远地看着他,仿佛害怕自己一踏入菊园,就会破坏眼前的意境。   那人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夜风中,箫声近似呜咽。   司徒清枫静静地伫立,看那人长衫在夜风中挥舞,长发也随之起舞,就连四周的菊花,似乎也随着箫声在跳跃。   那人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与“母亲”,到底是什么关系?   一系列疑问,将司徒清枫的脑子塞得满满的。   箫声依然凄切,那人背影在寂寞的夜晚中显得更加孤寂,就连那随之飞舞的衣衫,也仿佛在诉说着内心忧伤。   那一刻,司徒清枫心里涌起一阵感慨。能让一个人忧伤如此、孤独如此、寂寞如此、痛楚如此、痴狂如此,必定是受到了毕生最为沉痛的打击。   那个打击他的人会是谁?   看着那片在月色下同样冷清的白菊,司徒清枫似乎明白了什么。   如果真有天堂,相信天堂中一定有双美丽的眼睛在默默注视着眼前的一切。那双眼睛的主人,此刻,或许早已泪流满面。   自古多情伤别离,那更堪,冷落清秋节!   2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   秋意渐浓,空气中弥漫着萧索的味道。   枫林早已被深秋浸染成了深红色,几场秋风横扫,秋雨寂寥,地上早已铺上一层红毯般的落叶,踩在上面沙沙作响。   枫林对面,高洁的白菊在深秋中绽放最后的美丽。   圣医依然每天为慕容婉诊治,治疗时间越来越长,司徒清枫的心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来越沉重,一种从未有过的揪心随着深秋的到来蔓延到身体的各个角落。   尽管没有与圣医照面,她已不再好奇,并习惯了圣医的神秘。   **人依然会在深夜吹响凄切的曲子,有时候,原本欢快的曲子一经他吹出,也变得沉重而忧伤。   司徒清枫习惯在深夜中枕着箫声入眠。   又是一夜秋雨。   冷雨敲打着窗户,空气中夹杂着泥土与菊花的芳香。   司徒清枫被夜雨惊醒。夜雨秋凉,此话一点不假,盖着缎被的她居然感觉到了浸骨的冷意。   风,呼呼地刮着;雨,淅淅地下着。   忽然感到脸上有丝丝凉意,伸手一摸,居然是水!耳畔传来呼呼风声,更大的水雾像喷泉一样扑面而来,司徒清枫这才意识到水是从窗户钻进来的!粗心的丫头,居然忘了关窗户,怪不得自己盖着厚厚的缎被也会觉得冷,原来被子早已被雨水浸湿。   司徒清枫哆嗦着披上衣服去关窗户,这才发觉衣服也一片潮湿。   当她竭力关上最后一扇窗户时,这才发觉四肢麻木浑身冰凉,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刹那间,整个世界变得天昏地暗……   绵长而无助地睡去。   恍惚中,有一只手轻抚着她的额头,冰凉而温暖,熟悉而陌生,眷恋而失落,深沉而亲切。   她不敢睁开眼睛,生怕自己一醒来,一切只是幻觉。   心里担忧着,又期待着,希望那只手不要离开,希望那种温暖而熟悉的感觉不再是梦。   只听得一个冷清的声音轻轻传来:“过了今晚,她就没事了。”   她想伸手抓住说话人的手,可惜力不从心。   又是冗长的昏睡。   司徒清枫醒来时,已经是两天后了。   呈现在眼前的是桃红焦急的面孔,见她醒来,桃红又哭又笑:“小姐,你总算醒过来了。圣医说你今天会醒来,果然没错。”   圣医?司徒清枫脑子一片混乱:“我怎么了?”   想起身,却发觉四肢绵软无力。   桃红一脸愧疚:“小姐,桃红该死,那晚我忘记关窗户,第二天早晨见你躺在潮湿的地上,我吓得半死!小姐,你可昏睡了两天两夜呢。幸好圣医出手援救,你才醒来。”   桃红话匣子一打开就停不住,司徒清枫听着她一口气说这这么多,总算理出了一个头绪,那晚关窗户受了风寒昏迷了,给慕容婉治病的圣医救了她。   这么说,梦中的感觉并不是梦?而是真实存在的。那种奇怪的感觉是那个圣医传递给自己的?圣医到底是谁?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司徒清枫眉峰微蹙:“圣医,他长什么样子?”   桃红摇头:“小的不知。”   司徒清枫更加诧异:“既然他为我诊治,又为何不知他长什么样?”   桃红一脸迷茫:“他一直戴着面具,我看不清他的脸,听声音知道他是一位男子。别的,就一概不知了。”   圣医果然够神秘的!司徒清枫微微一怔:“他诊疗时,你在一旁候着吗?”   桃红摇头:“也不是,他诊治时不需要任何人在场!小姐,趁热把药喝了吧。”   司徒清枫不再言语,只是乖乖地喝完桃红为她熬制的药汁。   两天后,司徒清枫的身体已经康复了。   这日晚上,别苑外再次传来凄凉的箫声。   司徒清枫再次来到菊园。   冷月如钩,玉箫清凉。   **人的背影依然以一种遗世独立的姿态伫立在那片白菊中,在夜色中定格成一个孤寂的雕像。   3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司徒清枫看着那个背影轻轻开口。   “看来你恢复得不错。”箫声骤停,一个冷清的声音响起。   **人蓦地转身,几个起落立在她面前,露出一张绝世风华的容颜。   司徒清枫暗自为这张脸喝彩。   这是一张超越了男女界限的完美脸孔,如水般清莹的肌肤、浩瀚如海般的双眸、挺直高傲的鼻梁、线条柔和的唇……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黑夜中展示着独有的魅力。   “你……是谁?”司徒清枫声音颤抖,因为她在这张脸上,看到了熟悉的东西,甚至,有着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你认为我是谁?”**人问,声音清凉如水,目光却传递出丝丝暖意。   司徒清枫眨了眨眼,掩饰了内心的情绪:“原来你就是那个圣医!”   冷漠然也笑了,那笑容竟然宛如春风:“那不过是一个虚名。”   月下的司徒清枫像一朵纯洁的白菊,微微一笑:“一直感觉圣医好神秘,今晚总算有幸一睹真容了。”   她的话令冷漠然感到意外:“是不是有点失望?”   司徒清枫摇头,脸上的表情真实得令人感动:“你很让人意外。原本以为冷漠然是一位白须长者,想不到你这么年轻,而且……”   见她顿住不语,冷漠然忍不住问:“而且什么?”   司徒清枫顽皮一笑:“而且还如此美艳动人,我真有点怀疑你究竟是人,还是妖了?”   冷漠然哭笑不得:“你是夸我,还是骂我呢?”   司徒清枫一脸微笑:“当然是夸你啦!你见过有我这么骂人的吗?”   冷漠然有趣地看着她:“此话怎讲?”   司徒清枫一脸好奇:“因为你白天总戴着面具,且整日为婉儿治病,不苟言笑。都说妖魔鬼怪怕日光,难道你是属妖的?”   冷漠然被她奇特的思维弄得好气又好笑:“你到底想说什么?”   司徒清枫说:“实话实说而已,比如我下一句想说的是月凉如水,菊园**,圣医好兴致。”   冷漠然看着这个清丽得一尘不染的少女,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感动。人生真是很奇妙,似乎所有的因与果,都能在不经意间轮回……只是,希望此女的人生比她的上一辈幸福美满,没有遗憾。   “姑娘不也在踏月赏菊吗?”冷漠然婉言问道。   司徒清枫微微蹙眉:“还说呢,若不是你**,我岂能有此兴致!你的箫声让人心情萧索,就像这秋夜的风一样。”   冷漠然不语,目光落在菊园某一个不确定的位置,侧面被淡淡的月光勾勒成一幅绝美的画。   想起哀牢山那一处被毁的离苑,司徒清枫忍不住问:“圣医喜欢白菊?”   冷漠然依然没有说话,神情淡然宁静,整个人仿佛沉浸在遥远的追忆中。   良久,冷漠然收回目光,淡淡开口:“姑娘,夜凉如水,你身子刚刚恢复,还是好生歇着吧。”   说罢,飘然离去。   司徒清枫追在他身后叫了几声:“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冷漠然没听见一般,一阵风似的消失在曲径深处。   司徒清枫看着他消失的地方发了一会儿呆,回头看看月下冷清的菊园,微微一叹,独自回到房内,心里却百转千回。   圣医冷漠然与“母亲”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何他总是吹着悲伤的曲子?为何他也喜欢“母亲”钟爱的白菊?为何在他的脸上看见了哥哥和自己的影子?莫非……   她不敢想下去了。   4   又是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   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枫叶与菊花混合着的清香气息。嗅着古代干净的空气,司徒清枫心情愉快,拿了一本书坐在院子的藤椅中,悠闲地喝茶,享受着午后的阳光。泰安国的书都是线装的活字印刷体,与古代的繁体字有些像,认起来并不困难。   午后的阳光穿过横斜的树枝,给她身上笼罩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几只小鸟在树梢上欢快地找寻果子,雀跃中不时落下片片金色的树叶。司徒清枫见树叶形体优美,随便拾起了几片。倘若在今后的“玉锦坊”绣品中织入这种图案,一定很美。   抬头看着那些欢腾的鸟儿,司徒清枫微微一叹,好久没有这样悠闲地享受生活了,那仿佛是上一辈子的事情了!不觉想念起E时代的秋天,经常与三两个朋友在郊外游玩,那时的她总爱将吊床的两端拴在树上,整个人像猫一样蜷缩在网状吊床中,闭上眼睛享受秋日的平静,抑或与朋友们在树下喝茶聊天斗地主,日子过得轻松惬意。   司徒清枫无奈地一笑,不再去想那些令人纠结的前尘往事。仰着头,惬意地将展开的书放覆在脸上,安静地在树下小憩。   刚给慕容婉诊疗完毕的冷默然一出院子,就看见树下的司徒清枫,看着她那安静且悠闲的样子,他不由一笑。这孩子,随性得可爱,无论性格还是模样,与她的母亲都实在太像啦!   冷漠然安静地坐在司徒清枫对面,静静地看着她,原本冷清的目光变得慈祥而温暖,紧抿的唇角勾起一个温柔的弧度,整个人也变得温暖柔和起来。看着司徒清枫那如水般的长发,忍不住伸手想要抚摸,手刚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两个人就那样静静地坐着,安静而和谐。   别苑屋顶,一个身穿青衫的青年纹丝不动地坐着,青年浑身透出一股子冷漠傲气,整个人仿佛是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冷寂目光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远方。   忽然,青年眉峰微锁,嘴唇轻启。听见他的隔空传音,院子里的冷漠然面色微变,点了司徒清枫的睡穴后,随即叫来桃红,叫她如此这般。桃红点头称是。   按照冷漠然的吩咐,一切安置妥当后,桃红给司徒清枫戴上了一张浅紫色面纱。   “你先歇着吧,这里有我就行了。”一同来照顾司徒清枫的疏影道。   桃红有些迟疑:“可是小姐她……”   疏影一脸笃定:“放心,这里一切有我!”   语气是不容置疑的。   桃红深深地看了一眼熟睡的司徒清枫:“那就请姑娘费心了。”   疏影目光平静:“姑娘放心,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我家小姐好。”   桃红点头离去,心里却隐隐不安。   疏影看着沉睡的司徒清枫幽幽一叹:“希望你不要辜负大家的期望,如今慕容王府的所有身家性命可都攥在你一人手中呢!若是你也有个意外,我也不想活了。”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疏影警觉地竖起了耳朵。   “公……公主殿下……小……小王爷……”门口的家仆声音颤抖。   “你家小姐呢?”骄阳公主的声音带着几分迫不及待。   “小的这就去通报!”家仆回过神来。   “不用了,本公主亲自去!”骄阳公主傲然道。   话音刚落,一红一白两个身影翩然而至。   看着那一身火红的衣衫裹着娇美的身体,刚刚苏醒过来的司徒清枫有一丝意外,想不到,骄阳公主也来凑热闹了。只是,自己什么时候戴上面纱了?莫非是桃红这丫头听到什么风声,情急之下想出这个办法的。可是她不知道,戴上面纱岂不是正好告诉别人此地无银三百两?司徒清枫不由苦笑。   目光随即落在那个白衣公子身上。呵呵,他终究抵不过内心的好奇,迫不及待地寻上门了。   司徒清枫干脆闭上眼睛假寐起来。   骄阳公主和轩辕润的目光同时落在树下那一抹安静的身影上。一身淡紫衣裙,一张淡紫色面纱,一头青丝随意地散落着,午后的秋阳穿过树枝倾洒在她身上,整个人显得安静而随意,令人忍不住想知道面纱后面是一张什么样的面容?   面纱后面,会是他们期待的那个人吗?    第十八章 存心找茬   1   “你就是慕容婉?”骄阳公主看着树下悠闲晒着太阳的人,耐着性子问。   “回公主殿下的话,我家小姐正在休息。”话虽这么说,疏影额上却直冒冷汗。   “你家小姐架子可不小啊!”骄阳公主目光环视一周,“这枫林别苑,也够阔绰的!”   “公主殿下别误会,我家小姐日前偶然风寒。上次去宫中赏月时,太后娘娘让太医给小姐诊脉后开了些调养的药。太医特意嘱咐小姐服药后要在午后多晒太阳。为了在大婚前将身体调养好,小姐不得已才住进别苑的。”疏影不紧不慢地回答。   司徒清枫心里宽慰,这疏影平素看起来粗枝大叶的,没想到遇事却能随机应变,真是一个心细如发、思维缜密的丫头。   “是吗?她还要晒多久?”骄阳公主脸色缓和了些,语气却依然冰冷。   疏影有些为难地看了看一动不动的司徒清枫:“这个……这个……”   骄阳公主脸色一变:“实话实说。”   疏影垂下眼帘:“小姐刚晒半个多时辰,由于药性作用,恐怕还得等半个时辰才能醒来。”   骄阳公主微微蹙眉:“好吧,我们就等她半个时辰。”说着,坐在司徒清枫对面,看了疏影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疏影一脸恭顺:“奴婢叫疏影。”   骄阳公主淡淡一笑:“倒是个好名字。你去给我们沏一壶茶、弄些点心来,就你拿家小姐平素喜欢的吧!”   看来这骄阳公主也不是省油的灯,居然想趁此了解自己的兴趣爱好。   面前忽然多了两双注视的眼睛,尽管闭着双眼戴着面纱,司徒清枫依然感觉不舒服。疏影的话虽然为自己解了围,捉弄了骄阳公主和小王爷轩辕润,哪知这两人比她想象的有耐心,面对两双肆无忌惮的目光,真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司徒清枫只盼着时间快快过去,省得继续装睡。   好不容易快到半个时辰了,司徒清枫惬意地伸了一个懒腰,嘴里道:“宫中的太医真是厉害呢!以前每次醒来感觉浑身乏力,这几日服药后感觉轻松多了……疏影……”说着,似不经意地看了一眼面前两人,“咦,两位是……”   “小姐,这是骄阳公主和小王爷,听说您身体抱恙,他们专程来看你的。”疏影聪明地开口。   司徒清枫在心里腹诽了两个不速之客一番,随即起身福了福身子:“慕容婉见过公主、小王爷……”   骄阳公主的心情这才好了点:“慕容姐姐不必多礼。中秋之夜听姐姐抚琴,实乃天籁。连日来姐姐抚琴的一幕常常浮现在眼前,骄阳想再次听你抚琴吟诗,不知姐姐可否让我如愿?”   司徒清枫淡然一笑:“公主谬赞,慕容婉愧不敢当。早就听说公主不仅人比花娇,更是聪明伶俐,婉儿倒是很想向公主讨教一二呢!”   骄阳公主被她逗得直乐:“姐姐就别逗我开心了,天下谁不知道骄阳四肢不勤、五谷不分,更担不上德艺双馨的美名。如果姐姐不让我如愿,我可就赖在这里不走了。”说着,嘟起了小嘴。   司徒清枫心里暗叹,真是来者不善啊!嘴上却说:“请二位暂且宽坐,容婉儿准备一下去去就来。”说着,就要离去。   轩辕润站了起来,满含深意的目光看着司徒清枫,取出随身携带的笛子:“不如就地取材,用这支玉笛吧。”   司徒清枫心里暗笑:“这轩辕润,看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你越如此,我越不让你如愿,看你能将我如何!”   司徒清枫温婉开口:“可能要拂小王爷美意了,慕容婉只会抚琴,不会吹笛子。”   轩辕润双眉一扬,有些欣然,又有些失落,表情十分复杂。   骄阳公主打了个哈哈:“既然如此,还是请慕容姐姐为我们抚琴吧!我对中秋之夜那晚的琴音和诗文印象尤其深刻,姐姐能否再现当时的情景?”   司徒清枫依然一脸肃然:“这恐怕会令公主失望了。”   骄阳公主不解:“莫非姐姐不肯?”   司徒清枫微微抬头:“当时是中秋之夜,天上明月悬挂,揽月苑天子临驾,王孙贵胄、文武百官齐聚一堂,热闹非凡。而此刻正是秋日高照的午后,在这宁静的郊野,慕容婉又怎能重现当时的情景呢?”   骄阳公主理解地点头:“姐姐言之有理。不过我们既然来了,你总不能让我白跑一趟吧?”   看来,不管怎么推辞,还是避免不了要抚琴的。   司徒清枫瞥了轩辕润一眼,笑道:“公主吩咐,慕容婉岂有不应之理?疏影,取琴!”   片刻后,疏影将一架古筝置于司徒清枫面前的矮几上。   司徒清枫坐下,素指轻扬,如水般的清音从指尖泄出。   她所弹奏的正是中秋之夜的曲子。   不同的是,中秋之夜的琴音清丽婉转,如山涧清泉,似远山云彩,天高云淡;而今天的琴音更显得清扬洒脱,就如这眼前的秋色,令人心胸宽广,豁然开朗。   司徒清枫没有吟诵那晚的《水调歌头》,而是念了一首朱敦儒的《西江月》。   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   不需计较苦劳心,万事原来有命。   幸遇三杯酒好,况逢一朵花新。   片时欢笑且相亲,明日阴晴未定。   颇含深意的诗句与恰到好处地诠释了司徒清枫此刻的心情。   骄阳公主听得微微一怔。这慕容婉果然才情出众,皇祖母喜欢她也不无道理。   轩辕润却显得心事重重。此刻,他更加明确慕容婉的琴风与秦峰惊人地相似。他们,真会有什么关联吗?   曲终诗停,两人还若有所思。   司徒清枫微微一笑:“慕容婉献丑,让两位见笑了。”   骄阳公主笑道:“听姐姐抚琴,真乃人生一件幸事!怪不得皇祖母这些天经常念叨你!”   想起太后笑里藏刀的言行,司徒清枫腹诽了一番,嘴上却道:“慕容婉谢太后娘娘厚爱,请公主转告太后娘娘,婉儿也很想她。”司徒清枫在心里添了一句,“想得四肢麻木、脊背发凉。”   轩辕润咳了一声,骄阳公主狡黠一笑,道:“皇祖母一直夸姐姐不仅德艺双馨,还长得貌若天仙,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呢。姐姐,能否让我一睹你的真容呢?”   司徒清枫淡淡一笑:“其实公主完全可以叫人摘下我脸上的面纱看个仔细,又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呢!”   说罢,伸手拉下脸上的面纱。   2   骄阳公主和轩辕润的目光同时定格在司徒清枫的脸上,目光中没有过多的惊讶与意外。   那是一张清秀的脸孔,目光清澈明亮,若不是略显蜡黄的病态肤色,她一定是个清丽得令人惊叹的妙人。只可惜,此刻的她或许身体缘故,看起来显得平淡无奇。   骄阳公主似乎有些失望,皇祖母成天念念不忘的慕容婉,不过如此!她可比雪娇郡主差多了!   轩辕润看着她那张面孔怔了片刻。不是,她不是秦峰!虽然他们的眉目有些相似,但秦峰比眼前的慕容婉光彩多了。   那一刻,他有些欣然,又有些失落。   骄阳公主笑道:“冒昧了,姐姐休要见怪!”   见两人表情并不是自己预料地那样诧异,司徒清枫也微微一怔,看了一眼有些意外的疏影,淡淡一笑:“慕容婉相貌平庸,希望没有吓着两位。”   骄阳公主连打几个哈哈:“虽然姐姐尚在病中,可依然眉清目秀、气质飘逸,想必康复后会更加光彩夺目美艳照人。”   司徒清枫依然微微一笑:“慕容婉谨记公主的话一定好好养病,做一个光彩照人的新娘。我有些累了,就不陪两位贵客了。”   言外之意是在下逐客令。   骄阳公主脸色有些难堪,从小到大,从来没人如此地不待见自己。这个慕容婉,只不过是宰相的女儿、三哥未过门的妃子,有什么了不起!不过好在此刻解开了心中的谜团,骄阳公主也不在乎这些虚礼了,递上一个黄绸包裹:“这是我从宫中带来的雪参,姐姐你好好养病,我们就不打扰了。”   司徒清枫温婉一笑:“谢公主美意。慕容婉身体不适,恕不远送。”   一路上,骄阳公主脸色铁青。   轩辕润笑了笑:“解开了心中的谜团应该高兴,你为何一脸不悦?”   骄阳公主哼了一声:“你自己也看见了,她不过是一个平庸女子,哪有传说那般美貌?害我大老远跑一趟,还不受人家待见!我看你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轩辕润一脸无辜:“好端端地怎么都扯上我了?”   骄阳公主目光寒冷:“中秋之夜我就发觉你心怀叵测,慕容婉抚琴时你一脸痴迷沉醉,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不就是想看看她到底长什么样子吗?何必拖我来垫背!”   轩辕润一脸无害:“公主殿下,我的好妹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这些天你不总说皇祖母成天念叨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慕容婉吗?难道你一点不好奇?”   骄阳公主微微一叹:“唉,人真是奇怪的动物。以前皇祖母一提及慕容王府就一脸严肃,自从中秋之夜见过慕容婉一面后,就一直念念不忘,真不知皇祖母到底喜欢她什么!”   轩辕润淡淡一笑:“或许这就是缘分吧,皇祖母与慕容婉投缘,所以瞧着顺眼。”   骄阳公主摇头:“可惜三哥那么英俊孤傲的人,虽然行事有些荒唐,可平素与他交好的女子哪个不是倾国倾城、美艳如花?如今要娶的妃子竟然如此平庸,怪不得他对这桩婚姻极度不满,至今依然流连那烟花场所。”   轩辕润心里一涩:“每个人的人生冥冥之中早有安排。既然皇上赐婚慕容婉给三皇子,一定有他的道理。别说他们了,你和大将军怎么样了?”   想起上次自己被两人当包袱踢来踢去的后,次日晚上欧阳明朗就领命带兵去了前线,至今没给自己捎过一句话,骄阳公主心里就来气,此刻更是杏眼一瞪:“喂,轩辕润,你存心想气死我是不是?”说着,一扬手中的马鞭,吃痛的马儿风一般向前飞驰而去。   司徒清枫看着镜中那张平淡无奇的脸,心里略微一怔,想起刚才骄阳公主与轩辕润一脸的失望,不由释然。   “疏影,是你给我化的妆吗?”   疏影摇头:“可能是桃红吧,要不,我去叫她进来。”   桃红?她是怎么知道骄阳公主与小王爷要来这里的?莫非有人事先告诉她?应该是藏于暗处的夜鸾吧?   思虑间,桃红进来了:“小姐,没事吧?”   司徒清枫微微颔首:“你在我脸上涂的什么东西?怎么洗不掉呢?”   桃红一脸神秘:“圣医交给我两粒药丸,你脸上这种药已经化水入瓶,他嘱咐危险时小姐可用来易容。剩下一粒是解药,只要小姐服下解药,次日一早定可恢复原貌,以后即使再次易容,也会在次日一早自动解除药效。”   圣医?他又是怎么知道骄阳公主和轩辕润来找自己麻烦的?   桃红递给她一粒褐色药丸和一个药瓶:“呶,这就是解药和那一瓶易容液,据说这两粒药丸足够用一辈子。”   司徒清枫接过药瓶,那是一个精巧可爱的小瓷瓶,瓷瓶上有一朵不易觉察的白菊。   看着那朵白菊,司徒清枫思潮起伏,看来,该与冷默然摊牌了。   3   像往常一样,冷漠然安静地立于菊园**。   今夜的箫声显得轻扬婉转,少了以前那种令人心酸的凄凉,听起来舒心惬意。   司徒清枫有些意外,什么事情令忧郁冷漠的圣医一夜之间变得如此轻松闲适了?   听见司徒清枫的到来,冷漠然冷清的目光柔和了,唇畔飘过一抹温柔。“枫儿,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   冷默然转身看着她,目光柔和。   那句枫儿,虽然第一次自他口中叫出,却显得那么亲切自然。司徒清枫丝毫不觉突兀,仿佛早就在心里听他唤过千万次。   见她沉默,冷默然目光温柔:“枫儿,你长得……很像你娘。”   熟悉亲切的感觉再一次弥漫到全身。   “你……认识……我娘?”尽管早已猜到答案,司徒清枫依然问道。   冷漠然没有说话,目光悠远深邃,似乎沉浸在遥远的追忆中。   “你……爱她,对吗?”想起哀牢山离苑中的白菊,司徒清枫问。   冷默然眉宇微微颤动,落寞的唇角扬起一个极甜蜜又极痛楚的笑容:“孩子,你问得太多了。”   司徒清枫扬起清澈的眸子:“可她爱你,对吗?”   冷漠然微微一叹:“是的。”   司徒清枫取出随身携带的香囊:“这是娘临终前留下的,我想,这里面一定有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而你,就是故事中的另一个主角,对吗?”   冷漠然眸光中燃烧着瞬间即逝的痛楚:“你是怎么知道的?”   司徒清枫看着他:“你告诉我的!”   “我?”冷漠然有些意外,“我不记得告诉过你什么。”   司徒清枫一脸伤感:“为了祭奠我娘,你在哀牢山种植着她最爱的白菊,取名离苑。为了不让我寻到你,你不惜烧毁悬楼!可见你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怪不得我娘当初会舍你而去嫁给我爹!”   那一刻,冷漠然脸上笼罩了一抹令人心碎的痛楚:“枫儿,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一切,都是在不得已中发生的,你懂吗?如果有来生,我宁愿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你娘的生命,你明白吗?”   想起那个名满京城的绝色才女,想起她为了保全自己与哥哥不得不含泪远嫁他人,泪水浸湿了司徒清枫的双眼:“我信,可是事到如今,你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娘已经不再了!不管你现在多么悲伤,她已经回不来了,再也回不来了!”   尽管她没见过在古代给自己肉体的母亲,却对她抱有很深的感情,这些年来,司徒世家时常听下人提及娘的美丽贤淑,温柔端庄……每当想到她英年早逝,司徒清枫心中就是满满的痛。   冷漠然默默地看着这张酷似慕容清的容颜,脸上浮现了一个极幸福又极无奈的笑容。   “清儿,看见了吗?我们的女儿已经长大了,她和你一样,美丽,聪明。谢谢你让我们父女相见,今生欠你的,来生,我一定百倍地偿还!”   冷漠然仰望天空,温柔的声音回荡在夜风中。   那一刻,一种无法名状的情感在心中滋生。司徒清枫不忍再看那个沉浸在回忆中的男人,转身离去。   “小姐,你怎么了?”桃红起床小解,发现小姐房内没人,生生吓了一跳,正要出去寻找,却见司徒清枫一脸泪痕跑回房。   司徒清枫抹了一把脸:“无事,刚才被沙子迷了眼。你怎么还不睡?”   桃红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小姐,你没事吧?”   伺候小姐这些年来,只有五年前被大将军退婚后她哭过,就连投湖醒来,也不曾见她掉过一滴眼泪,今天怎么了?   司徒清枫握住桃红的手:“没什么,只是想我娘了。你知道吗?这里也曾经是我娘住过的地方。”   想起小姐出生三天就没了娘,五年前又被大将军退婚,现在住在夫人以前住过的地方,怎能不睹物思人!   桃红心一酸:“小姐,若是夫人在天有灵,看见大少爷和你现在已经长大**,一定欣慰得很,你又何必伤心又伤身呢!”   司徒清枫心里宽慰了许多,嘴上却说:“可我就是想她了嘛!”   五年来,第一次如此想念这个异世界中的母亲。如果她在天有灵,看见冷漠然如今的情形,不知是悲是喜?   “师父,外面凉,回屋歇息吧!”一个与冷漠然一样,浑身透着寒气的少年将一件风衣披在他身上。   冷漠然深邃的眸光落在少年英俊的脸上:“傲儿,你跟着师父多少年了?”   少年目光充满感激:“十八年了,师父。”   往事像画卷般呈现在面前,冷漠然微微一叹:“时间过得真快,你也该成家了。”   少年目光笃定:“孩儿只想一辈子跟着师父过星水相伴、浪迹天涯的日子。”   冷漠然面目温和:“你已经长大,该独立面对自己的生活了。”   少年心一沉:“师父想赶我走?孩儿走了,谁来陪伴你?”   冷漠然清冽的眸光中透露出些许温柔,似乎已经寻到一个最满意的归宿:“为师自有去处,办完这件事,为师也该对有些事做个交代了。”   少年不解:“师父,到底什么事令你这么多年郁郁寡欢整日以箫为伴?自从你毁掉离苑、烧掉悬楼以后,就变了一个人似的。那日你救的少女,到底是什么人?孩儿刚才听见你叫她枫儿。”   冷漠然幽暗的眸光一闪:“你喜欢她?”   想起那张清丽的容颜,少年一脸窘迫:“师父,孩儿……没那种想法。”   冷漠然面容温和:“还记得那天在悬楼时,你答应过师父什么吗?”   少年目光坚毅:“孩儿答应您,用自己的生命护她周全。”   冷漠然眸光中掠过一丝暖意:“回屋吧。”   少年点头,一种从未有过的快乐从心里流淌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4   秋天的早晨居然也令人困乏,司徒清枫还赖在床上,就听得桃红的声音自外屋传来:“小姐,圣医来了。”   司徒清枫闭眼装睡。   “圣医,我家小姐身体不适,不能见客,您还是请回吧!”见司徒清枫没有回应,聪明的桃红为她挡驾。   “告诉你家小姐,冷漠然就在这里候着,直到她身体舒服为止。”冷漠然清冽的声音中透着淡淡的坚持。   司徒清枫叹了一声,真是的,好不容易想睡个懒觉,也会被人打扰。   “桃红,大清早的,什么声音那么吵?好端端的一个早晨就这样被打扰了,真是扫兴!”想起“母亲”为那人吃的苦,司徒清枫心里就来气。   “如果你再不出来,就别想再见我了!”冷漠然不像开玩笑。   见不着?什么意思?他不是来为婉儿治疗的吗?难道他想半途而废?司徒清枫再也顾不上那么多,连忙起身穿衣,甚至也顾不得梳洗,披散着一头长发寒面立在门口:“亏你号称圣医,半途而废地抛下病人岂是医者所为?”   冷漠然抬眸看了她一眼:“不妨坐下来,喝杯茶顺顺气?”   想起“母亲”的遭遇,司徒清枫目光冰冷:“桃红,送客!”   冷漠然起身:“不用那么麻烦。你若想知道慕容姑娘的病情,今天之内可随时来菊园找我。”   言毕,他从容离去。   婉表妹的病情?司徒清枫怔立片刻,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蔓延到全身的每一个角落。   冷默然静静地伫立在菊花丛中,像一尊雕像。   “我和你母亲,就是在这里相遇、相识,相爱的。”冷默然背对着她,声音充满甜蜜。   “你应该听说过,当时的她是名满京城的绝色才女,美丽、娴静、知书达理;而我,只不过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   “清儿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奇女子,我们爱得很热烈,也很辛苦……   “我们决定终生厮守在一起。   “可是,当时年轻的天子,也就是现在的皇上,相中了清儿……   “我们依然没有退却,甚至得到了皇上的口头赐婚……   “然而,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们不得不痛苦地分离。你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诀别……”   冷默然的声音透着寂寞和无奈。   “我以为,她会为了家族的利益嫁给皇上。可惜我错了,她所嫁的人,是司徒先生……   “直到你们兄妹俩出世后,听见她离世的噩耗,我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怎样的蠢事。   “于是,我来到她下葬的哀牢山的绝壁上修建了悬楼,并为她种下了一片与这里相似的菊花,取名离苑。   “今夏在离苑遇见你,看见你失落的香囊,我才知道,你就是我们的女儿,枫儿!”   冷默然蓦地转身,目光充满慈祥。   司徒清枫摇头:“不,我不是你女儿。我的父亲叫司徒伟杰,不是你,不是的!”   冷漠然脸上掠过一抹伤感,凄凉的声音痛彻心扉:“是啊,毕竟是他给了你们兄妹俩富足的生活,而我,不过是一个陌生人!”   司徒清枫听得心里一滞:“你凭什么说我和哥哥是你的孩子?”   冷默然清冷的眸中透着幸福:“我们曾商量,将来有了孩子,儿子取名清明,女儿取名清枫。据我所知,清儿婚后八月,就诞下你们兄妹二人。而你们的名字,正好是清明和清枫。”   司徒清枫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你以为现在告诉我这些,就可以减少你心中的亏欠吗?不,不,我娘不会原谅你,我也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冷默然冷清的眸光夹杂着难以言说的痛楚:“枫儿,不管你多么不愿意,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是无法改变的。你和明儿,始终是我的孩子!”   司徒清枫顿了顿,努力让自己转移话题:“你不是要和我说婉儿的病情吗?何必说这些没用的!”   冷默然顿了片刻,恢复了惯有的冷漠:“慕容婉的病,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楚的。”   这话什么意思?   司徒清枫仿佛听见心中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你到底想说什么?”   冷漠然眸光暗沉:“婉儿的婚期,还有多久?”   司徒清枫蹙眉,这段日子住在枫林别苑,几乎忘记了婉儿的婚期,心里倏然一沉:“就这几天吧,具体时间还得核实一下。”   冷默然眼中掠过一丝担忧:“枫儿,如果你不想卷入这场无谓的是非中,最好离开,越快越好。”   司徒清枫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   冷漠然目光冷寂:“婉儿现在的情形,继续治疗已经没多大意义了。”   司徒清枫只觉得自己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沉得整个人都陷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潭里,她几乎歇斯底里地吼了起来:   “为什么?你不是圣医吗?她究竟得了什么病连你也束手无策?”   冷漠然的目光在她的嘶吼中变得黯然:“自古医者医病不医命。她中了一种奇毒,这毒早已深入心脉,这些天我所采取的治疗方法也只是维持她的生命体征。换言之,慕容姑娘的病根本不可能治愈。”    第十九章 代嫁王妃   1   司徒清枫连最后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茫然地看着冷漠然,良久,听见自己的声音空洞地响起:“还有几天就是婉儿大婚的日子,舅舅该如何向皇上交待?一旦触怒圣上,慕容王府与司徒世家都将陷入绝境!”   司徒清枫无助的样子令冷漠然心疼又无奈:“孩子,人各有命,你也不要太难过。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走得越远越好!”   走?司徒清枫苦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能走到哪里去?我一离开,皇上岂不正好借题发挥,罗织罪名!慕容王府和司徒世家就会更早地陷入血雨腥风之中!”   冷默然眼中闪过一丝焦虑:“枫儿,别任性。”   司徒清枫摇头:“你不明白的,人活着,不能只考虑自己利益,也要顾及身边人的感受。既然我来了,就得承担下去。”   冷默然吃惊地看着她:“承担?以你一己之力,如何能承担如此重任?枫儿,听话,不要卷入这场是非!”   来到这个异世界后,是司徒世家给了自己一个温暖的港湾,如今面临危难时刻,自己岂能坐视不理!那一刻,司徒清枫做出了人生中第一个重大的决定:“不,我决定替婉儿出嫁,这样不仅能救慕容王府于水生火热中,还能为司徒世家博得一个光明的前途。”   冷默然一脸震惊:“当年你母亲为了躲避皇家亲事,不惜远嫁边城!而你,非要飞蛾扑火!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知道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你只是一个临时替身,没有义务为此牺牲自己一生的自由与幸福!”   司徒清枫安静地听他说完,依然一脸笃定:“只要能保得慕容王府与司徒世家安然无恙,明知那是一个火坑,我也非跳不可。”   冷漠然有些恍惚,女儿,这个与他刚刚相处半个月的女儿,虽然她尚未承认自己的父亲身份,可他已经体会到与她相处时的喜悦与幸福,那种血浓于水的亲情是任何东西无法替代的。正是这个女儿,令他孤寂的心感受到久违的温暖。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长久一些,此刻她却告诉他,她要代替表妹嫁给天下最顽劣的三皇子!这叫他情何以堪!   司徒清枫意识到冷漠然的失落与怅然,心里不由一酸:   “如果母亲在世,相信她会理解我。我知道,未来的路很难,可我必须走下去,所以,希望你支持我。”   冷默然无奈地看着她:“枫儿……你叫我,将来如何面对你九泉之下的母亲?”   司徒清枫心里一暖:“爹,枫儿知道你爱娘,也爱我和哥哥。作为她的女儿,我实在无法置身事外,眼看着慕容王府与司徒世家遭遇劫难。这是女儿的责任,我必须承担。”   纵然铁石心肠,这一刻,冷默然也潸然泪下。枫儿,他的女儿,终于肯叫他爹了!这一声称呼,等于承认了他父亲的身份,可这个称呼此刻叫出口,就意味着分别,这是多么沉重的称呼!   冷漠然微微一叹:“枫儿,你可知道这是多么重大的决定?一旦许下承诺,将终身无法改变!希望你想清楚再做决定也不迟!”   司徒清枫平静的目光中透着淡淡的坚持:“现在除了李代桃僵,找不到更好的办法……这,也是唯一的办法。”   见她执意如此,冷漠然知道多说无益。   “既然如此,我也没有继续反驳的理由。不过你一定要记住,今后的路很艰辛,一定要小心翼翼,懂得明哲保身……”   司徒清枫眼中慢慢浮起一层雾气,她连忙低下头,不让冷默然看见自己眼中的泪水。   “枫儿记住了。”   “还有……”,冷默然略一沉吟,“你舅舅,就是慕容宰相,与从前很不一样,你要当心……”   司徒清枫微微一怔:“舅舅……到底怎么了?”   冷漠然眉峰微敛:“他几乎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总之,那种感觉很奇怪。”   司徒清枫略微沉吟:“或许是你们多年不见,感觉生疏了吧?毕竟你与母亲的事过去快二十年了,舅舅他,怎么可能像二十年前那样待你。”   冷漠然微微一叹:“或许吧,若真如此,我倒放心了。怕只怕……”后面的话,化成一声喟叹。   数日后,远在平阳的司徒世家传出消息,长女“司徒清枫”因病去世。司徒世家顿时沉浸在痛失大小姐的悲痛之中。   凯旋回京的大将军欧阳明朗闻此噩耗,怅然所失,抱恙在家。   2   十月初一,良辰吉日。   泰安国三皇子轩辕澜与慕容宰相之女慕容婉大婚之日。   身穿“玉锦坊”特制的红色嫁衣,头戴纯金凤冠,顶着鸳鸯戏水喜帕的新娘仪态万方地端庄坐于轿中,听着外面震耳欲聋的乐鼓与喜炮声,心里像揣了一只小鹿,不停地蹦跶。   嫁入皇家,是司徒清枫从没想过的事,如今,却不得不面对。   当她决定代替婉儿出嫁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所有的思想准备。   舅舅慕容康与舅妈为她深明大义的举动而感动,早就在心里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女儿,于是假戏真做,将病逝的婉儿以司徒清枫的身份送回平阳。   从此,世上再无司徒清枫,只有慕容婉了。   如今,皇子与宰相千金的大婚,自然万众瞩目。   洛丰城内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大街上挤满了看热闹的,所有的人都被皇家婚礼的奢华与大气所吸引。   迎亲的队伍排起了长龙,身穿大红蟒袍的新郎骑着一匹大红枣马,显得英美无比、喜气洋洋的。大家只看见新郎脸上的笑容,却没注意到他眼中的冷漠。   迎亲队伍走得极其缓慢,听着外面的欢声笑语,慕容婉(司徒清枫)的心随着轿子的起落而忐忑不安。   大约一个时辰后,轿子终于落下。   轿子门帘掀起,一只修长的手生硬地伸了过来。   慕容婉微微一叹,无言地将手放在那只手中,她能从对方冰凉的指尖感受到他传递过来的冷漠。   嫁入皇家,礼数必不可少。   慕容婉就像一个牵线木偶,进行着一道道仪式。   繁杂的仪式后,慕容婉已经累得头昏眼花、四肢瘫软。   终于被人搀扶进卧室,脖子早就僵硬得转不过弯来,头上的凤冠仿佛变成了沉重的钢盔,唯一的感觉就是又累又困又饿。   漫长的等待中。   “小姐,饿了吧?要不我找人弄些吃的来?”疏影轻声道。   透过喜帕,隐隐看见摇曳的红烛,慕容婉道:“已经是晚上了吧?”   疏影道:“是啊,姑爷还在外面与大家喝酒呢。”   慕容婉平淡开口:“那就让他喝个痛快吧。”   又不知过了多久,实在撑不住了,慕容婉便倚在椅子上睡着了。   忽然听得一声巨响,房门被撞开,慕容婉惊得睁开了迷茫的双眼。   迎面扑来浓重的酒气,透过喜帕隐约看见一个红色的背影。尽管那只是一个背影,她依然一眼就认出了他——三皇子轩辕澜,他真的是那个冷傲的肖澜!   慕容婉抑制住内心的波澜,安静地坐着。   轩辕澜瞥了一眼椅子上纹丝不动的慕容婉,随即背对着她,冷冷道:“慕容婉,你以为嫁入皇家,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实话告诉你,你不过是本王娶回府的一个摆设,懂吗?”   慕容婉强自压下心中的怒火,淡淡开口:“既然三皇子不喜欢,为何要应承这桩婚事?况且,你又是如何知道我想飞上你这枝头的?”   轩辕澜微微一怔:“慕容婉,别以为你嫁给本王就能用这种语气说话!只要本王不愿意,就算你是天仙,也不配给本王暖床!”   慕容婉轻轻一笑:“我们之间或许有误会,三皇子,你且喝杯茶消消气。疏影,倒茶!”   慕容婉的不急不躁令轩辕澜又一怔,随即冷笑:“本王来此就是要告诉你,虽然本王娶了你,可这不是我本意。另外,既然你嫁给了本王,就得老老实实、安分守己地呆在府中,别惹是生非、丢人现眼!本王最讨厌那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女人!”   慕容婉依然不急不恼:“既然三皇子不稀罕这桩婚事,又何必彼此勉强呢?趁现在未揭喜帕,退婚还来得及。再说啦,我又不是非你不嫁!”   好锋利的一张嘴!轩辕澜心里一滞:“想激怒我,死了这条心吧!慕容婉,既然进了王府的门,就别怪本王无情!要怪,去怪你个利欲熏心的父亲,怨不得别人!你给本王记住,既然嫁给了我轩辕澜,受不了,也得受!”   说罢,手一扬,慕容婉头上的喜帕随即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与此同时,轩辕澜的身影从视线中消失。   取下沉重的凤冠,慕容婉微微一笑,如此甚好,原本一直担心今晚要如何应付洞房花烛夜,现在反倒无事一身轻。   “小姐,姑爷他怎么了?”   端来点心的疏影遇见轩辕澜怒气冲冲地离去,甚是担心。   慕容婉一脸平淡:“没事,他有事要忙。”   疏影想,有什么事比洞房花烛夜还重要?见小姐埋头吃东西,她也不好多问什么。   吃饱喝足后,慕容婉这才觉得坐了一日的双腿僵硬麻木,连忙叫疏影打了一盆水来泡了泡脚,这才感觉舒服了些。   简单梳洗后,慕容婉仔细打量喜房,眼前是一片喜气洋洋的红色:脚下是暗红地毯,床上是耀眼的红绫帐,龙凤被,鸳鸯枕,桌上铺着大红绸缎桌布,梳妆台上贴着醒目的大红囍字……眼前的一切,无不显示着皇家婚礼的奢华与气派。   黄金烛台上,红烛滴泪。   虽是良辰美景,却注定孤独面对。   嘴角掠过一丝自嘲,从没想到自己的新婚之夜会是此番情景。慕容婉淡淡一笑和衣上床,没有新郎的新婚之夜,其实也不坏,至少,可以睡一个安稳觉。   3   一大早,慕容婉就被疏影叫醒,原来是三皇子府中的管事韩忠特来提醒,今天一早要去仁慈宫中给太后奉茶请安。   慕容婉换上一身浅紫色烟罗裙,裙摆绣着盛开的缠枝玫瑰,头发绾成一个漂亮的髻,别上一根样式简单的玉簪,整个人显得干净利落又别样清幽。   到了仁慈宫,德公公进去通报后,带着慕容婉进殿内。里面除了太后,还有皇后与几位受宠的妃子,玉妃也在其中。大家有说有笑,似乎没注意到慕容婉的到来。   慕容婉略一沉吟,施礼,道:“慕容婉拜见皇祖母、母后及各位娘娘。”   太后懒懒地抬了抬眼皮:“哟,婉儿来啦?来来来,让皇祖母好好瞧瞧。”   慕容婉接过宫女托盘中的茶杯,恭敬地双手奉上:“婉儿给皇祖母奉茶请安,祝皇祖母福体安康,长命百岁。”   太后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怎么就你一人,澜儿呢?”   慕容婉说:“三皇子昨夜临时有事出去了。请皇祖母不要怪罪,想必一定是重要的事,否则也不会走得那么急。”   听她这么一说,太后不由多看了慕容婉一眼,这一看顿时怔住了。上次中秋之夜只觉得慕容姑娘聪明伶俐、温婉可人,今儿一见还真是一个清丽动人的姑娘,明眸皓齿肌肤胜雪,一身淡紫烟罗裙穿在身上,显得轻盈飘逸,淡雅脱俗,令人眼前一亮。   太后的目光落在裙摆处的缠枝玫瑰上:“你这衣裳用的是什么布料?怎么看起来轻盈却有质感?裙摆的花又是怎么刺绣的?那些花儿为何看起来活灵活现?”   慕容婉微微一笑:“这是婉儿出嫁前,远方亲戚送来的衣裳,据说面料是罕见的山蚕丝绸,而这刺绣是失传多年的云绣。”   不仅太后,就连一旁的皇后及几位妃子也发出一阵惊叹。虽然“玉锦坊”获得了今后三年的御锦资格,可“霓裳坊”的三年任期尚未满,“玉锦坊”要等待春节后才能为皇家提供锦缎。因此,现在宫中自然穿不上“玉锦坊”的产品了,更何况这一身是“玉锦坊”专门为慕容婉陪嫁精心缝制的衣裳。那衣服上的云绣,居然是一百年前盛行一时的绣工,这怎能不叫人意外!   太后点头:“怪不得瞧着顺眼,这是哪家绣坊出产的啊?”   慕容婉笑答:“玉锦坊。”   皇后听了,忍不住问:“就是刚刚夺得御锦大赛的玉锦坊吗?”   慕容婉点头:“正是。”   众妃子赞叹,大家都为明年能穿上“玉锦坊”出产的锦绣而兴奋。只有玉妃,笑得有些勉强。   慕容婉又一一给皇后和众妃子奉了茶,随即安静地立在一旁,听大家谈话。   皇后原本对这桩政治婚姻并不满意,中秋之夜听慕容婉抚琴后,虽然未睹真容,感觉她是一个聪慧的姑娘,对她的反感也就少了几分,今儿见她仪容端庄,温良谦恭,不由放下心来。虽然轩辕澜性格孤傲、做事荒唐,如今看来能娶得如此佳妇,也算美事一桩,希望澜儿那孩子能从此收心,不再游戏人生,荒唐度日。   想到此,皇后道:“婉儿,澜儿那孩子脾气倔,开始相处难免会有不适。不过本宫相信,以你的智慧与美貌,一定会让澜儿那匹脱缰的野马回头的。”   慕容婉含笑回答:“多谢母后提醒,婉儿知道三皇子非寻常人,做事自有他的道理。我既然嫁给他,就相信他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婉儿一定努力让他感受到家的温暖。”   太后与皇后同时一怔,心里暗自揣度,这个慕容婉,真是一个有教养的大家闺秀,新婚之夜新郎弃她而去,她不仅没有丝毫怨言,还显得如此平静,单是这气度,就不是普通人能有的!俗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看来,这宰相的女儿也不简单呢!   玉妃见状,笑得不怀好意:“新婚之夜新郎跑了,三皇子妃还如此沉得住气,真令人刮目相看啊!”   慕容婉淡淡一笑:“谢玉妃娘娘夸奖,婉儿出阁前父母常常耳提面命,教我做人要守信、孝悌、仁德,还要懂得三纲五常。作为女子,尤其要遵循三从四德,这也是作为皇子妃应有的操守,不是吗?”   原本想看笑话的玉妃一时语塞。   太后和皇后频频点头,这三皇子妃,看来真担得上德艺双馨四个字,真是越瞧越喜欢。   一屋子沉默。   太后见状,连忙对众妃道:“你们安也请了,新娘子也看了,就别在这里凑热闹了,自个儿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哀家要与婉儿说几句体己话。”   玉妃勉强一笑:“瞧瞧,母后有了孙媳就不要我们这些儿媳了!”   太后佯怒:“瞧瞧玉妃这张嘴,哀家何时没心疼你们了?”   众妃闻言连忙笑着告辞,随之带走一屋子香衣鬓影。   太后向慕容婉招手:“婉儿,这里坐。”   慕容婉依言坐在她下方的矮榻上,一脸温婉:“皇祖母。”   太后握住她的手:“皇祖母知道,澜儿那浑小子让你受委屈了。”   慕容婉摇头:“皇祖母,婉儿倒觉得这是一件颇有挑战意义的事情呢”   太后意外地看着她:“此话怎讲?”   慕容婉顽皮一笑:“皇祖母您想啊,三皇子是什么人?婉儿又岂能以常人的言行思维去衡量他?他身边有些花花草草也不是稀奇事,那么优秀的人,若是没那些花花草草那才真的奇怪呢!我是在想啊,如若让他一心一意对我一人好,岂不是一件很有挑战的事吗?”   太后笑了:“你这机灵鬼,就凭你这可人的脸蛋、抹了蜜的小嘴儿,还有这聪明的头脑,我估计,澜儿那小子没几日就会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慕容婉一听,羞赧地垂下头。   说到高兴处,太后童心大发,干脆教她如此这般对付轩辕澜。   慕容婉笑得乐不可支:“皇祖母,您这是与我合伙算计您那宝贝孙子吗?”   太后故意唬着脸:“你再这么说,我就不帮你了!”   慕容婉半撒娇道:“婉儿哪敢啊,婉儿只是没想到皇祖母如此幽默风趣。皇祖母,您每天坐在这高高的宝座上,一脸严肃对着那么多子孙、媳妇们,还有大臣们,一定很累吧?”   太后深邃的目光投向她:“许多人一辈子没看透的事,你竟能一目了然。哀家成天要面对那么多阿谀奉承之人,当然要以身作则,装装样子唬唬人啦。不过也正如你所言,每天这样的确很累,如今你来了就好啦,以后咱祖孙俩可以敞开心扉说说话了。”   慕容婉心里想:“我当然看得清楚透彻啦,纵然你贵为一国之母,也是一个寂寞可怜的老人,成日在宫中面对争权夺利的阴谋诡计,还得时时提防儿孙们为皇位拼得你死我活、头破血流,一面要想方设法化解后宫的重重矛盾,另一面还得装作若无其事,活得多累啊!”面上却淡淡一笑:“好啊,婉儿也喜欢与您在一起说说知心话。”   4   毫不夸张地说,三皇子府称得上画中画、楼中楼。府中曲径回廊,重重叠叠,院落精美整洁,分为归云阁、碧云阁、祥云阁、香韵阁等多个院落。昨日结婚的婚房就设在最华美的归云阁。   次日,轩辕澜依然一日未归。   慕容婉正在房中看书,府中管事韩忠称前来通报称,三皇子要处理公务无法回府,让三皇子妃安心住在归云阁。   慕容婉唇畔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没事,他忙他的,我忙我的,正好互不干扰。”   晚上,轩辕澜的贴身婢女玉簪送来一些时令瓜果让慕容婉常尝鲜。慕容婉淡淡一笑:“有劳姑娘,放那儿吧。对了,你家主子平常也是这样神龙见首不见尾吗?”   玉簪看着慕容婉一脸漫不经心的微笑。心里直打鼓。上午从太后贴身宫女玉环那里得知,这新王妃与太后十分投缘,太后娘娘特意赶走众多妃嫔留她独自畅谈,就连外间伺候的宫女们也能听见太后发自内心的笑声,可见这王妃定是个厉害角色。玉簪垂下眼帘轻声回答:“回禀王妃,这段日子主子因为忙于处理紧急公务,一直很少回府,王妃不必担心。待主子回府了,奴婢一定前来通报,您就安心歇着吧!”   慕容婉心里想,不回来倒清静呢!脸上依然是云淡风轻的笑容:“无妨,以后你家主子是否回府不必通报我,各自该干什么干什么。另外,我喜清静,若没特殊的事,希望各位不要打扰。大家累了一天了,都早点歇着吧。”   玉簪有些意外地看着慕容婉,似乎没料到她对三殿下毫不在乎。   刚出归云阁,玉簪见韩忠一脸心事站在院子里,开口道:“韩总管也有事找王妃吗?”   韩忠一脸沉寂:“王妃是不是问起主子了?你是如何回答的?”   玉簪道:“我告诉王妃,主子这段日子一直忙于政务很少回府,她倒没说什么,表情很轻松,似乎主子回不回来都无关紧要。”   韩忠有些意外:“这就奇怪了,王妃就没说别的什么了?”   玉簪想了想,摇头:“没有,她一直面带微笑,看起来还很高兴似的。”   新婚之夜新郎弃她而去,第二日又不见踪影,新娘居然稳坐泰山,不骄不躁,这慕容王府的千金,果然不简单。韩忠沉吟片刻,道:“既然王妃如此看得开,作为下人,你们也别多嘴。主子的事他们自有分寸,懂吗?”   玉簪点头,心里想,这韩总管,今天怎么如此反常?   归宁的日子,轩辕澜依然不见踪影。   幸好韩忠早就备了回府的马车和礼物,韩忠亲自将慕容婉送到府中,还诚诚恳恳地向慕容宰相和夫人解释了一番,倒不至于令慕容婉颜面扫地。   见了慕容婉,慕容康夫妇连忙施礼:“见过王妃。”   纵然在自己府中,也不能忘了行君臣之理,以免落人口实。   慕容婉心里一酸,连忙上前扶起两位:“父亲母亲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一进屋内,慕容夫人就抱着她泣不成声:“孩子,你受苦了。”   慕容康深深地看着她:“婉儿,是爹对不起你!原以为只要你嫁入皇室,巩固我在朝中地位的同时,也能为你谋得一个锦衣玉食的未来,哪知人算不如天算,不仅让旁人看你的笑话,也让皇上对慕容王府存了戒心,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应旨!”   慕容婉微微一笑:“这一切都是枫……婉儿自愿的,你们别再为此自责了。你们放心,女儿一定将慕容王府兴衰与司徒世家的荣辱看得比生命还重要!”   慕容康宽慰地点头:“以后见面就没这么容易了,你们好好聊聊吧。”   慕容婉看着母亲:“娘,出什么事情了?”   慕容夫人眸光一黯:“婉儿啊,这一回,慕容家的脸面真是被那三殿下践踏得一无是处了!”   慕容婉垂下羽睫:“女儿不孝,让母亲操心了。母亲是说他新婚之夜弃我而去的事吗?”   慕容夫人目光忧虑:“若是简单地弃你而去倒没什么,关键是他这几天一直沉迷于畅欢楼,还公开与里面的歌妓舞女厮混,今天又带着那个叫弄玉的舞女坐画舫环游碧月潭。整个洛丰城的人都知道你一过门就被轩辕澜抛弃。你说,他不是存心羞辱我慕容王府,让朝中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笑话又是什么!”   慕容婉微微一怔,该死的轩辕澜,也太离谱了吧?竟然如此不把慕容王府放在眼里,好歹我爹还是当朝宰相,权倾朝野,麾下门生无数,你竟然如此践踏慕容王府的尊严,简直目中无人欺人太甚!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狐狸迷得你夜夜笙歌无法自拔!   见她不语,慕容夫人眼中掠过一丝恨意:“事已至此,你也别太难过了。既然他不懂得珍惜,我们也没必要忍气吞声。”   慕容婉微微一惊:“母亲此话是什么意思?莫非爹要与三殿下……”想到种种无法预见的未来,她说不下去了,只觉得事情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复杂险恶。   慕容夫人似乎没意识到女儿眼中的担忧,目光中露出几分欣慰:“你知道吗?清雯在这次选秀中脱颖而出,太子十分中意于她。不过,那个皇甫明珠也绝非善类,她的表现十分抢眼,若不出意外,她们两人将为太子妃的位置一决高下。”   母亲眼中的欣慰令慕容婉一怔,这段日子自己一直忙着如何以“慕容婉”的身份结婚,倒忽略了妹妹清雯参加选秀一事。看着母亲眼中掩藏不住的喜悦,慕容婉心里莫名地一滞。莫非,清雯也变成了这位宰相父亲手中的一枚棋子?想到此,脊背不由一凉。   慕容夫人微笑道:“清雯不仅容貌绝色,才艺也十分出众,中秋之夜太子见了她的表演就念念不忘,还特地来府中探望。我看清雯也对他存有心思。如果不出意外,太子妃的人选应该不成问题。”   言下之意,只要清雯成功入选太子妃,慕容王府的砝码将立刻偏向清雯辅佐太子,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可怜的“替身”,迟早都会被抛弃。怪不得当初他们会那么热衷于让清雯进京选妃了!原来,舅舅早就有两手打算了!自己和妹妹清雯,不过是这盘棋中的两个可悲的棋子!如果有一天太子与慕容王府起了冲突,他们是不是也会毫不犹豫地放弃清雯这颗棋子?   慕容婉眼睛微微一涩,心里涌起一阵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悲哀。   见她神情,慕容夫人意识到自己言语的不妥,轻声道:“婉儿,别多心,爹娘此番安排也是身不由己,为了慕容王府与司徒世家,我们不得不作出艰难的决定。不过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始终是我们的女儿,我们是绝不会放弃你的,明白吗?”   言下之意,自己依然是他们的女儿慕容婉,可这,又有什么意义?   慕容婉自嘲地一笑:“母亲多虑了,婉儿只是在心里为清雯妹妹高兴。”   慕容夫迟疑地看着她,道:“你大哥回来了,他正要见你呢!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该如何面对的,是吗?”   大哥?司徒清明吗?慕容婉心潮起伏,自从她的身份从司徒清枫变成慕容婉那一刻起,就没再见过以前的家人。知道自己“去世”后,父亲和大哥不知道会伤心成什么样子……此刻这个大哥,究竟是从前的大哥司徒清明,还是那个被称作小旋风的慕容珏?   传说慕容王府的长子慕容珏从小文武双全、英俊潇洒,十五岁那年在一次比武中打败当时名噪一时的武状元周浩天而名动京城。皇上得知后将立即找他进入兵部,封他为旋风将军,年纪轻轻便带兵打仗。从此,慕容珏与父亲同朝为官,成为了朝廷的中流砥柱。    第二十章 心理博弈   1   “婉儿,婉儿……”一个略带磁性的男中音从外传来。   慕容婉微微凝神,调整好情绪,温婉一笑:“大哥,好久不见!”   慕容珏看着眼前人儿清丽的容颜,不由一怔:“你,真的是我妹妹婉儿吗?”   慕容婉顽皮地眨着眼睛:“怎么,大哥连婉儿不认识了吗?那你真的是我大哥吗?娘,瞧大哥说的,好像我是一个冒牌货。”   “冒牌货”三个字令慕容夫人脸的笑容有点不自然。   慕容珏爽朗地笑了,英俊的脸显得意气风发:“没有,想不到妹妹一出阁,我就差点认不出来了。以前的你安静而沉默,现在开朗而活泼,整个人的气色也好多了!对了,大哥因打仗而没能参加你的婚礼,你不会生气吧?”   慕容婉微微一笑:“那就罚旋风将军表演一段旋风剑法,权当礼金吧。”   慕容珏意外地看着她:“你以前从不看我练剑的,今日怎么对练剑有兴趣了?”   慕容婉笑道:“你凯旋而归,我当然得亲自观赏一下,以此作为对你的奖赏啦!”   慕容珏差点笑喷了,说:“好,今天就满足你的好奇心。”   见兄妹俩就要外出,慕容夫人叮嘱道:“珏儿,婉儿现在是王妃,你可别带着她到处乱跑,切不可落人口实。”   慕容珏略一迟疑,冲慕容婉微微一笑:“即便她将来做了皇后,依然是我妹子。”   慕容夫人脸色一变:“已经是将军了,说话怎么还如此不知轻重?当心隔墙有耳!”   意识到自己的口误,慕容珏笑了:“婉儿不会多心的,母亲也不必多虑。”说着,他施展轻功,带着慕容婉离开宰相府。   慕容夫人无可奈地目送两人从视线中消失。   慕容婉被大哥带到宰相府后面树林的一片空地。放眼望去,周围是高耸入云的树林,不仔细看,很难以发现这里有一片空地。   “婉儿,看好了!”慕容珏说着,纵身一跃,来到空地中央,一个旋转,长剑在手。   慕容珏用的是罕见的玄铁宝剑,世人称为龙吟剑,剑身长三尺,剑柄一尺五,削铁如泥,吹毫断发。   宝剑出鞘,剑气逼人,给人一种剑光四射人如玉的感觉。慕容珏英俊的面孔在宝剑冷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冷峻。   与夜鸾等人的凌厉寒冷的剑势有所不同,慕容珏的剑法奇快剑势优美,杀人的利剑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却给人一种剑意温柔、招招有情的美感。   片刻后,周围的树叶沙沙作响,慕容珏收剑入鞘,长身玉立,树叶如雪花般飘落。慕容婉注意到,每片落下的树叶上都有一道剑痕,可见慕容珏的剑术,早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小旋风绝非浪得虚名。   慕容婉笑道:“不愧是令贼寇闻风丧胆的旋风将军,慕容王府的得意公子。哥,好样的!”   说完这话,才觉得有些别扭。   慕容珏脸上掠过一丝戏谑:“婉儿也会说奉承话了?”   慕容婉脸孔微热:“大哥,今天怎么总是取笑婉儿!”   慕容珏宠溺地看着妹妹:“大哥只是有感而发,这些年大哥在外打仗极少回家,对你照顾不周。你前段日子生病时我也不在家,原本想趁这次回来后好好陪你一段时间,可惜你没等我回来就出阁了,还嫁给了那个荒唐的三皇子。大哥心里实在替你惋惜啊。”   慕容婉心里一暖,他与自己以前的大哥一样,都是爱护妹妹的好哥哥,可惜的是,真正的慕容婉再也听不到这样的话了。   “想什么呢?”见她走神,慕容珏问。   慕容婉强迫自己收回不合时宜的情绪:“大哥不必费心,婉儿这桩婚事虽不甚完美,可也不算最坏。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东西,婉儿不会奢求什么。”   慕容珏微微一怔,原以为妹妹会泪流满面地控诉对这桩婚姻的不满,不料她的反应竟如此平静,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这,还是自己那个娇生惯养,受不得半点委屈的妹妹婉儿吗?   慕容婉微微一笑:“大哥,婉儿想外出办点事,希望你能陪我一起去。”   办事?慕容珏十分意外,这个妹妹,以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现在一出阁,怎么就性情大变了?   “好啊,你要去哪里?”慕容珏问。   慕容婉一脸神秘:“请你去看一场戏。”   看戏?慕容珏有点摸不着头脑。妹妹如今实在太令他意外,意外得有些不太适应,他得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你稍候,我去换身衣裳。”慕容婉道。   片刻后,慕容珏看见一个身穿青衫的俏公子从妹妹闺房走出,不由大惊,连忙拔剑迎去,却闻得公子轻轻呼唤:“大哥!”   慕容珏一怔,仔细一看,青衫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妹妹慕容婉。换上男装的她显得清朗不俗、气质出众,好一个翩翩美少年!   慕容婉扬眸一笑:“怎么,认不出来了?”   慕容珏这才回过神,敢情自己不在家的日子里,妹妹身上一定发生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否则,一向娇气的她怎么可能穿男装,还穿得如此潇洒。或许,这一切都是她出阁前那场病引起的吧。没想到这人一生病,还能改变性情和容颜。   慕容婉微微一笑:“大哥,委屈你一下。”   慕容珏一头雾水:“你还想干什么?”   慕容婉拿出一个瓷瓶:“你得先化装。”   2   碧月潭,因三皇子与弄玉姑娘的到来格外引人注目,以至于湖面上行驶着数十只画舫和船只,令原本并不宽阔的碧月湖拥挤不堪。   周围的船只全被租光了,慕容兄妹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叶扁舟,小船因年久失修,顶上的乌篷被风刮走一半,显得破旧不堪。好在小船不渗水,又小巧灵活,在拥挤的湖中前行倒还游刃有余。   远远湖面上飘来悠扬的琴声,湖泊中央停着一艘华丽的画舫,想必那就是轩辕澜与弄玉姑娘的画舫了。   慕容婉微微一笑:“大哥,靠近那艘画舫。”   慕容珏迟疑着:“婉儿,你想干什么?”   慕容婉笑得很无辜:“我只是叫你靠近那艘画舫,又没让你去干坏事,害怕什么?哦,我明白了,你是怕那轩辕澜看见大名鼎鼎的旋风将军乘坐一叶破败的小船而有损颜面吧?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慕容珏有口难辩,没想到平素沉默寡言的妹妹竟然变得口齿伶俐起来。   见他不配合,慕容婉也不勉强,坐在船头打量着碧月潭。虽然已是深秋,四周树木依然苍翠,湖水碧绿清澈,远远望去,仿佛是一个巨大的玉盘,又一轮碧绿的月亮,怪不得叫碧月潭。此刻,众多画舫、船只挤在湖中央,将中间那艘画舫团团围住,令其进退两难。   慕容婉暗乐,幸好没有去跟风,否则,这叶破舟与那些结实的画舫和大船相争相撞,即便不舟毁人亡,自己恐怕也得成为落水凤凰。   见她笑得惬意,慕容珏不解:“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慕容婉一扬眸:“开心自然笑啦!”   慕容珏不语,这个妹妹,越来越让他琢磨不透了。   慕容婉不再理会大哥,取出随身携带的短笛吹起来。   笛声悠悠扬扬在湖面上飘荡开来,一时之间,刚才还是热闹拥挤的湖面,此刻却安静了下来,似乎都被这难得的天籁之音所吸引。   慕容珏一脸惊讶地看着妹妹,他记得妹妹从小练习古筝,从不吹笛。可是此刻,她仅用一只普通的竹笛就吹出如此优美的旋律来,这不得不令他称奇了!   更令他惊奇的是,湖泊中央的画舫中也传出了琴声,琴声竟然与慕容婉的笛声巧妙地融为一体,美妙动听,如仙乐飘飘,似天籁之音在萦绕。   就在大家沉浸在这人间天籁的美好中时,笛声与琴声骤然停止。从画舫中传来一个清冽的声音:“秦兄,好久不见,不妨上船一叙。”   慕容婉清朗一笑:“我道是谁,原来是肖兄。真的是相逢不如偶遇啊!”   慕容珏意外地看着慕容婉,不知妹妹的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她与轩辕澜的对话,自己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慕容婉冲他一笑,清澈的目光中闪过一丝顽皮。   “大哥,走吧,好戏还在后面呢!”   原本挤在一起的船只自动让出一条道来,兄妹俩划着小舟来到了画舫旁,一身浅蓝衣衫的轩辕澜迎风而立,衣袂飘飘显得潇洒之极,见到慕容婉,凉薄的唇畔掠过一个天高云淡的弧度。当他的目光落在慕容珏身上时,微微蹙眉,似乎并不欢迎这个意料外的不速之客。   慕容珏施展轻功,带着慕容婉稳稳地落在画舫上,目光冷冷地看着眼前荒唐的妹夫,不言不语。   轩辕澜见这个相貌沉稳的男子极不友好地看着自己,淡淡一笑:“秦兄,你这位朋友很有特点。”   慕容珏哼了一声,将头扭向一旁。   慕容婉看了哥哥一眼,浅笑道:“肖兄别见怪,我这朋友就是这副德行,见了谁都像欠他钱似的。”   轩辕澜微笑表示理解。   慕容婉环视一周:“听说碧月潭风景优美,正是划船赏景的好时节,想不到肖兄竟然也如此有雅兴!”   轩辕澜淡然道:“我也是听说此地不错,方来此一游,不料来了一群乌合之众,实在无趣得很。”   慕容珏冷冷开口:“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在公子眼里我们是乌合之众,又何必邀请我们上你这富贵船!少爷,我们走!”   轩辕澜慵懒的嗓音中带着淡淡的冷意:“要走你自己走,别带走我的客人!”   慕容珏气得就要拔剑教训这个顽劣之徒,却被慕容婉拦住了。看在妹妹的面子上,慕容珏这才极不情愿地松了手。   慕容婉微微一笑:“肖兄,我这朋友脾气不好说话太冲,请你别往心上去。”   轩辕澜恢复了惯有的冷漠:“进去说吧,我不想站在这里让人当猴儿看。”   慕容婉想:“是你自己愿意当猴,关别人什么事!”   兄妹俩随即进了画舫。   3   这是一艘极尽奢华的画舫,室内布置华丽、香烟缭绕,粉色的纱幔由顶端垂下,将四周巧妙地围成一个蒙古包形状。几个身穿绿衣的婢女立于一旁,一个着粉色衣裙、容颜灿若云霞的女子坐在古筝前抚琴,悠扬的琴声如山涧流水般清澈动听。   慕容婉不由暗自喝彩,果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怪不得轩辕润成日沉迷于畅欢楼,以至于洞房花烛夜也无暇顾及。那一刻,她甚至忘记了自己就是那个被抛弃的可怜新娘。   慕容婉一脸微笑:“这就是弄玉姑娘吧?早就听说姑娘貌若天仙、才艺过人,今日一见,果真惊为天人。”   弄玉抬眸浅笑,仅仅一个眼神,就把眼前人的魂魄摄去了。   一直以为轩辕澜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男子,想不到眼前这位青衫少年竟然清爽脱俗,面容清俊柔和,目光清澈如水,气质高洁不俗,单是那清俊的容颜、清雅的举止、清淡的气韵就令人心折。   见慕容婉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弄玉微垂羽睫:“公子谬赞,弄玉乃苦命之人,身不由己误入红尘,哪有您夸的那般美好。”   慕容婉一脸真诚:“姑娘言重了,荷花尚有出淤泥而不染之气节,在我眼中,姑娘如荷花般亭亭玉立,出淤泥而不染。”   弄玉闻言抬头,投向慕容婉的眼神也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听妹妹此番言语,慕容珏暗道,她说得不错,今天的确有一场好戏。   见秦峰涉嫌**弄玉,而弄玉也是一副女儿家的娇羞之态,一旁的轩辕澜忍不住轻咳一声,意识到失态,弄玉眼中的惊恐一闪而没,又若无其事地垂下头。   慕容婉微微一笑:“刚才在湖畔听人说三殿下轩辕澜为博姑娘一笑,洞房之夜不惜扔下新婚娇妻夜访畅欢楼,今日又以重金买下洛丰最奢华的画舫与姑娘游湖赏景,我还暗自庆幸,能一睹三殿下风采呢。没想到风流倜傥的三殿下没看见,却遇上了风采依旧的肖兄。看来,这传说归传说,许多事情还得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你说是不是,肖兄?”   想起那个被自己抛弃在家的慕容婉,轩辕澜心里莫名地一堵,唇角掠起一个凉薄的弧度:“秦兄弟真会开玩笑,这里哪有什么三殿下,充其量有几个风雅之士罢了。秦兄,这边坐。”   慕容婉又朝弄玉微微一笑,那一笑,令弄玉如鹿撞怀,面若朝霞。   慕容婉与轩辕澜在一旁坐下,慕容珏面无表情站在一旁。   慕容婉招呼慕容珏:“你也坐啊!”   慕容珏冷言相讥:“君子岂能与小人同座!”   轩辕澜闻言脸色微变,但碍于秦峰的面子又不好发作。   慕容婉淡淡看了轩辕澜一眼:“既然如此,就不要勉强他了。”   轩辕澜目光深邃看着从天而降的秦峰,心里狐疑重重。这个秦峰,连今天一共才见了两次面,为什么每次看见他,自己就会产生一种荒谬的想法——如果她是个女子,又该是什么样子呢?   “没想到秦兄会来洛丰,不知你此番前来有何事情?”   慕容婉微微一笑,脸上有一抹淡淡的伤感:“肖兄有所不知,小弟我是来洛丰,一则帮东家办点事,另外就是迎亲的。”   迎亲?一旁的弄玉眸光黯淡怅然所失。   “原来秦兄要大婚了,恭喜!”轩辕澜心情复杂地端起了酒杯。   慕容婉与他碰了一下杯,微微一叹并不畅饮。   轩辕澜一怔:“洞房花烛夜乃人生三大幸事之一,秦兄应该喜气洋洋容光焕发,为何如此叹息?”   慕容婉摇头:“肖兄有所不知,结婚的并不是我,而是我的堂兄,可惜那位娘子——就是那位本该成为我堂嫂的姑娘,唉,这怎么说呢!”   轩辕澜一改冷漠:“虽然我们只见了一面,也算兄弟一场,有什么不好说的?”   慕容婉苦笑道:“其实说了也无妨,堂兄弟本来要从洛丰娶妻回家的,可是那新娘临阵逃跑了,留下一纸书信称她已找到幸福,要与堂兄一刀两断!堂兄这几日是食不下咽,夜不成寐,安慰了他几日,现在总算缓过劲来了。唉……”   轩辕澜淡然道:“转告你那位堂兄,婚姻乃人生大事,这种女子不要也罢!”   慕容婉苦笑:“话虽如此,可堂兄心中那道坎却很难过去。几日来,我也忙得筋疲力倦。唉!”   想起自己的婚姻,轩辕澜脸上掠过一丝无奈,埋头饮酒。   慕容婉端起酒杯:“人生难得几回醉,肖兄,来,为天下所有不幸的婚姻干杯!”   一时间,一室寂静。   喝得差不多了,慕容婉再次感慨:“人一辈子就那么短短几十年,难免会留下一些遗憾,有些遗憾可以弥补,有些遗憾却一辈子都无法弥补的,比如这婚姻。”   深有同感的轩辕澜脸上掠过一丝苦涩:“至少你的堂兄还有重新选择的机会,有些人的婚姻却注定身不由己,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慕容婉脸上掠过一个笑容:“听肖兄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这几天洛丰人津津乐道的一桩婚事来。想必肖兄也听说了那场轰动京城的大婚吧?”   轩辕澜一脸波澜不惊:“我这人孤陋寡闻,不明白秦兄说的是什么?”   慕容婉在心里腹诽了他一番,嘴上却道:“自然是三殿下轩辕澜与慕容王府千金慕容婉的婚礼啊,你竟然不知道?那真是可惜了!”   轩辕澜眉峰微锁,这个秦峰,为何在最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他对自己说的这番话,是刻意为之,还是纯属偶然?如果刻意为之,目的何在?他与慕容婉有什么关系?想到此,轩辕澜不经意地一笑:“肖某也略有所闻,听秦兄此番言语,倒像是见过那桩婚礼?场面一定很热闹吧?”   慕容珏冷冷地瞥了轩辕澜一眼,扭头看向窗外。   慕容婉一脸惋惜:“没错,的确是我今生见过最为壮观的一场婚礼。只可惜,听说那慕容婉虽然贵为宰相府的千金,却不得宠。你想啊,那三殿下是什么人?冷酷无情,风流成性,成日沉迷于温柔乡里,慕容千金真是所托非人,遗憾终生啊!”   一旁的慕容珏在心里为妹妹喝彩,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妹总算为慕容王府出了一口怨气。   反观弄玉,羽睫下垂,显得小心慎微,心事重重。   轩辕澜脸上微笑依然,眼中却暗流涌动:“听秦兄语气,倒像知道不少内幕,我很好奇,你怎么知慕容婉所嫁非人?”   慕容婉唇角泛起一丝苦涩而疏离的笑容:“我也是道听途说罢了。皇家婚姻表面上看着风光无限,可那些个王孙贵族却并非人们传闻所言的什么谦谦君子、礼贤下士,比如那三殿下,听说就是个绣花枕头一草包呢!”   轩辕澜笑得波澜不惊,眸光却带着漫不经心的冷峻:“秦兄好像对三殿下十分不满!”   慕容婉心里冷笑,脸上却笑意依然:“三殿下新婚之夜抛下新娘另觅新欢,我是为慕容婉不值而已。纵然那轩辕澜贵为皇子,如此荒唐行径岂是皇子所为?再怎么说,新娘之父也是当朝宰相,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三殿下此举不是让天下人笑话慕容王府吗?你说慕容婉是不是天下最无辜、最无趣的新娘?”   轩辕澜淡然一笑,眸光寒冷:“听秦兄弟所言,那慕容婉还真有点委屈。肖某只是有点不明白,你告诉我这些又是何故?”   慕容婉一脸萧索:“唉,能有何故,感慨罢了。那皇家的婚姻尚能如此,我们这些做平头百姓的,又岂能奢望太多?也就是借酒发发牢骚而已,若有得罪之处,望肖兄别见怪。”   轩辕澜暗流涌动的眸光投向一旁冷若冰霜的慕容珏,后者却心情大好,无视于他的目光。   4   轩辕澜的目光落在慕容珏的剑鞘上,唇角勾起一个天高云淡的弧度:“仁兄这把剑看起来有些熟悉。唔,我想起来了,好像叫做龙吟剑,我有位朋友雅号小旋风,他就佩戴这样一柄剑。奇怪,这柄剑怎么会在你这里?”   慕容婉和慕容珏同时一愣,没想到百密一疏,来之前给慕容珏易了容,却没注意到佩剑的事。   慕容珏冷淡开口:“少见多怪!同样的剑有两把,小旋风慕容珏使用的是雌剑,爷这把是雄剑!他那把剑正确的名字叫凤吟剑,爷这把才是真正的龙吟剑。”   听他如此能编,慕容婉心里暗笑,嘴上却道:“我也听说过龙吟剑与凤吟剑是一对,如果双剑合璧,必将功力倍增,势不可挡。”   轩辕澜尽管心中疑虑,却找不出什么破绽,只得点头附和:“原来如此,今天总算长见识了。”   慕容婉心里道:“你就装吧。”面上却淡淡一笑:“肖兄说的小旋风可是当朝宰相之子慕容珏吗?”   轩辕澜深深地看了慕容珏一眼:“说来也是巧合,肖某有幸见过他用剑,所以印象深刻。”   慕容婉微微颔首,不经意地回头,看见旁边安静沉默的弄玉,这才恍然大悟般:“哎呀!瞧我这记性,一打开话匣子就没完没了,竟然把弄玉姑娘冷落在一旁,实在对不住。”   弄玉默默看了轩辕澜一眼,樱唇轻启:“弄玉没有打扰公子谈话吧?”   慕容婉摇头笑道:“听说弄玉姑娘不仅琴艺一绝,更善歌舞,不知今天能否一饱眼福。”   弄玉赧颜:“方才听公子笛子吹得极好,想必琴艺也非凡,可否委屈公子为弄玉抚琴伴奏?”   慕容婉眉目舒展:“能为弄玉姑娘抚琴伴奏,乃秦峰之幸,何来委屈?姑娘,请!”   轩辕澜目光深邃:“肖某也正想听秦兄抚琴,看来今日真有耳福。”   慕容婉眸光中掠过一丝笑意,随即来到弄玉先前抚琴的地方坐下。矮几上,放置着一张乌木古筝。   慕容婉向弄玉微微颔首,素指轻扬,悠扬的琴声随即响彻整个画舫。   弄玉微微一怔,先前听秦峰吹笛令她大吃一惊,以为那是世界上最好听的曲音,此刻听这琴声,似乎更甚一筹,琴声清澈悠扬,如行云流水,绵绵不绝,似碧海生波,潮起潮落。看着秦峰悠闲抚琴的样子,弄玉心里莫名地一乱。   慕容婉微微一笑,那一笑,惹得弄玉心跳不已,强自令自己镇定下来,一个个绝妙的舞姿势随即呈现在眼前,翻袖,折腰,抬步,旋转,每一个舞蹈动作都与古筝所传出的音符暗合,令人赏心悦目,如痴如醉。   轩辕澜默默地看着气定神闲的秦峰,一袭青衫的他显得风轻云淡,刚才的失意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人显得悠然自得,仿佛十分享受这抚琴的气氛。   慕容珏意外地看着妹妹,几月不见,她的琴风竟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以前她所演奏的曲子虽然优美动听,却总感觉少了些什么。此时才发觉缺少今天这种闲适与自信,妹妹长大了,自信了,可能是这场婚姻令她对人生有了更为深刻感悟,今天所演奏的曲子才如此丰富深刻吧。   看着弄玉优美的舞步,慕容婉目光微敛,轻声道: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   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正在跳舞的弄玉闻言不觉心潮澎湃,脚步也似乎不听使唤了,蓦然看见轩辕澜眸光中的暗影,倏然一惊,强忍着心绪勉强完成最后几个动作。   琴声一停,轩辕澜脸上带着闲散的笑意,眸光一片清明。   慕容婉笑道:“弄玉姑娘的舞姿不愧是洛丰一绝,今日一见,真是惊艳之极。”   弄玉香汗淋漓,美目盈盈投向慕容婉,又向轩辕澜施了一礼,这才缓步退下。   目送弄玉纤柔的背影,慕容婉揶揄道:“肖兄艳福不浅,如此佳人真是世间**。”   轩辕澜面上微笑,目光却一片冷寂:“如果秦兄弟喜欢,肖某自当成全。”   慕容婉打了一个哈哈:“君子岂能夺人之美?对于弄玉姑娘,秦峰全无异想。”   轩辕澜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秦兄弟今天感慨良多啊!”   慕容婉笑得云淡风轻:“人生无常,许多时候身不由己,秦峰也很无奈。肖兄,谢谢你的美酒,如若有缘,他日再见。”   轩辕澜目光平和:“想必你已见过肖烨了吧?”   慕容婉目光中带着淡淡的疏离:“见过了,他带我领略了洛丰的风土人情。小弟不日就回平阳了,就此别过。”   轩辕澜眼中掠过一丝意外:“秦兄弟难得来,要不明天我叫上堂弟一起为你饯行。”   慕容婉脸色平淡:“不必了,东家在洛丰有生意,小弟以后会来往平阳与洛丰两地。肖兄,后会有期!”   慕容婉抱拳微笑,随即与慕容珏离开画舫。   目送两人的消失,轩辕澜随即恢复了惯有的冷漠,一眼瞥见失魂落魄的弄玉,脸色一寒。   “弄玉!”   弄玉一阵哆嗦,连忙跪在轩辕润面前:“爷。”   轩辕澜目光寒冷,一手捏着她的下巴:“翅膀长硬了是不是?”   弄玉美丽的眼中藏着两汪泪水。   轩辕澜冷哼:“瞧你那点出息,一个秦峰就如此令你意乱情迷了吗?”   弄玉委屈地咬着嘴唇没有吭声。   轩辕澜目光晦暗:“给爷听好了,以后休得给爷节外生枝!那秦峰岂是你能妄想之人?”   晶莹的泪水从弄玉眼中簌簌而下:“爷对弄玉恩大于天,弄玉虽是一介女流,可也有情有义,爷为何……”   轩辕澜烦躁地打断她的话:“没有那么多为何,你只需记住,要想活命,就得听话,否则,当心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弄玉浑身一阵哆嗦。   轩辕澜松手,弄玉娇嫩的下巴已经一片淤青。   轩辕澜扔下一瓶药:“爷还有事,你自己回畅欢楼吧。”    第二十一章 相对无言   1   离开画舫,想起刚才的一幕,慕容婉笑得脸都抽筋了。轩辕澜充其量是只纸老虎,唬人罢了。   看着笑得忘形的妹妹,想起她刚才捉弄轩辕澜的情景,慕容珏更加疑惑。女扮男装、给自己易容、戏弄三皇子、抚琴吹笛吟诗、迷惑弄玉姑娘……一切的一切,都不像他那温婉娇柔的妹妹干的事。可这一切,又实实在在在发生在自己眼前,不由得他不信。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他自己也说不清,总之最直接的感受就是一切都变得跟从前不一样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自己不在家的几个月里,妹妹身上发生了什么离奇的事情?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为何你叫他肖兄,他又叫你秦兄弟?还有,肖烨又是何人?”慕容珏忍不住抛出一系列问题。   慕容婉神秘一笑:“大哥别问啦,有些事情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你一定很好奇为何我嫁给轩辕澜,他却不认识我对不对?”   慕容珏无语,这个妹妹,他感觉越来越陌生。   慕容婉脸上掠过一丝漠然:“新婚当夜他背对着我揭开喜帕就弃我而去,自然是没瞧见我的样子啦!他想羞辱我,我偏不让他得逞。他不回府我正乐得自在!大哥,你相信吗?迟早有一天,他会求我不要离开!”   慕容婉紧握拳头发誓。   那一刻,慕容珏丝毫不怀疑,妹妹一定说到做到。从轩辕澜今天与妹妹喝酒畅谈可以看出,一向冷傲无情的轩辕澜对她不错,甚至有些纵容。以妹妹聪明的头脑与清丽脱俗的容颜,轩辕澜定会爱上她,只是时间问题。   慕容珏深深地看着妹妹:“婉儿,答应我,别玩得太过了。你在王府虽然名为王妃,实则是个不受宠的弃妃,就好比羊入虎口,孤军奋战。听大哥一句话,遇事切莫强出头,一定要学会容忍,懂得进退,这样才能保护自己,明白吗?”   慕容珏的话令慕容婉想起大哥司徒清明,以前,他也是这样宠自己,可如今自己的这身份,不能再节外生枝,还是等等再说吧。   慕容婉温顺地点头:“大哥,我记住了。”   刚回府换上女装,就听暗香来报,王府的管家韩忠来接她回府。慕容婉检查了自己的妆容,确认没什么纰漏,唇畔勾起一个顽皮的弧度。   上了马车,慕容夫人泪汪汪地与儿子慕容珏施礼恭送女儿的离去。   看见母亲的担忧和大哥的不舍,慕容婉心里微微泛酸。这慕容王府,也并非无情,至少,表面上如此。   回府中已夜幕降临,刚坐下,就见疏影一脸焦急地进来:“小姐……”   自从司徒清枫“离世”后,为了假戏真做,司徒清枫当初的丫鬟桃红与暗士全部护送其棺椁回了平阳,从那以后,心思细密的疏影就一直照顾慕容婉的日常起居,这次出嫁成了陪嫁丫鬟。   慕容婉喝了一口茶,淡淡的问:“何事如此慌张?”   疏影惊喜又惶恐:“三殿下,三殿下回府了。”   慕容婉眉毛一挑,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呵呵,既然你想玩,本小姐就给你来一个猫与老鼠的游戏吧!   她随即对疏影吩咐,让她如此这般。疏影微笑点头。   “慕容婉!给我滚出来!”门外传来轩辕澜冰冷的声音。   “回殿下话,我家小姐……病了。”疏影轻声回答。   轩辕澜微微一愣:“生病?谁允许她生病的?”   疏影看了一眼面前冰冷得如同雕像却好看得如同神祇的面孔,垂头道:“其实小姐大婚当晚就受寒了,这几日一直硬撑着,不是去太后娘娘那里拜见各位长辈们,就是陪太后聊天,今儿归宁又独自回了慕容王府,不想一回府就病倒了。奴婢给她服了药,小姐已经睡下了。殿下若有什么话,等小姐明日醒来再问也不迟。”   病了?睡了?轩辕澜冷冷地看着一脸恭顺的疏影:“她病得真是时候!宣太医了吗?”   疏影心想,你回来得真不是时候!嘴上却道:“回殿下话,小姐说她只是偶感风寒,不必惊动太医。吃了一些以前备的药丸就睡下了。殿下有什么吩咐,奴婢一定转告小姐。”   轩辕澜心里微微一动,面部表情柔和了,嘴角一扬:“本王与她无话可说!”说罢转身离去。   疏影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恭顺答道:“奴婢一定如实转告,殿下请走好。”   轩辕澜走了几步,想想又气不过,唇角扬起一丝邪魅的冷笑,转身看着正欲回房的疏影:“她是本王的妃,今晚还是由爷照顾她!”   疏影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看见轩辕澜冷漠坚决的表情,这才知道他所言非虚,心里暗叫不妙,面上却恭敬无比:“殿下对小姐如此恩宠,奴婢感激不尽。殿下,请吧!”   2   跨入房内,透过摇曳的红烛,看见满屋喜气洋洋的红色,轩辕澜感觉有些炫目,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原来,这里是自己与慕容婉的喜房。   红绫帐内,一个纤柔的背影安静地躺着,在这喜房中竟然显得有几许寂寥的味道,轩辕澜不觉一怔。   这是他第二次踏入喜房,第一次是洞房花烛夜,醉醺醺的他用掌风揭开喜帕后,甚至没看慕容婉一眼,说了一堆刻薄的话便匆忙离去。而今天,若不是在碧月湖中偶遇秦峰,若不是秦峰那些奇怪的言谈举止,他是绝不会踏入这里半步的!秦峰的话令他生疑,与秦峰同行的男子身上的佩剑更令他生疑,他得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这个慕容婉,却偏偏在这时生病了。这一切究竟是刻意还是巧合?若是刻意为之,那说明这慕容婉是一个颇有心计的人,若只是偶然,那也偶然得太巧了!   轩辕澜嘴唇紧抿,冷眼打量着那个纤细的背影,似乎要从背影中找到他所需要的答案。   疏影细心地端来茶水和点心。   “殿下,您一定饿了吧,这里有些茶和点心,您就将就用一点吧。”   芬芳的香味在室内弥漫开来,轩辕澜回过神来,看着桌上的茶问:“这是什么茶?”   疏影回答:“茉莉香片,这是小姐平常最爱喝的。您慢用。”   轩辕澜端起茶杯,顿觉芳香扑鼻,轻轻抿了一口,只觉得整个味蕾都被那满满的芳香所占据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芬芳与甘甜顺着喉咙一直延伸到胃里,整个人被一种满足所包围。   轩辕澜惬意地闭上眼睛,没想到慕容婉挺会享受的。这茉莉香片,就是在父皇的乾坤宫,也称得上极品中的极品了。   看着玉碟中的点心,样式精巧可爱,每一样点心都显得匠心独具,轩辕澜拿了一块放在口中,立即被那满口盈香的味道征服了。点心香酥可口,不咸不淡,却能吃出许多种味道,有点像松子、还有点像开心果、瓜仁、芝麻、杏仁、红枣……总之,他能想到的味道,全都包含在这小小的一口点心中。   轩辕澜冷冷一笑:“慕容婉,别以为抓住本王的胃就能得到我的心,你也太小瞧我轩辕澜了!”   心里这么想,嘴吧却一刻没闲着,没过多久,一壶茶已经见底,碟子里的点心也吃光了。   “来人!”   疏影闻声进屋:“殿下,有何吩咐?”   轩辕澜一脸平淡:“把剩下的茉莉香片和点心全部给爷拿来!”   疏影有些懵:“殿下,您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轩辕澜冷哼:“你到底有没有脑子?茉莉香片当然用来泡茶,点心当然是吃啦!想不到慕容王府的奴婢竟然如此不堪!你家主子没教过你规矩吗?”   疏影垂头道:“殿下请息怒,小姐听说太后娘娘喜欢品茶,其余的茉莉香片全部送给太后娘娘了。至于这点心,也是由小姐写下制作程序,下人们按照一定比例配料做成的,现在也被您吃完了。”   轩辕澜冷峻的目光看着疏影:“大胆奴才,竟敢糊弄本王!那慕容婉从小娇生惯养,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何懂得膳食制作!你存心挑战爷的耐性是不是?”   疏影连忙跪下:“殿下请息怒,这些点心的确是按照小姐的要求制作的,还有那茉莉香片,制作程序十分复杂,也由小姐亲自配料的。其实,小姐会做的远远不止这些,如果殿下仔细了解,就会发现小姐其实不是您想象的那样肤浅。”   轩辕澜怒不可遏:“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竟敢拐着弯子骂爷肤浅?”   疏影垂泪回答:“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实话实说。如若殿下不相信奴婢的话,可以亲自问小姐,相信你会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小姐。”   轩辕澜冷哼一声:“爷才懒得理她!”   随即甩门而去。   疏影暗自松了一口气,这新主子,的确是一个不好惹的主。   确认轩辕澜离开后,疏影这才来到床前轻声开口:“小姐,殿下走了。”   慕容婉轻声开口:“既然演戏,还是演到底吧。谁知道那个莫名其妙的家伙还会不会打道回府。”   疏影点头:“小姐安心歇息吧,疏影知道该怎么做。”   慕容婉微笑着闭上了眼。   3   “新郎官不在府中陪伴娇妻,来我这里干什么?不会是走错门了吧?”见轩辕澜一脸阴郁,正在逗鸟嬉戏的轩辕润笑着调侃。   轩辕澜唇角勾起一个天高云淡的弧度,双眸却深如枯井:“几日不见,你的嘴越来越刻薄了。你不是很会算吗?算算我为何会来这里。”   轩辕润闲闲一笑:“你真会开玩笑,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虫子,怎么知道你为何来此?”目光一转,“做新郎的感觉很好吧?”   轩辕澜答非所问:“既然想知道,何不趁早感受!”   轩辕润摇头:“问问而已,至于如此表情吗?看你脸色不好,是哪个倒霉鬼在你这只老虎头上拍苍蝇了?”   轩辕澜目光幽暗:“你听说过龙吟剑吗?”   轩辕润点头:“旋风将军慕容珏的佩剑有谁不知,怎么了?”   轩辕澜眉峰微锁:“今天我见另外的人也有同样一把佩剑。”   轩辕润十分意外:“据我所知,龙吟剑天下仅有一柄,那就是慕容珏用的佩剑,除此之外,还真不知道谁能有那能力驾驭此剑。你看见的那个人是谁?”   想起与秦峰在一起的沉默男子,虽然极少言语,他身上隐隐透出的寒意令轩辕澜一直如芒刺在背,他究竟是谁,为什么对自己有一种天然的敌视?   轩辕澜一脸费解:“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所佩戴的剑与慕容珏的一样。除此之外,他们长得一点也不像。”   轩辕润一脸疑惑:“这就奇怪了,佩戴龙吟剑,却又不是慕容珏,会是谁呢?慕容王府的千金是你的王妃,你直接问她不就得了,何必跑到我这不着调的地方来?”   轩辕澜眉峰微敛:“废话,能问她我会来你这里吗?有酒吗?”   轩辕润一脸揶揄:“佳期如梦,良辰美景。三殿下来我这里讨酒喝,恐怕不合适吧?皇祖母若是知道了,怪罪下来,我可担当不起。”   轩辕澜哭笑不得:“好你个轩辕润,也学会给我来虚礼了!罢了,你这酒我还真不想喝了!”说着欲离去。   轩辕润嗅见一股似曾相识的味道:“好香啊,你从哪里来?”   轩辕澜不解:“当然是府中,有何不妥?”   轩辕润道:“奇怪,你身上怎么会有茉莉香片的味道?你是不是见过秦峰?”   轩辕澜微微一笑:“鼻子还挺灵的。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今天那个佩戴龙吟剑的人,就与秦峰在一起,这与茉莉香片有什么关系?”   轩辕润一怔:“你不会告诉我,茉莉香片不是秦峰请你喝的吧?这就怪了,整个泰安国,除了秦峰,还有谁能制作出茉莉香片来……”   想起疏影的话,轩辕澜脸上露出一丝寒意:“你说茉莉香片是秦峰制作的?”   轩辕润反问道:“难道另有其人?”   轩辕澜不语,似乎许多问题在这一刻找到了答案。怪不得,秦峰今天会无缘无故与一个佩戴龙吟剑的人来碧月潭,还对自己说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原来他真是为慕容婉打抱不平的!这么说,那个佩戴龙吟剑的人,极有可能是慕容婉的哥哥慕容珏所装扮?怪不得他对自己如此敌视!好一个慕容婉,居然在我轩辕澜眼皮底下耍手腕,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轩辕澜满面寒霜,说了一句:“告辞!”随即消失在夜色中。   看着那个来去匆匆的背影,轩辕润摇头:“神经兮兮的,还真当本府是客栈了,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来人!”   一个黑衣人随即出现在面前:“主子,有何吩咐?”   轩辕润看着黑夜中那个消失的背影,沉声道:“就是把整个洛丰翻个遍,也得给我把秦峰找出来!”   黑衣人领命离去。   4   “慕容婉,给我滚出来!”轩辕澜一脚踢开归云阁的大门。   “澜儿,你这是怎么了?”一个老年人的声音由内传来。   原本怒气冲冲的轩辕澜顿时杵在门口,火气也消了一大半:“哦,是皇祖母,这么晚了,您怎么来这里了?”   太后嗔道:“你也知道晚了?这么晚回府还闹闹囔囔的,哪里像个新郎官的样子!”   轩辕澜连忙赔不是:“皇祖母息怒,孙儿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一切都是那慕容婉在捣鬼。”   太后一脸慈爱:“澜儿,你已成家,该有个大人样子了,别成天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了,惹人笑话。”   轩辕澜皱眉:“皇祖母别听那些混账东西乱嚼舌根。澜儿除了有点贪玩,还是守规矩的。对了,皇祖母,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太后嗔道:“婉儿病成那样,你居然好意思问我来这里干什么!”   轩辕澜故作惊讶:“是吗?慕容婉病了?找太医看看不就得了,何必劳烦您移驾来此,我看那慕容婉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太后叹道:“别怪婉儿,是皇祖母想她了,听下人们说她病了,顺道来瞅瞅。唉,一天不见,怎么病成那幅模样了,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轩辕澜有些意外:“听皇祖母这么说,她生病前还挺惹人喜欢的?”   太后瞅他一眼:“你这孩子,自己妃子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吗?婉儿那么可心的人,你还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真不知道这天下还有谁能入你的眼!”   轩辕澜笑道:“皇祖母,那慕容婉给你吃了迷魂汤吗?你怎么总替她说话?”   太后哭笑不得:“你这小子,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哎,你们小夫妻的事我这老太婆也不掺和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恭送太后一行离开,轩辕澜清绝的脸上掠过一丝飘忽的笑意,看来,真得去会会这个慕容婉了。   “殿……殿下,您怎么……来了?”由室内出来的疏影一见蓦然出现在门口的轩辕澜,不由一惊。   轩辕澜拉下脸:“好没规矩的东西,这是本王的府邸,为何不能回来?”   疏影连忙对着室内道:“小姐,殿下来了。”   屋内传来一个清淡得有些飘渺的声音:“三殿下,稀客!既然来了,不妨进屋坐坐。”   轩辕澜迟疑片刻,抬步入内。   依然是那一室炫目的红,大红圆桌旁,坐着一个身穿藕荷色衣衫,眉目清淡的女子,她没有惊为天人的容貌,面色甚至带有一种病态的蜡黄,然而丝毫不影响她身上那种奇秀清逸的气质。此刻,她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似乎与这大红的房间形成强烈的反差,却又那么和谐地融入其中。   轩辕澜顿时怔在那里,这慕容婉,竟然与自己想象中的庸脂俗粉有很大区别。不仅如此,还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慕容婉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啊,这是你的府邸,何必拘礼。”说完,不再理会轩辕润,自己沏了一杯茶慢慢饮着。   袅袅茶香随即在室内蔓延开来。   轩辕澜顺势坐下,紧盯着慕容婉,似乎要从她的脸上找到什么答案。   慕容婉轻轻开口:“我有一张嘴、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两只耳朵,殿下还看出别的什么了吗?”   轩辕澜强迫自己收回心神:“你就是慕容婉?”   慕容婉微微抬起下巴,声音依然飘渺:“怎么,不像吗?”   轩辕澜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但他清楚地知道那种感觉很舒服。他微微一笑:“既然是你,那就对了。”   慕容婉目光安静地投向他:“殿下有话不妨直说,别让慕容婉猜来猜去,我不是那种喜好猜哑谜的人。”   轩辕澜蓦地凑近她,惊得慕容婉身子往后一仰:“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轩辕澜一把抓住慕容婉的手腕,“你是本王的妃,你说干什么!”   慕容婉挣脱他,轻轻一哼:“记得某人说过,娶慕容婉来只是一个摆设。慕容婉有自知之明,安安分分地把摆设的身份做好,至于别的,慕容婉全无异想。”   轩辕澜一愣,随即讥讽:“是吗?我看你是天下最不安分的摆设吧!”   慕容婉脸色一寒:“何以见得?”   轩辕澜冷笑:“进府短短两三天,就把皇祖母哄得团团转,这就是你的安分所在?还有,刚一出阁,旧情人就从边城赶来对我兴师问罪,这也是你宰相千金的安分所在?用旧相好赠送的茶叶讨好皇祖母,也是你这位德艺双馨的女子所作所为?得了吧,你所谓的安分,只是一个掩人耳目的幌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地里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丑事!”   慕容婉眉峰微敛,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轩辕澜,我不知道你从什么地方听来那些无中生有的胡话,总之我慕容婉站得正、行得端,从没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如果你再这样含血喷人,当心我对你不客气!别以为兔子不咬人就软弱可欺!”   “兔子?”轩辕澜怪笑,“我看你比狐狸还精!”   慕容婉不再理他,独自饮茶,茶香飘进轩辕澜的鼻孔,他再次怪叫:“疏影不是说这茉莉香片被我喝完了吗?该死的奴才,居然骗到爷的头上来,简直活得不耐烦了!”   慕容婉轻哼:“我让她这么说的,怎么了?照你那样牛饮,我的好茶两天就会喝完的!”   轩辕澜气哼哼的:“慕容婉,你竟敢骂我是牛?”   慕容婉一脸无辜:“怪只怪你理解错误。还以为殿下有多聪明,我看不过如此!”   轩辕澜几乎气绝。   慕容婉不耐烦地打了一个哈欠:“我乏了,有什么改天再聊。殿下,请自重!”   轩辕澜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再次看了看这大红喜房和面目清淡的慕容婉,心里涌起一阵难掩的情绪,那一刻,他竟然有点怅然。   慕容婉眯着眼睛指指门口。   轩辕澜沉默地离去,听见背后无情的关门声,他竟然有一种空茫的失落感。    第二十二章 各怀心事   1   破天荒的,轩辕澜当晚没外出过夜,而是留在府中。   见慕容婉房中的烛光熄灭,他叫来韩忠和玉簪,询问慕容婉的情况,两人一一道来。当他听说慕容婉在太后面前不仅没表现出委屈的样子,还处处维护自己的尊严时,不觉心中宽慰,看来这慕容婉,绝非传说的那么简单。而当他听说慕容婉对自己接连两日不回家也不急不恼,还显得十分轻松时,又有些气恼,这慕容婉,还真不把自己当回事,她以为她是谁啊!   打发玉簪离去后,轩辕澜看了韩忠一眼:“听说今天是你陪同王妃一同回宰相府的,可有什么异常?”不知不觉中,对慕容婉的称呼已经变成了王妃。   韩忠想了想,摇头:“小的倒没发现有何异常。只是听说旋风将军回来了,王妃就留在宰相府久一些。卑职是辰时送王妃回宰相府的,戊时接她回来的。”   轩辕澜微微一怔:“你是说,旋风将军回到了洛丰?王妃为此留在宰相府几个时辰?”   韩忠点头:“正是如此。”   轩辕澜一挥手:“没事了,你去吧。”   一屋子寂静。   轩辕澜靠在榻上,辗转难眠,慕容婉居然在宰相府停留了几个时辰,这期间她都干了些什么?难道慕容珏安排秦峰与慕容婉在宰相府幽会后,让其随从佩戴龙吟剑来碧月潭警告自己?秦峰、慕容婉,怪不得第一眼看见慕容婉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这是与秦峰有关,没错,她的身上有着秦峰一样的气质,都是那种淡淡的、静静的、轻轻的,却在不经意间就能吸引住别人的目光!难道,这就是情人之间的所谓默契?可恶!该死的秦峰、该死的慕容婉,居然敢给本王戴绿帽子,简直岂有此理!   轩辕澜闭上眼睛,虽然至今只见过秦峰两次,这几个月却时时想起那张清奇的面孔来。许多时候,轩辕澜甚至会产生一种幻觉,幻想那张脸的主人是一个清雅的女子,气质如兰,清新可爱。可是,事实却证明,那是一个男子,一个风雅得令人所有男人嫉妒、所有女人心折的男子!如今,这个男子却可能是自己王妃的亲密情人,不能不说是件极其糟糕的事情!虽然这个王妃不是自己中意的,可毕竟是他明媒正娶过来的,即便他不喜欢,甚至抛弃她,也不允许任何男人染指,绝不允许!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他们幽会的证据,再慢慢地收拾他们!   轩辕澜俊逸的脸上露出狠绝的寒意。   “来人!”轩辕澜沉声道。   一个面容冷漠、五官俊逸的青衫男子出现在面前。   “殿下,有何吩咐?”   “冷护卫,就是把整个洛丰翻个遍,也得把那个叫秦峰的男子给我找出来!越快越好!”轩辕澜手握佩剑,冷静地吩咐。   “遵命!”冷傲剑眉一扬,一阵风似的离去。   “秦峰,我看你还能往哪里逃!”轩辕澜脸上露出一丝狠绝的冷笑,一用力,将矮几上一个酒杯捏得粉碎。   慕容婉睡得迷迷糊糊,听得窗外传来轻微的响动,不由警觉起来。这么晚了,谁会来归云阁?   起床掌灯后,竟然发现窗户下留有一个纸团,展开看见一行字:“小王爷与三殿下全城搜捕秦峰下落。”   便条没有署名,字迹飘逸,看不出写此便条的人是男是女。   慕容婉烧毁便条,熄了灯,悄然上床。   小王爷与三殿下都在寻找“秦峰”的下落,他们对“秦峰”真是好奇得很啦!看来,暂时不能以“秦峰”的身份出现了。   可是,那个给自己送情报的人是谁?是男是女?是敌是友?他(她)为什么会以这种方式告诉自己?   一切都变得扑朔迷离。   2   刚起床梳洗完毕,就听玉簪姑娘在门外通报:“王妃,殿下请您一起去祥云阁用早点。”   慕容婉心想:“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大早不知道他唱的哪一出。”随即开口:“请转告你家主子,慕容婉感谢他的美意。今儿我身体不适,就不用早点了!另外,皇祖母那里我也不能去请安了,一切就拜托殿下了。”   哼,想找本小姐茬,我偏不给你机会!   玉簪十分坚持:“奴婢来之前殿下一再叮嘱,就是用轿子抬,也要将王妃抬到祥云阁。”   慕容婉腹诽:“你们殿下简直是一个怪胎!”嘴上却道:“有劳姑娘等候片刻。”   一会儿,易容后的慕容婉带着一脸病态的蜡黄出现在门口,玉簪见状,大吃一惊,连忙上前扶住她:“王妃,一日不见,您怎么病成这样了?”   慕容婉自嘲一笑:“是啊,这病来如山倒,昨夜皇祖母还带了太医来亲自来给我诊脉,姑娘不知道吗?”   玉簪暗暗叫苦,嘴上忙说:“王妃请息怒,玉簪也是奉命前来请您用早点。您若身子不适,还是回房歇着吧。”   疏影连忙上前扶住慕容婉,看着玉簪冷面道:“姑娘是殿下的贴身丫鬟,你还是好生伺候自己的主子吧!既然殿下非要我家小姐去祥云阁,我自然会伺候小姐过去!”   玉簪讪讪一笑,不再多言。   来到祥云阁时,轩辕澜已坐在餐桌前,看着逆光而来的慕容婉开口:“既然来了,就不要拘礼,坐下一起吃吧。”   说完这话,连他自己都觉得别扭,自己怎么会对讨厌的慕容婉如此平和地谈话?   慕容婉轻轻坐下,咳了几声,轻声道:“大清早在府中看见殿下,真是难得。”   轩辕澜冷寂的目光投向慕容婉,这才发现一夜不见的她与昨夜相比,简直判若两人,脸色比昨晚更加蜡黄,整个人除了那双清澈的双眸活灵活现外,再也找不到一丝灵气。   “看来你的确病得不轻,还是宣太医仔细看看吧。”轩辕澜不觉动了恻隐之心。   慕容婉淡淡一笑:“不必了,昨晚皇祖母已经让太医看过了,估计几副药下去也该没事了。”   轩辕澜眉峰微敛:“既然太医看过,为何不见起色?”   慕容婉心道:“想不到你也会关心人!”随即淡淡开口:“太医说,这是排毒的一种表现,所以脸色不好,殿下不必担心。”   原以为早晨的慕容婉更加秀色可餐,不料却是这副模样,轩辕澜哼了一声:“担心你?本王只是担心你不小心一命呜呼后,本王的生活就没有乐趣了!”   慕容婉表情依然淡淡的:“那就不劳殿下费心了。”   轩辕澜没心情多看她一眼,独自埋头吃东西。   慕容婉唇角漾起一个顽皮的笑容,埋头用餐。   可能是轩辕澜回府的缘故,饮食远比前几日丰富,口感也更好,原来这王府中的厨子也欺生,真是一群狗仗人势的狗奴才。   用完早点,慕容婉借口不舒服,随即回了归云阁。   轩辕澜目送那抹纤细的身影在眼前消失后,这才索然无味地去给太后请安。   见轩辕澜独自前来,太后有些意外:“婉儿呢?怎么没与你同来?”   想起慕容婉那张蜡黄的脸,轩辕澜心里感觉怪怪的,面无表情地开口:“那丫头病得不轻,我怕她那丑样吓着皇祖母,就没敢让她来。”   太后一脸关切:“婉儿什么都好,就是体质弱。如今她是你的妃,你也要对她好一些,别再像以前那样夜不归宿、授人以柄。”   轩辕澜脸色微变:“该死的慕容婉,成天就知道搬弄是非,看我回去不撕烂她的嘴!”   太后脸色一暗:“澜儿,你错怪婉儿了,她从来没对我说你半句不是。倒是你,该仔细想想如何处理好小两口的关系。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毕竟,她是慕容宰相的女儿。”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了,虽然这是一桩政治婚姻,却对整个国家的稳定与繁荣密切相关,一旦慕容宰相心存异念,恐怕整个国家都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轩辕澜是何等聪明的人,能听不出这话中之音?连忙恭顺地回答:“是,孙儿谨遵皇祖母教诲。”   3   慕容婉这一“病”就是半个月,半月中,轩辕澜大多时间待在府中,偶然见面,却处得不咸不淡。   这正是慕容婉需要的效果。   半月中,也曾发生了不少事情,选秀落下帷幕,司徒清雯如愿嫁给太子轩辕澈,成为太子妃;而皇甫明珠则赐婚给二皇子轩辕泽,不日完婚。原本皇上欲将另一名出色秀女赐婚给小王爷轩辕润,却被轩辕润以年纪尚轻,暂无结婚念头而谢绝了。   由于司徒清雯妃在京城的亲戚只有慕容王府,自然也从慕容王府出嫁。两月内,两个“女儿”嫁入天子家,慕容王府顿时觉得福泽绵长、皇恩浩荡。与上个月的慕容千金出嫁相比,太子妃的迎亲队伍更是庞大浩荡,为慕容王府挣足了颜面。   “小姐,玉簪姑娘求见。”疏影轻声道。   “请她进来。”慕容婉吩咐道。   “见过王妃。”玉簪轻轻道。自从半月前玉簪贸然请慕容婉去祥云阁用早点后,她就变得小心谨慎多了。   慕容婉微微颔首:“玉簪姑娘不必多礼,你找我有何事?”   玉簪抬头道:“还有几天就是太后娘娘七十大寿了,玉簪过来是想问问,王妃需要准备哪些礼物?还有就是赶制些什么衣裳?玉簪这就去办。”   太后寿辰?看来,这皇宫里真是热闹得紧啦!   慕容婉微微一笑:“礼物嘛,姑娘应该去问你家主子,毕竟他是这府中的主人。至于衣裳嘛,我的就不必赶制了,你还是去问问殿下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吧。”   在宫中,最怕就是有事情找上门,尤其在不知道这些事情的背后蕴藏着什么玄机的情况下,自然是离得越远越好。   玉簪意外地看着她:“早上殿下吩咐奴婢,这次的礼物烦请王妃准备,奴婢才冒昧前来打扰的。”   看来这轩辕澜还真会出难题的!慕容婉依然面带微笑:“既然殿下发话,礼物的事我自会准备,姑娘就不必操心了。”   玉簪离开后,疏影为难地看着她:“小姐,这明摆着是殿下的故意刁难,你怎么还要答应呢?”   慕容婉淡淡一笑:“疏影,有些事你越想避免,就越会找上门来,与其躲得远远的,不如迎头直上勇敢地面对,这样既能找到对策,还能提升自己的应变能力,让那些准备看你笑话的人变成笑话,何乐而不为呢?”   疏影佩服不已。   慕容婉找来纸笔,写了一封急件,让疏影送去京城的玉锦坊。   “主子。”见一袭青衫的轩辕澜在院中卓然而立,玉簪连忙恭顺开口。   “见过慕容婉了?”轩辕澜面无表情,“她怎么说?”   “王妃答应准备寿礼,不过……”   “不过什么?你几时变得这么吞吞吐吐的了?”轩辕澜眸光冷寂。   玉簪羽睫微垂:“王妃拒绝了赶制衣裳,想必她出嫁时备足了衣服。”   轩辕澜有些意外,原以为慕容婉会拒绝为太后准备寿礼的,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应承下来了,这倒让他有些好奇,不知道慕容婉给太后准备的礼物会是什么?如果这丫头没准备,到时候故意给自己难堪,岂不让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看来还是得亲自准备一份,双保险总比冒险好!   想到此,轩辕澜连忙拿出纸笔,修书一封交给韩忠,让他立即去京城的玉锦坊一趟,轩辕澜准备送一份特别的寿礼给最尊贵的老寿星。   4   太后七十大寿说到就到了。   整个皇宫布置得光彩夺目、焕然一新,宫灯全部换成写有“寿”字的琉璃盏,就连宫中的花草也摆出了各种“寿”字造型,好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寿宴安排在泰华殿,整个泰华殿顶上用明黄绸布装饰,巨大的“寿”字格外引人注目,百余张大圆桌上,全部铺着象征着皇权的明黄色桌布,每一张桌子中央,都有用鲜花拼成的“寿”字,真可谓是匠心独具,用心良苦。   据称,寿宴由太子轩辕澈亲自安排。   想到将与清雯碰面,慕容婉心情复杂。作为一枚卒子,还是重要的卒子,他们断然不会贸然行事,所以,清雯出阁前,“父母”一定已经交代清楚。   “小姐,你是穿淡一点的,还是浓一点的?”疏影看着一柜子浓淡相宜的衣裳问。   慕容婉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这两日轩辕澜不在府中,她便没再易容。今天这种场合,没必要再装下去了,还是以真面目示人吧!   慕容婉目光落在一件月白色衣裙裳上,白色山蚕缎面上,绣着一朵盛开的蓝莲花,裙摆处,是深深浅浅的荷叶,袖口处则是朵朵含苞待放的蓝色花蕾,虽然说不上艳丽,却给人一种素雅中带着喜悦的美感。   慕容婉微微一笑:“就那件月白色的吧。”   疏影连忙帮她换上。   “小姐,你美得都让我睁不开眼睛了!殿下看见今晚的您,一定目瞪口呆。”疏影掩口一笑。   慕容婉斜睨她一眼:“你这小东西,几时学会乱嚼舌根了?”   疏影道:“是真的,小姐,今晚的您给人一种惊艳的美!”   慕容婉摇头:“我才不要什么惊艳呢,只要不丢脸就行了。对了,这黄金头饰过于繁杂,还是给我换成珍珠玉钗吧,简单而不失庄重。”   疏影依言而行。   刚打扮好,就听得玉簪姑娘在外通报。   慕容婉问:“姑娘有事吗?”   玉簪在门外回答:“殿下让奴婢来转告王妃,他有事不能陪您一起进宫,请王妃自己去。另外,殿下让奴婢提醒王妃,给太后的寿礼千万别忘了。”   慕容婉淡淡开口:“明白了。姑娘,辇车可有备好?”   说话间,慕容婉来到了门口。   玉簪微微抬头,看见慕容婉的第一眼,就呆住了,这王妃,前几天还一副病态,弱不禁风的样子,今天怎么一下子就美成这样?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还有,她身上的衣裳,衬托得整个人纤尘不染,飘飘若仙,令人不敢逼视!这慕容王妃,会变戏法吗?   见玉簪呆住,疏影忙问:“我家小姐问你话呢,误了主子进宫祝寿,你担待得起吗?”   玉簪这才回过神来,垂首道:“回王妃的话,辇车已在院中候着,王妃请……”   慕容婉淡淡地点头:“有劳姑娘了。”   目送辇车离开,玉簪还呆在那里。    第二十三章 惊艳亮相   1   今天的仁慈宫焕然一新,装扮得跟过年似的,就连宫女和太监们的服装都换成了新的。   轩辕润提着礼物向仁慈宫走去。   他边走边与熟悉的宫女和太监打招呼,心情不好不坏。   正要进宫门,就见太监德公公引着一个女子缓缓而来。此女气质高雅,生得奇秀清逸。尤其引人注目的,是那一袭月白衣裙,一朵盛开的蓝莲花若隐若现,裙摆处深深浅浅的荷叶随着女子的移动,如在风中摇曳,就连袖口的花蕾,似乎也活了……他正惊讶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令人清丽的女子时,女子已在德公公的引领下来到面前。   见了轩辕润,慕容婉微微颔首,仅仅一个眼神,轩辕润已经被蛊惑般地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慕容王妃,您生病这段日子,太后娘娘想念得可紧,每天要问您好几次。太后看见您身体好了,不知有多高兴。”德公公道。   “有劳皇祖母担心了……”熟悉的声音飘进耳朵。   看着那个缓缓离去的背影,轩辕润浑身的血液在那一刻凝固了。   慕容王妃,居然是三殿下的妃子慕容婉!   这慕容婉,居然真的就是与他称兄道弟的秦峰长得一模一样!那个他多次试探真相却滴水不漏并让他苦苦寻找半月的秦峰,居然是女扮男装的慕容婉!想起一月前与骄阳公主闯入枫林别苑的情景,那时的慕容婉,只是一个相貌普通、面色憔悴、顶多称得上秀气的女子,怎么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变得判若两人!轩辕润感觉自己深深地被“秦峰”——不,慕容婉,被她愚弄了。   那一刻,轩辕润连撞墙的心都有了!   他早就觉得秦峰不对劲儿,也曾怀疑“他”是女扮男装,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居然是慕容婉装扮的!慕容婉,你可真够狡猾的!   轩辕润浑身僵直,目光迷离地目送着那抹靓丽的身影远去。   “小王爷今天怎么了?”耳畔传来轩辕澜戏谑的声音,“不会是看美女看花眼了!那是谁啊,令你如此失态!”轩辕澜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一抹翩然而去的纤纤背影。“唔,背影倒有几分姿色,怪不得……”   轩辕润狠狠地瞪了轩辕澜一眼没有说话。   轩辕澜一脸无辜:“干吗这样看我,我又不是勾走你魂魄的女人!”   可你是夺走她的男人!轩辕润扯扯嘴角,心里如同被钩子钩了一个洞。   轩辕澜看了看他手中的礼物:“不是要去送寿礼吗?怎么还不走?晚了就会误了宴席时辰了!”   轩辕润心情萧索地跟在后面。   还未踏入殿门,就听见太后会心的笑声。   “婉儿啊,皇祖母这些天收到无数寿礼,不是奇珍异宝,就是千年灵草。你说我一个老太婆,要这些珍宝干什么?无非就是把玩一下图个新鲜。倒是你,送礼送到我心坎上了,这件云绣山蚕衣裳,看着舒服,摸着舒服,穿在身上啦,更是浑身舒服。就连衣服上的云绣图案,也是皇祖母最喜欢的,真是难为你想得如此周到,哈哈……”   轩辕澜一进殿内,就见父皇那些得宠与不得宠的妃子花儿般争奇斗艳,而今天的主角——太后,穿着一件绛红衣衫,喜气洋洋地坐在凤榻上,那件衣裳胸前绣着一只精美的凤凰,凤凰头上顶着一个闪闪发光的“寿”字。太后举手投足间,凤凰活灵活现,令人叹为观止。   妃嫔忙着送礼请安,太后身旁的宫女太监早已经收礼收得手抽筋。   殿内角落,立着一个身穿月白衣裳的女子,此女体态轻盈,给人翩若惊鸿的感觉,想必她就是令小王爷轩辕润失魂落魄的女子了。乍眼望去,女子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却想不起她是谁。轩辕澜有些奇怪,女子身旁,站着慕容婉的贴身丫鬟疏影,却不见慕容婉的身影。   哼,果然是一个遇事就掉链子的主!轩辕澜不满地想。   一旁的轩辕润见了慕容婉,目光胶着在她身上,似乎要找出她与“秦峰”的不同之处。   一见他俩,太后连忙招手:“澜儿、润儿来了,快来看看,皇祖母这身衣裳怎么样?”   轩辕澜笑道:“皇祖母穿什么都好看。这件衣服穿在您身上,简直像有了鲜活的生命!皇祖母,这是孙儿为您准备的寿礼,请您笑纳。”   轩辕澜递上礼物。   一旁的轩辕润也一声不吭地递上礼物。   太后笑了:“澜儿,婉儿昨儿就让人送了我这身玉锦坊的山蚕衣裳,你今天怎么也送我衣裳?你事先没与婉儿商量吗?”   太后身上的衣服是慕容婉送的?轩辕澜一时间怔住了。   2   慕容婉温婉回答:“不是的,皇祖母,可能三殿下想给您别样的惊喜吧。”   轩辕澜瞪大眼睛看着说话的慕容婉——她居然就是那个翩若惊鸿的女子。此刻的她白衣胜雪、气质如兰,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眼前明明是一个容貌清奇的佳人,哪里还有半点病态的影子!除了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没有变,一切都变令人惊艳万分!   太后见孙儿一脸傻样,笑了:“澜儿,你怎么这样看婉儿?可别吓着她了。”   轩辕澜这才回过神来,手指慕容婉:“慕容婉,你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慕容婉无辜地一笑:“你说呢?三殿下?”   那一笑,更是惊艳至极。轩辕澜顿时想到了六个字——倾国倾城。   轩辕澜以为自己在做梦,揉揉眼睛,看着皇祖母和一屋子妃嫔们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心里有一种被愚弄的懊恼,奇怪的是他并不生气,随之而来的是满心的愉悦。那一刻,他终于明白轩辕润为何会在见到慕容婉时变得傻傻呆呆的了。他甚至有点感谢上苍,他迎娶的人是眼前这个“诡计多端”的慕容婉!   轩辕澜寒面来到慕容婉面前:“慕容婉,我会让你知道捉弄我的后果。”   慕容婉顽皮地眨眨眼:“殿下,我好怕呀!”   看着孙儿孙媳打情骂俏的样子,太后心里也是乐呵呵的。   “太子、太子妃到。”门口太监细长的声音传来。   随即,身穿明黄蟒袍、头戴金冠的太子与身穿粉色衣裳的太子妃并肩而来。   一个英俊儒雅、气质不凡,一个娇美无双、婉约动人。   两人一起在太后面前行跪拜礼。   “孙儿(孙媳)祝皇祖母凤体安康,福慧圆满。”   “难得你们有这份孝心,都起来吧。”太后满脸堆笑。   太后的贴身宫女接过礼物。   那是一对熠熠生辉的玉如意,玉如意通体透明,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可见太子在准备礼物上是下了功夫的。太后见状微笑颔首。   司徒清雯仪态端庄地立于太子身旁。今晚的她身穿玉锦坊特制的粉色衣裙,胸前绣有一朵盛开的红牡丹,裙摆处是翩然起舞的蝴蝶,显得高贵典雅、明艳动人。虽然才完婚不久,眉宇间已带着女人的幸福与妩媚。当司徒清雯的目光与慕容婉隔空碰撞,眼中居然蕴藏着晶莹的泪花。听见太子的咳声,司徒清雯收回目光,随即绽开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   太后笑道:“婉儿,你与太子妃是表姐妹,今儿恐怕是你俩入宫后初次见面吧。现在又成了妯娌,真是应验了一句老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慕容婉微微一笑:“皇祖母说得不错,婉儿与太子妃虽然只是表姐妹,感情却胜过许多亲姐妹,如今又有缘成为一家人,真是前世修来的缘分。”   司徒清雯亦甜美一笑:“是啊,以前我们天南海北隔得远,现在好了,可以常来常往,说些体己话了。”   “哟,老寿星这里好热闹呀!”玉妃热情的声音由远而近。   大家循声望去,只见一袭桃红衣裙裹着她那妖娆的身体缓缓而来。随着玉妃莲步轻移,袅袅芳香扑鼻。显然,为了今晚,玉妃娘娘精心打扮了一番。   太后笑道:“原来是玉妃来了。”   玉妃恭敬地将一个精美的锦盒呈上:“儿媳这是借花献佛,希望母后喜欢。”   打开锦盒,那是一幅绣工精美的百鸟朝凤图。   太后见状叹道:“好精美的绣工,这又是出自哪家绣坊的锦绣呀?”   玉妃挑衅地看了一眼太子妃和慕容婉,笑容满面道:“回母后话,还能有哪家,自然是御锦世家霓裳坊出品的啦!这世上除了霓裳坊,哪里找得出第二家如此精良的锦绣!听说母后七十大寿,霓裳坊特命最优秀的绣工历时数月精心绣制了这幅百鸟朝凤图,祝愿母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太后颔首:“难得你们这么有心,我就收起来了!时辰不早了,大家随我去泰华殿吧。”   玉妃见太后身上的衣服质地特殊,绣工精湛,不觉惊叹:“母后今天这身衣裳真是光彩夺目呀,尤其这凤凰,活灵活现,栩栩如生,连每一根羽毛都在闪光,真是难能可贵的精品呀!”   太后笑了:“你喜欢呀?哀家也喜欢,一收到这礼物就迫不及待穿上了。其实你们不必羡慕我,开年后,各位都能穿上同样质地的衣服了。”   玉妃脸色微微一变。   太后似乎没注意到玉妃的表情,继续道:“幸亏三皇子妃送了我这件玉锦坊的衣裳,否则,我还真为今晚穿什么犯愁呢!哈哈!还是婉儿最懂哀家心思!”   一席话说得众人心里五味杂陈。   慕容婉暗叫不妙,俗话说得好,枪打出头鸟,今后这宫里不知有多双眼眼睛盯着自己啰。   玉妃脸色一沉,为霓裳坊出头的梦想再一次被扼杀了。   众人随着太后的辇车浩浩荡荡前往泰华殿。   趁大家不注意,司徒清雯握住慕容婉的手,轻声道:“姐姐,你瘦多了。”   慕容婉浅笑:“我不是好好的么?妹妹如愿入主东宫,姐姐在此恭喜了。听说太子与妹妹情投意合,祝妹妹永远幸福快乐!”   虽然这话别扭,于此时却再适合不过了。   司徒清雯叹道:“姐姐,你和三皇子的事我都听说了,委屈你了。”   慕容婉轻叹:“人各有命。这里人多眼杂,说话不方便,改日详谈吧!”   纵然有千言万语,此处也不是说话之地。   司徒清雯感慨地点头:“是呀,在这宫中,说话做事都要提防背后的眼睛。姐姐,你多保重。”   慕容婉瞄了一眼脸色阴郁的玉妃,叹道:“妹妹,你也是。”   3   泰华殿。   张灯结彩,花团锦簇,百余张圆桌座无虚席。座位按照尊卑依次排列,玉阶之上的首席,太后位居上方,皇帝皇后尚未到来。玉妃娘娘位于一侧,太子太子妃居下方。玉阶两侧的席位,分别是几位皇子、王爷、公主、王妃等,玉阶之下,从皇亲国戚到朝中文武百官,分等级依次入座。   慕容婉与三皇子轩辕澜坐在玉阶左席。从仁慈宫出来,轩辕澜的视线从未离开过她,一如既往的冷寂,眸光深处,却夹杂着不明含意的东西。而更令慕容婉不安的,是对面桌上一道道含意不明的目光。   玉阶右席,分别坐着二皇子轩辕泽和妃子皇甫明珠,小王爷轩辕润和骄阳公主,以及娇艳玉容的雪玲郡主。轩辕澜一出现,雪娇郡主的目光就没离开过他。   慕容婉唇畔挂着淡淡笑意,目光掠过玉阶之下,宰相父亲与母亲被安排在玉阶之下的首席,大哥慕容珏在第二席,年轻有为的他穿上官服,显得气宇轩昂仪表堂堂。慕容珏身旁,是日前凯旋归来的欧阳明朗,两月不见,欧阳明朗十分憔悴,目光黯淡。   不经意间,两人的目光撞在了一起,欧阳明朗的眸光一下子被点亮了。当他看见慕容婉身旁的轩辕澜时,眼中更多的是意外、惊讶、诧异、质问乃至于更多含意不明的东西。慕容婉轻轻回避了那双饱含种种疑问的眼神,端起茶杯掩饰了内心的情绪。   轩辕澜声音嘲讽:“王妃真是长袖善舞,广交朋友!”   慕容婉温婉浅笑:“玉阶之上有皇祖母及各位婆母,还有我的表妹和表妹夫;玉阶之下,有生我养我的父母,还有哥哥……有道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普通朋友尚能如此,何况他们都是我的至亲!殿下连我看亲人的权利也要剥夺吗?”   被慕容婉如此抢白,轩辕澜不觉哑然。   皇甫明珠顺着轩辕润和骄阳公主的目光望去,心里猛地一跳,对面那个白衣女子,无论五官还是气质,与她心中的那个人惊人的相似!这,怎么可能!   轩辕泽道:“那白衣女子是三弟的妃子慕容婉,旁边的就是三弟轩辕澜。”   皇甫明珠微笑的目光投向同样疑虑的轩辕润:“小王爷不觉得慕容王妃有些眼熟吗?”   尽管内心挣扎,轩辕润脑子依然清醒,很快意识到皇甫明珠话中有话,随即笑道:“原来二嫂三嫂早就认识?果真有缘一家亲哪!”   皇甫明珠心里一滞,面上笑道:“我只是觉得她有些眼熟罢了。可能是上次中秋之夜对她的表演印象深刻吧,听说皇祖母因此对她宠爱有加呢。”   “不就弹了一首曲子嘛,有啥了不起,我看大嫂和二嫂无论姿容才情,都比慕容婉强十倍,还德艺双馨呢,徒有虚名罢了!雪娇表妹才是真正的才貌双全……”一想到慕容婉生病时让自己等了半个时辰,还白白送了她两棵名贵雪参,骄阳公主心里就来气。   “雪玲哪有公主说的那般好……”雪玲郡主娇声道。   “小妹,再怎么说她是你三嫂,当朝宰相的千金,以后不得如此失礼!”轩辕泽道。   骄阳公主嘟起了嘴:“我说话就喜欢直来直去,况且我说的都是事实嘛!就是当着三哥和她的面,我也这样说!三哥是什么人,父皇又不是不知道,他那样的人岂是一个慕容婉守住的?就她那样……”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谈话间,轩辕澜已经带着慕容婉来到大家面前。   骄阳公主只得住了嘴。当她目光落在慕容婉身上时,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手指着慕容婉:“你……你怎么……”   慕容婉笑得温婉得体:“多谢公主和小王爷不辞辛劳来别苑探病,如果不是公主馈赠的两棵雪参,慕容婉身体恐怕难以恢复。慕容婉在此谢过两位。”   骄阳公主吃惊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气质如兰,笑容轻浅,浑身散发出一种迷人的自信美!那双清澈得一尘不染的目光平静得如一泓清水,却又似浩淼大海,令人看不清实质内容。不得不承认,与上次相比,慕容婉如凤凰涅槃一般重生了!怪不得小王爷轩辕润一直对她心存异念!   雪玲郡主情意绵绵的目光无助而哀怨地落在轩辕澜脸上,见他没对自己的目光表示任何回应,她的目光不由落在慕容婉身上,一时间,惊讶,伤心,难过,绝望一起涌上心头……   慕容婉微笑的目光落在皇甫明珠脸上:“这位绝色美女就是被誉为平阳双姝的二嫂皇甫明珠吧!今日一见,果真惊为天人!”   皇甫明珠笑眯眯地起身:“妹妹过奖了,中秋之夜听闻妹妹抚琴,甚是惊羡,希望今晚妹妹能再次让我们一睹风采。”   慕容婉笑容宛然:“风采谈不上,倒是姐姐与太子妃的表演令人期待。”   随即,目光投向心事不定的雪玲郡主:“这位美貌姑娘就是雪玲郡主吧?果真仙姿玉容,风姿不凡!”   雪玲郡主温柔开口:“雪玲见过三表哥、王妃……”她的目光依然停留在轩辕澜身上,而轩辕澜的眼中却只有慕容婉。   一番虚礼后,轩辕澜与慕容婉回到席座,正要坐下,就见刚向太后祝寿后的宰相府父亲与仪容端庄的母亲立在面前,向自己和轩辕澜施礼。   慕容婉心里一滞,幸好一旁的轩辕澜面容亲切地让二老免礼,又与父亲寒暄起来,慕容婉和慕容夫人面带微笑地在一旁倾听。   4   伴随着太监那声“皇上、皇后娘娘驾到”,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身着明黄龙袍、头戴皇冠的皇上与同样盛装的皇后娘娘在宫女太监们的簇拥下步入泰华殿,在太后身旁落座。   群臣跪拜,响彻大殿的“吾皇万岁万岁、太后千岁千千岁……”的声音不绝于耳。   随着皇上那句温和的“平身”,大家终于起身入座。一时间,人人正襟危坐,容颜肃穆。   接着,邻国侍者敬献寿礼。   在战败国中,启国的贺礼尤为丰富:黄金万两、白银百万两,珍珠珊瑚玛瑙数以万计,其中有一枚产自启国大海的夜明珠。   仓夷国的贺礼是一只罕见的白孔雀及一些珍奇异兽。   燕国的贺礼是一方以巨型玉石雕刻的贺寿图。   接下来,是月氏国的贺礼。   月氏国使者敬献给太后的寿礼是一匹高大的黑马,此马居然比追风和云驰还要高大。献马使者长相彪悍,目光如炬:“这是月氏国宝贵的神马,有一日千里的本领,比传说中的汗血宝马还要尊贵。在这特殊的日子里,本外臣谨代表月氏国将这匹最高贵的马赠与贵国最尊贵的太后娘娘,祝您凤体安康,喜乐平安。”   别说太后,就连在座的人中,除了三皇子轩辕澜、小王爷轩辕润、骄阳公主和慕容婉等,见识过月氏国骏马本领的人也寥寥无几。更何况是这种身佩金鞍、头戴金饰的宝马。   太后略带疑惑的目光投向皇上:“皇帝,你听说过月氏国这种神马吗?”   皇上摇头,将目光投向了大将军欧阳明朗和旋风将军慕容珏:“两位将军见过这等神马吗?”   欧阳明朗道:“回皇上话,臣只听说过月氏国盛产一种大黑马,却不曾见过。今天也是第一次睹其风采。”   慕容珏同样答道:“臣也不曾得见。”   赠马使者抱拳道:“久闻泰安国英雄辈出,不知那位英雄能够驾驭此神马?”   言下之意,如果偌大一个泰安国,不会没有会驯马的人吧?   慕容婉暗叹,这月氏国也真够歹毒,连太后生日这么重要的事情也来添堵。   欧阳明朗和慕容珏对望一眼,异口同声回答:“皇上,臣愿驯服此马!”   皇上赞许地看着二人:“两位将军都是我泰安国的英雄,区区一匹马而已,哪里用得着你们出马!各位皇子王孙,你们有谁肯代父皇驯服此马?”   轩辕润环视四周,起身回话:“回皇上,臣愿意一试!”   皇上颔首微笑。这轩辕润,还真是一个懂事的孩子。   轩辕润来到大黑马面前,大黑马一见他,仿佛看见了敌人,浑身紧绷竖起鬃毛。   轩辕润微微一惊,这匹马虽然与追风有些像,却比追风彪悍高大得多,当时驯服追风着实花了他不少时间,而他对眼前这野性十足的马的性情爱好一无所知,要想立马驯服恐怕颇有难处,不过,此刻的自己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放松表情,绕到大黑马一侧,正欲跃上马背,大黑马却一跃而起跳得更高,轩辕润被摔在在地上。黑马趁机扬起蹄子蹬来,轩辕润身子一滚,躲过一劫。   这一幕发生得迅速而凶险,尽管离玉阶还有一段距离,还是惊得太后变了脸。   轩辕润一脸晦气,皇上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皇上,还是让臣试试吧!”   关键时刻,欧阳明朗挺身而出。   只见他身轻如燕,轻飘飘地落在大黑马面前,趁大黑马不备,一跃而上,稳稳坐上金鞍。大黑马顿时暴跳如雷,又蹦又跳,四个蹄子扬得老高,硬是将一身功夫的大将军摔下马来。   “哈哈,镇国大将军也不过如此!”赠马使者讥笑。   皇上闻言变脸。   “我就不信这个邪!”笑声刚落,旋风将军慕容珏已经落在马前。   慕容珏围着马转了一圈,见马除了身体高大彪悍外,与别的马并无区别,于是拍拍马头:“你若再不听话,当心本将军将你杀了吃马肉!”   仿佛听懂了他的话,大黑马一声嘶鸣后,居然乖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就在慕容珏跃上马的那一刻,大黑马再次故伎重演,竟然抬起蹄子踢向慕容珏!在场的人见状,吓得捂住了嘴。   好一个旋风将军,临危不惧,以掌对腿,一掌击中大黑马的腿部,吃痛的大黑马这才停下来,嘴里发出一阵愤怒的嘶叫声。   “啧啧啧啧!这就是泰安国最优秀的将军吗?听说二位用兵如神,却驯服不了一匹马!也怪,此乃神马,只有我月氏国配拥有的神马!”月氏国使者一脸狂笑,“还有哪位勇士前来驯服月氏神马?”   尽管月氏国使者出言不逊,在座的人见两位威震天下的大将军都无法驯服此马,便没有人再敢贸然逞能了。   “我来试试,如何?”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   使者回头,只见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笑吟吟地立于玉阶的一侧。那神情,仿佛是去会会久违的朋友,而不是冒险驯马。   使者一脸鄙夷:“你是谁?这是神马,高贵着呢!凭什么让你一介女流来驯啊!”   慕容婉淡然开口:“我叫慕容婉。”   使者不由多看了她几眼:“你就是号称德艺双馨的慕容婉,如今的三皇子妃,也算是一个尊贵的身份啦。不过,你就不怕死吗?”   慕容婉平静的目光中略带笑意:“怕,可这与泰安国的荣誉相比,我就不怕了!”   语气虽轻,却掷地有声。   当慕容婉站起来那一刻,轩辕澜心里没来由地一滞,此刻更觉冷汗淋漓,握紧拳头轻声喝道:“慕容婉,你找死也不要选在这时候嘛,我们的事还没完呢!”   慕容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就那么希望我去死?”说完也不等轩辕澜回答,径直走向大黑马。    第二十四章 宫廷舞马   1   事发突然,竟然没人能及时阻止慕容婉。   玉阶之上,太后紧张得双手冒汗,心提到了嗓门。皇上皇后也目不转睛地看着纤弱的慕容婉与彪悍的大黑马对视。   相比之下,太子则平静如常,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太子妃则咬紧牙关握紧拳头,以至于指甲将自己掐出了血竟然不觉。   轩辕澜冷寂的脸上掠过一丝不安,紧握的手指骨节泛白,浑身紧绷得仿佛随时可能与人决一死战。   玉阶之下的慕容宰相一脸欣慰,却难掩眼中的担忧。慕容夫人则双肩颤抖满眼噙满泪水,生怕“女儿”发生意外。   欧阳明朗一脸震惊且心痛地看着那个自称“慕容婉”的女子,仿佛要把她深深地印在脑中,刻在心中。   慕容珏也浑身紧张,紧握拳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淡然而立的妹妹。只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以前胆小如鼠的妹妹,怎么可能敢去面对如此高大的骏马?难道她真的不怕死吗?还是她与轩辕澜的婚姻让她有了求死的决心?   轩辕润一桌的人也是各怀心思,平静却不安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慕容婉,你给我回来!”看着慕容婉从容而去,轩辕澜心里心里一阵空茫,情急之下再也顾不上礼仪,冲着慕容婉吼了起来。   慕容婉面向玉阶盈盈一拜:“启禀皇祖母、父皇母后,婉儿虽为女流,却有一颗爱国之心。今日是皇祖母寿辰吉日,婉儿绝不允许任何人对皇祖母不敬,更不允许任何辱我国威的事情发生!婉儿在此郑重承诺,请给我一炷香的时间,婉儿一定驯服这匹大黑马!”   皇太后慈爱中带着担忧:“好婉儿,真是难为你了。那大黑马野性十足,皇祖母担心你吃不消啊!”   慕容婉平静笑道:“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婉儿相信自己,也请皇祖母相信婉儿。”   皇上略微迟疑,轻轻一叹,道:“准奏!备香!”   一柱龙涎香在玉阶上点燃,袅袅轻烟升起,泰华殿里弥漫着龙涎独特的芳香。   慕容婉微微一笑,仔细看了看大黑马所面对的一方,冲大黑马轻声道:“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别怕,那只是你的影子而已,别怕!”   说着,上前牵着缰绳,让其在原地转了半圈,站在了与刚才相反的位置。   大黑马转圈的时候,慕容婉注意到一个细节,黑马每一次抬腿都显得颇有节奏,动作还十分优雅美妙。这,似乎不是一匹普通的战马,或许,它根本就不是战马。   不是战马?慕容婉为自己这个猜测感到兴奋。   她仔细打量大黑马,黑马通体黝黑,形体优美,身上没有一根杂毛,腿上也没任何受伤的痕迹,这更加确定它绝非普通战马的推论。想起在E时代看过的有关资料,心里的石头落地了。   此刻,香已经燃到一半,泰华殿中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息。   “谁有乐器?”终于,慕容婉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   “这里有!”轩辕润和轩辕澜同时站起来。   两个男子目光凝视对方几秒钟后,轩辕润悻悻坐下。   轩辕澜手拿玉箫,疾步来到慕容婉面前。   “慕容婉,即便你活得不耐烦了,本王也不容你如此自虐!”将玉箫递给慕容婉后,轩辕澜沉声警告,随即在一旁负手而立。   慕容婉淡淡一笑:“我还没活够,才不想去见阎王呢!况且,即便我想去,阎王也不一定要啊!”   言毕,不再理轩辕澜,将玉箫放在唇边,轻轻吹了起来,欢畅的箫声随即响彻整个大殿。   所有人屏住呼吸,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慕容婉和大黑马。   仿佛受到安抚一般,先前还暴跳如雷的大黑马居然安静地摇着尾巴,不时抬抬腿。   慕容婉吹奏的是一首E时代的祝酒曲,曲调欢快跳跃,刚才还是沉闷的大殿在她的箫声中变得祥和欢快起来,就连大家紧张的心情,也在箫声中变得轻松了许多。   大家惊奇地发现,随着箫声由低变高,由慢到快,大黑马的四条腿也开始随着节奏起舞,时高时低,时左时右。不仅如此,就连黑马那高大的身体也随着音乐摇摆起来,时而旋转,时而抬腿,时而摇头晃脑甩尾巴,时而抬起两条前腿用两条后腿跳动……总之,大黑马将异于战马的本领一一展现在大家面前。   一曲终了,大黑马也平静而立。慕容婉含笑摸了摸摸大黑马的头。   一旁的月氏使者一脸惊异看着她。   慕容婉走上玉阶,施礼道:“恭喜皇祖母,这的确是一匹罕见的宝马!”   太后等人刚才见大黑马随着慕容婉的箫声跳舞,都备感新奇,此刻慕容婉箫声一停,大黑马竟然不焦不躁平静坦然,此刻又听她说是一匹宝马,不由喜上眉梢:“婉儿,哀家不明白,为何润儿和两位将军一靠近,大黑马就暴跳如雷?而你只用一首曲子,就令它安静下来,还随着你的音乐跳舞摇摆,默契之极,这是怎么回事?”   慕容婉笑道:“回皇祖母话,这匹马不是普通的战马,而是一匹宫廷舞马。刚才小王爷和两位将军将此马当成打仗的战马来骑,它自然生气啦。婉儿见它踢人抬腿时颇有节奏,由此想到它应该是一匹宫廷舞马,故而冒险一试,所幸果然如此。”   太后点头:“婉儿,你要皇祖母如何赏赐你呢?”   慕容婉看了一眼身旁的轩辕澜:“婉儿暂时还没想出来。”   太后舒畅地答道:“不管你何时想出来,只要是皇祖母能办到的,一定准奏。”   慕容婉温顺答道:“谢皇祖母。”   皇上也一脸笑容:“三皇子妃慕容婉勇气可嘉,才德过人,朕特封她为嘉德王妃,赏金百两。”   慕容婉微微一怔,一旁的三皇子轩辕澜见状,连忙拉着她一起下跪谢恩。   刚才那些为慕容婉担心的人均暗自松了一口气。   而那些想趁机看热闹的人,则有些失望。   2   “恭喜皇太后,贺喜皇太后!”月氏国使者不愧深谙外交策略,见形势有变,连忙俯身道贺。   想起刚才的一幕,太后面色不悦:“喜从何来?”   使者一脸微笑:“贵国的嘉德王妃不愧是女中豪杰,不仅胆识过人,还见多识广。她说得不错,这的确是一匹难得的宫廷舞马,刚才我不过想试试贵国勇士们的勇气,没想到却试出了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王妃,真是可喜可贺!”   太后微微颔首:“念在你不远千里送来这匹宫廷舞马的份儿上,哀家不治你的罪,你且入座用餐吧。”   月氏国使者谢恩入席。   与慕容婉落座后,轩辕澜沉声道:“慕容婉,给本王听好了,以后再这样乱出风头惹是生非,当心本王治你罪。”   慕容婉微微扬眸,面带微笑,用低得只有轩辕澜听见的声音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希望三殿下尽快治罪,给我一封休书,让慕容婉趁早离开这个扭曲灵魂、争权夺利的鬼地方。”   轩辕澜心里没来由地一滞,她在恨他吗?恨他这些日子以来的冷落,还是真的讨厌这个皇宫?轩辕澜嘴角泛起一个凉薄的笑意:“你以为这里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茶楼吗?”   慕容婉笑意宛然目光冷淡:“在我眼里,皇宫不过是一个华丽的笼子,看着赏心悦目,实则冷酷无情。否则,怎么会培养出三殿下这样经典到极致的皇子呢?”   她果然是在怨恨他!   轩辕澜轻哼一声不作回答,凉薄的唇角勾起一个天高云淡的弧度。   慕容婉也不再说话,依然是一脸淡淡的微笑。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表情在旁人看来,不过是夫妻俩的浓情蜜意。   就在两人斗嘴的时刻,御膳房掌事太监长长的声音自泰华殿外传来:“寿宴开始。”   衣着一新的御膳房太监和宫女们捧着食盒悄无声息地鱼贯而入。   一道道新鲜可口的佳肴一一上桌。   慕容婉发现,桌上的寿宴居然是自己从未享用过的满汉全席。   奢侈莫过帝王家!此话一点不假!   见慕容婉迟疑着不肯用餐,轩辕澜嘲讽一笑:“莫非,这些食物不合嘉德王妃的胃口?”   慕容婉笑容灿烂地凑近他:“非也非也,这些美味佳肴让我想起一位故人的诗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所以啦,就有点食不下咽啦!不过,看来殿下您倒享用得心安理得啊!”   慕容婉说着,一脸温柔地夹了一块熊掌在轩辕澜碗中。   轩辕澜脸上微笑着,眼底却是一片冰凉。慕容婉笑意宛然温婉谦恭。   那一刻,桌上的气氛有些古怪。   幸好一阵悠扬的笛声缓和了大家的尴尬。   循声望去,只见妩媚无双的玉妃娘娘身姿绰约立在玉阶之中忘情吹笛,一袭桃红衣衫的她面若桃花眼波流转,冲皇上频频微笑。那神情,无不令男人们心头一跳!好一个妩媚多情的娘娘,好一曲美妙悠扬的天籁之音!   玉阶之上的皇上见了,忍不住心旌荡漾、神情迷茫。   平心而论,这玉妃娘娘的笛子的确吹得不错,加上妩媚多情的容颜,风情万种的娇躯,是个男人都会喜欢,难怪深得皇上恩宠。   不过,这一切在慕容婉看来依然觉得好笑。堂堂玉妃,居然在太后寿辰上吹笛争宠,真不知这接下来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发生。   “儿媳在此祝母后凤体呈祥,福泽绵长!”一曲终了,玉妃娘娘对玉阶中央的太后躬身施礼。   太后满脸微笑:“玉妃有心了,哀家心领了。”   玉妃娘娘刚刚落座,就听见一阵清亮优美的歌声远远传来。   “想人生,美景良辰堪惜。问其间,赏心乐事,就中难是并得。况东城,凤台沙苑,泛晴波,浅照金碧。露洗华桐,烟菲丝柳,绿阴摇曳,荡春一色。画堂迥,玉簪琼佩,高会尽词客。清欢久,重然绛蜡,别就瑶席。有翩若轻鸿体态,暮为行雨标格。逞朱唇,缓歌妖丽,似听流莺乱花隔。慢舞萦回,娇鬟低亸,腰肢纤细困无力。忍分散,彩云归后,何处更寻觅?休辞醉,明月好花,莫谩轻掷。”   闻得歌声,玉阶之上,许多人的脸色为之一变。   3   随着歌声由远至近,只见一个仙姿玉容、气质清华的白衣女子长发披肩,如凌波仙子般翩然而来,她的模样就如歌中唱的那样,“有翩若轻鸿体态,暮为行雨标格。逞朱唇,缓歌妖丽,似听流莺乱花隔。”   玉阶中央,白衣女子站定,冲玉阶之上的太后和皇上盈盈一拜:“清霞祝母后寿辰吉祥,凤体安康。祝皇上龙体健康,各位姐妹青春永驻。”   太后微微皱眉,皇上脸色骤变,皇后和几位娘娘则神色不安。   “清妃,你不呆在自己的冰玉宫,来这里干什么?”太后面无表情看着白衣女子。   清妃一脸微笑:“母后难道忘了?二十年前您与孩儿约好,在您七十寿辰时,清霞定为母后献歌一曲。今天清霞就是来履行当年的承诺的。”   太后的脸色稍微缓和:“当年你我的确有此约定。不过,这个约定因为你的愚蠢而取消了,难道你不明白自己现在的身份吗?”   清妃笑容宛然:“母后有所不知,皇上宽厚仁德,在您大寿之日大赦所有带罪之人,清霞这才得已走出那冰玉宫与各位相见。只是没想到,清霞已经成了这寿辰上最不受欢迎之人。”清妃轻轻一叹,“真是岁月不饶人哪!”   太后目光投向了皇上,皇上无奈地颔首:“不错,朕的确下旨大赦所有罪犯。清妃,也算其中之一吧。”   话虽如此,语气却一点不轻松。   清妃闻言施礼道:“谢皇上恩典。”   皇上一抬手:“既然来了,就起来入座吧。”随即吩咐身旁太监,“赐坐。”   清妃微微一笑,仪态完美地步入玉阶上的位置。   看着忽然出现的清妃,慕容婉心里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清妃容貌不俗,谈吐文雅,能歌善舞,按理说能博得皇上的宠爱,为何会关在冰玉宫?冰玉宫是泰安国后宫的冷宫,只有犯下重罪的妃子才会关在那里。清妃究竟犯下什么重罪,居然会一关就是二十年?   似乎意识到慕容婉的注视,清妃的目光向她这边投来,随即微微一笑。   慕容婉也微笑着回视。   “慕容婉,你给我听着,在不辨敌我的情况下,少给我乱放电、爱心泛滥、惹麻烦,懂吗?这是宫中,不是你以前住的慕容王府!”轩辕澜低声警告。   慕容婉皱眉:“轩辕澜,你不就是说皇宫凶险吗?明说就是了。再说了,清妃娘娘好不容易从冷宫出来,这对她而言意义重大,我对她笑一下有何不妥?”   轩辕澜轻叹:“以后你自会明白的。”   慕容婉更好奇了:“这么说清妃娘娘倒是个有故事的人?”   轩辕澜轻喝:“慕容婉,记住祸从口出!”   慕容婉微微点头:“三殿下放心,作为摆设王妃,慕容婉有自知之明!”   轩辕澜心里一滞,这个慕容婉,脾气还挺大的!   或许被玉妃娘娘与清妃娘娘的才艺所折服,直到寿宴结束,居然再无一人上玉阶表演。   好不容易挨到宴席结束,慕容婉感觉自己的脸都要笑僵了。   趁轩辕澜与几位皇兄寒暄道别时刻,慕容婉溜出了泰华殿。   守候在外的疏影一见她,连忙道:“小姐,听说您制服了那匹野马,真了不起。”   慕容婉无奈一笑:“我只不过运气好而已。”   “这位就是三皇子妃吧?可否借一步说话?”正要上辇车,一阵清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4   慕容婉转身,只见一个清丽得没有任何杂质的女子淡定而立,她不是别人,正是那位美到极致的清妃娘娘。慕容婉略微一怔,随即打发疏影在一旁放哨。   慕容婉施礼:“慕容婉见过清妃娘娘。”   清妃仔细打量她:“果然长得很像慕容清,怪不得……”   慕容婉微微一笑:“娘娘认识婉儿的姑姑?”   清妃表情复杂:“当然,二十年前她毕竟名动京城。对了,澜……三殿下,一切可好?”   慕容婉道:“娘娘费心了,三殿下一切都好。娘娘既然如此关心三殿下,何不亲自去问他?”   清妃脸上掠过一丝难以觉察的无奈,眼中夹着伤感:“毕竟快二十年了……也罢,只要他现在活得好好的,我就放心了。”清妃一脸落寞。   清妃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与轩辕澜有什么关系?   清妃脸上掠过一丝自嘲:“是啊,有谁会相信一个弃妃的话?别说你,有时候连我自己也觉得这一切是个荒谬的梦。”   慕容婉正要说话,清妃脸色一变:“有人来了,我知道你是个聪慧的孩子,如果有机会,希望你来冰玉宫找我。”   清妃纵身一跃上了屋顶,随即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慕容婉微微一怔,想不到看似弱不禁风的清妃竟然会武功,并且功夫不错。以她的身手,区区一个冷宫岂能关得住,若不是心有牵挂,她怎会安心在冷宫被关二十年!   宫里的怪事可真不少。   一回到归云阁,轩辕澜就去房中找慕容婉,刚到门口,听见疏影道:“殿下,小姐已经入睡了,有什么事还是等明日再说吧。”   与几位皇兄告别时,慕容婉一声不吭地离开令轩辕澜难堪,原本想回府后给慕容婉一个下马威,哪知她却睡了。轩辕澜一肚子气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一拳下去,打在了软软的棉花上,一下子没有了方向感。   轩辕澜沉吟道:“你家小姐每晚都睡这么早吗?”   哼,见小姐变美了,就开始献殷勤了!疏影心里腹诽,嘴上却道:“也不一定,比如小姐成亲那晚就独自在凳子上坐了一晚。还有几次小姐病得很重时整夜无眠。”现在知道心疼了,那就让你心疼到底吧!   轩辕澜心中没来由地一滞。想起成亲当晚自己对慕容婉的辱骂和无情,以及对慕容王府的羞辱和对慕容婉的冷淡,慕容婉始终从不急不躁,淡然处之。今晚的她,不仅让他见识到了奇秀清逸的容貌,更让所有人见识了她过人的胆识与智慧。   一切,变得那么不真实。   一直以为,慕容婉与宫中那些争权夺利的女人别无二致,不过是个庸脂俗粉一介俗人,哪知她却是个例外,不仅相貌不俗,还颇有头脑。更难得的是,她与自己一样,不喜欢皇宫里的尔虞我诈。最令他意外的是,慕容婉,居然与秦峰长得一模一样!有关慕容婉一切的一切,对他而言,都变得那么神秘莫测!他忽然有点遗憾中秋之夜的缺席了,听说那晚的慕容婉不仅抚得一手好琴,还作得一首好词,怪不得皇祖母和母后对她宠爱有加!   见轩辕澜呆立在门口,疏影道:“殿下,夜深了,您也歇着吧。等明儿小姐醒来后,奴婢一准告诉她您来过。”   轩辕澜看了一眼红绫帐内那个纤细的背影,道:“给我泡一壶茉莉香片吧。”   疏影迟疑着没有动。   轩辕澜皱眉:“你别告诉我茉莉香片没有了,我知道你家小姐有存货的!”   怪不得王府里每个人精得都跟猴似的,原来都是跟眼前这位主子学的。疏影给轩辕澜沏了一壶茉莉香片,端了一些点心,道安后便离开了。   喝着芳香馥郁的茉莉香片,吃着香酥可口的点心,轩辕澜的整个身心全被一种幸福感填满了。   “慕容婉,你等着,我们之间的账,会慢慢算的,我发誓。”   轩辕澜线条优美的唇畔掠起一个骄傲的弧度。    第二十五章 山雨欲来   1   生活的最高境界莫过于睡觉睡到自然醒。   慕容婉伸了一个懒腰,满足地睁开了双眼,看见面前一双漆黑的眼睛在不停眨呀眨的,不觉大惊,连忙拉起被子捂紧自己。   “轩辕澜,你怎么在这里?”慕容婉强自镇定。   轩辕澜一脸戏谑:“这是我们的婚房,我当然应该在这里啦!倒是你,我的王妃,既然已经同床共枕了,何必这般矫情!”   同床共枕?怎么会这样?昨晚都发生了什么?……慕容婉第一次发现自己脑子不好使。   “轩辕澜,你居然是个趁人之危的卑鄙小人!”慕容婉羞愤交加。   轩辕澜暗笑:“你我毕竟是夫妻嘛,这下你也称心如意、实至名归啦!”   慕容婉一个枕头扔在轩辕澜头上:“实至名归个头,你以为我稀罕这个王妃不成?若不是皇上赐婚,若不是为了慕容王府,本小姐死也不跳这个火坑!”   她居然称这里是火坑!   轩辕澜哭笑不得:“照你这么说,嫁给本王倒委屈你了不成?你且看仔细,本王哪点配不上你?”说着,一张如神祇般英俊的面孔凑在慕容婉面前。   慕容婉被那张脸晃得心头一乱:“你长得好看,关我什么事啊?我劝你还是趁早修书一封,你我一拍两散分道扬镳!”   轩辕澜一把捏住慕容婉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在你眼里,我轩辕澜就如此不堪?以至于你成天想着当弃妃不成?”   慕容婉皱眉:“轩辕澜,你这个变态狂,你弄痛我了!”   轩辕澜连忙放手,这才发现刚才生气一用力,将慕容婉的下巴已经捏得一片淤青。   “没想到你这么不经捏。”轩辕澜拍拍慕容婉白皙的脸,低叹道。   慕容婉轻哼一声不理他,心里却在骂他变态。   轩辕澜气道:“我说慕容婉,看在本王一夜未眠守在这里的份儿上,就不能给我一个好脸色?”   一夜未眠为自己守夜?这么说昨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慕容婉心里一下子放松了,嘴上却依然不饶人:“你自找的,活该!”   轩辕澜彻底认输:“慕容婉,算你狠!”   慕容婉一脸无辜:“殿下,臣妾是跟你学的!”   臣妾,她居然自称臣妾,这么说她承认是自己的妃啰?   “门口的,听够了没有?听够了就进来伺候王妃穿衣洗漱,本王要与王妃在归云阁用早点。”轩辕澜板着脸冲门外的疏影道。   “轩辕澜,你干吗总盯着我看?你存心不让我吃是不是?”见轩辕澜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慕容婉索性放下碗筷。   “告诉我,你到底是谁?”轩辕澜目光平和地问。   慕容婉嫣然一笑:“慕容婉啊,你又不是第一次见到我,怎么这么问?”   轩辕澜眸光中光影重重:“别跟我绕弯子,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你与秦峰,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真的是慕容婉吗?”   慕容婉装样:“殿下这话问得好奇怪,除我之外,难不成天下还有第二个慕容婉?还有,你说的秦峰是谁?与我有什么关系?”   轩辕澜目光迟疑:“你真不知道?”   慕容婉一本正经:“当然啦,我从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平时亲近的人也就是暗香、疏影几个丫鬟而已。”   轩辕澜似不经意开口:“听说你出阁前生病时,骄阳和小王爷曾来探病?”   小肚鸡肠的家伙!慕容婉心里腹诽,面上却淡淡一笑:“没错,出阁前的确身体抱恙,为了不走漏风声影响大婚,家父安排我在枫林别苑养病。不知骄阳公主从哪里探得消息,便与小王爷前来探病。幸亏骄阳公主馈赠的两棵雪参,才令我身体得以恢复说起来,我还得感谢公主才是。”   轩辕澜淡淡道:“你是怎么认识小王爷的?”   慕容婉微笑:“认识谈不上,他与骄阳来探病是第一次见面吧,不过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交流,所以也谈不上认识。殿下这是怎么了?”   轩辕澜平静一笑:“我只是随便问问,吃饭吧。”   慕容婉叹道:“被你一审问,哪还有心情吃饭。罢了,这早点我是一点食欲也没有啦!你还是自己享用吧!”慕容婉说着站了起来。   2   “等等,我跟你商量一件事。”轩辕澜看着正欲离去的慕容婉,一本正经地开口。   “什么事?看你不怀好意,一脸坏相,不会是要挖个大坑让我跳吧?”慕容婉一脸警觉。   轩辕澜心里一滞:“在你眼里,轩辕澜就如此不堪吗?”   慕容婉摇头:“反正好不到哪里去。”   轩辕澜眸光深邃:“什么事在没了解真相的情况下不要太早下结论,我们给彼此一个相互了解的机会。或许,我们会相处得很好。”   这话从游戏人生的轩辕澜口中说出来,还真有点别扭。慕容婉淡淡一笑,道:“是吗?我也希望我们能好好相处。不过有一点我得申明,既然我只是你娶来当摆设的,我们还是井水不犯河水。我希望,类似于昨晚的事情不要发生,我不希望一早醒来看见面前有一张陌生的男性面孔,好吗?”   轩辕澜气得一滞:“慕容婉,别不识好歹。”   慕容婉笑意宛然:“多谢殿下提醒,对于我在王府的地位与处境,慕容婉一直心知肚明。慕容婉不奢望得到殿下的同情与怜悯,所以,也请殿下给慕容婉留一点空间和自尊吧!”   轩辕澜眸光暗沉:“难不成你还想着哪一个野汉子?”   慕容婉脱口而出:“轩辕澜,你血口喷人!”   轩辕澜脸色铁青:“你若不是想着别的男人,会对本王如此冷漠?”   想起初来京城看见轩辕澜驾着镶满珠宝的马车招摇过市步入欢畅楼的情景,想起新婚之夜被他羞辱一番几日未归的情景,想起碧月潭画舫里那个眉眼如画、妩媚多情的弄玉姑娘,想起嫁给轩辕澜以来所受到的冷遇与刻薄……种种前尘往事,一一浮现在眼前。   慕容婉一脸平淡:“风流倜傥的三殿下身旁几时缺过女人?与你那些红粉佳人、蓝颜知己相比,我慕容婉又算得了什么?”   轩辕澜脸上掠过一丝戏谑:“你在吃醋?”   慕容婉淡淡一笑:“别自作多情!”   轩辕澜冷眉一扬:“不可理喻!”   目送那个傲然而去的背影,笑容在慕容婉眼中堆积:“慕容婉谨记殿下的教训,殿下请慢走。”   疏影不安地看着悠闲看书的慕容婉,几欲开口,却最终打住。   “你想说什么?”慕容婉喝了一口茶问。   疏影迟疑着开口:“小姐,我看殿下这回对您是真心的。他给个台阶您就下来吧,别再与他抬杠了。”   慕容婉皱眉,这丫头今天怎么了,居然帮着轩辕澜说话?   “轩辕澜给了你什么好处?”   疏影摇头:“没有,殿下什么也没给我。只是殿下昨晚一回府,就来归云阁找您,见您睡了,就在房里陪您到天亮。如果不是真心的,他怎会陪您一整夜。”   慕容婉心里一暖,面上却一寒:“你呀,比我还心软。他这是心虚的表现。疏影,这事就此打住。”   疏影点头:“知道了,小姐。”   疏影正要退下,却听门口传来玉簪的传话声:“太子妃邀请嘉德王妃前去宫中一叙。”   慕容婉道:“进来吧。”   玉簪领着一个衣着体面的宫女来到慕容婉面前。   “奴婢小雪,奉太子妃之命邀请嘉德王妃去宫中一叙。这是太子妃命奴婢送来的胭脂水粉,请王妃笑纳。”小雪将几个样式精美的盒子交给疏影。   慕容婉笑道:“谢太子妃的礼物,你且先回太宫复命,转告太子妃,礼物我很喜欢。我换身衣服就过来。”   小雪躬身退下,玉簪目光敏锐地看了慕容婉一眼,施礼退下。   换好衣服,想起玉簪颇含深意的注视,慕容婉若有所思地看着疏影,道:“昨晚殿下留宿归云阁的事,还有谁知道?”   疏影道:“昨晚半夜,玉簪姑娘曾来过,听说殿下留宿归云阁,就走了。恐怕此事一早就传遍整个王府。”   怪不得玉簪刚才的目光如此犀利!   慕容婉淡淡一笑:“慕容婉再怎么说也是御封的嘉德王妃,即便殿下真的留宿归云阁,那也是名正言顺的事。我们更应该挺起腰身做人,不必在乎别人的眼神与言论!”   疏影满脸欢喜地点头。   3   东宫,与三皇子府相比,算不上精致如画,却显得大气沉稳,没有多余的奢华装饰,却处处彰显着主人的尊贵。   司徒清雯穿着湖蓝色衣裙,黛眉轻描,乌云轻挽,腮红轻染,莲步轻移,举手投足间,尽显雍容华贵,从前那个娇美的少女,俨然蜕变成一个高贵典雅的太子妃了。   见了慕容婉,司徒清雯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花。   尽管那是自己的妹妹,然而此刻身在天子家,周围藏着无数含意不明的目光,礼数切不可少。   慕容婉颔首施礼道:“见过太子妃。”   司徒清雯连忙上前:“姐姐不必多礼。”   司徒清雯屏退左右后,确信周围没人时,才一把拉着慕容婉的手,感慨道:“昨晚相见,我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姐姐不知道,当得知你出事后,清雯真的好伤心。”   慕容婉也感慨不已:“妹妹,世事难料,我也没想到我们姐妹俩会在这种情景下见面。”   司徒清雯心疼地看着清瘦的慕容婉:“姐姐如此深明大义,清雯真的好佩服。换做是我,恐怕早就活不下去了!”   慕容婉淡然一笑:“人各有命。妹妹,事已至此,何必怨言。这是姐姐的命。”   司徒清雯微微一叹:“我知道,姐姐这么做一半是为了慕容王府,另一半是为了我司徒世家。姐姐,你叫清雯如何感激?”   慕容婉含笑看着她:“你只需做好你的太子妃,别的事最好不要过问。这宫中看似平静如水,实则暗流汹涌、凶险无比。作为太子妃,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窥探,企图找出你的错误。”   司徒清雯目光隐忧:“有些事,只怕自己不过问,也会找上门来的。”   慕容婉略显不安:“妹妹何出此言?”   司徒清雯道:“相信姐姐对皇甫明珠并不陌生吧?昨晚寿宴结束后,皇甫明珠曾问过许多关于姐姐的事,还问我是否认识一个叫秦峰的公子。”   慕容婉微微一笑:“妹妹是怎么回答的?”   司徒清雯道:“我只道与姐姐虽为表姐妹,却来往不多,只是进京后住在姐姐家,可当时姐姐正在准备婚事,清雯也在准备选秀事宜,我们之间也没有过多的交流。而她所说的秦公子,清雯则一概不知。姐姐,那秦公子,究竟是何人?”   慕容婉笑着摇头:“我也不认识。她还说什么?”   司徒清雯略微思索,道:“没有了,只是她的表情很奇怪。”   慕容婉眉峰轻蹙:“我今天来是有重要事情告诉你。”   见她脸色凝重,司徒清雯心里一紧:“什么事?”   慕容婉凑近她,用低得只有司徒清雯听见的声音道:“尽快通知大哥和父亲,皇甫胜青没有死!警惕皇甫世家伺机报复!同时暗中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司徒清雯震惊地看着慕容婉:“姐姐此话当真?皇甫胜青不是已经……”   慕容婉道:“皇上恩宠的玉妃就是皇甫明珠的姑姑,玉妃娘娘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侄子被斩首而置之不理吗?还有,那皇甫明珠在选秀中为何会一路顺风与你一争高下,那还不是靠玉妃娘娘的提携!”   许多疑问似乎在这一刻有了答案,司徒清雯道:“多谢姐姐提醒,妹妹明白。对了,我给姐姐带来一个人。”   “酒窝,奉茶!”司徒清雯道。   只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宫女端着一壶清茶进来,一见慕容婉,泪如雨下:“小姐……”   “桃红,你怎么在这里?”慕容婉一脸惊讶,“你不是回平阳了吗?”   桃红抽泣道:“桃红实在太想小姐,就恳求少爷让我回到京城。后来,桃红随太子妃来到东宫,当了一名奴婢。”   慕容婉心里一暖:“不过桃红,此地不宜久留,你还是趁早离开吧。”   桃红道:“奴婢进宫只为见小姐一面,今天一见,桃红自会放心离去。小姐,桃红以后会在京城的玉锦坊当伙计,并住在从前的天字一号。另外,夜鸾和陌离也来了,他们一直暗中保护着两位小姐。”   慕容婉握住桃红的手:“你回去告诉他们,我们在京城很安全。司徒世家近期极可能有大事发生,让他们及早回平阳城,切记……”   桃红道:“小姐,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慕容婉低声交代一番,又再三叮嘱后,这才放心。   慕容婉离开东宫时,司徒清雯一直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曲径深处。   4   “奴婢小怜拜见王妃。”   皇甫明珠目光一寒:“我不是让你好好待在东宫吗?来这里干什么?”   小怜警惕地看了看左右两侧的婢女:“奴婢有要事禀报。”   皇甫明珠屏退左右,道:“说吧,究竟何事值得你冒着被太子妃察觉的危险来我这里?”   小怜道:“嘉德王妃刚才去了东宫。”   皇甫明珠微微皱眉:“她们是表姐妹,见面无可厚非。”   小怜摇头:“不是,我还见到一个人,相信王妃对此人很感兴趣。”   皇甫明珠唇角不耐烦地上扬:“说重点。”   小怜道:“奴婢看见秦桃了。不,确切的说是一个长得很像秦桃的宫女,就是秦峰身边的那个秦桃!您说怪不怪?”   皇甫明珠一扬眉:“你确定那个宫女就是秦桃?”   小怜点头道:“奴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宫女的确长得极像秦桃。奇怪的是,他怎么会男扮女装出现在太子宫?若真如此,那太子妃岂不是私藏汉子吗?”   皇甫明珠神秘一笑:“这个情报很重要,你且记住……”   交代一番后,小怜匆忙离去,皇甫明珠唇角扬起一个神秘的冷笑。   “哟,这不是三弟吗?”轩辕澜刚进入太后的花园,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我道是谁,原来是二嫂。”轩辕澜看着美丽得如花蝴蝶一般的皇甫明珠,平淡地回应。   皇甫明珠笑道:“瞧你这话说的,这里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吗?”   轩辕澜赔笑道:“二嫂多心了,失陪!”   皇甫明珠看着他的背影道:“三弟,你还记得平阳城的秦公子吗?”   轩辕澜警惕回头:“二嫂这话什么意思?”   皇甫明珠莲步轻移,走进轩辕澜:“嘉德王妃与秦公子长得那般像,三弟就一点不好奇?还有,听说慕容小姐出阁前得了绝症,一直在秘密治疗,不知是哪位神医,竟令她起死回生,顺利嫁入天家了。还有啦,不知三殿下听说没有,在慕容小姐出阁前,她的表姐,就是那位远在平阳的司徒清枫竟然蹊跷离世,你不觉得这一切太巧合了吗?”   轩辕澜冷眉一扬:“恕轩辕澜愚钝,不知二嫂究竟在说什么!”   皇甫明珠娇笑道:“我想说的是,三弟所娶的王妃,极有可能是个冒牌货!”   轩辕澜脸色骤变:“二嫂这玩笑未免开得过火了点!天下人都知道,我轩辕澜娶的是当朝宰相的千金小姐,再怎么不济,也系出名门,恐怕容不得旁人说三道四吧!”说完一拂衣袖表示不满。   皇甫明珠意外地看着他:“你不是一直不喜欢她吗?就她一个弃妃,值得你这般生气?我告诉你这些,你应该心存感谢才是。”   轩辕澜冷笑:“再不喜欢,那也是我的东西,岂容他人随意践踏侮辱!”   皇甫明珠讪讪一笑:“相信三弟还记得几月前在平阳泛舟江上的一幕吧?当时的秦峰秦公子,身旁有一个随从秦桃。你一定想不到那秦桃如今在哪里吧?告诉你也无妨,秦桃此刻正在东宫,他现在已经摇身一变成了一名宫女,唤作什么……”皇甫明珠故作思考一番,“对了,这人现在唤作什么酒窝,哈哈,好一个甜蜜的小酒窝!还有啦,你那位嘉德王妃,上午刚刚去了东宫,据说是酒窝姑娘伺候的!我很好奇,三弟这位嘉德王妃,不知是男是女?”   轩辕澜笑得令人汗毛倒立:“以前听说皇甫小姐喜好道听途说,以窥探别人隐私为乐,我还以为有人嫉妒姑娘美貌与才华,故而诽谤。今天听二嫂这里一说,我倒有点相信二嫂是这宫中最忙的人啦。二嫂,为弟务必提醒你一下,女人如果太操心,会老得很快的!还有,这里是皇宫,不是唱戏的戏台,得对自己的言行负责!”   言毕,拂袖而去。   轩辕澜的一番话令皇甫明珠脸色变了几变,她强忍住心中的怒火,咬紧牙关握紧拳头,心里不断冷笑。她相信,自己刚才的话已经引起轩辕澜的疑虑,她的目的已经达到,这就够了。想到此,美丽的脸上浮现了一个得意的微笑。   花园一隅,一个不起眼的身影一闪而没。    第二十六章 挑拨离间   1   “大哥。”见太子走下辇车,轩辕澜上前招呼。   见他出现在自己宫殿门口,轩辕澈有些意外:“三弟怎么独自待在门口,叫下人通报一声不就得了,何必在这里等。”   轩辕澜笑道:“听说大哥忙于公务尚未回来,小弟只好在门口小候了片刻。大嫂贵为太子妃,小弟对她不熟悉,不敢冒昧拜访。”   轩辕澈笑道:“也是,太子妃进宫不久,许多礼仪尚在熟悉中。对了,你怎么没与嘉德王妃一起来?她是清雯的表姐,说到底我们还是一家人,应该多多走动。”   轩辕澜感慨道:“若在平常百姓家,多多走动倒也无妨,可是我们生在帝王家,许多事情却由不得我们自己决定。我今天来这里,也是为此事而来的,请大哥务必体谅。”   轩辕澈意外道:“三弟何出此言?”   轩辕澜轻叹:“听说慕容婉上午曾来拜见太子妃,不料却因此授人以柄。为了不给大哥和太子妃增添麻烦,我只好亲自来请罪。”   轩辕澈眉峰微锁,道:“究竟何事,弄得你如此为难?”   轩辕澜沉重道:“刚才偶遇二嫂,我心头一乱,就贸然来了。”   轩辕澈一脸疑惑:“到底什么事,令你如此紧张?”   轩辕澜只好将东宫有男扮女装的婢女一事说出来。   轩辕澈面色一寒:“皇甫明珠真这样说的?”   轩辕澜颔首:“此事事关太子妃与慕容婉的名节,我一时着急就来了。”   轩辕澈俊脸有些变形:“此事还有谁知道?”   轩辕澜脸色凝重:“二嫂说了此话后,我马上赶来东宫。至于她是否告诉了别人,当时是否有人偷听,却不得而知。”   轩辕澈冷哼:“我看那皇甫明珠是活得不耐烦了,竟然如此污蔑太子妃与嘉德王妃,简直岂有此理!”   轩辕澜附和:“我也觉得奇怪,她会不会因为没选上太子妃,心中不甘,故而无中生有嫁祸于太子妃?”   轩辕澈目光寒冷:“走,随我进去弄个明白。如果宫中真的有男扮女装的宫女,本太子绝不姑息!如果这只是一个谣言,我定会为太子妃与嘉德王妃讨还公道!”   刚进大殿,就见皇太后的宫女太监们守在门口。两人均大吃一惊,想不到此事这么快就传到皇太后耳朵里,看来这皇甫明珠真的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哪!   太监通报后,连忙将两位皇子请了进去。   太后一脸严肃坐在厅中,太子妃司徒清雯与嘉德王妃慕容婉分别垂立一旁。慕容婉十分安静,太子妃显得很委屈。   兄弟俩对视一眼,同时施礼道:“孙儿见过皇祖母。”   皇太后一抬手,看了一眼两个表情各异的孙媳:“原本我不愿管这闲事的,不过此事关系到太子妃与嘉德王妃的名节,这就不得不管了!”   太子妃垂泪跪拜道:“清雯与婉儿表姐守礼如仪,绝对没有做任何令皇室蒙羞的事,请皇祖母明鉴!”   皇太后面色略微缓和:“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   负责掌管宫中礼仪的张嬷嬷拿着太子宫中的花名册,禀报道:“回禀太后娘娘,太子宫中共有太监20人,婢女50人,嬷嬷12人,杂役25人,护卫……”   皇太后皱眉打断她的话:“别那么麻烦,清点婢女便成!”   张嬷嬷俯首道:“遵命。”   “婢女玉竹。”   “奴婢在。”   “婢女小雪。”   “奴婢在。”   “婢女春香。”   “奴婢在。”   “婢女秋菊。”   “奴婢在。”   “宫女小怜。”   “奴婢在。”   ……   ……   看着婢女们一个个随着张嬷嬷的点名站出来,慕容婉的心一点点往下沉。刚才轩辕澜不在时她倒镇定如常,可轩辕澜这冤家与桃红有过一面之缘,虽然当时桃红是女扮男装,可他们毕竟见过,这样一来,他一定会联想到自己身上。早知如此,今天就不该应邀来见太子妃。   “婢女酒窝。”   没有回应。   “婢女酒窝。”   依然没有回应!   2   太后脸色一变:“太子妃,为何这名叫酒窝的婢女不在宫中?”   司徒清雯抬起带泪的眸子:“酒窝上午一直在宫中,可能……可能出去办事情去了吧……”   太子的脸色阴沉,轩辕澜也好不到哪里去。   司徒清雯求助似的看着姐姐,慕容婉暗叹,莫非自己与妹妹真的逃不过这一劫?这皇宫,真的如此黑暗?   皇太后凌厉的目光转向慕容婉:“嘉德王妃,有人说这位唤作酒窝的婢女是男扮女装的汉子,今日上午伺候过你与太子妃,可有此事?”   慕容婉不紧不慢地跪下:“回皇祖母的话,今天上午孙媳的确来拜见过太子妃,我们只是说了几句体己话。至于当时奉茶之人是何等身份,婉儿的确不知。东宫婢女如此多,想必初来乍到的太子妃也不清楚她们的底细,请皇祖母明鉴。”   皇太后冷笑:“太子妃,你呢?”   太子妃跪道:“请皇祖母明鉴,嘉德王妃句句属实。”   皇太后目光凌厉,字字如铁:“你们当我是三岁孩子吗?这个酒窝到底是何人?为何此刻会不在东宫?你们若是清白,酒窝怎么会闻风而逃?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慕容婉道:“皇祖母请息怒,这其中定有误会。”   皇太后笑得十分寒冷:“误会?纸是包不住火的,别以为你们那点事情能瞒得过我的眼睛!”   司徒清雯连忙跪在地上:“皇祖母,孙媳冤枉呀!”   皇太后痛心地看着二人:“婉儿,昨晚你给了皇祖母一个天大的惊喜,皇祖母甚至还没来得及嘉奖你。可是今天呢?你却给了我一个晴天霹雳,你辜负了皇祖母对你的疼爱,明白吗?你让我……很伤心!”   那句伤心令慕容婉心里一痛:“对不起,皇祖母,婉儿让您失望了。”   皇太后眼中寒光戳向司徒清雯:“至于你,太子妃,贵为第一皇子妃,怎么会做出如此糊涂之事!进宫几天就授人以柄,将来如何担当母仪天下的国母?”   司徒清雯闻言一阵哆嗦,低头垂泪。   太子见状,连忙跪下道:“皇祖母,此事定有蹊跷,请皇祖母立即命人找到酒窝以正视听,恢复太子妃与嘉德王妃的名誉。”   皇太后看了一眼两个孙儿,道:“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我这个老太婆原本不想管这闲事的,可是这事仅仅一个上午就传遍了整个后宫!我是不得已才来这里当恶人的!来此之前,我一直是相信两位孙媳是清白的。可是现在,酒窝在哪里?你们叫我如何向后宫妃嫔们交待?”   慕容婉与司徒清雯低头不语。   气氛紧张得令人窒息,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暴风雨前来的血腥味道。   “启禀太后娘娘,我们在柴房里找到这名小婢女。此女自称酒窝。”一个声音打断了可怕的沉寂。   “奴婢……奴婢酒窝……拜见太后娘娘……”一个衣衫凌乱、满脸伤痕的婢女扑通一下子跪在地上。   一见地上的酒窝,慕容婉疼得心里一阵收缩。这丫头连站也站不稳,显然受到了非人的伤害,否则,她怎么会弄得如此狼狈!不知道那个暗中伤害她的人是谁?会不会藏在这太子宫中?   慕容婉的目光掠过在场的婢女,除了那个唤作小怜的神色略微慌乱外,其余人均一脸平静。   酒窝的出现令司徒清雯眼中又惊又喜:“你这奴才到底去哪里了?害大家一阵找!”   皇太后威严地打断司徒清雯的话:“你就是婢女酒窝?抬起头来!”   酒窝抬起严重变形的脸:“太后娘娘,请您一定要为奴婢做主啊。”说着,伤心地哭了起来。   皇太后见她被打得面目全非,不觉动了恻隐之心,道:“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的?”   酒窝哭道:“奴婢一个时辰前去膳房备茶点,不料被人蒙住双眼,拖到房中一阵暴打后,还将奴婢锁在一间屋里,嘴里被塞了东西。奴婢叫喊不出。正在心灰意冷时,听见门外有人说话,奴婢赶忙用身体撞击房门弄出响声,这才被救了出来。太后娘娘,您一定要为奴婢做主呀!”   找到酒窝的那位侍从道:“酒窝姑娘说的是事实,我们找到她时,她嘴里塞着东西,双手反剪,捆在后面,看样子挨了一顿黑打。”   太子道:“皇祖母,现在酒窝已经找到,事情便一目了然了。一定有人故意将酒窝关了起来,嫁祸太子妃与嘉德王妃,可见此人用心险恶。请皇祖母严查到底!”   轩辕澜看着地上面目全非的小宫女,心情十分复杂,这一切,发生得太离奇了。她会是平阳城那个秦桃吗?怎么一点不像?皇甫明珠果真在无中生有、制造事端?她这么做仅仅是因为选太子妃失败泄一己之愤,还是另有目的?不过,她这一招的确够狠的,一旦今天的事变成事实,她可谓一箭三雕,不仅除掉慕容婉和司徒清雯两个王妃,还为轩辕泽的夺嫡之路赢得了宝贵的时间,更博得太后等人的宠爱,真是用心险恶啊!   皇太后目光紧紧盯着地上的酒窝:“你若撒谎,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酒窝身体颤抖:“奴婢句句属实,请太后娘娘明察。”   皇太后长吁一口气,道:“既然如此,你且随张嬷嬷进去检查,事情必定会水落石出。”   张嬷嬷一脸凝重地看着酒窝,道:“酒窝姑娘,这边请。”   酒窝被两个婢女搀扶进去了。   3   一会儿,一脸轻松的张嬷嬷领着摇摇欲坠的酒窝出来了,躬身道:“启禀太后娘娘,检查完毕,酒窝的确是位小婢女。”   皇太后娘娘松了一口气:“罢了,既然是场误会,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慕容婉冷静地看着皇太后:“皇祖母,婉儿有一事相求。”   皇太后目光柔和看着慕容婉:“说罢。”   慕容婉跪在地上:“皇祖母,婉儿知道,今天的事是一场误会。婉儿受点委屈倒没什么,太子妃就不一样了。她身份尊贵,如果再发生类似的误会,叫她如何做人?皇室的颜面何在?婉儿今天只不过拜见了一下太子妃,就引起如此多的纷争,这往后恐怕只能禁足啦!皇祖母,请您一定为我们做主啊!”   太后目光柔和地看着慕容婉和司徒清雯:“身为皇室成员,你们要随时绷紧一根弦,因为你们的一举一动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要想不出错,不被人误会甚至冤枉,你们得时时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不出任何差错,明白吗?”   两人同时回答:“明白。”   太后语重心长道:“皇祖母希望你们明白,要想在这宫中生存下去,就要比别人更加聪明、勇敢,并不是单凭一张美丽的脸蛋。几件漂亮的衣裳就能安然无恙!你们要时刻记住,你们现在的位置,随时可能被人挤下来,好自为之吧!”   慕容婉心里冷笑,连皇太后都如此姑息养奸,这就是皇宫,看着华丽,实则无情的皇宫!   一旁的轩辕澜再也忍不住了,连忙在皇太后面前跪下:“皇祖母,事情已经水落石出,既然两位王妃是被人陷害的,是不是应该严惩背后造谣的凶手?”   太后威严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慕容婉和司徒清雯身上:“太子妃、嘉德王妃,委屈你们了。这事既然是场误会,你们也就大度一点,不要再追究了。”   尽管心里不甘,两人依然恭顺地点头:“一切由皇祖母做主。”   太后微微一叹:“折腾了一下午,哀家乏了。大家都回吧。”   回府途中,轩辕澜与慕容婉都没说话,没想到两人第一次同乘辇车,会在这种情况下。   慕容婉一直担心身体受伤的酒窝,刚才她出现在大家面前时,连站也站不稳,不知她伤得怎样,会不会留下病根儿?   快到王府时,轩辕澜终于忍不住了:“慕容婉,你就不能对今天的事做个解释吗?”   慕容婉一脸疲惫:“皇祖母已经查清,这是一场误会,我有何解释的?倒是殿下令我十分好奇,你的消息够灵通的!”   轩辕澜脸上掠过一丝阴郁:“王妃这是在质问我吗?”   慕容婉摇头:“只是有些想不通。我不过拜见了一下太子妃,就生出如此多的事端来。这皇宫,真是比龙潭虎穴还要可怕,想想就令人心寒。”   轩辕澜微微一叹:“可不管怎么说,这里依然始终是我的家,希望你能慢慢改变这些想法。”   慕容婉伤感不已:“如果今天没找到酒窝,太子妃与我恐怕已经关进冷宫了吧?”   想起刚才的一幕,轩辕澜心里一痛,忍不住握住慕容婉的手:“相信我,这样的事没有第二次!”   他的话诚恳而坚定,这足以令她相信,这不是简单的敷衍,而是郑重的承诺。   这是两人第一次实质上的身体接触,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握手,慕容婉的心里竟然有一种强烈的触电感,她为自己的这种感觉而不安。   与此同时,轩辕澜也有一种莫名的喜悦,这双柔若无骨的小手,握在手中是那么柔软、踏实。那一刻,他竟然感到了一种名叫幸福的东西在心中蔓延,随着血液循环,流淌到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中。   直到辇车停下,两人还静静地执手相望,世界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   “殿下、王妃,王府到了。”   直到车外侍从提醒他们,两人才如梦初醒般松开手。慕容婉连忙移开目光,白皙的脸上已经染上一层红晕。   轩辕澜微微一笑,恢复了平素的冷寂,下了辇车,将手递给了正欲下辇的慕容婉。   慕容婉略一犹豫,在玉簪等人惊讶的目光中,大方地将手放在轩辕澜手中。轩辕澜一用力,慕容婉险些站不稳。她一阵惊呼,轩辕澜已经拥她入怀。   慕容婉赧颜,低声唤道:“殿下。”   放开慕容婉,轩辕澜看着府中那些惊讶的目光,佯怒道:“看什么看?王妃饿了,还不快去准备晚膳!”   众人一拥而散。   4   轩辕澜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慕容婉,自从晚膳后,他就一直这样看着。   慕容婉不安地蹙眉:“我脸上开花了吗?”   轩辕澜微微一笑:“比花儿还好看。”   慕容婉轻哼:“殿下说这话时,让我想到一句话。”   轩辕澜不解:“是吗?哪句?”   慕容婉一脸捉弄:“口蜜腹剑。”   轩辕澜眉一挑:“慕容婉,你知道捉弄我的后果吗?”   慕容婉避开他的目光:“好啦,算我的错。殿下,夜已深,我要休息了,你请回吧!”   轩辕澜犹豫地看了看一屋子喜庆的红色:“你就忍心这样冷落自己的夫君?”   慕容婉目光掠过摇曳的红烛,这间屋子,记录了新婚之夜以来所受的屈辱与寂寞。   “殿下此言差矣,既然你无情我无意,此事何必强求呢?我相信,殿下步步之内皆芳草。”慕容婉语气平淡。   轩辕澜脸色有点不自然:“你还在为以前的事而介怀?”   慕容婉目光坦然:“我是俗人,不是圣人,自然也不能免俗。殿下,既然如此,希望我们还是像从前一样,过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日子吧!”   轩辕澜眸心深处暗影重重:“你以为,我轩辕澜是那种强人所难的人吗?慕容婉,你放心,在你真正爱上我之前,我绝不动你一根汗毛!”   轩辕澜默默看了她一眼,松手离去。   慕容婉暗自松了一口气,心里却怦怦跳个不停。   轩辕澜安静地立在归云阁的花园里,任凭夜风吹凉了自己的衣裳。   他的目光平静地看着慕容婉的卧房,那里,原本是一个属于他的地方,此刻,于他,却像个陌生人似的不受欢迎。   如果,当初的自己不那么决绝,一切,是不是会变得很完美?   可是,世间永远没有如果。   直到卧房的烛光熄灭,他才收缓缓回目光。   唇角扬起一个自嘲的弧度,心里却有着隐约的期待。他相信,迟早有一天,他会成为那间屋子的主人。   取出随身携带的玉箫,忍不住吹起那一曲《高山流水》来。   如水的箫声,从归云阁的花园里,传遍了王府的每一个角落。   箫声此起彼伏,时高时低,时急时缓,时而悠扬婉转,时而幽怨缠绵,时而**四射,时而惆怅满怀……   认识她之前,他不懂得什么是爱,只知道游戏人生,处处留情。   认识她之后,他开始想爱,她却拒他千里之外。   明明身在咫尺,心却远在天涯。世间最遥远的距离,莫过于此。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箫声骤转,变得低沉呜咽,如泣如诉。   箫声传入了慕容婉的耳朵。   看着窗外冷清的夜光,听着那幽怨的箫声,她又何尝能安然入眠。   箫声中所表达的内容,情真意切,令人心折。   慕容婉不是傻子,轩辕澜这几天的变化,她也不是没看见。   就如今天的酒窝事件,换作别人,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他却并没追问下去,而是选择了相信。这是否意味着,她已经得到他的信任?   可是,风流如他,顽劣如他,冷漠如他,绝情如他,孤傲如他的轩辕澜,真会对自己动情吗?她没把握,也不愿深究,一切只怕又是一个美丽的陷阱。   人不可有傲气,却不可无傲骨!宁愿孤傲地活着,也不愿屈辱地享乐。这就是她,慕容婉。   捂住双耳,仍能听见断断续续的箫声从花园传来。唉,权当那是催眠曲吧。   这么想着,心里倒放开了,她合上双眼,安静地进入了梦乡。   梦里,她回到了平阳的司徒世家,在蓝莲湖畔的清枫雅居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桃红柳绿常伴左右。   梦里,她们一起漫步在桃花盛开的春天,桃红手上拿着几只开满花儿的桃枝,满脸笑容地向她跑来,边跑边喊:“小姐,这里的桃花,好美……”   一觉醒来,才发觉泪水浸湿了枕头。   桃红!   慕容婉难过地捂住胸口,一种从未有过的疼痛从胸口蔓延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桃红,答应我,你不会有事的,对吗?    第二十七章 皇宫无情   1   “小姐,您醒了?昨晚您一直做梦。我听见您一会儿叫着桃红,一会儿叫着酒窝的,折腾了一夜呢!”见她醒来,疏影连忙伺候她穿衣。   慕容婉心里一怔:“是吗?我还说什么了?”   疏影摇头:“不记得了,总之您说了一夜梦话。”   梳洗完毕,疏影道:“小姐,殿下在正厅等您用早点。”   想起昨夜的箫声,慕容婉心里一滞,道:“他何时来的?”   疏影目光带笑:“天刚蒙蒙亮,奴婢就看见殿下靠在外屋的榻上。小姐,殿下昨晚在花园里吹了一夜箫呢,您不会没听见吧?”   慕容婉眉峰浅蹙:“怪不得我一夜没睡好,原来是他在制造噪音。”   果然,轩辕澜面容疲倦,见了慕容婉,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似乎有什么事情难以启齿。   慕容婉不解地问:“殿下怎么了?”   轩辕澜淡然一笑:“我像有事情的人吗?”   慕容婉若无其事地坐下,安静地用着早点。   直到她放下碗筷,轩辕澜才微微一叹:“婉儿,有件事,希望你要有心里准备。”   慕容婉心里倏地一沉,平常习惯了轩辕澜嘻嘻哈哈、玩不世恭的样子,现在见他一脸凝重,反倒有点不习惯。   “什么事啊,这么严肃?”   “东宫的奴婢酒窝,昨夜,死了……”   那一刻,慕容婉听见心里有崩裂的声音。许久,她的意识才慢慢回到身体,目光呆滞地盯着轩辕澜。   “婉儿,别这样……”轩辕澜不忍看她伤心的样子。   “你说谎,她不过是一个小宫女,到底招惹了谁,竟然引来杀身之祸?”   泪水不受控制地无声滑落。   轩辕澜走过来,将她的头靠在自己怀里:“因为昨天在东宫伺候你们的人是她。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想借此做文章,可是他们没想到,酒窝姑娘最后还是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慕容婉难过地摇头:“她只是一个婢女啊!身为婢女,就必须为宫中的争权夺利牺牲生命吗?”   轩辕澜叹道:“婉儿,有些事,不是你我能左右的……”   慕容婉感觉全身的血在那一刻凝固了,脑子里乱成一团,耳边是呼呼的风声。酒窝,她的桃红,那个一笑就有一对漂亮酒窝的小姑娘,那个她一来到这个陌生世界就一直伴随于自己左右的小姑娘,那个一生气就撅嘴的小姑娘,怎么一声不吭地走了么?这一切,仅仅是因为她的忠诚,因为昨日在东宫中伺候清雯与自己的人是她?!   慕容婉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我要去看看她。毕竟,她是为我而死的!如果昨日我不去拜见太子妃,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轩辕澜体贴地扶着她:“辇车已备好,我陪你一起去。”   东宫。   两人被带到一间婢女住的屋子。   “三殿下、嘉德王妃,这就是酒窝的房间,她是昨晚夜里走的。临走前嘴里一直喊着小姐小姐的……”领路的婢女说。   床上,一个小小的身躯安静地躺着,如果不仔细看她的容颜,还以为她睡着了。   酒窝,不,桃红,与昨日一样,满脸伤痕,紧闭着那双笑起来如月牙般好看的双眼,眉峰微蹙,似乎在做一个恼人的梦。   “桃红,我来了,你看见了吗?我,司徒清枫,你的小姐来了,你这丫头怎么如此顽皮,太阳晒**了还在睡懒觉!你不是一直缠着我教你做风筝吗?起来呀,我教你!快点起来呀!”慕容婉手指轻抚桃红变形的脸颊,无声地喊着。   掀开桃红的衣服,浑身伤痕累累,几乎看不见一块完好的皮肤。慕容婉的心在那一刻被彻底激怒了!   “到底是谁,忍心如此对待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婢女?她只不过在昨日给我端了一杯茶水,就遭此毒手。这宫里,就如此容不得一个小婢女吗?”慕容婉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悲愤。   轩辕澜轻声安慰:“别难过了,相信我,酒窝姑娘的仇,一定会报的!”   慕容婉目光淡然:“殿下知道谁下的毒手?”   轩辕澜避开她的目光:“不管是谁,你要相信,只要此人还在宫中,本王绝不轻饶!”   他的话让她的心稍微平静。   2   太子妃闻讯赶来。   轩辕澜见状,识趣地回避了。   “姐姐,酒窝的事,我很抱歉。”司徒清雯美丽的脸上难掩忧伤。   慕容婉语气中带着浅浅的尖锐:“酒窝伤得那么重,你怎么不给她叫大夫?毕竟,她是东宫的人啊!”   司徒清雯一脸为难:“本来是要叫的,可太子说就是因为这个酒窝,差点令你我名节受损,就不让人管她。哪知这丫头不经折腾,夜里就咽了气。唉,我也是左右为难啊!”   慕容婉心里一寒,这就是那个纯真的妹妹吗?仅仅一个晚上,怎么就变得如此冷酷无情,陌生遥远!   见她失望,司徒清雯无奈一叹:“姐姐,昨天的事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要想在这皇宫中占有一席之地,你除了要比别人强,还一定要比别人狠。希望姐姐体谅妹妹的身不由己。”   好一个身不由己!   这就是皇宫,所有人都在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择手段,一个让人变得疯狂的人间地狱!   慕容婉目光漠然地掠过司徒清雯:“想必,你这种身不由己很快就会用到我的身上吧?”   司徒清雯一脸真诚:“你我姐妹情同手足,唇亡齿寒的道理我懂。”   慕容婉声音平淡:“你明白就好。既然妹妹无暇顾及这些小事,酒窝姑娘我就带走了。”   司徒清雯委婉地拒绝:“酒窝是东宫中的人。她的后事,就不劳姐姐费心了。”   慕容婉心里一滞,却无力辩驳。   桃红,委屈你了。你放心,伤害你的人一定会受到应有的惩罚。他日,我一定为你立碑留念。   “殿下,我很难过。”回去途中,慕容婉无力地开口。   轩辕澜眸光深处带着震痛与心疼,伸出臂膀将她揽入怀中,在她耳畔低声道:“婉儿,委屈你了。”   或许是悲伤过度,慕容婉只觉得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轩辕澜见状大惊,另一只手不停掐她的人中:“婉儿,醒醒……”   一到王府,轩辕澜抱着慕容婉奔进屋子。正在打扫的疏影见状吓了一跳:“殿下,我家小姐怎么了?小姐……”   轩辕澜将慕容婉平放在床上,一面冷静地吩咐下人:“王妃晕倒了,赶快宣太医!”   整个世界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一切仿佛真实地存在着,又仿佛是梦中的幻觉。   现实与梦境,杂乱无章地重叠在一起。   有笑,有泪,有苦,有甜,有悲,有喜,有忧,有乐……   梦中,桃红那张明媚的笑脸久久挥之不去……   好几次,慕容婉努力想睁开双眼,却浑身无力。   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慕容婉才在温柔的呼唤声中醒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轩辕澜那张线条完美的面孔,他眼中的焦灼令慕容婉产生了一刹那的错觉,仿佛她是他心中十分重要的人。   见她醒来,他脸色略微柔和,目光也温暖起来:“感觉好些了吗?要不要吃点什么?”   想起酒窝的死,慕容婉难过地摇头:“没胃口。”   疏影端来一碗粥,轩辕澜顺手接过:“多少吃一点。”说着,用勺子舀起粥,在唇边试了试温度,这才送到慕容婉唇边,“听话,张嘴。”   仿佛受了蛊惑一般,慕容婉在他的指挥中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嘴,一口一口地吃着粥。   见她进食,轩辕澜心里逐渐松了一口气。   一旁的疏影见状,露出了快乐的微笑。   3   经过两天的休养,慕容婉逐渐恢复了,脸色也红润了,只是,每当想起桃红,就会黯然神伤。   与轩辕澜的关系,也在发生着细微的变化。   有时候,他们会一起吃饭,或者,两人一起下棋,聊天,甚至一起给皇太后请安。   看见孙儿孙媳关系融洽,皇太后乐得合不拢嘴。这日,老人终于忍不住了:“什么时候给我添一个重孙啊?”   慕容婉赧颜垂头,轩辕澜则笑答:“皇祖母,我们现在还没玩够,哪有心情想生孩子的事!”   皇太后嗔怪道:“生孩子与玩耍不矛盾,三对新人就你们最早结婚,别让另外两对赶上来。”   轩辕澜哭笑不得:“皇祖母,孩子又不是说生就能生的,这得计划。婉儿,你说呢?”   慕容婉的头垂得更低了。   “三弟,大老远就听见你的声音,计划什么呀?”二皇子轩辕泽与打扮靓丽的皇甫明珠携手而来。   “原来嘉德王妃也在,真是难得呀!”轩辕泽有些意外地看着慕容婉。   慕容婉淡淡开口:“婉儿见过二哥,二嫂。”   皇甫明珠亲热地握住慕容婉的手:“听说妹妹身体抱恙,姐姐日前曾来府中探病,见妹妹一直昏迷,瞧着真令人担心。今日见妹妹身体康复,姐姐实在高兴。”   慕容婉淡淡一笑:“多谢二嫂关心,妹妹已无大碍。”   皇甫明珠颇含深意的目光投向轩辕澜:“妹妹能及时康复,都是三弟的功劳吧?”   轩辕澜一手揽着慕容婉的肩:“婉儿是我的妃,我当然得尽心尽力啦!二嫂,瞧你神清气爽的,二哥也一定将你照顾得细致入微吧?”   皇甫明珠心里一滞,脸上却幸福不已:“当然啦,我与你二哥再怎么说也是两情相悦嘛!”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慕容婉脸上掠过一闪而没的淡漠,轩辕澜将她搂得更紧:“那我和婉儿就在此祝福二哥二嫂白头偕老、幸福永远啦!”   皇太后笑着打断两人:“看着你们一个个生活得如此美满幸福,皇祖母实在高兴得很。婉儿,宝象生病了,从昨日开始不吃东西,也不跳舞了,皇祖母看着心疼呐。你可有什么法子让它重新快乐起来?”   七十大寿后,皇太后将月氏国送来那匹宫廷舞马取名宝象,备加珍惜,每日都会观赏宝象在宫廷乐师的音乐中跳舞。   慕容婉微微一怔:“是吗?找大夫看过吗?”   皇太后一脸难过:“不仅兽医看过,太医也看过,都查不出是什么原因。我见宝象与你挺有缘的,没准你能想出什么法子来?”   慕容婉略一沉吟:“皇祖母,婉儿不懂医术,对马的习性知道甚少,我只能尽力而为。”   皇太后是连忙从榻上起来:“既然如此,还等什么,我们这就去看宝象!”   一行人跟随皇太后的辇车来到宝象的马厩。   慕容婉注意到,宝象的马厩修建得牢固而豪华,可惜的是,整个马厩只有宝象一匹马,显得形单影只。马槽里的料草几乎没吃。见了慕容婉,宝象无神的双眸委屈地眨着,仿佛在向她倾诉什么。   皇太后见状,面露喜色:“婉儿,宝象很喜欢你。”   负责的马监将宝象牵来。一见慕容婉,宝象摇着尾巴,不停地用头蹭她的手。   慕容婉轻拍宝象的头:“独自待在这里很寂寞吧?你一定是想家了吧?”   宝象仿佛能听懂她的话,不停地摇着尾巴。   安慰宝象一番后,慕容婉道:“皇祖母,宝象想家了。”   想家?皇太后一脸为难:“宝象现在的家在我泰安国的皇宫中,这里的条件比起以前那个贫瘠的月氏国,不知强了多少倍,它在这里过着神仙般的日子,怎么会想家呢?”   慕容婉笑道:“这个马厩虽然豪华宽阔,却只住着宝象一匹马,它当然感到孤独寂寞啦!这一寂寞,当然就会想家、想同伴啦!”   皇太后似有所悟:“婉儿说得有理,可是我们从哪里去给它找同伴呢?宝象作为宫廷舞马,不仅个头高大,还很爱卫生,不喜欢与泰安国的马关在一起。我们也是不得已才给它重新修了一座马厩。”   想起慕容婉目光投向轩辕澜,后者会意:“皇祖母,此事交给孙儿吧,我知道从哪里能找到宝象的同类。”   皇太后大喜过望:“你确信能在泰安国找到宝象的同类?这么说,宝象有救了?”   慕容婉笑道:“请皇祖母放心,您的宝象定会安然无恙。”   皇太后道:“等宝象病好了,皇祖母重重有赏!”   一旁的皇甫明珠听了,脸色一变。   轩辕泽羡慕地看着三弟和弟媳。   4   一回到府中,皇甫明珠将披肩扔在榻上,气呼呼地坐下,随手端起小几上的茶杯,刚喝一口,便将茶杯扔在地上,地上顿时一片狼藉。   下人见状,连忙一声不吭地打扫。   轩辕泽笑道:“多大点事啊,值得你如此生气吗?当心气坏身子。”   皇甫明珠眸光寒冷:“我就是看不惯慕容婉那得宠的样子!你瞧皇祖母,把她宠得跟什么似的。”   轩辕泽的脑子浮现着慕容婉的样子,不得不承认,那的确是一个可遇而不可求的女子,聪明,优雅,勇敢,美丽……   皇甫明珠见他心驰神往的样子,不满道:“我跟你说话呢,你在想什么呢?”   轩辕泽拥住她:“我在想,三弟要从哪里去找宝象的同类来?这泰安国,果真有第二匹月氏宝马吗?”   “这还不简单……”皇甫明珠眼珠一转,在轩辕泽耳畔低吟几句,轩辕泽点头微笑,“这个主意不错。”   “又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见轩辕澜一声不吭地出现在自己府中,轩辕润手里拿着酒壶,不满地嘀咕。   轩辕澜似笑非笑:“来看看你,不行吗?”   轩辕润露出一个凉薄的笑意,“与其看我笑话,不如回去看你的嘉德王妃吧!呵呵,好一个嘉德王妃!”   轩辕澜避开他的话题:“臭死了,大白天喝什么酒!”   轩辕润一脸自嘲:“不懂吗?这叫一醉解千愁!”   轩辕澜一把抢过酒壶:“我看你是越喝越愁啊!”   轩辕润眸光中带着淡淡的疏离与淡漠:“我愁我的,与你何干!”   轩辕澜线条优美的唇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真的吗?那我走了。”   轩辕润恼恨地冲着轩辕澜吼道:“是我先认识她的!”   轩辕澜依然是一脸天高云淡的微笑:“我对此毫无异议。希望你明白,她嫁的人是我!她的身份注定了此生只能属于我!”   轩辕润揪住轩辕澜的衣领:“可你是怎么对她的?你让她受尽侮辱,成为天下的笑柄!”   轩辕澜眼底有藏得太深太沉的暗流,避过轩辕润凌厉的目光,平静地开口:“没错,曾经,我令她乃至整个慕容王府都变成了天下最大的笑话。可是如今,我发誓,她会变成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说出这话是,轩辕澜自己都吃了一惊。   轩辕润怔惑片刻,颓然松手:“找我何事?”   见他恢复平静,轩辕澜这才奔向主题:“你还记得月氏国送给太后那匹宫廷舞马吗?”   怎么不记得,就是那个晚上,他第一次看清楚慕容婉的真实面目,也就是从那个晚上起,他开始失眠,酗酒。   见他不语,轩辕澜继续道:“皇祖母给它取名宝象。可惜的是,这几日宝象病了。”   轩辕润脸上掠过一丝自嘲:“我不是兽医,找我有何用!”   “婉儿说,宝象得了相思病……”轩辕澜道。   “我还得了相思病呢,谁又来帮我?”轩辕润不满地开口。   “我们需要你的追风来救宝象。”轩辕澜继续说。   “谁又来救我?”轩辕润气呼呼的,“不就一匹马吗,娇贵得跟什么似的!你不也有一匹云驰吗?自私的家伙!”   轩辕澜轻叹:“你别忘了,那匹马差点损伤我泰安国的国威!为了这匹马,皇祖母这几天吃不香睡不好。作为她的孙儿,你忍心不闻不问吗?”   想起那晚发生的一切,轩辕润心里一滞,没好气地开口:“天下有你三殿下办不成的事吗?”   轩辕澜不理会他的不满:“现在皇祖母命婉儿与我必须为宝象找到同类,除我那匹云驰,就只有你的追风了。虽然云驰体型也很高大,可毕竟是杂交马。所以,除了找你,我们实在想不出任何办法。”   那句“我们”在轩辕润听来有些刺耳,他嗤笑:“如果我不同意呢?”   轩辕澜唇角微勾:“很简单,我会直接启禀皇祖母,请她老人家下旨将追风送进宫中。”   轩辕润怒道:“小人之心!”   轩辕澜笑得很鬼:“不得已的情况下,我只能如此。”   轩辕润眉峰深锁:“轩辕澜,算你狠!”    第二十八章 两情相悦   1   慕容婉坐在归云阁书房的窗台前看书,见轩辕澜匆忙进入院子。两人隔着窗户凝视片刻,慕容婉略窘:“殿下……”   轩辕澜大步来到窗外:“跟我去个地方。”   慕容婉微微一怔:“去哪里?”   轩辕澜目光温良如水:“你去了就知道了。”   慕容婉略一沉吟:“几时动身?”   轩辕澜目光有些躲闪:“现在。准备好了吗?”   慕容婉闭上眼:“准备好了。”   只觉得腰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身体轻飘飘地腾空而起,耳边传来呼呼风声。慕容婉睁开眼,轩辕澜正带着她掠过王府的屋顶。片刻后,两人便来到一个幽静的院子。   慕容婉一脸好奇:“这是哪里?”   轩辕澜轻声道:“天然一品居。”   慕容婉听说过,天然一品居号称洛丰城第一酒楼。   轩辕澜领着她上了阁楼。进屋后,这才发现屋内一个风姿惊人的白衣男子临窗而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街上来往的人群。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小王爷轩辕润。   见两人入内,轩辕润的目光安静地落在慕容婉身上。   一袭浅蓝衣衫的慕容婉脸上挂着恬淡的浅笑,如一朵初绽的丁香,清雅怡人。   轩辕澜微微一笑:“两位既然认识,我就不多做介绍了。”   慕容婉仪容端庄:“见过小王爷。”   这是轩辕润第二次看见慕容婉的真实面目,上次是晚上,就已觉得她气质不俗,容颜惊人,今日一见,更是容颜奇秀,气质如兰。   轩辕润微微一凝心神:“好久不见,你好吗?”   慕容婉看了一眼轩辕澜,笑意宛然:“很好。”   她的笑容那么真诚,目光那么纯澈。他有理由相信,她是快乐的。   轩辕澜亦微笑着面对两人的寒暄。   慕容婉目光投向轩辕澜:“殿下,听说一品居有三绝,佳肴绝、佳酿绝、珍茗绝。今日能否让婉儿一饱口福?”   轩辕澜笑道:“当然。今天小王爷做东,我们痛宰他一顿好不好?”   轩辕润眼睛微微一涩,嘴上却道:“好你个轩辕澜,就知道对我挥大棒!”   轩辕澜笑得毫不掩饰:“婉儿,你瞧这个小气鬼,从来不肯吃亏。”   慕容婉微笑着面对两人的嬉闹。   不愧是一品居,酒一上桌,就浓香扑鼻。   慕容婉叹道:“果真是好酒。”   轩辕澜赞道:“酒香引出洞中仙!”   轩辕润接了下联:“佳酿招来八方客。”   那一刻,三人仿佛回到了平阳城中初遇的日子里。不同的是,那时的慕容婉身着男装,身旁带着随从秦桃,与二人称兄道弟。   第一道芳香扑鼻的菜肴端来时,慕容婉颔首道:“坛启芳香飘四邻,佛闻弃禅跳墙来!”   轩辕澜赞许地看着她:“想不到你也知道这个典故。”   慕容婉有些赧颜:“偶然听说,便记下了。”   紧接着,荷叶鸡、樟茶鸭、清蒸虾、龙眼鱼丸、蟹黄羹等叫得响亮的佳肴一一上桌。   不愧是洛丰第一酒楼,这一品居的菜肴不仅好看,而且好吃。   饭毕,伙计沏来一壶龙涎。   茶一入口,龙涎特有的香味顿时将整个人的味蕾征服了,馥郁的芳香顺着喉咙一直蔓延到胃里。   轩辕澜看着一脸享受的慕容婉:“与你的茉莉香片比,这龙涎如何?”   慕容婉脸色微窘:“殿下又取笑婉儿了。”   轩辕澜眼中透着隐隐激赏:“相比之下,我更喜欢茉莉香片,味道婉约清淡,含蓄绵长。”   谈笑间,轩辕润取出笛子,放在唇边轻轻吹了起来。他所吹的,是一首音调平和的曲子,笛声平和悠扬,没有激荡深情,没有风起云涌,没有幽怨惆怅,也没有碧海生波;有的是天高云淡的闲适与淡然,细水长流般的平和与安宁,亲朋好友间的问候与祝福、温情与关切。   慕容婉坐在轩辕澜身旁,安静地听着笛声中传出的脉脉情谊,心里隐隐明白了什么。轩辕澜闻之,眉宇舒展,看来,轩辕润想通了。   2   走出一品居,就见一群人围成一个圈不停赞叹。慕容婉仔细一看,轩辕润的追风与轩辕澜的云驰各由一名护卫牵着,因两匹马格外高大俊朗,引起了众人的围观。   慕容婉心里有着隐隐的担忧,想不到追风与云驰被牵了出来。这一黑一白两匹骏马站在一起的确够拉风的,想不被人注意都是一件难事,可是如此高调地亮宝,不被人惦记才怪。   见三个神仙般好看的人物出现,围观的人不约而同将目光投来。   轩辕润微微一笑翩然上马,冲二人笑道:“在追风与云驰成为宝象的同伴前,两位是否有兴趣与我一同策马扬鞭?”   轩辕澜征询地看了慕容婉一眼,随即握住她的手,豪情万丈道:“求之不得!”   随即低声在慕容婉耳畔道:“王妃,注意了!”说着,揽着慕容婉的腰,一个纵身跃上马背。   一黑一白两匹骏马驮着两男一女驰骋而去。   第一次骑在如此高大的骏马上,慕容婉最初有些拘谨,何况身后坐着的人是轩辕澜。然而很快,那种担心就随着云驰的奔跑烟消云散,取随而代之的是驰骋千里的豪迈与畅快。耳畔除了呼啸的风声,还有轩辕澜传递而来的温热气息。不知怎的,生平第一次,慕容婉在这种气息中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定。有那么一刻,她甚至希望能这样驰骋一辈子……   “王妃,想什么呢?”轩辕澜的声音在耳畔轻轻响起。   慕容婉脸色微窘:“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轩辕澜一手揽住她的腰,他的体温透过衣衫传递到慕容婉背上。她轻轻一颤,他将她揽在怀里:“王妃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慕容婉的脸一红:“我不知道。”   轩辕澜俯下头,在她耳畔低语:“一会儿你就明白了。”   慕容婉不再说话,闭上双眼任凭自己的身体随着云驰的奔跑一路驰骋,只在心里盼着快点到达目的地。   不知过了多久,云驰在轩辕澜的吆喝声中停下。   睁开眼,慕容婉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好一个与世无争的地方!   碧蓝的天空下,是一片广袤的草原,现在尽管已经是初冬,草原上的草已经枯黄,却有一片高大茂密的树林。更令她惊讶的是,树林旁有一个美丽的湖泊,一条弯弯曲曲的栈道从湖畔延伸至湖心,湖中有一个八角木亭。湖面上不时可见嬉戏的水鸟,给人一种闲适恬淡的感觉。   “喜欢吗?”轩辕润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面前。   慕容婉微微一笑:“好一个诗情画意的地方,你们是怎么找到的?”   轩辕澜唇角一扬:“如果喜欢,我会带你去更多更美的地方。”   轩辕润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身后,佯咳两声:“唔,好腻……”   轩辕澜警告地瞪他一眼,轩辕润笑道:“抱歉,你们继续,哈哈……”   慕容婉脸色微烫:“殿下……”   轩辕澜目光柔和:“别管他。走,去那边看看。”   两人沿着湖畔行至木亭,慕容婉见亭上挂有一匾,上书“揽月亭”。三字气势磅礴,一看就知道非一般人所能书写的好字。慕容婉能够想象,每到月圆之夜,一轮明月当空悬挂,倒映在碧潭般的湖中是何等美好的景致。   “宫里有一个揽月苑,这里却叫揽月亭,这木亭的名字想必有些来历。”慕容婉道。   轩辕澜激赏的目光投向她:“不愧为嘉德王妃,这揽月亭的名字,由父皇所取所书。数年前父皇与我们打猎曾来过这里,父皇见了此亭非常喜欢,就取名揽月亭。”   慕容婉点头,原来这里是皇室的地盘,怪不得如此清静。   轩辕澜手指前方:“树林那边有一个皇家猎场,每年的冬天父皇都要带我们来此进行围猎比赛,所有皇子和在京将军都必须参加。”   慕容婉有些疑惑:“一般围猎都在夏天,为什么皇上要选择冬天?”   轩辕澜目光悠远:“父皇却认为冬天是猎物最饥饿的季节,也是最凶猛的季节,它们往往会为了一点食物而争个你死我活,对射猎者也是一个极大的挑战。为了磨炼我们的耐性与意志,故而选择在冬天围猎。”   慕容婉有所悟:“天心九重,皇上的思维的确与众不同。”   轩辕澜纠正:“你应该称他父皇。”   慕容婉不语。父皇,这个称呼或许是天下许多女孩梦寐以求的称呼,于她,却有些勉强。   一阵奇怪的鸟鸣声划过天空,在空旷的草原里显得格外刺耳。轩辕澜脸色一变,握紧慕容婉的手:“这边来。”   慕容婉心里隐隐不安:“怎么了?”   轩辕澜脸色凝重:“有人来了。”   慕容婉从容一笑:“来就来吧,我们能来,别人也能来啊。”   轩辕澜双眸暗邃:“婉儿,来的不是一两人,也不是三五人,他们,至少有三五十人!并且骑着马,个个都是武林高手!这里是皇家禁地,这些人来这里干什么?”   想起先前在一品居门外的一幕,慕容婉轻叹:“殿下,这些人,恐怕是冲追风与云驰来的。三十六计走为上,我们还是走吧!”   3   话音刚落,轩辕润牵着追风和云驰来到湖畔。   “你们先走,这里有我!”轩辕润说着,拔剑在手。   慕容婉从容道:“既然一起来,也要一起走!”   轩辕澜默默注视了慕容婉一眼:“婉儿说的不错,我们必须一起回去!”   轩辕润深深地看了慕容婉一眼,默默上马。   轩辕澜带着慕容婉也上了云驰。随着一声吆喝,一黑一白两匹宝马箭一般地向前奔去。   刚跑百余米,两匹马同时跃起发出一声嘶鸣,随即徘徊不前。   慕容婉吃惊地看见,他们的前面,数十个骑马的蒙面人呈一字型排开,每个蒙面人手中拿着一个弓弩瞄准三人,随时可能将他们射成蜂窝。   “不知前面是哪路英雄挡我等去路?”轩辕澜临危不惧,一脸平静地开口。   为首的蒙面人目光寒冷:“少废话,识相的把马留下!否则,别说我们不客气!”   轩辕澜平静一笑:“我当什么,不就是两匹马吗?你们若喜欢,牵去便是,何必弄得这般吓人。”   蒙面领队半信半疑:“此话当真?”   轩辕澜半真半假:“既然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蒙面人看看自己的队伍,又看看三人:“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你们肯配合,就请三位委屈一下,下马离开,我们绝不为难你们。”   轩辕澜深深地看了慕容婉一眼,道:“好说好说。你们先放下弓弩,别吓着内人,她胆小。”   蒙面人哈哈大笑:“世人都说三殿下是薄情之人,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有情有义。也罢,我就成全你。”   轩辕澜脸上的冷漠一闪而没,此人竟然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么,是否可以这么认为,他们不是普通的强盗,而是有预谋地抢夺?可他们为何偏偏对两匹马如此上心?只是因为爱马吗?他不信。此刻,轩辕澜清楚地知道,面对如此多的弓弩,即使他与轩辕润的剑术可以阻挡敌人的进攻,可他不能让慕容婉与自己一起冒险,他不敢冒这个险。现在,就看蒙面人是否相信自己的诚意了。这个局,除了赌,别无选择。   蒙面人见他放弃抵抗,一挥手,三十余个弓弩手放下了箭弩。   轩辕澜不动声色地一笑:“多谢成全。”   轩辕澜迅速与轩辕润交换一下眼神,两人一勒缰绳,双腿一夹,两匹马分别向队伍的左右两翼穿插而去。数十个弓弩手似乎没料到他们会如此应对。当他们反应过来接连发弩时,两匹骏马已经从两翼突出了重围,向前狂奔而去。   “追!”蒙面首领沉声道。   数十张弓弩不停发射的同时,三十余匹马紧随而去。   然而,追风与云驰非普通马,加上主人急促的吆喝,两匹马眨眼间边消失得无影无踪。   躲过追击的三人终于舒了一口气,心里暗叹:“好险!”   轩辕润戏谑地看着轩辕澜:“想不到三哥也有跑得比兔子还快的时候,哈哈!”   轩辕澜看了一眼慕容婉:“彼此彼此!”   想起刚才的一幕,轩辕润微微皱眉:“看出眉目没有?刚才都是些什么人?”   一直沉默的慕容婉道:“了解你们底细的人。”   两人深有同感,既然对方直接称轩辕澜三殿下,一定是了解他的人。让他们想不通的是,对方为何只要马?   慕容婉道:“只有一种可能,对方想阻止我们将两匹马送给皇祖母。”   两人一脸意外:“为何?”   慕容婉淡淡一笑:“这还不简单,自然是不让你们在皇祖母面前得宠啦!”   想起此前发生的种种事情,轩辕澜脸色凝重起来,如果真如婉儿所言,是否可以这么认为,他与婉儿已经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今天为了两匹马就不惜兴师动众,他日面对巨大的利益时,对方是否会不惜一切代价扫清障碍,达到自己的目的?   想到此,轩辕澜揽着慕容婉的手无法抑制地一紧,低头在她耳畔道:“婉儿,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卷入无端的杀戮中,相信我。”   慕容婉心里一暖:“殿下,你能这么想,婉儿很开心。”   4   正在此时,前面再次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听声音至少不下十匹马。三人再次警觉起来,轩辕澜与轩辕润面容沉静如水,身体却紧绷如拉满的大弓,随时准备迎战。   轩辕润抱歉地看着轩辕澜和慕容婉:“让你们陷入困境,我很抱歉。其实我……”他想说其实只想见慕容婉一面,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多意外。   轩辕澜面色波澜不惊:“能与智多星一同迎敌,也是人生一件快事,你又何必自责呢?”   轩辕润深深地看了慕容婉一眼,目光投向轩辕澜:“一会儿你们先走,我能应付的!”   慕容婉看着惺惺相惜的两人,尽管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不过看见两人都为对方着想,心里感慨不已。她平静一笑:“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三人一个都不能少。”   两个男人目光一起投向她,心里除了震动,还有感动。   轩辕澜低声问:“婉儿,害怕吗?”   慕容婉一脸平静:“怕,可我选择与你一起担惊受怕。”   轩辕澜的手臂不可抑制地一紧。那一刻,他恨不得将怀中的人儿变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轩辕澜让慕容婉与自己面对面坐着,用风衣将她整个盖住。他的想法很简单,绝不让慕容婉在他怀里受伤。   慕容婉双手环着轩辕澜的腰,下巴抵着他的胸膛,听着强健的心跳声,感觉是那么真实,却又那么遥远。   轩辕澜似近似远的声音钻进她的耳朵:“婉儿,如果有来生,我依然会娶你。”   说完这话,轩辕澜自己都感到别扭,一向冷漠无情的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多情了?   慕容婉的心没来由地一跳。   轩辕澜将一粒药丸喂到她口中,随即点了她的睡穴。   两柄宝剑同时出鞘,冰冷的剑光在天幕下划过两道耀眼的寒光,带着久违的凌厉与嗜血的兴奋。   两匹马不约而同向前奔去!   “你们被包围了,别做无谓的挣扎。你们只有一个选择——马留,人走。”一个冷漠的声音骤然响起。   果然,十余个骑马的红衣蒙面人将他们围在中间。这一次,对方手中拿着的不是弩,而是鞭,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长鞭。   两人心里一沉,俗话说鞭长莫及,手持宝剑的他们原以为可以仗剑走天涯,不料对手所用的兵器如此怪异,恐怕剑未出手,别人的鞭就已秋风扫落叶般卷席而来了!   然而,两人毕竟出身高贵,高傲的他们怎能向小小毛贼轻易低头!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准备再次从两翼突围,然而对方根本不给他们这个机会。手持长鞭的红衣蒙面人嚎叫着,疯狗似的向二人奔来!   根根长鞭化作条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向二人疯狂地肆虐而来!   激战中,两人剑如长虹,阻挡着敌人疯狂的进攻。   轩辕澜用的是一柄在千年寒冰中铸就的青锋剑,剑气中仿佛携带着千年不化的寒冰,剑势精妙绝伦,飘逸灵动,如行云流水,绵绵不绝,所到之处招招见血。   轩辕润用的是经过千锤百炼的龙泉宝剑,剑势沉稳,干净利落,可谓人剑合一,所向披靡。   百招之后,轩辕澜由于顾及着怀中的慕容婉,不慎肩中一鞭。而轩辕润也在五六个蒙面人的围攻下渐渐不支,手中的剑也开始不听使唤。   更令两人绝望的是,已经甩掉的三十余个黑衣蒙面人此刻追了上来,情况越来越危急,眼看两人就要被活捉生擒。   轩辕澜看了一眼怀中沉睡的慕容婉,心里幸福而内疚。当初,他娶了她,却伤了她!如今,她信任他,他却负了她!或许,他与她,今生注定无缘。   “婉儿,如果今生无缘,那么,让我们一起祈祷来生吧!来生,我一定加倍补偿对你的所有亏欠!”   轩辕澜微笑着,似乎很高兴能与怀中的人儿一起面对死亡。   轩辕润见状,也不再抵抗,坦然接受失败的结果。   赶来的黑衣首领哈哈大笑:“三殿下,还有什么花招通通使出来。我看你现在怎么逃!”   轩辕澜一脸不屑:“尔等鼠辈以多胜少,岂是英雄所为!”   黑衣首领不怒反笑:“就凭你,一个处处留情、游手好闲的顽劣皇子,也配跟老子谈英雄!你这种人渣就该人人得而诛之,以解天下人心头之恨!”   轩辕澜一脸平淡:“就怕你没那个本事!”   黑衣首领冷笑:“休得刺激老子,惹急了,可别怪老子不客气!”   说着,一挥手,十余个蒙面人一拥而上,其中一个大胆的准备上前将轩辕澜拖下马来,却被云驰一跃而起踢翻在地。其余人见状不敢轻举妄动。黑衣首领随手抢过一条鞭子向轩辕澜击来。轩辕澜眼疾手快单手握鞭,硬是将黑衣首领拽下马来!   黑衣人连滚带爬指挥着手下:“快用弩,给我射死他!”   数十个弓弩手再次对准了他们。    第二十九章 群芳共妒   1   就在十数个黑衣蒙面人手持弓弩准备发射时,一阵天籁般的妙乐倾洒在整个草原。   所有蒙面人见状,一下子安静了,片刻间,眼中露出欣喜与痴迷的神情,手中的弓弩和长鞭不约而同落在草地上。   其中一个蒙面人惊恐地喊道:“大家赶快捂上耳朵,这是天音魔琴,千万别再听下去了!”   然而,没有人听他的话,所有蒙面人依然痴狂地听着这天籁般的音乐。   传说“天音魔琴”是一种能杀人于无形的天音妙乐,能令人瞬间失去心智。这种音乐根据演奏人所用的乐器与其功力的不同,其效果也大相径庭。而世上能演奏此乐的人屈指可数,传说医仙素问仙子与圣医冷默然都会这“天音魔琴”。由于此曲存在三分救人、七分自伤的特点,会此曲的人从不轻易使用,更不外传。   轩辕澜和轩辕润同时吃了一惊,到底是谁在这性命攸关的时刻仗义相助?这位能演绎“天音魔琴”的前辈,一定是一位绝世高人,否则,怎么会将此曲演绎得如此淋漓尽致!   轩辕澜抱拳向曲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他所看见的,除了茫茫草原,就是碧空万里,哪里有世外高人的身影!   轩辕澜双手抱拳,朗声道:“轩辕澜谢前辈仗义相助,不知前辈是哪路高人,能否现身让晚辈当面拜谢!”   遥远的天际传来一个飘忽的声音:“见就不必了,再说我也不想见你!若不是看在婉儿的份上,我才懒得多管闲事!”   轩辕澜高声道:“谢谢前辈对婉儿的关心,轩辕澜向您保证,今后一定善待婉儿,不离不弃!”   那个声音冷冷一笑:“你想怎样那是你的事!如果婉儿过得不好,我自会带她离开的!你好自为之吧!”   轩辕澜注视着声音消失的方向,一动不动,直到轩辕润提醒,他才回过神来。   “你说,刚才救我们的人到底是谁?”轩辕澜一脸疑惑,“他怎么认识婉儿呢?”   轩辕润思索片刻,道:“我明白了,一定是圣医冷漠然。慕容小姐出阁前曾患重病,据说慕容宰相请了许多名医都没治好。不得已的情况下,慕容宰相辗转找到了圣医冷默然,经过他的妙手回春,慕容小姐才得以康复。”   轩辕澜目光深沉:“你是怎么知道的?”   轩辕润一脸坦然:“这事早已是公开的秘密,倒是你这个当丈夫的毫不知情。”言外之意,轩辕澜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一点儿都不关心自己的王妃。   轩辕澜沉默不语,轩辕润说得不错,他这个丈夫的确不合格。   两人将地上的蒙面人全部点了穴道捆在一起,正准备回去,正前方的天空出现了一道绚烂的光芒。两人顿时喜出望外,他们的救兵到了。   轩辕澜取出玉箫,吹起了与对方联络的军号。   不一会儿,就见镇国大将军欧阳明朗带着一队骑兵疾驰而来。见了两人,欧阳明朗道:“殿下,小王爷,受惊了。”   轩辕澜一脸云淡风轻:“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   一个沉寂的声音道:“我去通知将军的。”   轩辕澜看着那个浑身透着寒气的少年:“冷护卫又是怎么知道我们来这里的?”   冷傲依然一脸平淡:“我在一品居外见有几个形迹可疑的人尾随殿下,我只好通知了大将军。”   轩辕澜眉峰微锁:“看清楚是些什么人吗?”   冷傲摇头:“面生得很,不知是何来路。”   轩辕澜指着地上那些蒙面人:“这里就交给你们了,一定要留活口!”   欧阳明朗目光复杂地看了轩辕澜一眼:“听说嘉德王妃与殿下在一起,她没事吧?”   轩辕澜看了看怀着安然入睡的人儿,微微一笑:“谢将军关心,王妃安然无恙。”   欧阳明朗放心的点头:“无恙就好,无恙就好。”   一个大将军如此关心自己的王妃,轩辕澜有点不舒服:“希望将军恪守职责,本王要在今天晚上知道结果。”轩辕澜指了指草地上的人。   轩辕润连忙给欧阳明朗递眼色,欧阳明朗目送着轩辕澜挺拔的背影道沉声回答:“明朗明白。”   2   慕容婉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归云阁的床上,床前的软榻上,是酣睡正浓的轩辕澜。此刻的他眉宇舒展、一脸平和,弧线优美的嘴角挂着一个无邪的笑容,与平常那个横眉冷目的三殿下判若两人。   幸好轩辕澜睡得正香,慕容婉才得以如此近距离打量他。   不得不承认,轩辕澜是一个长相完美的男人,他有着无可挑剔的五官、匀称的四肢、完美的身材,浑身透露出一种令人无法漠视的高贵。这样的男人无论在古代还是安然时代,都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平时若不总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一定是个完美无缺的少女杀手。   看着他一脸无邪的睡相,慕容婉想,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他吧。   若真如此,平常那个冷漠孤傲的轩辕澜是不是一个掩人耳目的伪装?   想到此,慕容婉微微一笑。   从今天发生的事情不难看出,外表冷漠的轩辕澜也有温情的一面。至少在面临危险时,他是在意她的。   “傻笑什么?”轩辕澜那双深不见底的双眸蓦地映在眼前。   骤然响起的声音令慕容婉吓了一跳:“你怎么不吭一声就醒了?你这样子会吓死人,你知不知道?”   轩辕澜眼中藏着令人无法看透的东西:“你不也一声不吭就醒了吗?”   慕容婉哭笑不得:“讲点道理好不好?我是看你睡得像头死猪,弄醒你,怕你会气得跳起八丈高,才没吵你的!”   轩辕澜目光深邃:“原来我如此不讲道理?”   慕容婉不答反问:“你认为呢?”   轩辕澜没说话,深邃的眸中藏着深不见底的东西,似乎在思考什么。   想起草原上的一幕,慕容婉道:“我们是如何脱身的?”   想起那个神秘人对自己的警告,轩辕澜一脸自嘲:“若不是托王妃的福,我与小王爷恐怕早已成为刀下鬼!!”   慕容婉一脸疑惑:“感谢我?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轩辕澜唇角掠起一个凉薄的微笑:“就在我们准备束手就擒时,一个神秘的人用一曲天音魔琴救了我们。那人警告本王,若不好生待王妃,就会带你离开!你说,我们不是托你的福又是什么?”   慕容婉脸色半愠:“殿下就如此轻信一个外人?”   轩辕澜眸中的温度渐渐冷却:“王妃就不打算给本王一个解释吗?”   慕容婉一脸平淡:“我没做亏心事,何须解释!”   轩辕澜哼了一声:“慕容婉,这里是本王的府邸,还轮不到你颐指气使!”   慕容婉一脸疏离:“颐指气使?殿下言过其实了。慕容婉时刻牢记摆设王妃的身份,若殿下觉得这个摆设不称职,你可以一纸休书休掉慕容婉,或随便罗织一个罪名将慕容婉沦为弃妃,再次让慕容王府成为天下的笑柄!”   轩辕澜眼中闪过一丝尖锐的冷:“慕容婉,别挑战本王的耐性!”   慕容婉自嘲一笑:“我相信,殿下发起狠来一定惊天地、泣鬼神。”   轩辕澜眸光暗邃:“本王曾经以为,你是天下最聪明的王妃,现在看来,你不过是个平庸世俗的女人!”   慕容婉一脸疏离:“谢殿下及时看清慕容婉的真面目。”   轩辕澜眸光转冷,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真的那么讨厌自己吗?   见他气呼呼的样子,慕容婉笑了:“轩辕澜,你生气的样子好可笑!你不会告诉我你在吃醋吧?哈哈!无情的三殿下轩辕澜居然会吃醋?真是天下奇闻!”   可恶的女人,自己都快气炸肺了,她居然还笑得出来!   慕容婉无辜地眨着双眸:“传说三殿下是无情之人,我偏不信。我相信,每个人的性格与他所处的环境与成长经历有关。我相信你不是无情的人,只是你的情藏得太深了,深得一般人看不见,深得要让人用十倍的心去感受、去体会,你才会露出一点点温情……殿下,我说得对吗?”   轩辕澜又惊又喜又恼又气,这个可恶的、可恨的、可气的、可爱的慕容婉,居然那么容易看穿他的心!让他在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无处遁形!让他心甘情愿深陷于她的世界中为她欢喜为她忧!让他孤寂的灵魂不再孤单寂寞!他再也顾不上那么多,一把将慕容婉揽进怀里:“婉儿,你是懂我的,对吗?”   慕容婉无辜地眨着双眼:“婉儿不懂殿下在说什么。”   她知道,她全知道!可她还要这样折磨自己,让自己将所有心迹袒露无遗才肯罢手!她是故意的!   轩辕澜气鼓鼓地开口:“告诉我,那个救我们的人到底是谁?”   慕容婉摇头:“当时我不是被殿下弄晕了吗?连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知道?”   轩辕澜坏笑:“是吗?看来不来点真格的,王妃还真不说实话啦!”   说着,一双大手伸向慕容婉腋下,开始咯吱她。   慕容婉笑得连连求饶:“哎呀殿下,快住手,哈哈,我快受不了啦!住手,哈哈……咯咯……嘻嘻……住手……”   看着慕容婉红着脸求饶的样子,轩辕澜顿觉心旌荡漾,双手不由自主将她揽入怀中,慕容婉身体触电般地一颤。   “婉儿,以后,别再捉弄我了,好吗?”轩辕澜下巴轻轻蹭着慕容婉的耳际。她的头发,好香;她的身体,好软。   慕容婉眼珠一转:“殿下还会无缘无故地对婉儿发火吗?”   轩辕澜眼底盛满温柔:“只要你不惹我生气,我就不生气。”   慕容婉挣脱他的怀抱:“殿下这话说得好没道理,什么叫做婉儿惹你生气?婉儿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吗?”   轩辕澜长长一叹,手指轻抚她耳际的长发:“婉儿,答应我,不要轻易说离开。”   慕容婉手指轻抚他的眉宇:“那你也答应我,不要轻易生气。经常生气的人老得快。”   轩辕澜温顺地点头:“好,我答应你。”   慕容婉满意一笑:“唔,这才乖嘛!”   乖?慕容婉当他是个孩子吗?轩辕澜被她的话雷得差点晕过去。   3   “什么?刺客全死了?三殿下不是让你留活口吗?”轩辕润吃惊地看着欧阳明朗。   欧阳明朗泄气道:“每一个人都是口中藏毒,他们全部是自尽身亡的!”   轩辕润脸色暗沉:“这也太狠了点吧?搞清楚是什么来路了吗?”   欧阳明朗摇头:“从目前看还无从着手。”   轩辕润脸色凝重:“这里面一定有阴谋!此事必须尽快告诉三殿下。”   两人迅速来到三王府。   归云阁,一对人儿对弈的头像在窗户上投下一幅温馨的剪影。   轩辕润取出随身携带的笛子,旁若无人地吹起来。   屋内的一人迅速起身,几乎是眨眼功夫,一脸冷寂的轩辕澜出现在两人面前:“活得不耐烦了?”   欧阳明朗一脸凝重:“殿下,今天被抓的人全部服毒身亡了。”   轩辕润眸光暗邃:“知道了。”   轩辕润目光忧虑:“那些人是冲追风和云驰来的,我们是不是应该加强警戒?”   轩辕澜平静道:“冷护卫已经带人去了。两位忙了一天,还是早些歇着吧!”   看着两人消失在黑暗中。   见他回来,慕容婉摆上点心:“殿下饿了吧?这是婉儿吩咐疏影准备的。”   轩辕澜意外地看着碟中的点心:“一口酥?”   慕容婉微微一笑:“原来殿下吃过这种点心呀?”   想起第一次食用一口酥时的情景,轩辕澜一扬眉:“婉儿是在取笑我吗?”   慕容婉摇头:“没有,我只是感叹罢了,殿下当时一定越吃越气吧!”   轩辕澜握住她的手:“过去的事还提它干嘛。”   慕容婉一脸坚持:“那可是你不待见我的证据,我得经常提醒自己,不要对你抱有太大的幻想。”   轩辕澜心里一滞,这个慕容婉,非得把他弄成精神错乱才肯罢休?想到此,他不由一笑:“放心,在你真正爱上我之前,我轩辕澜绝不强迫你什么!”   慕容婉认真地看着他:“轩辕澜,别爱我,一旦爱上,你就会失去从前的自由与快乐!到时候,你就不再是轩辕澜了!”   轩辕澜唇角勾起一抹淡笑:“既然爱你是一件颇有挑战的事情,我为何不呢?”   慕容婉也淡淡一笑:“你会后悔的!”   轩辕澜一脸玩味之意:“长这么大还不知道后悔的滋味呢,希望王妃让我如愿以偿。”   慕容婉无语。遇上这样极致的人,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4   幸好有惊无险,追风和云驰如愿送进宫中,成为宝象的同伴。   好在追风和云驰虽然是百里挑一的战马,对宝象却十分友善。三匹马很快成为好朋友,宝象的思乡病也痊愈了,很快又恢复了平常的快乐与活泼,并开始在宫廷乐师的配合下跳出花样各异的舞蹈,乐得太后喜笑颜开。   这日,心情大好的太后让众多儿孙媳妇们一起欣赏宝象的新舞蹈,受邀的人无不满心欢喜,盛装出席,以博得太后娘娘的宠爱。   慕容婉穿一袭浅色衣裙,与面容冷寂的轩辕澜一起到达表演现场时,众多打扮妖娆的娘娘们已经入座。令她意外的是,上次太后寿辰被大赦的清妃娘娘也在场。   慕容婉刚与轩辕澜落座,就见太子妃司徒清雯、二殿下轩辕泽及妃子皇甫明珠均已到场。今天的司徒清雯身穿纯白衣裙,显得纤尘不染、高贵优雅,果然有太子妃的派头。皇甫明珠则是一袭粉衫,明眸皓齿,娇美动人。   慕容婉心里暗笑,这哪是赏乐舞,应该叫选美倒更贴切。   见了他们,司徒清雯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皇甫明珠则露出一脸灿烂的微笑,那神情,仿佛慕容婉是她最亲密的姐妹。   慕容婉同样报以友善的微笑。在这人心险恶的宫中,无论面对你的朋友还是敌人,在不辨敌我的情况下,最好的回击就是微笑。   接着,太后在宫女们的簇拥下入座后,宫廷乐队入场,得到太后允许后,恢弘的宫廷演奏顿时响彻整个大殿。   乐队演奏的曲子均是当时流行的宫廷妙乐,类似于E时代的国家爱乐乐队,里面的乐师均是百里挑一的乐师。   第一首曲子演奏完毕,一个身姿妙曼的姑娘身着骑装,牵着盛装出席的宝象,气宇轩昂地进场,一人一马的出现令大家眼前一亮。   太后眼露赞许,似乎对这个组合十分满意。   在宫廷乐师的演奏下,姑娘优雅地对宝象做出一个开始的手势,一人一马开始进行一种节奏感极强的舞蹈表演。宝象随着姑娘的手势不停做出各种舞蹈姿势,人马之间配合得十分完美。曲子结束了,大家还看得如痴如狂。   见短短几日宝象就在姑娘的训练下学会了新的舞蹈,太后高兴得合不拢嘴:“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姑娘施礼回话:“回禀太后娘娘,奴婢唤作紫鸳。”   太后颔首道:“紫鸳,刚才宝象跳的是什么舞蹈?”   紫鸳道:“回禀太后娘娘,此舞名曰宝马踏步。”   太后愕然片刻微微皱眉,似乎对此名不甚满意,将目光投向一起欣赏舞蹈的众人。   大家面面相觑,随后一一报出各自想到的名字来。   玉妃给此舞取名“人马共舞。”   宸妃给此舞取名“飞马起舞。”   清妃给此舞取名“宝象觐见”。   太子妃司徒清雯给此舞取名“马随乐舞”。   轩辕泽给此舞取名“马越龙门”。   皇甫明珠给此舞取名“宝象于飞”。   众多舞名中,慕容婉比较喜欢清妃的“宝象觐见”、太子妃的“马随舞动”及皇甫明珠的“宝象于飞”,不过,这些名字虽然各有所长,慕容婉总感觉缺点什么。   轩辕澜与轩辕润均不语,目光却不约而同地投向了慕容婉。   果然,太后期待的目光也投向了慕容婉。   慕容婉低头不语,俗话说枪打出头鸟,上次太后的寿辰上自己的表现已经让有些人不舒服了,今天可别再成别人的眼中钉。   太后发话了:“婉儿,哀家想听听,你给刚才的舞蹈取什么名字?”   “拜托,我可不想那么快就死掉啊!”慕容婉心里哀叫,面上却十分平淡。仔细观察紫鸳与宝象的装束,慕容婉发现这一人一马的装束很像E时代马术表演中的盛装舞步,于是任命起身,温婉开口:“回皇祖母的话,婉儿取名为盛装舞步。”   “盛装舞步”四个字令在场的人猛然一惊,随即暗自叹服。   太后大喜:“盛装舞步?实在是妙极!婉儿,你与宝象有缘,不如将它的舞蹈全部命名吧!”   人怕出名猪怕肥啊!慕容婉心里苦笑,看来,今后想低调都不可能啦!既然老天让自己高调行事,那就把高调发挥到极致吧!   随即,慕容婉为宝象的所有舞蹈一一命名,从“飞天舞”“打令舞”“踢踏舞”“伴月舞”“清风雅韵”“宝象献技”一直到“盛装舞步”等,每一个舞蹈的命名都与宝象的表演暗合,无不令人大开眼界心生佩服。   太后娘娘听得心花怒放,当即宣布赏赐慕容婉金银百两、绸缎数匹。   如果说上次太后寿辰慕容婉的表现是随机应变歪打正着,这一次,却不得不说是胸有成竹、出口成章啦。   也就是在那一刻,轩辕澜仿佛发现了一件稀世珍宝,深邃的目光一刻不离地追随着她,生怕自己一眨眼,她就不见了。   轩辕润见了,羡慕又欣慰,羡慕的是这令人倾心的慕容婉终究是轩辕澜的妃子,欣慰的是无情的轩辕澜终于发现身边的人儿是值得守候一生的良人。从此以往,慕容婉将不再孤军奋战。    第三十章 清妃之谜   1   赏完乐舞,用完茶点,太后娘娘身体乏了,乐舞随即结束。   恭送太后娘娘离去后,慕容婉又与各位娘娘妃嫔们一一道别。   清妃久久凝望着慕容婉和轩辕澜,始终不言不语。   慕容婉笑容宛然开口:“娘娘慢走。”   清妃握住她的手,终是微微一叹,无言地离开了。   众妃嫔娘娘们离去后,太子妃司徒清雯仪容完美地笑着,亲热地拉着慕容婉的手,轻声道:“姐姐,我这几日闲着无事在学做女红,以前听桃红说姐姐的手艺不错,妹妹正想请教一二,不知姐姐可否愿意赐教?”   一提桃红,慕容婉就想到她的惨死,笑容僵在脸上,生硬地回答:“妹妹贵为太子妃,做女红何须亲自动手,找个秀女按照你描的花样绣不就成了吗?何必弄得那么复杂!”   司徒清雯娇羞地笑着,凑近慕容婉耳畔轻声说了句什么。慕容婉脸色微变,刚才的不快一下子消失无踪:“那我恭喜太子妃啦!”   司徒清雯一脸期待看着她:“姐姐现在愿意教妹妹做女红了吧?”   慕容婉心里一叹:“我会抽时间来一趟。”   司徒清雯笑道:“我在宫里静候姐姐佳音。”   正欲离去,轩辕泽与皇甫明珠出现在面前。轩辕泽依然是一脸温和的笑容,皇甫明珠则笑得一脸灿烂,可是那双眼睛,却闪出冷寂的光芒。   慕容婉微笑着颔首:“二哥、二嫂。”   轩辕泽温和地点头致意,对于这个弟媳,除了欣赏,更多的是艳羡。   皇甫明珠亲热地握住慕容婉的手:“妹妹博学多才,明珠实在佩服之至。与妹妹相比,明珠深感自己乃井底之蛙。若妹妹不嫌弃,明珠倒想跟随妹妹学习一些知识,免得日后出丑。”   慕容婉微笑地看着那双紧握自己的手,心里道,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日子?自己怎么一下子变成了抢手的香饽饽?   皇甫明珠一脸期待:“妹妹,你说呢?”   一旁的轩辕澜见状一把拉过慕容婉:“对不起二嫂,婉儿是我的妃,她去哪里,必须得到我的许可才行!”   皇甫明珠意外地看着一本正经的轩辕澜:“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婉儿妹妹是你的嘉德王妃。即便这样,你总不能限制她的行动自由吧?”   轩辕澜嘴角微微上扬:“二哥是否限制二嫂的自由我管不着,不过我的王妃我做主,你们就别和我来抢她啦!二嫂,对不住了!”   轩辕澜也不管皇甫明珠脸色如何难看,拉着慕容婉就走。   慕容婉心里笑着,面上却抱歉地冲皇甫明珠摇头苦笑。   轩辕泽夫妇惋惜地看着一脸可怜的慕容婉。   回府的途中,轩辕澜的手紧紧握住慕容婉的手,似乎生怕她会跑了。   慕容婉看着平时冷漠的轩辕澜的惊人之举,不由笑道:“你打算这样抓我一辈子吗?”   轩辕澜一脸认真:“怎么?你还想逃?省省吧,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慕容婉眉峰微蹙:“轩辕澜,你什么意思啊?”   轩辕澜忿忿然:“本王的妃竟然有那么多无良之人惦记,实在有点不放心。所以啦,从今天起,本王打算与王妃携手共进退。”   慕容婉一听晕了,这个轩辕澜到底唱的哪一出啊!   轩辕澜目光一转:“婉儿,太子妃到底对你说了什么?”   慕容婉轻声道:“太子妃有身孕了。”   轩辕澜一脸意外,随即笑了:“啊!果然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喜事。婉儿,那我们呢?”   慕容婉看见轩辕澜眼中漾着一汪春水,心里一窘,道:“殿下,这种玩笑开不得!”   轩辕澜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说:“你听听,这里,一直在唤着一个名字,婉儿,婉儿,婉儿……”   没错,她感觉到了,那是强健的心跳,可真如他说的,那里在叫着自己的名字么?难道这颗心也不曾叫过别的名字?比如,畅欢楼那个妙若天人的弄玉姑娘。   慕容婉自嘲地一笑:“轩辕澜,我很清楚自己是怎么嫁给你的,也很清楚不能对你抱有任何幻想的,所以啦,你我之间,除了名分,毫无情意可言。”   轩辕澜脸色骤变,放下她的手,咬牙道:“慕容婉,有时候我真怀疑你的脑子是不是被门板夹过!死不开窍!”   慕容婉一脸淡然:“被驴踢坏了也好,被门板夹过也罢,总之你别再费劲了。我不会自不量力与任何女人抢你!”   她在吃醋!是因为自己一直以来的坏名声,还有那个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弄玉吧。   轩辕澜重新握住她的手,眼中闪着真诚光芒:“婉儿,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慕容婉想了一会儿,平静开口:“轩辕澜,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看在你还算真诚的份儿上,我给你一次机会吧。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爱上你,我会毫不犹豫地与你携手共进退。但我必须提醒你,一旦我发现你口是心非,我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从你的世界里永远消失。”   她说得那样认真,仿佛随时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轩辕澜拥住她:“婉儿,相信我,从今往后,我绝不会让你离开我,绝不!”   这一晚,轩辕澜没有离开,一直留在归云阁。   外人看来,他们早已冰释前嫌,宛若一人。   除了疏影,没人知道,小姐与三殿下只是同屋而眠,并非同床共枕。小姐睡在大床,三殿下睡在一旁的榻上。   这也好,至少堵住了那些想看热闹人的嘴巴。   从今往后,在这三王府里,没人敢说小姐一个不字。   2   不知不觉到了冬天,洛丰的冬天虽然不像北方冰冻三尺,却也十分寒冷。慕容婉与大家一样,穿上了厚厚的冬装。不过,她所穿的全是玉锦坊出产的云绣,尽管服饰上的花样不像别的王妃那样艳丽,却更衬托出她独特的淡雅气质。   这日一早,慕容婉与轩辕澜给太后请安后,两人在太后的花园里散了一会儿步。轩辕澜因皇上急召离开了,让慕容婉独自回府。   虽然是冬天,太后的花园里却春意盎然,墙角几株梅花开得格外灿烂。嗅着空气中馥郁的花香,慕容婉不由想起安然时代的家乡来。那时,母亲在院子里种了几株梅花。一到冬天,梅花盛开,飘香了整个院子。   “嘉德王妃想什么呢?如此神往?”不知何时,一袭素衣的清妃站在一旁,依然是一脸淡淡的表情。   “婉儿见过清妃娘娘。”虽然她曾是弃妃,毕竟是长辈,礼数切不可少。   清妃淡淡一笑:“婉儿不必多礼。”   慕容婉对这个气质清华的娘娘有着天然的亲切感,不由问道:“娘娘也有雅兴来赏花?”   清妃目光敏锐地环视一周,见四下无人,微笑开口:“这里凉,那边有个亭子,倒可以避避风。我们不妨去坐坐。”   说着,她带着慕容婉来到一个草木茂盛的角落。果然,这里有一个不易觉察的小亭,因为有着草木的阻挡,倒还暖和。   慕容婉十分惊喜:“这个亭子建得真妙,看样子有不少年头了。”   清妃目光平淡:“是啊,你看这些柱子,全是用金丝楠木做成,至少有几百年历史了。”   慕容婉十分意外:“想不到娘娘对这里的一切如此熟悉。”   清妃目光轻抚着亭子的一切,声音轻得好似呢喃:“是啊,这里的所有建筑,都是我栾氏家族用几代人的血汗修建而成。这个皇宫,背负着太多的血债了。”   栾氏家族?传说三百多年前,泰安国的皇宫由当时的大家族栾氏所建造。当时栾氏家族是泰安国几大家族之一,由于栾氏祖辈靠修建高大精美的建筑发迹,子孙们便继承了修建大型宫殿的技术与能力。据称,这座皇宫不仅有地上宫殿,还有设计复杂的地宫,地宫里藏着巨大的宝藏。宫殿建好后,栾氏一族被当时的国王轩辕俊以庆功为由秘密杀害,栾氏一族从此绝迹。眼前这位清妃娘娘,却自称栾氏后人,这不是自寻祸端吗?   慕容婉惊讶地看着她,没想到这位看似与世无争的清妃娘娘身上,居然背负着如此重大的血海深仇。但是,她为什么告诉自己这些?   忽然听得一个太监的声音:“刚才还看见嘉德王妃去了园子里,可能不曾走远。”   另一个称:“园子里冷,太后娘娘吩咐奴才将这个暖手炉送给王妃取暖。”   清妃目光平淡:“有人找来了,你是跟他们走呢,还是跟我走?”   慕容婉微微一笑:“娘娘放心婉儿走吗?”   清妃赞许道:“不愧是嘉德王妃,德艺双馨,胆识过人。”   说着,一扬手,慕容婉只觉得头脑一晕,整个人便没了知觉。   清妃淡淡一笑,将亭中一根柱子轻轻转动,地上随即出现一个入口,一条密道向黑暗中一直延伸着。   清妃抱起慕容婉进入密道,按了一下密道开关,地上入口随即合拢。   慕容婉醒来时,看见清妃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她不由警觉起来:“这是什么地方?你想干什么?”   清妃递给她一杯茶:“冰玉宫。”   冰玉宫?慕容婉打量着屋子,灰墙土瓦,陈设简单,的确符合冷宫的标准。不过,清妃不是被赦免了吗,干吗还自找罪受,住在这里?   清妃似乎看出她的疑虑,开口道:“这冰玉宫清静,住久了就舍不得离开了。”   那倒是,清妃的个性的确不适合待在勾心斗角的宫中。与其整日与那些庸脂俗粉争宠斗心计,不如待在这冷清的冰玉宫中平静安心。   见她不语,清妃微微一叹:“婉儿,今天把你带到这里来,我也是身不由己。”   见她说得诚恳,慕容婉不再计较,至少清妃到目前为止还不曾伤害她。   慕容婉轻声道:“婉儿相信,娘娘这么做是有自己的道理。如果娘娘信得过婉儿,不妨告诉婉儿你的苦衷。如果信不过,婉儿不强求。”   清妃看着面色无惧的慕容婉,赞许地点头:“澜儿果然没有娶错人,有你这样的儿媳,我也放心了。”   她的话令慕容婉更加震惊,清妃居然叫自己儿媳,莫非……莫非她是轩辕澜的生母?那皇后娘娘又是他的什么人?   3   “很意外,是不是?”见她一脸惊讶,清妃一针见血的开口,“堂堂三殿下的母亲居然是一个弃妃?”   慕容婉不可置否,这个消息对她而言的确很意外。   清妃脸上掠过一抹自嘲:“当年我栾氏一族奉旨修建这座宫殿时,先祖就意识到这既是一个机会,也是一场灭顶之灾。宫殿开建前,先祖就将栾氏一族嫡系儿孙秘密转移到洛丰以外的其他地方,隐姓埋名生活。修建宫殿的栾氏一族被开国皇帝轩辕俊秘密杀害后,幸存的栾氏后人一直背负着复仇的艰巨使命。为了复仇,栾氏后人无论男女,人人练就了一身好功夫。”   清妃讲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二十多年前,当时的太子轩辕瑞微服出行时,在湖畔偶遇栾氏后人连清兰,两人一见钟情陷入情网。当时的连清兰并不知道,自己所爱的人,居然是与自己不共戴天的太子。   很快,连清兰与太子珠胎暗结。太子见状,遂将连清兰接入宫中,封为清妃。   由于当的太子妃育有轩辕澈和轩辕泽两个皇子,太子希望清妃能生一个公主,不料九月后,她也诞下一位皇子。皇子生得眉目清秀、酷似太子,同时又有清妃的气质。太子见状十分喜爱,给小皇子取名轩辕澜。   随着轩辕澜一天天长大,清妃的地位也一天天巩固起来。与此同时,栾氏一族的后人也不断提醒清妃不要忘记报仇雪恨,并给她制定了刺杀太子的详细计划。   一边是深深爱着自己的丈夫,一边是家族的千余条人命,清妃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中。   最终,在族人的巨大压力下,清妃感情的砝码,偏向了族人。   小皇子轩辕澜周岁之际,酒后的太子留在了清妃的玉宸宫。清妃手握匕首几欲刺向太子,却始终不忍下手。   藏于宫中的栾氏卧底见状,一把夺过匕首向太子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匕首划破太子皮肤的一刻,清妃一头撞在柱子上,血流如注。   此次刺杀以太子肩负重伤、清妃自杀未遂而告终。   那以后,清妃被打入冷宫。小皇子轩辕澜由皇后抚养,长大**的轩辕澜自然不知道自己生母是一个关在冷宫的弃妃。   清妃在冷宫一住就是二十年。二十年来,她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武功离开这里,可考虑到年幼的儿子及自己与皇帝的情意,她没有这么做,只是默默在一旁看着丈夫,守着儿子。   当二十年后的清妃走出冷宫时,儿子轩辕澜已经成婚,皇帝轩辕瑞身旁妃嫔成群。皇后的地位依然无人能撼,皇帝身旁不仅有了风情万种的皇甫玉妃,还有温婉可人的良妃及众多儿女。   赦免后的清妃原以为皇帝会念旧情,不料一直不曾被召见。直到有一天,清妃在宫中与赏花的皇帝偶遇,那一刻皇帝居然没认出她是谁!当一旁的太监提醒她是清妃娘娘时,皇帝依然一脸茫然,甚至没说一句话。   从那一刻起,清妃对皇帝不再抱有任何幻想,但她凭借自己高强的轻功暗中观察皇帝的一切,令她没想到的是,她居然窥探到了这个皇宫中最不为人知的阴谋。   清妃娘娘目光忧郁看着慕容婉,说:“婉儿,如今这皇宫,是一个巨大的陷阱,我担心的是澜儿与你,或许早已卷入漩涡。”   慕容婉微微一惊:“娘娘,此话怎讲?”   清妃长长一叹:“许多事情尚未证实,不便与你细说。不过,希望你记住,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和澜儿。名利与权力乃身外之物,保护好自己才是头等大事!”   清妃的话再次令慕容婉一惊。   清妃说着,将一块质地温润的玉佩交给慕容婉:“这是栾氏祖先留下来的,如今你是我的儿媳,就把它交给你吧。”   慕容婉连忙推辞:“不,娘娘,这么贵重的东西,婉儿不能要!”   清妃一脸严肃:“你可知道这块玉佩是多少栾氏先祖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作为栾氏的后人,你必须承担起应有的责任和义务!即便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与澜儿也能凭借此玉安然脱身!”   慕容婉握着玉佩,慎重点头。   清妃见状微微一笑:“这就对了!”   慕容婉有些不解“娘娘,那些事情已经过去几百年了,难道您还想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吗?”   清妃目光悠远:“不,我唯一想做的是在这复杂多变的宫中为你和澜儿留条退路。”   慕容婉心里一暖:“多谢娘娘厚爱。娘娘,婉儿该回府了。”   清妃微微一笑:“是恐澜儿担心吧?无妨,本宫这就送你回去。”   清妃说着起身,领着慕容婉进了里屋,只见她扭动了一下墙上一块刻有暗花的石头,墙壁随即打开,一条长长的隧道出现在眼前。   清妃拿了火把,带着慕容婉进了布局复杂的隧道,半盏茶功夫,来到一个岔口。清妃停驻片刻,仿佛在凝神倾听四周的环境,确认安全后,手指按了一下隧道中一个貌似花朵的按钮,头顶豁然开朗。   清妃目光温柔:“上去吧,这里就是王府的后花园。以后你若想找我,可以启动柱子上的开关。不过要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启动开关。”   看着脚下的石块慢慢合拢,慕容婉的脊背凉飕飕的。清妃口中的惊天阴谋,会是什么呢?   4   “王妃回来了,王妃回来了!”   慕容婉刚一出现在归云阁,眼尖的丫鬟见状连忙向轩辕澜通报。   慕容婉微微一怔,自己不见的几个时辰里,府中气氛一定紧张到了极致。   “婉儿回来了。”轩辕澜的声音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慕容婉浅浅一笑:“殿下,府里发生什么事了?大家见了我怎么大惊小怪的?”   “小姐,你消失的几个时辰里,王爷可担心呢!”一旁的疏影插话。   轩辕澜脸色平淡,依然看不出任何情绪。   慕容婉莞尔一笑说:“我从皇祖母那里回府后就一直待在后花园,婉儿让殿下担心了。”   轩辕澜目光一片寂然:“天这么冷,王妃居然有心情逛园子,真是好兴致啊!”   慕容婉淡淡一笑:“是有些冷,我见园里有一株新梅开了,就多待了一会儿。”   轩辕澜脸色平淡如初:“王妃不会逗留得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吧?”   慕容婉笑意宛然:“殿下请放心,婉儿很清楚自己在王府里的身份。”   轩辕澜淡淡道:“婉儿还没用膳吧?”   经他提醒,慕容婉这才发觉肚子唱起了空城计。   两人来到厅内,迎面扑来浓浓的暖意,原来屋内已经烧起了地龙。桌上也摆上了丰盛的菜肴,许多菜肴甚至是自己不曾见过的。   慕容婉有些意外:“今天是什么日子?”   轩辕澜没有吱声,倒是一旁的疏影嘴快:“小姐真健忘,今天是您与殿下成亲百日纪念呢!殿下几天前就吩咐庖丁们准备了……”   “多嘴!”疏影话音未落,被轩辕澜喝住了。   慕容婉挥挥手:“都下去吧,如此有纪念意义的日子,我要与殿下好好喝几杯。”   婢女们鱼贯而出。   慕容婉看着轩辕澜那张俊逸的脸想,时间过得可真快,转眼间自己成亲居然百日了。虽然这桩婚姻有名无实,但在外人眼中,毕竟是金玉良缘。   看着一脸平淡的轩辕澜,想起他为这个百日纪念所准备的一切,慕容婉心里流过一股暖意,主动斟了两杯酒,一杯递给轩辕澜:“这段日子,殿下辛苦了,婉儿敬你。”   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轩辕澜默默看了她一眼,端起了酒杯。   空腹下肚,慕容婉有些晕忽忽的,斟了一杯酒,再次举杯:“殿下,为我们天衣无缝的合作,干杯!”   轩辕澜俊逸的脸上掠过一丝隐忍惊痛,她用了合作二字,到现在为止,她居然还以为自己在演戏!   轩辕澜一把夺过慕容婉的酒杯:“婉儿,你酒量浅,还是少喝点儿吧。”   慕容婉微微一笑:“能与殿下喜结良缘,是我慕容婉前世修来的福分。我高兴,让我再喝一点吧。”   轩辕澜递过一杯茶:“实在想喝,就以茶代酒吧。”   慕容婉目光朦胧:“殿下怕我喝多了酒,出洋相?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轩辕澜微微一叹,将酒杯递给她:“婉儿,既然你承认我们是夫妻,我希望夫妻之间能坦诚相待。这杯酒,我敬你。”   轩辕澜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慕容婉微微一怔,他是在怪自己无故消失的这几个时辰吧?   “好啊,坦诚相待。”   嘴上这么说,思绪却飞到了一边。清妃口中的惊天陷阱,到底是什么呢?   “王妃看起来有心事?”轩辕澜漫不经心地问。   轩辕澜只要不高兴,就会叫她王妃。   慕容婉掩饰地一笑:“殿下,你喜欢皇宫的生活吗?”   轩辕澜看了她一眼:“王妃不喜欢吗?”   慕容婉答非所问:“宫中看似繁花似锦,实则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稍不注意就会掀起血雨腥风。婉儿只是有些担心罢了。”   轩辕澜眸中光影重重,凝视慕容婉几秒钟,轻声道:“王妃多虑了,只要有本王在,定护王妃周全。”   慕容婉心里道,恐怕那时候你也自身难保吧,嘴上却道:“那宰相府呢?”   轩辕澜抬眸:“王妃希望本王怎么做?”   慕容婉微微一叹:“婉儿只是希望,如果有一天宰相府真的遭遇什么不测,希望王爷能看在与婉儿的情分上,能够网开一面。”见轩辕澜脸色沉寂,慕容婉轻声道,“当然,婉儿知道王爷有自己的难处,不过我真的不希望有那一天的到来。”   轩辕澜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婉儿,你知道你最大的优点和缺点是什么?”   慕容婉摇头:“婉儿不知,请殿下明示。”   轩辕澜轻叹:“你最大的优点是心慈,这也是你最大的缺点。”   慕容婉眉峰轻蹙:“婉儿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轩辕澜眸光中掠过一丝隐痛:“有句话叫做心慈者自伤,你总是为别人考虑得太多、太周全,可你几时为自己考虑过?换而言之,你所得的回报是否等同于付出?”   慕容婉心里有所触动:“殿下……”   “不说别的,就宰相府而言,你真以为你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吗?你认为以你一己之力能拯救宰相府吗?”轩辕澜眸光中闪过一丝凌厉。   慕容婉哑然,轩辕澜此话含义颇深。他到底知道什么?难道自己以司徒清枫的身份假扮慕容婉嫁给他的事穿帮了?不,不可能,即使他心存疑虑,也不会那么快就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除非……除非宰相府中有他的探子……   探子……想到此,慕容婉的心不安地一沉。   “你放心,既然你嫁给了本王,以前的事可以既往不咎,只是……”轩辕澜顿了顿,脸色严肃起来,“希望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王妃不要有所隐瞒,你能做到吗?”   听轩辕澜的语气,他似乎也从这段日子所发生的一切事情中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他在害怕吗?   慕容婉挤出一个笑容:“请殿下放心,婉儿是您的妃,一定与您同舟共济。”   轩辕澜眼中掠过一丝赞许。    第三十一章 花开有声   1   “婉儿,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吗?”饭毕,两人来到了内室喝茶,轩辕澜不经意地开口。   “当然记得,殿下羞辱婉儿一番后拂袖而去,一连几天不见踪影。”慕容婉语气中有着淡淡的忧伤。   轩辕澜双眸光影重重:“看来,本王给婉儿留下的印象着实差劲。”   慕容婉乜斜他一眼:“殿下以为呢?”   轩辕澜唇畔勾起一丝自嘲,“婉儿当真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了?”   慕容婉垂下羽睫:“婉儿愚钝,请殿下明示。”   轩辕澜双目微闭,懒懒开口:“平阳古城,画舫品茗,高山流水,夜放河灯……这些,你真不记得了吗?”   怎么不记得,那时的她,是女扮男装的秦峰,身边带着同样女扮男装的侍从桃红。而他,则是以商人自居的肖澜,与他一起的还有自称肖烨的小王爷轩辕润……   可是,能承认秦峰的身份吗?不,当然不能!虽然他在饭桌上说过以前的事既往不咎,可他毕竟是三皇子,喜怒无常的他一旦翻脸不认人,自己岂不是搬石头砸脚?既然他早就怀疑自己的身份,就让他怀疑去吧,自己来个死不承认,他又能如何!   慕容婉无辜地看着他:“婉儿实在不明白殿下在说什么?”   轩辕澜眉峰一挑:“那明月湖呢?你与慕容珏一起来向本王兴师问罪,难道你也忘了?”   他连自己那化妆后的“哥哥”都认出来了?眼光可真毒!想起那天的一幕,慕容婉心里掠过一丝快意:“殿下,婉儿何时与大哥去过明月湖?殿下一定认错人了!”   轩辕澜不再言语,慕容婉不承认她是秦峰一定有自己的苦衷吧,自从她嫁入王府,一直处在一种无形的危险中,好在每次都化险为夷。不管她是风雅的秦公子,还是宰相府中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重要的是,她现在是自己的妃。   轩辕澜目光沉静:“婉儿,答应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开我,好吗?”   他这是在请求自己吗?冷漠如他、高傲如他、薄情如他的轩辕澜,会请求自己不要离开吗?   慕容婉的心怦怦直跳,脸上却带着若无其事的笑容:“殿下说酒话了,婉儿怎么会平白无故地离开呢?”   轩辕澜不语,取出随身携带的玉箫吹了起来,他所吹的正是那曲高山流水。   慕容婉安静地听着,唇畔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   那一刻,她想起了初遇时在画舫中与轩辕澜合奏这一曲高山流水的情景,当时的他一袭蓝衫长身玉立,面容冷清沉静,浑身散发出令人无法忽视的高贵……   或许,从一开始,命运就将他们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以至于千年之后的她面临危险时,他依然挺身而出守护在自己身边……   安然,白雪飞……   想起那个千年之后为那个在火灾中一直紧紧握住自己手的男子,慕容婉的眼眶湿润了。   白雪飞,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   “怎么了?”停止**的轩辕澜看着眼中含泪的慕容婉,关切地问。   “殿下……”再坚强的人也有软弱的一面,从E时代的安然来到这个陌生的异世界后,她变成了被人退婚的千金大小姐司徒清枫;原本为表妹慕容婉做嫁衣,不料表妹病逝,最终嫁的人却是自己。从冒名顶替慕容婉嫁入天子家,再到现在的嘉德王妃,一路行来,哪一步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为了不让自己出任何差错,她的脑子里时刻紧绷着一根弦。几个月来,她实在撑得太苦太累了!   此刻,在轩辕澜关切的问候中,慕容婉脑子里一直紧绷的弦断了,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激荡,一头扎进轩辕澜的怀中,将心中的委屈通通释放了出来!   “婉儿不哭,你是王妃,不能随便流泪的!”轩辕澜用指腹拭着她脸上的泪水。   慕容婉不语,只是紧紧靠在他那宽阔温暖的怀中。   轩辕澜用手抬起她的下巴,看着怀中梨花带雨的人儿。此刻的她因泪水显得更加动人,他的眼中掠过一丝疼惜。   “婉儿。”他轻声唤道。   “殿下。”她羞涩回应。   他低下头,线条优美的唇瞬间印在她的唇上。   2   “婉儿,今晚,本王补偿你一个完美的洞房花烛夜。”轩辕澜抱起她,向室内走去。   慕容婉的脸像熟透了的番茄,身体蜷缩在他怀里。   红烛摇曳,红绫帐内,慕容婉紧张地闭着双眼。   虽然活了三世,如今要经历儿女之事,心中依然难免紧张。   “婉儿,别怕,放轻松……”轩辕澜在轻声道。   睁开双眼,当她看见他那健美的男性身体时,连忙用手捂住眼睛。   轩辕澜拉开她的双手,一脸戏谑道:“原来婉儿也有害怕的时候,呵呵……”   慕容婉又羞又气,却不知该如何还嘴。   笑声中,一双大手解开了她的外衣。   慕容婉心里一紧,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衣襟:“殿下,那个……那个……”   轩辕澜呼吸急促:“婉儿,给我……”   双手再次被拉开。   由于是冬天,慕容婉衣服穿了一件又一件。轩辕澜手忙脚乱,怎么脱也脱不完。   “你穿得可真多……”轩辕澜不满地嘟囔着。   好不容易脱得只剩下亵衣了,轩辕澜再也无法忍受脱下去,一把撕破了慕容婉的亵衣……   令他抓狂的是,慕容婉在亵衣里面居然穿了一件粉色的裹胸!裹胸上绣着两朵含苞待放的荷花。更绝的是,两朵荷花的位置正巧屹立于胸前!此刻,两朵荷花因其主人的紧张而微微颤动着……   轩辕澜怔了片刻,脸上掠过一丝苦笑:“婉儿,你可真会保护自己。”   说着,又迫不及待地去解裹胸……   俗话说,心急吃不得热豆腐,轩辕澜越是心急,裹胸的带子就系得越紧。   “真麻烦……”他再次不满地嘟囔着,情急之下大手一挥,绣工精美的裹胸刹那间被撕成两半,随即以一个绝美的姿势飞舞在半空,划出一个完美的弧线后,翩然落在地毯上。   将最后一件阻挡自己的衣物褪去后,轩辕澜的整个人顿时呆住了。   摇曳的红烛下,是一尊完美的身体。   雪白的肌肤没有任何瑕疵,饱满挺拔的玉峰、粉红的花蕾,均匀的四肢若雕刻般完美,整个人显得凹凸有致,给人一种惊艳的绝世之美。   不可否认,这是他今生所见过最美的身体,他甚至能想象与之共舞时的欢愉与销魂。   此刻,慕容婉那双深潭般的美目微闭,樱唇微张,双颊酡红,羞涩地用双手捂住胸前。   “婉儿,你真美……”轩辕澜的目光中跳跃着两束火苗,身体情不自禁地前倾。   “殿下,婉儿……有点害怕……”意识到自己将面临的一切后,慕容婉的眼中噙着泪水。她深知身体一旦交付给眼前的人,将再也无法走出这个禁锢自己的王府。   “别怕,我会好好爱你的……”轩辕澜用舌尖儿再次撬开了她的贝齿,掠夺着她的芳香。   他越是吻得深,她越是抵触得厉害,两个人在你来我往的纠缠中,渐渐力不从心。然而,轩辕澜毕竟是男人,又是习武之身,力量悬殊的慕容婉很快被制服。强健的身体完全覆在那柔若无骨的玉体上。身体与身体接触的一刹那,两人都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殿下,停止,停止……”关键时刻,慕容婉叫了起来。   轩辕澜安静下来,双眸不置信地看着身下的人儿。   “婉儿,你怎么了?”轩辕澜声音沙哑。   “殿下,对不起,婉儿……还没准备好……”慕容婉索性闭上了双眸。   那句“没准备好”如同一盆凉水,将正在燃烧的**一下子浇灭了。   轩辕澜阴沉地看着慕容婉,唇角勾起一个自嘲的弧度。   “慕容婉,你不觉得这个玩笑开得有点过吗?刚才是谁投怀送抱勾起了本王的欲念?你不应该为此负责到底吗?”轩辕澜一把掀开慕容婉的身体,目光沉寂而陌生。   慕容婉抓过缎被捂住身体:“请殿下恕罪,婉儿,的确还没准备好……”   说这话时,慕容婉不敢面对轩辕澜汹涌激流的目光。   轩辕澜起身,迅速穿上袍服,恢复了平素的冷漠与倨傲。   “你放心,本王从不强人所难,尤其是在床上!”话毕,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看着那个远去的身影,慕容婉将头深埋在被子里……   轩辕澜,我只不过拒绝了与你寻欢,你就如此对我!看来,你的真心不过如此!   “小姐,王爷……怎么脸色发黑地走了?”门口传来疏影小心翼翼的声音。   “唔,没事,王爷忽然想起有要事处理。”慕容婉淡淡回应。心里却一片怅然。   3   那晚以后,一连几日不见轩辕澜的身影。   每当对着空空的饭桌、空空的屋子,慕容婉的心也一片空茫。   他应该又去找弄玉姑娘了吧。   想起弄玉那张如花似玉的容颜、轻盈多姿的舞蹈、婀娜柔软的身躯、柔情似水的眼眸,慕容婉的心似被什么东西划过,生疼生疼。   几日来,一想到轩辕澜与弄玉姑娘如胶似漆地腻歪在一起,慕容婉就食之无味,寝之难安。   三世为人,第一次产生了患得患失的失落感。   慕容婉不断地在心里问自己,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爱情?   慕容婉呀,慕容婉,枉你三世为人,居然还如此看不开。   淡定的人生不寂寞,你不是一直很淡定吗?是你的总会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慕容婉来到书房。   红木书桌上,文房四宝样样齐全。   纸是洁白如雪的天蚕纸,笔是月氏国产的狼毫笔,墨是名震天下的香熏墨,砚是玉龙山出产的瑞玉砚,镇尺是上好的苍山玉。   研磨,展纸,提笔,一气呵成。   洁白的天蚕纸张上,留下一段行云流水般的字迹。   相逢是冥冥中的注定   相知是心与心的默契   相许是彼此的承诺   相守是前世的约定   想了想,又在后面添上一句话:只愿君心似我心,一生一代一双人。   刚落笔,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通报声。   “奴婢玉簪拜见王妃。”   搁下笔,慕容婉来到正厅,淡淡开口:“姑娘找我有何事?”   “太子妃派人请王妃去府中,说是要向王妃请教刺绣。”玉簪回应。   玉簪这一提醒,慕容婉才想起不久前答应过清雯教她刺绣的事,这段日子事多给忙忘了。清雯怀身孕行动不便,现在恐怕正是需要人陪的时候。想到此,慕容婉爽快答应:“好吧。”   东宫。   一见慕容婉,太子妃便喜笑颜开迎了上来。   慕容婉施礼道:“见过太子妃。”   “你我姐妹,就别讲这些虚礼了。”太子妃道。   慕容婉扶着太子妃进入殿内。   怀孕的司徒清雯快乐地笑着,作为女人,幸福完全写在她的脸上。   “姐姐,你不知道,我怀孕后,皇祖母和父皇的赏赐接连不断,太子也紧张得不得了,不仅安排了太医每天诊脉,还专门开了安胎补品。瞧,我都快吃成一个胖子了。”   慕容婉仔细打量着太子妃,虽然才怀孕两月,身体却已显得有些臃肿,五官依然娇美,却圆润了许多,整个人水灵得像一个熟透了的水蜜桃。   “看你如此幸福,我就放心了。”慕容婉由衷地笑着。虽然清雯与自己无血缘关系,毕竟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五年。如今她生活得幸福美满,她也放心了。   “姐姐,你瞧,这是我给小皇子缝的衣服,好看吗?”   “姐姐,我想在这个肚兜上绣一朵莲花,可是女红不好,还是你帮我绣吧……”   “姐姐,我现在终于明白女人怀孕最幸福那句话的含义了。”整整一上午,司徒清雯像一只快乐的小鸟一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姐姐,听说过几日父皇要带王爷和大臣们去围猎,姐姐也去吗?”   围猎?慕容婉想起上次与轩辕澜和小王爷在狩猎场附近遇险一事,心里有一种莫名的不安。   “姐姐怎么了?”见慕容婉若有所思的样子,司徒清雯问。   慕容婉摇头:“我在想,这么冷的天,外出围猎可不是一件轻松事。况且我一向对舞枪弄棒不感兴趣,围猎是男人们的事,我就没必要去凑热闹了。”   司徒清雯笑了笑:“如果没怀孕,我倒想去见识一下父皇的狩猎场是什么样子呢。”   慕容婉不自然地笑了笑。   “对了,姐姐,你听说了吗?月氏国遭遇罕见的雪灾,牲畜大面积冻死,月氏人频繁骚扰我边境,进行烧杀掳掠。父皇为此事十分震怒,看样子要派兵攻打月氏。”司徒清雯轻声开口。   “照这么说,此次围猎,父皇意在选领兵将军啰?”慕容婉是何等聪慧之人。   司徒清雯微微点头:“自古君心难测,谁知道父皇是怎么想的。不过我听说二皇子对此次攻打月氏十分拥护。”   慕容婉笑了笑:“妹妹不必担心,父皇身边不是有镇国大将军和旋风将军两员猛将么!月氏人虽然彪悍,却力单势薄,成不了什么气候。”   “姐姐有所不知,据说月氏这次与仓夷联手,否则,朝中上下怎会如此紧张。再则,此次领兵将军的人选事关我泰安国的安危,父皇自然十分慎重。”司徒清雯低声道。   慕容婉略微一惊,如果说月氏人为了生存骚扰泰安国边境是不得已而为之,那么与仓夷国联手则非同小可,不得不防了。   4   离开太子府时,天上飘起了薄薄的雪花,虽然不大,却给人一种清润的感觉,连空气也变得干净清甜了。   慕容婉在侍女的帮助下穿上一件裘皮斗篷。黑色的斗篷将她的肌肤衬得更加细腻白皙,整个人焕发出一种飘逸的美感。   回到府中,意外地发现轩辕澜回来了。   一袭墨衫的他立在院子一隅,靠墙的一株红梅在飞雪中傲立于世。墨衫的轩辕澜与红艳的梅花在雪花的映衬下,宛若一幅动静相宜的水墨画。   听见脚步声,轩辕澜转身,眼中带着亘古不变的寂寞。   见了慕容婉,他深潭般的双眸蓦地一亮,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慕容婉淡然一笑:“殿下回来了。”   轩辕澜线条优美的唇角勾起一个天高云淡的弧度:“王妃不欢迎吗?”   慕容婉笑意宛然:“这是殿下的府邸,你来去自由,我欢迎不欢迎,有那么重要吗?”   雪花轻抚两人的眉眼,两人隔着飞雪对望着对方。   轩辕澜一脸戏谑:“王妃想一直与我在雪中说下去吗?”   慕容婉淡然一笑:“殿下不觉得这是一件挺浪漫的事吗?”   浪漫?轩辕澜脸上有着隐约的笑意:“婉儿是在埋怨我不解风情啰?”   慕容婉面上一红,小心辩解:“婉儿……不是那个意思!”   轩辕澜一扬眉:“那是什么意思?”   慕容婉赧颜垂头。   “哈哈……”清朗的笑声盖过了飞舞的雪花,如一股暖流,沁入心田,又如云破月来,令人心情愉悦。   轩辕澜步履轻松跨入大殿。   “殿下,你不生婉儿的气了吗?”慕容婉看着他挺拔的背影轻声问。   “你做错什么了吗?”轩辕澜不答反问。   慕容婉抿嘴不语。   轩辕澜手里拿着一个一张纸:“那日你拒绝我,是因为这个吗?”   纸上正是慕容婉那日写下的一段话。   慕容婉一脸平静:“不错,既然殿下做不到一生一代一双人,就不要勉强婉儿。”   “生气了?以前没发现,王妃生气的样子也这般迷人!”轩辕澜似笑非笑,一手托着慕容婉的下巴。   “你……不可理喻!”慕容婉别过脸。   “真生气了?原来嘉德王妃气量这么小!”轩辕澜的热气吹在脸上,痒痒得有些撩人。   “轩辕澜,拜托你别闹了,让我安静片刻好不好?”慕容婉皱眉道。   轩辕澜一脸玩味之意:“王妃生气了,呵呵。几日不见,你就一点儿也不想念夫君吗?”   那句夫君再次令慕容婉的脸一红。   “婉儿,这几天,我很想念你,你呢?”轩辕澜的话似的呢喃,双手不由自主地揽着她的肩。   “殿下,婉儿的心思既然你已明了,我们就不要再强求对方了,好不好?”慕容婉避开他。   “我明白,你需要的是一生一代一双人!婉儿,你怎么知道我不能给你!”轩辕澜眸光深邃。   “殿下十步之内皆芳草,岂会放弃外面朵朵桃花守着婉儿一人?你不怕寂寞吗?”慕容婉语气有些尖锐。   轩辕澜伸手刮了一下慕容婉秀挺的鼻子:“吃醋了?”   慕容婉哼了一声,将头扭向一旁。   “原来在婉儿眼中,本王就是那种只知道风花雪夜的顽劣皇子?”轩辕澜委屈地喟叹一声。   慕容婉冷哼:“三皇子风流倜傥、招蜂引蝶的本领早就名声远扬,婉儿怎么看又有什么关系!”   轩辕澜拥着她,温热的气息萦绕在耳畔:“别人怎么说我管不着,只要婉儿相信本王洁身自好就行了。”   那一刻,慕容婉几乎纵声大笑。风流成性的三皇子轩辕澜居然大言不惭称自己洁身自好,这简直是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了。   “你不信?”她的表情令他有些受伤。   慕容婉淡然一笑:“你认为这可能吗?”   轩辕澜眼中掠过一丝痛楚:“婉儿,你知道我为何会流连花丛、风流成性吗?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我愿意生在这帝王家吗?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自己生在普通人家过普通人的日子,至少不会时时面临手足相残、生死不保的痛苦境地!”   慕容婉心里莫名一滞。   自古无情帝王家,那看似豪华的宫殿,其实浸染了多少人的鲜血!皇子与皇子之间经常因夺嫡而展开明争暗斗、你死我亡的杀戮!为了在这残酷的宫中生存下去,皇子之间什么手段使不出来?自她嫁入天子家以来,不是时时被人算计吗?何况他是皇子,可以与太子一同争霸天下的皇子!流连花丛、风流成性,这是他生存下去的防护衣。   想到此,慕容婉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别说了,殿下,别说了,婉儿明白了。婉儿信你,信你是不得已而为之……”慕容婉的头不由自主地埋在他怀里。   “婉儿,谢谢你!”轩辕澜的双手不可抑制地一紧。   “听说父皇要选一名领兵将军征战月氏,殿下有何打算?”司徒清雯的话令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轩辕澜微微一笑:“婉儿也关心打仗?以婉儿之见,这一仗我们该怎么打?”   慕容婉道:“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婉儿以为,在这大冬天打仗,最重要的是补给要跟得上,否则,一切都是空话。”   轩辕澜眼中掠过一丝激赏:“不愧为嘉德王妃。还有呢?”   慕容婉目光坚定:“要有深谙月氏人习性的军师一名。因为北方寒冷,我们的官兵的保暖工作一定要做好。还有,就是要组建一只熟悉北方地形、能偷袭作战的奇兵。”   “奇兵?”轩辕澜脸上掠过一丝诧异。   “不错,这支骑兵的每一个人必须是武功高强,以一挡十甚至挡百的死士,他们每一个人不仅要有勇于杀敌的勇气,还要视死如归的决心。”   轩辕澜一脸惊讶地看着她:“婉儿,你乃我泰安之福也!”   慕容婉想了想,缓缓开口:“话虽如此,婉儿还是希望殿下不要急于出头。婉儿刚才的话,也不要说出去。”   轩辕澜赞许地看着她:“婉儿的意思是,如果我急于向父皇献计或者贸然请战,会给太子与二皇子造成压力?甚至担心他们联手对付本王?”   慕容婉目光隐忧:“殿下,自古无情帝王家,婉儿不希望自己的夫君卷入无休止的夺嫡杀戮中,只要你健康平安就足矣!”   那句夫君令轩辕澜心中窃喜,婉儿,他的妃,终于肯承认自己是她的夫君了。   轩辕澜拥着她的双手再次不可抑制地一紧。   5   窗外雪花飘飘,室内温暖如春,四目含情。   轩辕澜捧着慕容婉精致的脸颊,仔细地端详,仿佛要把这张脸刻在自己的心上。   “殿下……”   慕容婉迎着他深邃的眸光,主动踮起了脚尖。   他抱起了她,让她的身体与自己紧密地契合在一起。   气氛诡异而暧昧。   从她清澈的眸光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他的呼吸沉重起来:“婉儿……”   炙热的吻,雨点般印在她的脸上,随即,落在她那微张的樱唇上,   唇与唇轻轻摩擦着、试探着,终于,他用舌尖顶开了她的贝齿,滑入了芬芳的檀口,带着她的丁香一起嬉戏,掠夺着她的芬芳……   随着他的辗转吮吸,她再次沉沦了,大脑一片空白……   “殿下……我快晕过去了……”慕容婉被吻得娇喘吁吁。   “婉儿,婉儿……”轩辕澜低声呼唤着,抱着她情不自禁地走向那张大床。   红烛摇泪。   红绫帐内,风光旖旎。   轩辕澜褪掉身上的束缚,双手又一次伸向慕容婉的衣服。   原以为,这一次,他又会脱半天衣服。   然而,一切顺利得令他喜出望外!   当他双手褪掉慕容婉外面的厚重的袍子时,呈现在眼前的不是一件又一件的衣服,而是一件翠绿裹胸!裹胸上,绣着戏水的鸳鸯!   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抚上了那栩栩如生的鸳鸯,线条完美的唇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她是喜欢自己的、等着自己的,否则,怎会穿成这样!   似乎担心他的心急再次毁掉玉锦坊的绣品,慕容婉俏脸一红,低声道:“还是我来吧。”   说着,伸手解开了裹胸上的带子。   一诱人的身体再次呈现在眼前,女人的体香弥漫在整个屋子。   轩辕澜心里激荡不已。他终于再次拥有她了!不同的是,上一次,是自己急于解开的,而这一次,是身体的主人心甘情愿奉献的!   “殿下,殿下,婉儿是第一次,请殿下务必疼惜……”慕容婉将头深埋在他强健的胸前。   “唔……”他低声回应着,身体的某一部位顺着桃源向深处挺进。   紧致,温暖,湿润,这是他此刻最真实的感受。   身下的人儿双腿紧了紧,他轻轻托起她的臀部,让她与自己的身体紧密地契合在一起。   陌生的疼痛与无力感令慕容婉的眉峰不由自主地蹙起。   “殿下,好痛……”当那个滚烫坚挺的异物完全没入她的身体时,慕容婉感觉整个人被撕裂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疼痛蔓延到全身,双手不由自主地环抱着他的腰。   “第一次都会痛,以后就好了……”轩辕澜深深地吻着她。   晶莹的泪水顺着慕容婉的脸颊滑落而下,那一刻,她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两人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握在一起,变成了飞翔的翅膀,飞向那高高的云端……   6   好一个景色旖旎的地方!   外面严寒难阻,此处春暖花开。   这是位于归云阁后面的一处温泉,由层层叠叠的溪流形成了天然温泉,终年水汽氤氲,温暖湿润的气候令此处常年花开不断,红色的海棠掩映四周,给这里平添了几许妩媚。   轩辕澜给这个取了一个颇有诗意的名字——叠溪泉。   慕容婉将身体没入撒满玫瑰花瓣的温泉中,浑身顿时被温暖的泉水包围了,疲惫的身体在入水的瞬间得到了缓解。   身体的某个部位撕裂般疼痛,似乎在提醒她与从前的不同。   想起昨夜,他的**与索取,温存与霸道,脸上再次泛起了红晕。   昨夜,他给了她一个女人永世难忘的第一次,也给了她作为女人的尊严与**。   一夜蚀骨的销魂,令她开始贪恋他的怀抱、他的身体、他的气息……   不得不承认,轩辕澜是一个情场高手。他的每一次索取与掠夺都将她带到了云端,他领引着她奔向一个又一个幸福的终点……   最后,两个人都累瘫了。   他拥着她,满足地笑了。   她靠着他,幸福地哭了……   涓涓流动的水声提醒她此刻所在的位置。   原以为,宰相府中的天然温泉已经美到极致,嫁给轩辕澜后,她才知道与叠溪泉相比,宰相府的温泉只是小巫见大巫。   首先,叠溪泉形似一朵绽放的白玉兰,整个温泉下面是由一块巨大的美玉雕琢而成,单是这块洁白无瑕的玉石,普天之下恐怕难找第二块与之媲美,更不说将其雕琢成如此巨大的玉兰花作为温泉池了。而普天之下能奢侈到以整块价值连城的美玉作为一个澡盆的,除了泰安国风流成性、顽劣不堪的三皇子轩辕澜,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人了。   慕容婉全身放松,闭上眼睛享受着温泉带来的舒适。   一阵轻微的水声传来,身上顿时多了几双娇嫩的小手,慕容婉睁眼一看,原来是府中婢女在伺候自己洗澡。以前一直是疏影伺候自己沐浴,此刻却有四五双手同时在身上搓揉,慕容婉的感觉怪怪的。   “王妃的皮肤真好,细腻柔滑,吹弹可破,没有一点瑕疵,真让人羡慕。”一个婢女由衷地赞叹。   “是啊,这可是奴婢见过最美的肌肤了……”另一个婢女开口。   慕容婉脸上浮起一丝苦笑:“姑娘们此番言语,我是否可以理解成你们曾经在此伺候过许多佳人沐浴?”   婢女们一愣,同时噤声。   “那倒不是,王妃多虑了。”沉默片刻,一个婢女答道。   慕容婉缓缓闭上眼睛:“都下去吧,让疏影进来就行了。”   “可是王爷吩咐奴婢们一定要好好伺候王妃……”   慕容婉的声音平寂无波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你们已经伺候得很好了,现在我需要的人只有疏影。”   “是。”婢女们应声离去。   慕容婉脸上浮现了一个极其飘忽的笑容。   轩辕澜,你对我,到底有多少真情?   “小姐。”疏影拿着衣服站在池子旁。   慕容婉在她的伺候中穿上衣服:“王爷还没回来吗?”   “小姐不知道吗?王爷今儿一大早就带着冷护卫跟随皇上行围狩猎去了。”疏影见慕容婉一脸诧异,随即又道,“可能王爷不忍心吵醒小姐,才没对您说吧。”   听见这话时,慕容婉心里掠过奇怪的感觉。   看了一会儿书,慕容婉的心情没来由地不安起来。   就像头顶那片天空没来由地阴了天一样。   说不清楚什么原因,总觉得有事情发生,就像安然时代那次火灾来临前夕的不安一样。   想到昨日与轩辕澜谈论出征月氏的事,轩辕澜不会不顾自己劝告,自告奋勇、毛遂自荐吧?    第三十二章 宫中惊变   1   “小姐,不好了……”疏影慌乱地推开房门。   慕容婉心里咯噔一下,面若无事地关上门:“有什么事慢慢说。”   “奴婢刚才在园子里听说皇上遇刺了,还听说此事与慕容王府有关……小姐,这该如何是好?”疏影简直要哭出来了。   慕容婉身子晃了晃,随即镇定下来,一把拉住疏影的手:“疏影,此事非同小可,你听谁说的?”   疏影哭道:“刚才玉簪与钟管家说话时奴婢无意中听见的……小姐,此事若是真的,恐怕会牵连到您,您还是走吧。”   一股凉意从头顶蔓延到脚尖,从E时代来到这里的她清楚地知道,古代所有的律法中,“弑君”谋反是罪大恶极的死罪,轻则满门抄斩,重则株连九族!慕容婉苦笑着摇头:“走?走到哪里?如果我不声不响地离开,不就表明我畏罪潜逃吗?即便皇上遇刺与慕容王府有关,那也不一定牵扯到我啊!况且我一整天待在归云阁,你们可以为我作证。”   疏影难过地看着她:“小姐,难道您不知道泰安国的律法?一人弑君,牵连九族!您身为慕容宰相的千金,如何脱得了干系?小姐,赶快逃吧!疏影求您了!”   慕容婉握住疏影的手,语气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我是绝对不会走的!”   见主子如此固执己见,疏影只得暗自落泪。   “罪臣之女慕容婉,因其父慕容老贼与废太子轩辕澈联手弑君,今革去嘉德王妃名号,打入死牢,终身囚禁!”宫吏面无表情地宣读了诏书,目光投向慕容婉,“慕容姑娘,走吧!”   宫吏的话再次令慕容婉大吃一惊:“家父与太子联手弑君?这怎么可能?家父对皇上忠心耿耿,太子一直稳居皇子之首。他们一个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宰相,一个是泰安国未来的国君,怎么可能联手弑君?这一定是阴谋!”   “慕容婉,事实胜于雄辩,你就别再这里强词夺理了。安心跟小的们去死牢吧!太子妃已经在牢中等候了。”   宫吏的话再次令慕容婉大吃一惊:“你说什么?太子妃怀有身孕,怎么可能关在死牢?”   宫吏嗤之以鼻:“司徒清雯乃罪妃,不关在死牢,关哪里?”   慕容婉此刻才明白,与这些人是没办法讲道理的!   “慕容婉,别耽搁时间了,二皇子与三皇子此刻正在侍驾,不会回来的!”   慕容婉的心一下子坠入谷底,太子与慕容宰相落难,受益者除了二皇子轩辕泽,就是轩辕澜了。眼下与月氏国开战在即,却莫名地出了这档子事,到底谁是背后推手呢?轩辕泽,还是轩辕澜?   “既然要去死牢了,几位可否稍候一下,容我进屋梳洗一下。”慕容婉淡淡开口。   为首的宫吏微微颔首:“也罢,快快去吧,我们在此等候。”   “小姐,您真的就这样跟他们走吗?还是等王爷回来再想办法吧。”疏影在一旁问。   “疏影,你且留下。死牢的日子不好过,牢饭也不好吃,到时候你帮我送个饭、探探监什么的,我也有个念想。”慕容婉冷静地吩咐。   “不,小姐,疏影要与小姐同甘共苦、同生共死!”疏影扑进她的怀里。   “傻瓜,我留下你,是有要事等你去办。记住,只要你留下,我们就有希望。你先拿着这个,找机会去一趟城南的玉锦坊,将东西送给那里的掌柜,他们知道该怎么做。”慕容婉叮嘱道。   “小姐,疏影害怕……”   “乖,别怕,你到那里后,就说取一件慕容小姐定做月上树梢的织锦,他们自然会接待你的。”慕容婉轻声道。   疏影慎重地点头。   慕容婉简单收拾了几间御寒衣物,打开首饰盒,仔细地打扮起来,一切妥帖后,这才从容出来。   “死牢是不允许带皇家东西进去的。”一个宫吏道。   慕容婉淡然道:“这是我远房表亲送的御寒衣物,是我私人衣物,算不上皇家物品。即便我被革去了嘉德王妃的头衔,可依然是三殿下的妃子。”   慕容婉的意思很明显,只要轩辕澜不休她,她依然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何况是惹不起的三殿下!如果得轩辕澜发威,定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说话的宫吏顿时语塞。为首的宫吏也睁只眼闭只眼:“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小姐,您多保重啊!”疏影依依不舍地目送着。   慕容婉微微一笑,给了她一个勇敢的眼神,疏影用力点头。   2   慕容婉一路走着,思维却一直没停止运转。   想起轩辕澜,昨夜与自己一夜狂欢,今日却发生这种离奇的弑君案,难道这一切是他策划好的?如果是,那他简直算得上世界上最优秀的演员了!如果不是他,他此刻留在皇上身边干什么?力证他的清白?除了他,轩辕泽也十分可疑。轩辕泽独自一人一定无法完成此次行动,除非……慕容婉脑子里浮现出皇甫明珠与玉妃娘娘的脸来,玉妃娘娘是皇甫明珠的姑姑,她一定希望轩辕泽当上太子。太子与慕容宰相关系要好,与轩辕澜也走得近,加之太子妃与慕容王府的关系,他们一定十分惧怕,才联手想出这一石三鸟的毒计来!   “姐姐,姐姐救我!”慕容婉一进死牢,司徒清雯便扑了上来。   “别哭,别哭……”慕容婉搂着司徒清雯,轻声劝道。   “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太子陪皇上去围猎,怎么就变成了弑君主谋了呢?”司徒清雯眼睛红肿,显然是哭了许久。   慕容婉仔细打量着这冰冷的死牢,里面发着腐烂的霉臭味,老鼠吱吱叫着四处逃窜,地上是潮湿阴冷的稻草,稻草上已经结冰了……现在是三九天,普通人在里面待上片刻就冷得牙齿打架,何况是从小养尊处优、此刻怀有身孕的司徒清雯!   “姐姐,我不想死……”司徒清雯双手死死抓住慕容婉,仿佛抓了一根救命稻草。   “清雯,冷静一点,我们一定会出去的,我保证……”慕容婉轻声安慰。   “可是我冷,姐姐,我好冷……”司徒清雯浑身哆嗦起来。   慕容婉摸摸她的额头,这才发现司徒清雯额头发烫。   “来人啊,快来人啊,太子妃生病了!”慕容婉摇晃着厚重的铁门喊道。   “这里只有死囚,没有什么太子妃!”冰冷的声音不屑地传来。   “清雯,别怕,有姐姐在,你一定会没事的。”   慕容婉从随身携带的包袱中找出一个药瓶,倒出一粒药丸喂司徒清雯吃下。一会儿,司徒清雯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慕容婉将药瓶放在贴身衣袋中。当初顾全大局的她执意以慕容婉的身份嫁给轩辕澜,阻拦未果的圣医冷默然只好留下一些独特药丸给她以备急需。没想到此刻真的发挥了作用。   慕容婉拿出御寒衣物盖在清雯身上,自己也穿上袍子,独自坐在黑暗中。   人在黑暗中思维最清晰,此刻她想得最多的是宰相府怎么样了?父亲慕容宰相、母亲慕容夫人和哥哥慕容珏是否都关在这死牢中?宰相府上下数百人口是否有人躲过一劫?   平心而论,她绝不相信慕容康会联手太子弑君。如果能在这死牢里与父母见上一面,说不定能找到蛛丝马迹。   外面传来了嘈杂的哭泣声,慕容婉本能地站了起来,扑到门口,只见宫吏们押着一群戴着脚镣手铐的男女缓缓行来。   “皇上,老臣冤枉啊……皇上……”被打得破开肉绽的慕容宰相披头散发,苍老的声音在死牢里显得无比凄凉。   “爹爹,爹爹……”见昔日威仪堂堂的宰相父亲成了阶下囚,慕容婉心里仿佛被一把刀划过。   “婉儿,婉儿,你怎么也在这里?婉儿,为父是清白的,有人陷害父亲和太子殿下……”慕容宰相不迭连声地说。他的身旁是默默流泪的慕容夫人。   “爹爹,告诉婉儿,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慕容婉目光急切。   慕容宰相凄然摇头:“为父也不知道为何刺客刺杀皇上所用的箭是皇上赐给太子与老臣的专用箭。皇上未经查证,仅凭这一点就判定老臣与太子联手弑君,未免有点牵强!”慕容峰无奈地开口。   在泰安国,每一个王孙大臣都有自己专用的箭,那些箭不仅是身份的象征,更是皇权的象征。没想到聪明一世的慕容宰相与太子如此轻易地被对手扳倒了。   “爹爹休急,您能想到的事,皇上一定早就想道了,他这么做或许是为了引出真正的凶手。”慕容婉轻声劝道。   “婉儿有所不知,为父叱咤风云几十年,谁见了不低头三分?如今一把年纪却蒙受这不白之冤,还受这等酷刑,实在是令人心寒呐!”慕容康眼中闪着委屈的泪花。   “爹爹,只要您是清白的,皇上一定会明察秋毫,还您一个公正。”慕容婉安慰道。   “哼,哼,皇上若敢对老夫不仁,老夫一定对他不义!”慕容宰相在女儿的安慰下恢复了昔日的霸气。   慕容康的话令慕容婉的心莫名地一滞,她看着一直默默流泪的母亲:“娘,别担心,爹爹一定会没事的,我们大家都会没事的!”   女儿的话令慕容夫人心里一暖。   慕容婉见人群中没有慕容珏的身影,连忙问:“爹爹,大哥呢?”   提及儿子,慕容康脸色稍微缓和,幸好儿子戍守边关,否则,他也会被奸人所害!   “婉儿,当心三殿下!”被押走时,慕容康留下一句颇具深意的话。   3   寒冷而漫长的一夜。   天刚亮,牢房里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声,那哭声显得悲伤无比。   慕容婉心里一惊,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抓得心脏一阵抽搐。   “老爷,您怎么不带我一起走啊。老爷,您怎么一句话不说就走了呢?……”慕容夫人凄凉的哭声回荡在整个牢房,令人心里愈发凄凉。   “罪臣慕容康,弑君被擒,于昨晚咬舌自尽。”牢役不带任何感**彩的声音在整个牢房回荡。   “老爷怎么可能会咬舌自尽?怎么可能?”一个凄厉的声音充满恐惧,“一定是老爷知道太多秘密,有人杀人灭口,一定是!”   “放肆,这里有你这个卑贱的婢女说话的份吗?散布谣言、扰乱视听者,杀无赦!”牢役高声喝道。   死牢里除了凄厉的哭声,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   慕容婉握紧拳头,直到指甲被掐进肉里。   “姐姐,发生什么事情了?外面是什么声音?”司徒清雯抓住慕容婉的手。   慕容婉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热退了。   “宰相大人自杀了。”慕容婉的声音颤抖得厉害。慕容康一死,弑君一事就被做实了。那个暗中下手的人,真狠毒。   “什么?那太子岂不是……”司徒清雯急得晕了过去。   慕容婉见状,连忙掐她的人中。好一阵子,司徒清雯缓缓睁开眼睛,泪水滚落而下:“姐姐,我们,是不是要在这暗无天日的死牢里关一辈子?”   慕容婉将她搂在怀里:“不会的,清雯,我们很快就会出去的。相信姐姐,你会平安生下孩子,会看着他幸福快乐地长大,你还会看着他结婚生子……”   说这话时,慕容婉也不知道会不会有这么一天。   司徒清雯虚弱地靠在姐姐的肩头:“姐姐,我相信你,真的。只要是你说过的话,一定能做到,对吗?”   慕容婉点头:“对。你一定要对我、对自己有信心。”   “姐姐,还记得那次你掉进湖中的事吗?”司徒清雯依偎在她怀里,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慕容婉摇头:“不记得了。”   “那件事一直压在我心头五年了,这五年来,我时常被那件事困扰着。如果现在不说出来,我怕以后没机会了。”司徒清雯声音有些颤抖。   “清雯,过去的事何必再提。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照顾好肚子里的宝宝。”慕容婉温柔地说。   “不,姐姐,如果我不说,我会内疚一辈子的。”司徒清雯叹了一声,“其实,当年你不是投湖自杀的……”   慕容婉一怔:“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是投湖自杀的呀!”   “对不起,是我说了谎。当时我也很喜欢欧阳明朗,得知你被退婚后,我很高兴……见你独自一人站在湖畔流泪时,我偷偷来到你身后,见四周没人,一把将你推进了湖中。当时我只是想吓唬你一下,没想到你醒来后就失忆了。我一直以为你知道推你的那个人是我,这么多年我一直不敢面对你的眼睛……姐姐,你不会恨我吧?”   司徒清雯的声音充满内疚。   怪不得清雯以前看自己的眼神那么疏离,对自己不冷不热,原来是心虚。   “清雯,把过去的不快全忘记吧,现在我们必须勇敢地面对一切,明白吗?”慕容婉平静地给妹妹打气。此时此刻,她不想多说什么,也不想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她。   “姐姐,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桃红没有死,她现在正在京城的玉锦坊当伙计。”司徒清雯说。   慕容婉的心底燃起了希望:“谢谢你,清雯。这么说,我们有救了。”   “姐姐的意思是,桃红会救我们出去?”司徒清雯声音中充满了兴奋。   “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们一定能安然无恙地离开这里。”慕容婉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还有,皇甫胜青真的没有死,他与月氏人联手,几次伺机找司徒世家报仇,却因家里按照你的提醒搬到了别苑,躲过对方的杀戮。”司徒清雯轻声道。   慕容婉大吃一惊,皇甫胜青居然与月氏人联手,这么说,此次月氏人联手仓夷与泰安国为敌,与这个皇甫胜青有关啰?是否也可以这样推测,这场战事的背后也有玉妃娘娘不动声色的推波助澜?玉妃娘娘,会是月氏人的奸细吗?   “唉,也不知道太子怎么样了。”司徒清雯落泪叹道,“他从小锦衣玉食,哪里受过这等苦……”   妹妹的话将慕容婉的思维拉了回来。   “放心吧,他是皇子,皇上一定会网开一面的。”慕容婉不相信皇上会杀了太子,充其量就是发配边关当个什么王,最重的惩罚就是幽禁一辈子。   司徒清雯轻轻一叹:“经过这一劫,我终于明白,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烟云,以后只要能与太子在一起,过什么样的生活我都不后悔。”   慕容婉心下宽慰,看来,司徒清雯的确长大了。   “对了,姐姐,三殿下怎么不来看你?”司徒清雯忽然问。   慕容婉唇角掠过一丝苦笑:“我被押走时,三殿下正在宫中侍驾。妹妹,我是慕容王府的女儿,此事自然脱不了干系,他如果贸然来救,岂不落人口实。”   “姐姐就这么相信三殿下是无辜的?”司徒清雯话里藏话。   慕容婉平淡开口:“虽然他有时行事乖张,倒也光明磊落,我相信他不是背后捅刀子的小人。”   “看来姐姐很了解三殿下。”司徒清雯不咸不淡地开口。   “他毕竟是我夫君,我自然了解他。”慕容婉轻声道。   4   中午时分,牢役将两碗发霉的稀饭端了进来。   怀孕的司徒清雯一闻见那恶心的味道,连忙蹲在墙角呕吐不已。   慕容婉连饭带碗一起扔了出去:“这饭喂狗都不吃!”   “死囚不吃囚饭,难道还要吃山珍海味?别把这里当皇宫!”牢役气呼呼地捡起了地上的碗。   “滚开,狗眼看人低的家伙!等我出去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不吃就等着挨饿吧!看你们能撑多久!”牢役气呼呼地开口。   “哟,我道是谁在耍威风,原来是慕容小姐啊!”一个声音由远至近地传来。   慕容婉站了起来,只见几个护卫举着火把,将黑暗的牢房照得通亮。玉妃娘娘带着皇甫明珠,在大家的拥护下趾高气昂地来到了牢房。   慕容婉同样高昂着头:“玉妃娘娘与皇甫姑娘来看笑话了吧?现在看见了,是不是很失望?”   玉妃笑里藏刀:“慕容姑娘哪里话,本宫与二皇妃听说你与司徒姑娘卷入这牢狱之灾,于心不忍前来探监,姑娘应该心存感激才对,怎么反倒埋怨起本宫来了?”   慕容婉冷笑:“鸟飞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玉妃娘娘不愧是口蜜腹剑之小人!”   玉妃的笑容僵在脸上:“你……”   慕容婉目光冷寂:“玉妃娘娘与二皇子这一招一石三鸟的毒计得逞了,如今慕容王府垮了,太子被废了,我与太子妃被关进死牢,不正合玉妃娘娘与二皇妃的心意吗?”   皇甫明珠脸色很难看,玉妃也脸色骤变,戴着义甲的手气势败坏地指着慕容婉:“你,血口喷人,来人啊,打开牢门,本宫要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   慕容婉呵呵笑着:“娘娘如果没这么做,又急什么呢?”   玉妃气呼呼地:“本宫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一个死囚,量你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慕容婉冷笑:“是吗?玉妃娘娘就不怕隔墙有耳吗?”   玉妃脸色骤变,连声音也变了调:“你说什么?谁,谁在隔壁?”   慕容婉笑得十分不屑:“如果娘娘没做亏心事,还怕被别人听见吗?”   玉妃气势败坏地骂:“慕容婉,本宫会让你知道捉弄我的厉害!”   慕容婉并不生气:“说实话,我很怕!可我更喜欢看娘娘有失威仪的样子,对了,就像刚才。”   玉妃顿时脸色铁青。原本想看慕容婉被关进死牢偃旗息鼓的样子,没想到她的气焰如此嚣张,这令她害怕又失望。   玉妃身旁的皇甫明珠笑吟吟道:“慕容姑娘现在心情不好,姑姑别与她一般见识。”   慕容婉亦笑对皇甫明珠:“皇甫姑娘是不是有一种志在必得的优越感?不知姑娘听说过一句话没有?”   皇甫明珠笑问:“什么话?”   慕容婉笑道:“乐极生悲。”   皇甫明珠讪讪一笑:“多谢慕容姑娘提醒。明珠此番前来,还有一件事想向姑娘证实,不知姑娘可否为我一解疑惑?”   慕容婉点头:“堂堂二皇子妃,未来的太子妃,您居然有解不开的疑惑来问我这个阶下囚,实在是荣幸之至!”   “姑娘是否认识一位秦公子?”皇甫明珠也不顾慕容婉的挖苦,继续问道。   慕容婉哈哈一笑:“没错,我的确有一位表兄姓秦。说来也巧,他还是二皇子妃的同乡呢。”   皇甫明珠眼中闪过一丝激荡:“他叫什么名字?”   慕容婉眼中掠过一丝嘲讽:“不知二皇子妃与我那风流倜傥的表兄有何干系?”   玉妃娘娘冷哼:“明珠,休听这可恶的女人胡言乱语!这里又脏又臭,本宫实在无法再呆下去!”   “好啦,姑姑,没什么事我们就回去吧。”皇甫明珠看了一眼牢房内的姐妹俩,转身离去。   “姐姐,你们说的那个秦峰就是你自己吧?”待两人走远,司徒清雯问。   慕容婉淡淡一笑:“你真聪明。”    第三十三章 金蝉脱壳   1   “小姐醒醒,我来看你们了!”两人饿得两眼昏花时,外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疏影,是你吗?”透过如豆的灯光,慕容婉的目光投向厚重的铁门外。   “是我,小姐是我,我送食物来了。小姐、表小姐,你们受苦了!”疏影说着,打开食盒。   “你是怎么进来的?”慕容婉一脸警觉地看看四周。   “我买通了牢役。”疏影将食物递进去。   食物香味迎面而来,两人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看得疏影直掉眼泪:“小姐、表小姐,慢慢吃,别噎着了。”   吃了几口,慕容婉想起了另一个牢房的慕容夫人:“疏影,这些食物你拿去后面的牢房,给我娘和下人们吃吧,他们也饿了一天了。”   疏影眼泪汪汪,给司徒清雯留下一些食物后,将剩下的食物拿到另一个牢房。   “小姐,夫人一直守着老爷,不吃不喝,也不说话。食物被大家抢光了。”不一会儿,疏影哭泣着回来。   慕容婉的心一酸。   “小姐,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办妥了事情。”疏影道。   “殿下呢?”终于忍不住问起了轩辕澜。   “听说皇上伤得很重,太子被废,两位殿下一直在侍驾。”疏影答。   “姐姐在想什么?”疏影走后,司徒清雯见她一声不吭,忍不住问。   慕容婉掩饰摇头:“没什么。”   “姐姐一定在想三殿下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来看我们。”司徒清雯一语中的。   慕容婉看着妹妹:“清雯,你想活着出去吗?”   司徒清雯点头。   “即使再也看不见太子,你也想出去吗?”慕容婉又问。   司徒清雯想了想,再次点头。   “如果你想出去,就把这个吃了。”慕容婉拿出一粒药丸。   司徒清雯惊恐地看着慕容婉:“姐姐,你要干什么?”   慕容婉平静地看着她:“你放心,这叫千年还魂丹,服下后会停止呼吸,十二个时辰后药效过了会自然醒来,到时候你就可以离开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了。”   司徒清雯握住慕容婉的手:“姐姐,那你呢?”   “等你平安脱险后,我会设法离开。”慕容婉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你放心,你诈死后,会有人将你送往安葬的地方,到时候有人接你离开京城。只是从此以后,世上不再有司徒清雯了,你能做到吗?”   司徒清雯迟疑着,心里显然在作激烈的思想斗争。   “当然,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不过你要记住,这样的机会不多,甚至我们有可能永远走不出这里。”慕容婉轻叹。   “姐姐,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我再也不要离开你,我失去太多了!”司徒清雯泪盈于睫。   从高贵的太子妃沦为阶下囚,司徒清雯的心里产生了巨大的落差感,如今,又要与在牢中相依为命的姐姐分别,便显得很脆弱。   “如果我们同时死了,势必会引起怀疑,到时候恐怕一个都走不成。”慕容婉冷静地开口,“只要能出去一个,就能想办法救出另一个!你好好想想吧!”   司徒清雯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中。   慕容婉等得快要窒息时,司徒清雯抬头看着她:“姐姐,我全听你的。”   慕容婉舒了一口气,仔细交待一番后,将药丸递给了司徒清雯。   “姐姐……你一定要活着出去!”药效发挥时,司徒清雯泪光闪烁,努力吐出最后一句话。   慕容婉点头:“放心吧,清雯,一定要等我出来!”   姐妹俩的手紧握在一起,司徒清雯含笑闭上美丽的眼睛。   “来人哪,太子妃自杀了!”夜里,慕容婉凄凉的叫声穿透了死牢的天空。   牢头闻讯赶来,验证司徒清雯的确已死后,又问了慕容婉几句无关痛痒的话,随后叫两个牢役抬走了司徒清雯。   慕容婉默默地目送着妹妹离去,伤心垂泪的同时,在心里祈祷她顺利脱险。   一个时辰后,她收到一个牢役传来的信息:司徒清雯被安排在外的人顺利接走。   慕容婉紧绷的神经这才略微松懈。   2   司徒清雯离开后,慕容婉举着豆大烛光的油灯在牢房中寻找着隧道出口,令她失望的是,牢房四壁全由光滑石头砌成,根本找不到任何隧道开关。   “慕容王妃,王爷来看你了!”牢头的声音变得巴结起来,随即手脚麻利打开了牢房的门。   两天不见,轩辕澜身上的气息更冷清了,深邃的双眸无声地释放着绵绵情意。   “婉儿,你受苦了……”轩辕澜目光锁在缩成一团的慕容婉身上。   慕容婉眼中掠过一丝苦涩:“慕容婉乃罪臣之女,殿下还是赶快离开的好!”   “婉儿,你是在怪我吗?”轩辕澜脸上掠过一丝惊痛,双手不由自主地拥她入怀。   好温暖的怀抱啊,慕容婉贪恋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仅一瞬,她又自嘲地一笑:“我有权利怪你吗?”   轩辕澜低声道:“我总是在你最需要的时候不在你身边……你应该怪我的,唉……”长长的叹息中蕴藏着太多的无奈。   慕容婉低垂的眸光中掠过一丝触动和怔然。   “听说太子妃昨晚自杀了……”轩辕澜下巴抵着她的脖子,艰难地开口。   慕容婉伤心地垂下眼眸:“她走得很平静,没有任何征兆……走了也好,总比在这里关一辈子的好。”   轩辕澜双手不可抑制的一紧:“婉儿,我是来带你离开的,我们回府吧!”   有那么一瞬,慕容婉冰冷的心被他的话温暖了,她多想与他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可一想到此刻的处境,她冷静下来。   “我是罪臣之女,怎么可能赦免?”   轩辕澜眸光深邃。   “我告诉父皇,你怀了我们的孩子。加之本次弑君事件发生时,你正在府中。我答应父皇,接你出去只是在府中养胎而已。”   慕容婉心中掠过一丝尖锐的疼痛:“家父被奸人陷害,慕容世家即将满门抄斩,殿下就忍心看着血流成河吗?”   身上的双手松懈了,轩辕澜声音寒沉如铁:“婉儿,你以为我是铁石心肠吗?这几天我在宫里上下打点为的是什么?”   慕容婉目光越过他:“我不想知道,也没那精力去知道!殿下,既然你救不了慕容世家,就放弃我吧!”   “婉儿,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轩辕澜语气焦灼。   慕容婉挣脱他:“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也知道留在这里意味着什么!殿下,如今你是高贵的皇子,我不过是一个阶下囚,我们的婚姻原本就是无意义的,现在正好一拍两散!”   话一出口,慕容婉的心无法抑制地抽痛起来……   轩辕澜眼中掠过一丝震痛,苍凉地声音回荡在冰冷的牢房:“婉儿,在你眼中,我们的婚姻就真的那么不堪一击吗?”   他的话令她内心情绪如潮水般涌动,痉挛般的疼痛过后,最终归于平息。   “没错,我从来没有在乎过你,从来没有!”慕容婉声音费力而固执地响起。   轩辕澜怔然地看着她,嘴角随即扬起一丝自嘲与漠然。   “慕容婉,我知道你说的是气话。本王给你一天时间,明日的此时我会再来的!”离开时,轩辕澜动容地给了她一个拥抱。   “轩辕澜,对不起,如果我找不到隧道入口,就救不出慕容王府的数百条生命,慕容宰相已经不在了,我不能眼看着更多人失去生命……”慕容婉在心里说。   3   一夜凄凉。   黑暗中,慕容婉感觉有人在拍自己肩膀。   睁开眼,只见一个蒙面人手持烛火出现在面前,来人露出一双美丽的眼睛。   “别说话,跟我来……”是清妃的声音。   “娘娘,请您帮帮忙,救救慕容世家数百口人的生命吧。”慕容婉抓住清妃的手。   “你不要命了?这是死牢,不是每间牢房都有隧道的。我来这里也是花了好几天工夫的。”清妃道。   “可是我的家人全都关在里面啊!”慕容婉急切地说。   “走吧,还有一个时辰天就亮了,晚了就走不成了。”清妃道。   慕容婉的脚忽然碰到一个东西,低头一看,是一个人,心里倏然一惊:“她是谁?”   清妃将烛光凑近地上的人,慕容婉更是大吃一惊,地上的人居然长得酷似自己,连身材也差不多。   “娘娘,她是谁?”慕容婉声音颤抖。   “我的婢女,死了。”清妃声音平淡,“她已经替你死了,你现在不走也得走。”   清妃为了救自己,竟然不惜杀掉自己的婢女,这份情,叫她如何偿还?而地上的人为自己失去生命,自己又拿什么去偿还?   “此女是我在路上捡来的,跟着我二十年了。当年若不是我援手,她早就死了。为了救你,她自愿服毒身亡。”清妃道。   慕容婉对着婢女深深地鞠了三个躬,在心里说:“姑娘,谢谢你舍命相救,我们今生无缘相见,来生一定要做姐妹,做最亲的姐妹!”   清妃将一套男装递给她:“赶快换上。”   慕容婉换上衣服,清妃将她脱下的衣服穿在婢女身上,又将一个药瓶扔在一旁,造成服毒自杀的现场。   确认没什么纰漏后,清妃带着慕容婉通过隧道离开了死牢。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隧道行程,慕容婉终于来到了一间屋子。   “小姐,您终于出来了!”慕容婉刚站定,桃红叫喊着扑进她怀里,泪水簌簌直落。   慕容婉轻松一笑:“好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桃红欢喜地拭着眼泪。   “主子!”夜鸾和陌离一行四人也出现在面前。   慕容婉看着他们:“辛苦各位了!清雯呢?”   “按照您的吩咐,二小姐被安排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夜鸾目光寒沉。   慕容婉打量着屋子,感觉这里有些熟悉。   “秦公子,不认识了吗?”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传来,随即出现一个衣着朴素却容颜秀丽的妇女。   “嫂子?怎么是你?”慕容婉一脸惊异。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平民区那个张三的妻子。此刻,他们所在的位置正是张三家中。   “嫂子,您与清妃娘娘……”慕容婉实在难以置信,平民区的张三家里居然与皇宫的隧道相通!   张妻笑道:“我是冷先生的师妹,先生与清妃娘娘是旧识。姑娘进宫后,先生派人连夜挖隧道,花了两个月时间,才将隧道挖进了皇宫。”   慕容婉心里淌过一股暖流。冷漠然,她那漂泊半生的生身父亲,为了她的安危,居然将隧道挖到了皇宫里!   “你一定奇怪我们为何要挖条隧道吧?冷先生说,皇宫原有的隧道出口离皇宫很近,不安全。有了这条隧道,就算宫中有人怀疑你是诈死,料他们也想不到出口会在距皇宫数公里的平民区。”张妻道。   想起死牢中的慕容家族,慕容婉忧心忡忡。   “你放心,营救慕容家族,先生自有安排。”   冷默然不愧是圣医,能掐会算,料事如神。慕容婉一直压在心上的石头这才落地。   慕容婉要了纸笔,写了几封信,取出一块令牌交给冷月:“拿此令牌火速赶往逍遥山庄找少庄主萧乾,把这封信交给他以后,马上化装潜入月氏国,弄清楚对方的军情部署,越详细越好!”   冷月随即消失在晨雾中。   “寒星,你带着此信火速潜入月氏国,利用我们的资源优势,扰乱月氏国的经济,封存我们在月氏的所有粮食、布匹、茶叶和食盐,掐断对方的军队补给。”   寒星领命离去。   “陌离,你此番要去仓夷国,同样是扰乱该国的经济,利用月氏国的混乱散布月氏与泰安国联手意图吃掉仓夷的谣言,让月氏与仓夷相互猜疑,我们再一举攻打,全面开花!”   陌离奉命离去。   慕容婉的目光投向夜鸾:“你暗中保护我以秦峰的身份回到平阳,我们一定要在轩辕澜的大部队开战前赶到平阳!”   “你怎么知道领兵的是轩辕澜?”夜鸾问。   “很简单,太子被废,二皇子轩辕泽理所当然加冕太子。因其王妃畏罪自杀,三皇子轩辕澜自然要做出一番作为,来洗清自己的嫌疑,重新获得皇上的信任。”   “小姐,我呢?”见所有人都有事做,桃红忍不住问。   慕容婉温柔地看着她:“你原地待命,哪里也不许去!”   “不要,我好不容易才与您团聚,干吗要扔下我!”桃红眼圈一红,“小姐不会不要桃红了吧?”   慕容婉心里一软:“桃红,此番回去非比寻常,你就在这里等我们回来吧。”   桃红撅起小嘴:“不嘛,除了跟着你,我哪里也不去。”   慕容婉目光坚定:“桃红,打完仗,我一定接你回去!”   桃红这才点头。   4   随即,发生一系列看似离奇实则顺理成章的事件。   被废太子轩辕澈在发配途中莫名自杀。   不日,二皇子轩辕泽顺利加冕为太子。   太子加冕次日,三皇子领兵前往边城平阳,迎战月氏,镇国大将军与小王爷轩辕润协助作战。   从洛丰前往平阳城的山道,一个商队靠在路旁休息。商队中的男子个个身材高大魁梧。一辆马车尤为特别,马车不仅宽大豪华,拉车的马匹更是身强体壮,令人称奇的是驾马车的人是个妙龄少女。至于乘坐马车的是何人,却不得而知。   “驾!驾!”正在此时,一个略带憔悴的清俊公子策马而来,见了商队,公子连忙勒住缰绳,“吁……”   骏马腾空而起,将公子摔了个四脚朝天。   商队中的男人们哈哈大笑起来。   公子迅速爬了起来,冲马儿骂道:“该死的畜生,爷又不是没喂你料草,干吗如此折腾!”   “小公子,你是初次骑马吧?”商队中有人搭讪。   公子一脸佩服:“大哥怎知我是初次骑马?”   “不是初次骑马,怎么会被马欺负?”男子调侃道。   公子点头:“有道理。想必大哥是位马术高手?”   男子摇头:“要说马术,最厉害的人莫过于我家小姐了。”   公子眼珠骨碌骨碌直转:“你家小姐会骑马?她人在哪里?”   男子向马车内努努嘴。   公子笑道:“大哥是在寻我开心吧?”   男子一脸得意:“公子若是不信,何不与我们同行,到时候你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公子双手抱拳:“小弟秦峰,平阳人氏,因家里发生变故,急着回家,这不才骑了这匹脾气比人大的马回家。忘各位兄妹多加关照。”   “我们这支商队的人全部姓叶。”男子道。   “各位叶大哥好!”公子赔笑道,目光投向驾马车的姑娘,微微一笑,“姑娘好!”   姑娘微微颔首并不答话,公子也不计较。   公子不是别人,正是从死牢里逃出来的慕容婉。   男子问:“平阳不是要打仗了吗?”   慕容婉道:“小弟也是身不由己。叶大哥一行去哪里?”   男子一脸平淡:“我们也是去平阳跑一单生意。”   慕容婉瞄了一眼驾车姑娘,忽然感觉有些熟悉,到底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上来,不由叹道:“跑生意还有如此如花似玉的姑娘,实属难得。”   男子答非所问:“公子听说过司徒世家的玉锦坊吗?”   慕容婉点头:“玉锦坊在今年的御锦大赛中夺魁,天下皆知。莫非大哥此番去平阳就是与玉锦坊做生意?”   男子微笑:“不错。”   慕容婉一脸欣喜:“如此甚好,小弟就可以与大家结伴而行了。”   尽管知道对方说的不是实话,慕容婉还是乐意跟他们上路,至少比自己独自赶路有趣得多。   晌午十分,大家在山脚一家客栈打尖。   马车停下,帘子掀开,一个面容灿若云霞、目光宛若秋水的美女在几个如花侍女的簇拥下缓步下车。美女无论从长相还是气质,都称得上绝色二字。   慕容婉呆呆地看着美女,口中念道:“秋水为神玉为骨,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美哉!”   美女目光盈盈投来,慕容婉报以微笑。   “小姐,这就是那位不会骑马的秦公子。”驾马车的姑娘道。   秦峰点头致意:“听说小姐是马术高手,秦峰若能跟随小姐学骑马,乃毕生之荣幸。”   美女没理他,坐下来安静地与大家用餐,略带审视的目光不时投向秦峰。   秦峰笑意宛然与大家喝酒畅谈。   一路上倒也顺利。   几日后,一行人来到了青神山。   “秦公子,我家小姐请你上马车一叙。”休憩时,驾车姑娘道。   慕容婉优雅起身:“能与小姐同车共叙,秦峰三生有幸!”   慕容婉含笑入内,这才发觉车厢内布置豪华,四周是纯白的裘皮,地上是花纹独特的羊绒毯。   “公子,请。”美女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递给她。   慕容婉嗅了嗅茶香,叹道:“好茶!姑娘这茶不像是产自中原。”   美女脸有些意外:“原来公子懂茶道。”   慕容婉淡淡一笑:“秦某只是略懂皮毛。”   “以公子之见,是中原的绿茶好喝,还是这红茶更具特色?”美女问。   慕容婉笑答:“绿茶汤色清亮,口味甘醇,回味悠长,具有杯中留香的特点;而小姐这茶茶汤鲜红明艳,滋味纯正适口,香气隽永芬芳。秦某惭愧,实在比不出个高下。”   美女目光中掠过一丝寒冷:“你究竟是何人?为何混入我的商队?谁派你来的?有何目的?”   原来她才是商队的主子!慕容婉一脸真诚:“秦某家中变故,此番回家只为处理家事。遇上偶遇姑娘的商队,才一路同行。”   美女冷笑:“原来不过是一个平庸的酒囊饭袋!”   慕容婉顿觉头昏眼花,心里暗叫不好,莫非美女在茶中下了毒?   “姑娘,你……”   “扔下山谷喂狼去!”美女的眼中闪过一道杀机。   “是,殿下!”众女回答。   美女冷冷一笑,一抹面颊,露出一张俊逸邪魅的面孔来。“美女”原来是男子。    第三十四章 绝处逢生   1   数日后,慕容婉从头痛欲裂中醒来。   “兄弟,你终于醒了!”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   慕容婉想站起来,却发觉脑袋沉重浑身无力,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异族服装的男子出现在面前。   “阿昌大哥,我怎么会在这里?”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青神山的阿昌山官。   “兄弟,你坠入山谷,幸亏你身上带着我上次送的神符,才得以获救。”阿昌山官道。   “谢谢大哥救命之恩。”慕容婉心里感激不已。   “别急着谢我,救你之人上山采药去了,很快就回来。”阿昌山官笑容满面,“饿了吧,这里有粥,先吃点吧。”   慕容婉的确饿了,端起粥毫不客气地吃起来。   “大哥,救我之人到底是谁啊?”吃完粥,慕容婉疑惑地问。   阿昌山官一脸神秘:“一个你认识的人。”   慕容婉更加疑惑了。   “瞧,他回来了。”阿昌山官指着门口。   一张绝世风华的脸映入眼帘。   慕容婉的泪水簌簌而下。   “爹……”   “枫儿,不哭。”冷漠然的声音轻而温良。她的心受到安抚般安定下来。   “您怎么会在这里?”慕容婉问。   冷默然目光温良:“还说呢,你怎么会在这里?”   慕容婉心里暖暖的,冷默然的意思很明显,一路行来,他一直在暗中保护自己。   冷默然心里则暗自庆幸,幸亏那次在离苑打通了女儿身上的任督二脉和重要关节,又给她服用了千年续魂丹,否则,这次坠入谷底的她恐怕早就成了孤魂野鬼。   “爹爹认识阿昌山官?”慕容婉问。   “先生是我们山寨的救命恩人呢!”阿昌山官道。   “枫儿,你还记得自己是如何坠崖的吗?”冷漠然问。   慕容婉摇头:“我只记得同行商队的一位小姐邀我入马车喝茶,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冷默然目光冷寂:“你可知道那位小姐的真实身份?”   慕容婉被问住了。想起商队那些身材高大的男子,拉马车那体型庞大的骏马,她心里一个激灵:“莫非,他们是月氏人?”   冷漠然目光暗藏着杀机:“不仅是月氏人,那位美貌小姐,其实是一个男子。”   慕容婉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男子?那他为何打扮成女人,还扮得那么像!”   冷默然眉目沉静:“男扮女装是他的喜好,就如某些人喜欢女扮男装一样!”   慕容婉没想到冷默然在这种情形下还能讲冷笑话。   “如果我猜得不错,此人就是月氏国的太子,阿旺达。”冷漠然的声音冷寂。   慕容婉出了一身冷汗:“这么说,月氏奸细早已潜入泰安国内?现在两兵即将交战,这个阿旺达太子就不怕被我军俘虏么?”   “阿旺达深谙易容术,既然他敢来,一定早就想好了退路。”冷默然分析道。   “自古擒贼先擒王,如果我们能生擒阿旺达一行,岂不是能让月氏人不战而败?”慕容婉双目闪亮。   冷默然沉吟道:“话虽如此,实施起来却不容易。你又受了伤,除了你,没有人能认出他们来。况且他们人多,到时候混在难民中,如何辨别?”   慕容婉叹道:“要是夜鸾在就好了。”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山官,这个汉子闯我山寨,请山官严加处罚。”几个男子将一浑身绑着麻绳的玄衣汉子带了进来。   “夜鸾?”慕容婉看着目光冷寂的男子惊喜喊道。   “主子!”夜鸾的双目顿时发亮,线条生硬的唇角裂开一道缝。   “哎呀!你们干什么,怎么把客人捆起来了?”阿昌山官连忙上前解开夜鸾身上的绳索。   看着夜鸾一脸疲惫,为了找自己,他一定两天两夜没休息了,慕容婉心里暖洋洋的。   2   慕容婉找来纸笔,凭着记忆将商队中的每一个人的面貌画了出来,又将马匹特点画出,让夜鸾带着肖像连夜奔赴平阳,尽量在大战前夕将“商队”的人全部俘获。   数日后,在冷默然的高超医术及精心照料下,慕容婉能下床走动了。   从冷默然口中得知,慕容夫人已经被顺利救出,与慕容珏一起被安排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又休养了几日,关心战事的慕容婉与冷默然告别阿昌山官后,连夜向平阳方向奔去。   幸好青神山距平阳城近,仅仅半日,他们就到达了平阳。   “爹,平阳城人多口杂,我们还是易容入城吧。”   于是,冷默然易容成一个面目沉静的中年人,慕容婉易容成一个面容清秀的书生。   来之前平阳刚刚下了一场大雪,整个平阳城覆在厚厚的白雪中,显得冷清而宁静,丝毫看不出大战在即的紧张气氛。   两人没有到人去楼空的司徒世家,而是去了司徒世家旗下的产业泰安楼。   一见慕容婉,小二愣是没认出她是谁。   慕容婉微微一笑:“我要两间上房,速备酒菜。”   小二瞅了她半晌,又看了看冷默然:“客官是平阳人吗?”   慕容婉拉下脸:“你这小二好失礼,莫非我们不是平阳人,你就不让住店?”   小二连忙赔笑:“客官别介意,这不要打仗了吗,最近平阳来了很多生人,三殿下怕城里混入月氏细作,故而要问清楚。”   三殿下,这么说轩辕澜已经带兵来到了平阳。看来,与月氏的这一仗,是打定了。   “看来真的要打仗了?”慕容婉自言自语。   “怎么不是呢,镇国大将军与小王爷都来协助作战。这一仗,一定打得月氏狗丢盔弃甲。”小二答。   “小二,我们是玉锦坊的客人,如果夜鸾来了,告诉他我们从阿昌山官那里来,在楼上等他。”慕容婉迟疑着开口。   一听是东家的客人,小二随即满面堆笑:“两位爷,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天就剩两间上房了,这边请。”   慕容婉与冷默然随即上楼。   用过午膳,两人烤着火,坐在靠窗的位置喝茶观景。   “爹,你看,江上已经被雪覆盖,下面恐怕早已结冰。在如此寒冷的气候下打仗,如果指挥不当,势必会两败俱伤!”慕容婉目光忧虑地投向江面,江那边的月氏国早已是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那得看怎么打。”冷默然道。   “依您之见,该怎么打?”慕容婉问。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首先要阻断对方的粮草补给,还要派人潜入对方军营,弄清楚对方的一举一动,来一个里应外合,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冷默然平静开口。   慕容婉意外地看着他:“您懂布兵打仗?”   冷默然摇头:“随口说说,别当真。”   慕容婉还要说什么,忽闻楼上传来一阵箫声。   箫声初听如幽涧泉水般流畅,云淡风轻般闲适,再听似杜鹃喋血般悲怆,孤雁哀鸣般绝望,令人惆怅伤怀。   不用看就知道,箫声来自三楼那间“清枫阁”。   数月前,初遇时的他们曾在此把酒言欢。   刚才从小二口中听到他的消息时,慕容婉的心就开始沸腾。此刻,熟悉的箫声令她的心无法抑制地疼起来。那种疼一点一点侵蚀着她的整个身心,就如外面刺骨的寒风钻进了骨头缝一般,刺骨的冷和疼。   原以为,放下一切,就能潇洒地离开,就如诗中写的那样,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此时此刻,她才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的潇洒,没办法不去听、不去想、不去在乎、不去伤怀……   曾经,他离她是那么近,近得走进了她的心,将彼此的心里填得满满的。如今,他就在自己头顶,近在咫尺,却似远在天涯……   幸福,曾经离她那么近,她以为她抓住了,却不料,抓住的,只是一个虚幻的梦。   “枫儿,既然放不下,为何不去找他?”冷默然声音充满疼惜。   “爹,经过这么多事情后,我与他已经不可能了。既然不可能,何必强求呢?”慕容婉眨眨眼,竭力将即将滑落的泪水逼了回去。   “是爹不好,爹没保护好你。”冷漠然的声音伤感而愧疚。   “爹,这是我自己选择的,我就应该承担起来。”慕容婉倔强地弯了弯唇角,目光投向了窗外。   冷默然心里一阵宽慰,女儿长大了,懂得牺牲与放弃了。   楼下,一个挑夫脚底一滑,箩筐中的蔬菜顿时撒了一地。   慕容婉似有所悟,连忙拿出纸笔,写写画画起来。   花了一个下午,慕容婉终于画完所需的东西。   傍晚,风尘仆仆的夜鸾回来了。尽管他日夜查询,依然没找到那支月氏商队。夜鸾推测,月氏商队要么已经回国,要么潜伏在平阳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慕容婉沉吟着,月氏商队回国倒罢了,如果还在平阳城中,又会在什么地方呢?   住店?显然不可能,那样目标太大容易暴露。最理想的就是在平阳城中有一座房子作为掩护。   慕容婉不觉想起一个男子的话:“玉锦坊知道吗?”   心里一个激灵,司徒世家数百口人早已搬离城中,偌大一个家成了空楼,对方若在人去楼空的司徒世家躲避,岂不是个好主意!   想到此,慕容婉轻双拳紧握:“今晚夜探司徒世家!”   夜鸾眼睛一亮。   “对了,还有这个,你让工人按照我画的图用竹子或木料做出上面的器械来,按照尺寸比例做,越快越好!”   慕容婉将图中的原理给夜鸾仔细说了,夜鸾收起图纸,眨眼间便消失了。   3   傍晚时分,天上飘起了鹅毛大雪,整座城市迅速覆盖在皑皑白雪中。   慕容婉在房间里烤着火,喝着茶,吃着点心,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枫儿,想好了如何帮轩辕澜吗?”冷默然冷不丁地问。   慕容婉眼皮一翻:“谁说要帮他了?”   “既然不帮他,干吗那么起劲,又是查奸细,又是制造兵器什么的,你不帮他,难道在帮我?”冷默然问。   慕容婉撇撇嘴:“我那是在帮自己。你想啊,司徒世家富可敌国,我辛辛苦苦经营那么多年,当然得保护好家业啦!我才不想当什么王妃呢,如果有可能,我宁愿自立为王。”   冷漠然点头:“好啊,那我就等着当太上王啰!”   “爹……”慕容婉顽皮地嘟起了嘴,欲言又止的样子,将女儿家的娇憨与可爱完全写在脸上。   “好了,不说了,要我干什么?你实话说吧!”与女儿相处久了,冷漠然岂会不知道她那点心思。   “您不是会天音魔琴吗?我要你在两兵征战时,演奏天音魔琴扰乱月氏人的心智,令其不战而败!”慕容婉眨巴着无邪的双眼。   “那你呢?”冷默然一脸疑惑。   “我?”慕容婉想了想,“我当然是在一旁给你鼓掌加油啰!”   冷默然心里暗自好笑。   “两军对垒中,天音魔琴根本没用!再说了,我凭什么帮助他?”冷漠然一脸冷漠。   “爹……”   “不要说了,那是绝不可能的!”冷默然回绝道。   平阳城沉睡在宁静的夜晚中。   飞鸟绝迹,踏雪无痕。   司徒世家院落。   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掠过树梢,轻车熟路地落在一间屋顶上。   黑影伏在屋顶倾听片刻,小心翼翼地揭开一片瓦,没发现什么异样,又来到另一间屋子。   一圈下来,依然毫无收获。   就在黑影有些泄气时,目光落在了对面那幢清枫雅居上。此刻,清枫雅居像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安静地矗立在蓝莲湖畔。湖面上结了厚厚的冰,清枫雅居也被白雪覆盖,显得圣洁无暇。   自从司徒清枫“病逝”后,清枫雅居一直闲置着。后来,本该行刑的皇甫胜青逃脱了法律的制裁,出狱后便勾结了穷凶极恶的月氏人,企图报复司徒世家,幸亏全家在慕容婉的提醒下搬至别处,于是,司徒世家闹鬼一说在平阳城便越演欲烈。   黑影像风一般掠过竹林,栖在清枫雅居的屋顶。   不出所料,里面传来了低沉的说话声。   那些人说的是月氏语。   幸好从小生活在月氏,夜鸾听了个明明白白。   小心翼翼地揭开瓦片,果然见十余个月氏汉子恭敬地站成两排,一个长相俊美邪魅、衣着华丽的男子斜靠在贵妃椅上。   仔细一看,他们正是主子画中的月氏商人。为首的邪魅男子,想必就是那喜好男扮女装的阿旺达太子。   “此战关系到月氏整个民族的生死存亡,要想让月氏人从今往后过着富足的生活,拥有自己的土地、房屋和吃不完的粮食,这一仗我们必须胜!”阿旺达的话掷地有声。   “是!”众人齐答。   “各位都是月氏的勇士,这一次,一定要扬我国威!等各位班师回朝后,本太子一定会为各位请功!”阿旺达目光精深。   “谢太子!”众人一致低头回答。   “大家放心,现在就连泰安国的皇宫,都掌握在月氏人的手中!这一仗,我们有必胜的把握!”   阿旺达的话不仅令所有的月氏人大吃一惊,更令外面的夜鸾冷汗淋漓。   “因此,各位务必完成自己所肩负的历史使命!明晚,我们的任务是……”   阿旺达一招手,大家围了上去,夜鸾再也听不清楚对方说什么。   片刻后,月氏人向阿旺达行礼离开。   “来人,奉茶!”   话音刚落,几个妙龄少女涌向阿旺达,捏肩的捏肩,捶腿的捶腿,按摩的按摩……   看着风流邪魅的月氏太子在自己主子房中寻欢作乐,夜鸾不由握紧了拳头。   “小红呢?”阿旺达忽然皱眉问。   “小红姑娘休息了。”一少女答。   “滚开,叫小红!”阿旺达眼中掠过一丝戾气。   “是……”少女们含泪而去。   “殿下……”一会儿,一个容颜娇美、柔情似水的女子款款而来。   那一刻,夜鸾终于明白慕容婉为何会在青神山被抛下山崖了,一切,因为这个叫小红的姑娘!   小红不是别人,正是曾经被女扮男装的秦峰拒绝的水袖姑娘,那个擅长易容术的红玫瑰!   回到泰安楼,夜鸾将所探情报回复慕容婉与冷默然。   “月氏人明晚行动。”夜鸾的话令两人有些吃惊。   “具体目标是什么?几时动身?”慕容婉问。   “当时阿旺达声音太低,没听清楚。”夜鸾有些懊恼。   慕容婉的目光投向了冷默然。   冷默然若有所思。   “粮仓!”片刻后,冷默然与慕容婉同时开口。   夜鸾目光冷寂:“务必去把消息告诉军营。”   冷默然淡淡开口:“放心吧,轩辕澜不会轻易让敌人钻了空子。”   慕容婉有些意外:“您就那么了解他?”   冷默然笑而不答。   4   平阳军营。   将军帐内,轩辕澜、欧阳明朗与小王爷轩辕润正在商议军情。   对于此次战役,轩辕澜主张速战速决。参战士兵大多是南方人,不适应北方寒冷气候,长期下去,只会消磨他们的意志,令大家丧失斗志。   由于军队经过长途跋涉,欧阳明朗建议以静制动、以逸待劳,待月氏人进犯时,一鼓作气将对方打得心服口服。   而小王爷轩辕润则认为应该出其不意攻其无备,最好能从士兵中抽调出熟悉北方地形、会说月氏话的士兵,组建一支善于作战、以一敌十的奇兵……   轩辕润的话令轩辕澜心里撕裂般疼痛。   不久前,慕容婉也曾说过同样的话,当时他并没放在心上。此刻,他才明白她的提议是多么的重要!   可如今,音容犹存,斯人已去!   强迫自己收回心神,轩辕澜淡淡开口:“马上清点会讲月氏话、熟悉北方地形、善于作战的士兵人数,尽快组建一只奇兵。”   “报……”   “进来!”   “将军,这是冷护卫刚送来的急件。”士兵呈上一封信。   轩辕澜拆开信件,上面的内容令他唇角勾起一丝冷意:“哼,月氏人,卑鄙!”   “何事?”欧阳明朗与轩辕润问。   “他想里应外合,我就瓮中捉鳖!”轩辕澜目光寒沉,“大将军,今晚粮仓就交给你了。既然他们要来,我们将计就计,来而不往非礼也!”   “领命!”欧阳明朗抱拳道。   “我呢?”轩辕润问。   “一起赏雪,如何?”轩辕澜似笑非笑。   轩辕润摸不着头脑:“你何时有这嗜好的?”   轩辕澜不语。   “报……”   “进来!”   “将军,外面有人找,这是名帖。”   打开名帖,轩辕澜目光寒沉:“让他进来。”   片刻,一个长相俊美的红衣男子入内。   “见过殿下,小王爷。”话虽如此,男子并没施礼。   “你是逍遥公子?”轩辕澜目光沉寂。   “正是鄙人。”逍遥公子答。   “你可知这是军营?”轩辕澜沉声问。   “鄙人正是为此而来。”逍遥公子笑答。   “原因?”轩辕澜语气简洁。   “有人来信,让鄙人助您一臂之力,我便带着逍遥山庄的作战精英来了。殿下若不稀罕,萧某立即打道回府。”逍遥公子笑意宛然。   “谁那么大本事驱使天下第一庄的逍遥公子为本王效力?”轩辕澜眉峰微敛。   “一个离世的人。”说这话时,逍遥公子情绪低落。   “谁?”轩辕澜更加好奇了。   “司徒清枫!”逍遥公子道。   轩辕澜与轩辕润对视一眼,同时问道:“信呢?”   逍遥公子从衣袖中取出信,呈上。   看着信中的字迹,轩辕澜的整个人有些怔然,拿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此信何时送来?送信人呢?”   逍遥公子道:“十天前,当时我不在山庄。至于送信之人,只知道是个武功卓绝的冷峻青年。”   轩辕澜强迫自己按下心中汹涌的情绪:“司徒清枫长得什么样子?”   逍遥公子脸上掠过一丝伤感:“她说不上绝代风华,却清丽优雅,身上始终有一种让人过目难忘的气质。她聪明绝顶,举止高贵,会在谈笑间不经意中让人沉迷……”   轩辕澜与轩辕润同时呆住了,逍遥公子口中的人,不就是嘉德王妃慕容婉吗?   无论如何,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轩辕澜不动声色地将信还给逍遥公子。   “我们需要会月氏话、熟悉北方地形、有作战经验的人。”轩辕澜安静地开口。   “放心,我带来的三百杀手,他们个个符合标准。”逍遥公子道。    第三十五章 兵临城下   1   “今晚月氏人偷袭粮仓时,一定是对方攻城之时!”上午,一直安静的慕容婉忽然开口,“他们想里应外合,想趁我军混乱救火之时攻其不备!”   “你能想到,轩辕澜也一定想到了。”冷默然道。   慕容婉目光头向他:“万一他想不到呢?”   “他非等闲之辈。”冷默然一脸慵懒。   冷漠然对轩辕澜的态度转变令慕容婉有些奇怪。   “所有器械已经做好,只等主子验收。”匆忙赶来的夜鸾道。   “走,去看看我研制的新型作战器械。”慕容婉一脸轻松。   冷默然来了兴致:“好啊,正好去凑凑热闹。”   半盏茶功夫,三人来到司徒世家旗下一家木工产业。   院子里,夜鸾叫人搬出了按照慕容婉所画图纸设计的器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连弩,也叫诸葛连弩。三国时期,诸葛亮发明的这种连弩曾扬威沙场,令敌人闻风丧胆。   慕容婉十分佩服工人的理解能力,她只是凭借记忆中的连弩画了图纸,并给夜鸾简单说了原理,他们居然造出如此精良的样品,真是心灵手巧。   慕容婉叫人取来二十只箭,放进箭匣中,启动连弩开关,箭迅速向前飞去,继续启动开关,箭不停发射,射程最远的居然达到数百米!   夜鸾和冷默然惊讶地看着这个奇怪的器械,没想到慕容婉居然是个军事天才。   随即,夜鸾让工人搬出另一件大家伙,当看见自己心中的床弩被造出来时,慕容婉的眼眶有些湿润了,这可是弩中之王呢!唯一的缺点就是床弩十分笨重,搬运不便,作战时需要两个人配合才能完成。   这一次,床弩的箭匣中一次性装了三十只箭。慕容婉启动开关时,箭一支支飞了出去,居然比连弩射程更远!   “甚好!有了此弩,就不怕月氏狗犯我平阳了!”众人叹道。   慕容婉看着眼中布满血丝的工人:“一样只做了一台吗?没有多余的吗?”   工人齐声答:“各自还有五台,只等安装了。”   “马上安装,辛苦各位了!”慕容婉向大家深深鞠了一个躬。   夜鸾又拿来一些木条做成的滑雪板,慕容婉穿上滑雪板,双手握着滑雪杆,双膝弯曲身体前倾,手上一用力,整个人像插上翅膀一样,在雪地上飞一般向前面滑去!姿势优美极了。   这个新玩意儿再次令大家目瞪口呆!   “你们说,如果我们的士兵全部学会滑雪,对付月氏人是不是更容易了?在滑雪的过程中,人的身体不停变幻着位置,对方不管是用箭还是动武,都不容易命中目标。前提是士兵必须学会滑雪。”眨眼间,慕容婉已经回到大家面前。   “整个泰安国,除了你恐怕没第二个会这玩意儿的!”冷默然道。   今天总算见识了这个女儿的本事,还真有点令他意外。   平阳军营。   轩辕澜正在为今夜之战做最后部署。   “报……”   “进来!”   “将军,有人送来新型作战武器,此刻武器已经运抵营外。”卫兵称。   室内的人对视一眼,一齐走出营房。   雪地上,大红绸缎盖着一堆不辨形状的东西,红与白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轩辕澜揭开红绸,一堆形状奇特的木质器械映入眼帘。   “这是什么作战器械呀?小一点的看起来像弩,可这大家伙是什么?怎么用?还有这些造型奇怪的木条是干什么的?”一个士兵好奇地问。   “这里有封信!”一个眼尖的士兵叫了起来。   拆开信,轩辕澜脸色一变。   信封上写着十六个字。   “连弩床弩,弩中之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信纸上还简单画了连弩床弩的构造及使用方法,以及滑雪器械的用法。   “婉儿,是你吗?”看着熟悉的字迹,轩辕澜再次怔住了。他实在想不出这世间除了他那聪慧可人的婉儿,还有谁能制造出如此奇特的作战器械来。   “殿下!”一旁的轩辕润提醒,“既然是新型作战器械,何不马上试试?”   强迫自己收回心神,轩辕澜冷静地开口:“取箭!”   士兵取来箭,轩辕澜将二十只箭装入连弩箭匣,用力扳动开关。众人只听见嗖嗖嗖的响声,箭飞一般**出去!   “好神奇!居然能连续发射!”士兵们睁大了双眼。   “是啊,有了这种弩,打仗就省事多了!”欧阳明朗道。   试射的轩辕澜也对连弩的攻击能力感到神奇。   轩辕澜又命人将床弩抬到一个空旷的地方,在箭匣里放入三十只箭,再次启动开关,箭又一次嗖嗖嗖飞了出去,这一次,射程更远,力量更大!   “将军,这叫什么弩?”士兵好奇地问。   “大的**弩,小的叫连弩!”轩辕澜按照信中的名字道。   “我们应该为发明者请功,并委以重任。如此军事天才,定能佑我泰安国国泰民安!”有人提议。   轩辕澜看了一眼轩辕润:“此事交给你了。”   2   夜幕降临,天空再一次飘起了鹅毛大雪,平阳城笼罩在一望无垠的白色中。   树欲静而风不止。   清枫雅居,十余个蒙面人整装待发。   为首的蒙面人一个手势,十余人随即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屋内,一个衣着华丽的俊美男子斜倚在榻上,衣衫凌乱。小红姑娘脸含春色,依在怀里喂他吃东西,另外几个少女无声地立于一旁,目光却不时瞄向二人。   阿旺达一手揽着小红的腰肢,一边漫不经心地吃着东西,妖冶的目光中却透出丝丝寒意。   蓦地,他一把推开小红,披上裘皮大衣,长剑在握,眼中露出警觉的光芒。   只听得“啊”的一声惊叫,几个少女一脸惊恐地倒下。   阿旺达脸色骤变,长剑气势如虹挥向来者,却被对方更加凌厉的剑势封住了所有剑气。   “太子殿下,别来无恙?”冷漠的声音居高临下。   刚才的剑客已无声地隐在黑暗中。   阿旺达脸色铁青向上看去,一身寒气的轩辕澜与一脸嬉笑的轩辕润从屋顶翩然而下。   “你们……”阿旺达气急败坏。   “放心,你的人已顺利到达我军粮仓,半个时辰后,我们将为城外的月氏军队燃放进攻信号,配合他们进攻,够意思吧?”轩辕润依然笑嘻嘻。   “你……你们是怎么知道的?”阿旺达一脸惊恐。   “打仗嘛,就得虚虚实实,不然,那多无趣!你说是不是,太子殿下?”轩辕润一脸得意。   “卑鄙,无耻!”阿旺达气绝。   “这叫兵不厌诈,懂吗?”一直沉默的轩辕澜道。   “本太子不会让你们得逞的!”阿旺达说着就要自刎,却被暗中的剑客击落手中的剑,对方还用隔空点穴法封住了他的几处要穴,令其动弹不得。   “咦,这不是水袖姑娘吗?”轩辕润看着地上的小红。   小红面色一变:“我不认识你!”   “是吗?我可认得姑娘。当初你不是对秦峰情有独钟吗?如今怎么与这月氏人混在一起?”轩辕润问。   “哼,秦峰早就见阎王去了!”小红一脸冷笑。   “果真最毒妇人心!”轩辕润调侃道。   轩辕澜若有所思的目光投向小红:“你说秦峰怎么了?”   “死了!”小红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对于秦峰就是慕容婉这一身份除自己与轩辕润,外人一直无从知晓,此刻这个叫小红的姑娘却称他死了,这是怎么回事?   “如何死的?”两人同时问。   “在清风崖摔死的!”小红咬牙切齿,“这就是上天对负心汉的惩罚!”   慕容婉不是在死牢中服毒身亡的吗?轩辕澜亲自确认了她的身份,当时的慕容婉虽然因药物作用脸色有些浮肿,却依然栩栩如生。轩辕澜与她一起生活了几个月,不可能连慕容婉的样子都不认识。当时的他抱着她已经僵硬的身体跪在冰冷的牢房,几个时辰一动不动。总结着自己与她的婚姻,不外乎一句话:假作真时真亦假,一夜销魂,一世遗恨。   还有疏影,看见慕容婉遗体时哭得晕了过去,怎么可能有假?莫非,慕容婉还有一个双胞胎兄弟?   “什么时候的事?清风崖在哪里?”轩辕澜声音有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   “说出来可以,不过有个条件。”小红眼中掠过一丝狡黠。   “你现在有资格讲条件吗?”轩辕润冷笑。   “是没资格,但我可以不说,大不了一死了之!”小红看出他们对秦峰的独特感情。   “我答应。”轩辕澜目光发出幽暗的冷光。   “十天前,我们的商队在鹧鸪山休息,遇见策马而来的秦峰。他显得很憔悴,不过精神还好,后来,便跟随我们一起来平阳。因为我们肩负重要使命,太子殿下嫌他麻烦误事,便邀他进马车喝茶。因茶中放了**,秦峰被迷晕了,然后被抛下了位于青神山的清风崖。那崖高万仞,他又不懂武功,即便不被摔死,也会被野兽吃了……”小红的声音低了下去,“当时我虽然化了装,也怕秦峰识破,坏了事,心里尽管难过,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遇害……”   轩辕澜脸色灰败,轩辕润则一愣一怔。   “你的意思是说,十天前你还见过秦峰?你确信没有认错人?”轩辕润一脸不置信。   “当时他孤身一人没有随从,看起来心事重重,想必是遇到了什么变故。你们既然是他朋友,能否告诉我他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小红问。   “你若说谎,定当凌迟碎剐!”轩辕澜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   小红打了一个寒战:“句句属实,不敢隐瞒。”   “带走,速查!”轩辕澜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心中却汹涌澎湃。   阿旺达与小红被迅速带走,轩辕澜仔细打量着屋子。   不难看出,屋子的主人多么喜好清静。她一定有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淡定情怀,可惜,被月氏人弄脏了一室的清雅。   抬步进入一间闺房,熟悉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室内摆件轻巧雅致,就连窗户雕花都显得那么富有诗意!而窗外,是一片皑皑白雪,可以想象的是,一年四季,只要推开窗户就可以看见难得的美景!   浅绿纱幔中,是玉锦坊出产的山蚕缎被。打开红木衣柜,里面有一些没来得及收拾的衣服,衣服颜色素雅,虽然不是新的,却质地轻盈,绣工考究。上面绣的不是淡雅的荷,就是素白的菊或浅淡的兰,轻轻浅浅的丝线晕染着诗一般的色彩。   不期然的,衣柜角落一个蓝色包袱撞入视线。打开包袱,里面是一件似曾相识的青衫男装,还有一把玉骨扇。轩辕澜再次怔住了。   与秦峰初次见面时,他不正穿着这种青衫吗?而这把玉骨扇上,不正画着兰花图吗?司徒清枫与秦峰是什么关系?为什么秦峰的衣物在这里?   拿着衣服进入另一间屋子,居然是一间书房,书桌上,笔墨纸砚一应齐全。纸是昂贵的天蚕纸,就连那方镇尺,都是难得一见的鸡血石!原以为自己够奢侈了,想不到这个司徒清枫有过之而无不及,居然用如此完美的鸡血石作为镇尺!   书房一隅,挂着一幅字,字迹俊秀,运笔有神。   “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上云卷云舒。”   落款“清枫”二字。   看着熟悉的字迹,轩辕澜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   3   军队粮仓。   飞雪中,隐约可见巡逻的士兵来来往往。   夜间视线本来就差,加上风雪天气,能见度更差了。   趁士兵换岗时,蒙面首领一挥手,十余人分散绕到了士兵身后。   就在他们举起手中的匕首时,原本毫无觉察的士兵们脑后像长了眼睛一般,挥剑从腋下刺向身后。蒙面人们甚至没来得及还手就应声倒下。   “想烧爷爷的粮仓,没门儿!”一个士兵狠狠踢了一脚雪地中的月氏人。   蒙面首领见势不妙,迅速撤离。   “追!”欧阳明朗一声令下,几个武功卓绝的士兵飞赴而去。   “放火!放信号!”   一堆堆准备好的干柴在风雪中燃烧起来。   嘭地一声巨响,天空燃起了红色的攻击信号。   “将俘虏押上城楼!兄弟们随我杀敌!”欧阳明朗一声令下,队伍跑步前进。   城楼上,身穿铠甲的士兵们目光冷寂地盯着前方,连弩、床弩分别安放在最佳射程的位置。   城外江面,冰冻三尺。   “来了,月氏军队来了。”放哨的士兵道。   身穿白色铠甲的轩辕澜一脸沉寂立于城墙之上,冷寂的目光似千年不化的寒冰。   “大家做好防范,先让敌人攻击,给敌军造成我军惧战的假象后,伺机打开城门,引其进入瓮城,以连弩歼之!至于城外的,伺机上城楼的,以滚石、滚木和床弩歼之!”轩辕澜的声音寒沉如铁。   “是!”众将士齐答。   一炷香的功夫,月氏军队以千军万马之势汹涌而至,他们分别以云梯、投石机、箭弩等向城墙发起攻击。前方冲锋陷阵的士兵则抬着巨大的滚木一起撞击厚重的城门。   见泰安国军队抵抗不力,月氏将领大喜:“杀!”   领命的月氏军人一涌而上。   “开城门!”轩辕澜击起了战鼓。   急促的鼓点带动了大家昂扬的斗志。   城门在月氏人的全力“攻击”下被迫打开,月氏人手拿武器汹涌而至!   “关门,打狗!”见瓮城里挤满月氏士兵时,轩辕澜再次一声令下。早已瞄准目标的连弩、床弩万箭齐发!   顷刻间,瓮城哀号连连,犹如人间地狱!   爬上城楼的月氏人,纷纷被滚石与刀剑伺候!   鲜红的血,染红了雪白的地面。   凶猛的月氏人丝毫没有退却之意,依然顽固地一次又一次发起进攻。   攻击城门、城墙,以投石机投掷石块!   泰安兵不时有人受伤!   鼓点依然如急雨般响起!泰安兵越战越勇,月氏人越挫越猛!   见月氏人誓死搏击,轩辕澜道:“带俘虏!”   随即,被俘的月氏国太子阿旺达及十余俘虏被带上城楼。轩辕澜举起火把,火光下,阿旺达与月氏俘虏的容颜清晰可变。   损失惨重的月氏首领与士兵见状,方知中计,立即宣布撤退。   然而此刻,前有狼,后有虎。   撤退的月氏人被一群不明身份的武林高手无情绝杀!   这一夜,月氏人的哀号凄凉了平阳城的天空。   三万月氏士兵,被无情地雪葬在平阳城外的江面上。   4   慕容婉与冷默然在靠江的泰安楼上目睹了这场绝杀的前后始末。   整整一夜,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看着江面上堆积如山的尸体,慕容婉心里涌起一阵悲凉。   这就是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冷酷、无情!   自己,无意中成为了这场战争的一个帮凶!   虽然没有亲自参战,可她研制的那些作战器械,却成了月氏人的夺命弩!   还有,那群绝杀月氏人的武林高手,必定是逍遥公子的杰作!   这,不也是自己的请来的帮凶吗?   深深的愧疚令她久久无法自拔。   “爹,我想为这些死去的月氏人做点什么。”慕容婉声音低沉。   冷默然目光清明:“你想怎么做?”   慕容婉想了想:“月氏惨败,国内定当乱作一团,加之司徒世家在月氏与仓夷的粮仓、绸庄茶叶及盐业都已停业,月氏国内必定烽烟四起。我想去拜见月氏国王,说服他们与泰安国签订永久性和平协议,同时开通边关贸易,互通有无,令两国人民和睦相处,长治久安!”   冷漠然赞许地看着女儿:“枫儿,你乃治国奇才也!爹陪你一起去!”   “那我们还不走?”慕容婉有点等不及了。   冷默然以轻功带着慕容婉落在了江面。   “对不起,是我让你们变成了孤魂野鬼!”慕容婉向江面上的月氏士兵深深地鞠了三个躬。   “爹,您的箫,借枫儿一用!”慕容婉道,这一刻,她自称枫儿。是的,母亲为她取名清枫,她要为自己活一回!   “给!”冷默然将玉箫递给女儿。   “爹,从今以后,我叫冷清枫!”   冷默然的目光在那一刻蒙上了一层雾气,他抬头望向天空,在心里说:“清儿,听见了吗?我们的女儿叫冷清枫!她随我姓冷!”   许多年后,平阳人还记得,当年一役,三万月氏人攻城惨败,雪葬于城外江面。鲜血染红了平阳城的夜空,哀号凄凉了所有人的心。   同样,那天凌晨,有人用低沉、哀婉的箫声在江面为战死的亡灵**,安抚他们的灵魂。   有人说,**的,是一个衣袂飘飘、仙姿玉容的公子。   有人说,**的,是一个清雅动人、云淡风轻的女子。   还有人说,**的,是一个月氏士兵的亡妻……    第三十六章 再续前缘   1   月氏国,弹丸之地。   刚刚战败的月氏国一片萧条。   人们目光呆滞,街上人迹罕至。   看着空荡荡的街道,冷清枫的心一片凄然。   雪灾,地少,贫瘠……各种灾难像大山一样,压得月氏人喘不过气来。   为了生存,月氏人不得已发起了这场必输的战争。   忽然被人撞了一下,冷清枫伸手一摸,身上的银两被顺手牵羊了。   冷默然见状,正要施展功夫教训对方,冷清枫摇头:“爹,算了,他们也不容易。”   冷默然怜惜地看着女儿。   “主子!”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冷清枫笑了,陌离居然还在月氏。   一起到司徒世家开设的米店用了午膳,冷清枫见街上流浪的人群,不由动了恻隐之心。   “陌离,从今天起,放粮舍粥。”冷清枫道。   “好嘞,谢谢主子!”陌离与夜鸾、寒星、冷月本是月氏人,因为穷,四人从小结伴到平阳城,后被司徒老爷收养,并请人教他们习武识字,成为司徒世家的忠心死士。   “陌离,我想见国王,你知道王宫怎么走?”冷清枫问。   “知道,我带你们去!”   月氏国王宫。   年迈的国王愁眉不展。太子和十余卫兵被俘,三万精英一夜阵亡,月氏国与泰安国成为死敌,哪一件不是要命的揪心!   “陛下,有两位门客求见!”卫兵通报。   “门客?不见!”国王正在气头上。   “可是他们说,能帮助我月氏国与泰安国重修于好!”卫兵继续道。   国王眼睛一亮:“还不快快有请!”   冷默然父女欣然入内,施礼道:“冷漠然、冷清枫拜见国王!”   “你们有能力让我月氏国与泰安国重修于好?”国王有些难以置信。   “没错!”冷清枫答。   “如何重修于好?”国王问。   “第一,和亲。让月氏国公主嫁给泰安国皇子。两家一结亲,不就是一家人了吗?既然是一家人,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太子殿下也自然会释放。”冷清枫笑答。   “可我的女儿们全都出嫁了。你让我去哪里找公主?”国王无奈地摇头,“此路不通!”   冷清枫笑道:“您可以认一个干女儿呀,将她封为公主,这事不就成了吗?”   国王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继续问:“第二呢?”   “第二嘛,就是在两国的边城各开设一个集市,将两国的货物运抵市场销售,互通有无。人们安居乐业,边患自然消除。”冷清枫娓娓道来。   “第三呢?”国王越听越开心。   冷清枫看了看父亲:“第三嘛,让我和父亲留在月氏国,成为月氏人。”   冷漠然脸色骤变:“枫儿,此事万万不可!我一个人闲云野鹤惯了,留在这里能干什么?”   “爹,您毕竟年纪大了,女儿希望您老有所为。您看月氏国现在缺医少药,您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冷清枫撒娇地看着父亲。   冷默然沉默。医者仁心,这是身为医者的职责。   “先生是医生?你刚才自称冷什么?”国王问。   “鄙人冷漠然。”冷默然道。   “哎呀,你就是扬名天下的圣医啊?能见到先生,真是有幸啊!本王上年纪了,身边就缺一个懂医的,现在你来了,甚好,甚好!”国王一脸热情,“来人,赐坐!”   父女俩坐下后,国王笑眯眯地看着二人:“冷姑娘的意思本王全听明白了,你们暂且在宫里住下,熟悉一下月氏国内情况,本王再安排两位的职务。”   2   半月后,轩辕澜凯旋而归。   皇上、太子亲自迎接。   皇上特设宴席,款待众将士,封赏无数。   数日后,与月氏人勾结的内奸揪出,玉妃娘娘与皇甫世家牵扯其中,太子轩辕泽被幽禁。   不久,轩辕澜加冕太子,入主东宫。   这日早朝。   皇帝一脸威严看着各位群臣:“众位爱卿,有本请奏,无本退朝。”   “皇上,臣有本奏。”新上任的国相公孙策上前一步道。   “准奏!”皇帝道。   公孙策施礼道:“皇上,太子殿下加冕一月余,可太子自慕容王妃离世后不曾纳妃。臣以为,应该为太子选一桩良缘,让其为皇家开枝散叶,延绵子孙。”   “启禀皇上,臣以为,梁王之女雪玲郡主出身清白,有品有貌,乃太子妃最佳人选。”   “皇上,昨日月氏使者送来国王求和信,月氏国愿将公主嫁与太子,与我国永世修好,并在两国边境建立集市,互通有无……”   众臣一听,纷纷响应。   皇帝目光平和的目光投向太子:“太子意下如何?”   太子轩辕澜眉峰一敛,上前一步道:“启禀父皇,儿臣目前只想跟着父皇学习治理国家,不曾想过儿女之事。”   皇帝目光慈祥:“娶亲乃人之常情,与治理国家并不矛盾。”   众臣跪拜:“皇上英明!”   皇帝目光平和看着大家:“就这么定了,一月后,太子大婚,全民同乐!”   太子大婚,普天同庆。   太子寝宫。   新娘身着大红喜服,头顶喜帕,安静地端坐于椅子上。   透过喜帕,看见一室炫目的红。   一切,恍若隔世。   宾客散去,轩辕澜独自站立在空旷殿中,唇角掠起一个凉薄的弧度。   取出玉箫,又一次,吹起了那首永世难忘的曲子。   永世难忘,永不能忘。   箫声停止,心痛加剧。   “殿下,时辰不早了,新妃已经候您多时了。”侍从在一旁提醒。   轩辕澜惊觉般回过神来,线条优美的唇抿成一条直线。   烛光摇曳中,轩辕澜步入寝宫。   看着那一室炫目的红,以及那个端坐的人儿,心里似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前尘如梦,杂乱无章地与现实重叠在一起。   “如果殿下对这桩婚事不满意,趁现在未揭喜帕,后悔还来得及!”见他迟疑不动,新妃平静地开口。   轩辕澜蛊惑般站住,往事如潮水般涌进大脑。   ……   “既然三皇子不稀罕这桩婚事,又何必彼此勉强呢?趁现在未揭喜帕,退婚还来得及……”   ……   轩辕澜心潮起伏,默默看着喜帕下的人儿:“你是谁?”   “既然想知道,为何不揭喜帕?”新妃道。   那声音,似曾相识!   轩辕澜心里似被什么东西划过,目不转睛地看着喜帕下的脸。   太子道:“一生一代一双人。”   新妃答:“只愿君心似我心!”   轩辕澜心里一漾,伸手揭开喜帕。   一张清丽的容颜呈现在眼前,清澈的双眸泪光盈盈,浅浅一笑如花盛开,再一笑,倾国倾城倾天下。   轩辕澜双手情不自禁地捧着这张永世难忘的脸,带着魔性的声音低低沉沉地响起:“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殿下……”   “婉儿……”   (全文完)    后 记   一直以来,想送妈妈一件礼物。   一件独一无二的礼物。   那就是我写的书,我将在书的扉页用钢笔字写上“我爱妈妈”。   我以为,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   直到一月前的一个深夜,电话骤然响起,父亲低沉的声音令人揪心:“你妈妈,半小时前走了……”   那一刻,无声的泪水在脸上疯狂地肆虐……   妈妈身体不好,只是没想到她会离开得这么匆忙!   妈妈走的那天,她刚出院。   中午,我们曾通过电话。妈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说:“您好好养身体,我回来陪您过年!”   没想到,几个小时后,她竟与我们永别了!   那个电话,也成为我与妈妈的最后通话!   现在才明白,妈妈是最后一次在电话里呼唤远方的女儿回家!   ……   如果当时我不顾一切地冲往机场,也许在后来的人生中每次想到这件事时就不会泪流满面……   非常非常遗憾,没能在妈妈离去的最后时刻陪在她身边。   这将是我永远永远无法弥补的人生缺憾……   亲爱的妈妈,一路走好!   阙上心头于2011年12月8日 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zaxsw.org/ 或书本网(www.bookben.cn) .com)